第十三章 13-6 不是终点，而是起点
一间饭店宴客厅内超过五百名客人，每桌之间仍然有相当大的空间一点都不显得拥挤。场内所有装饰设备全都极其精緻奢华，彷若没有本钱般尽情挥洒，从纯银餐具到特别订製的餐巾桌布等等所有细节没有一项马虎，绵延不尽的各式花朵造景与巨型冰雕只是最基本的，灯光效果在不同区域蕴酿了不同的气氛。
十层蛋糕以巧克力色为底，上画满了华贵的金银图案，还镶了真的珍珠。用餐时间结束后，宽广的舞池上多是年轻人在扭动身躯，之前还有知名歌星来为新人的第一支舞现场演唱。这是一场比新娘杂誌照片更加气派壮观的喜宴。
克里斯的大堂弟的结婚晚宴。
宴会厅内播着抒情歌曲，克里斯则和莲正经地在座位上聊天。
「这首歌放完我们就离开。」克里斯很早之前就想走，但还是要给亲戚一点面子。
「嗯。」莲微笑。其实一开始参加婚礼还是让她紧张到有点不舒服，不过当克里斯对她说只要她需要他们可以随时离开，她反而倔强地坚持一定要做足礼数。
突然一道男声从他们背后传来，还隐约可闻到一股酒气。「呦，这不是大表哥吗？好久不见。」
克里斯眼里一道厌恶一闪而逝，转身看向对他走来的一位远亲。「曹表弟。」
曹哲平一手靠在克里斯的椅背上，另一手持着喝了一半的啤酒瓶，不正经地看向莲后，露出不解的表情：「上次那个漂亮多了。」
此言一出，气氛顿时冷到最低点。同桌的爱咪直接站了起来，像是準备要揍人般活动着双手的筋骨。「你是指某猪头没礼貌又发疯，随便乱开我家的每道门，见到我哥的客人还把对方误认成我那件事？」
「妳别乱骂人！」曹哲平非常不高兴。
爱咪笑得很灿烂。「你要不要试试看，五秒钟我就可以让你的外表和内在一样丑陋愚蠢？」
「粗暴的野蛮女人！哼！我拒绝和妳一般见识。」曹哲平找藉口离开，其实他真正害怕的是来自克里斯的视线，乍看之下好像没什幺特别，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毛骨悚然。
爱咪连忙看向莲，发现莲并没有任何不悦的样子，还是之前端庄娴雅的淑女态度。
「离开之前，我们去跳一支舞吧。」莲对爱咪一笑，才对克里斯说话。
克里斯很惊讶。这是意外发生之后，莲第一次表示愿意和他跳舞。
他牵着她的手走向舞池，很幸运的是此时刚好从快歌舞曲换成了一首慢板的老歌，克里斯想这样对莲来说负担应该比较小。
他很小心地挽着她的手与腰际，不敢太靠近她。反而她的神态与动作都极为自然，脸上也依然挂着浅笑。
「我很幸福，你和爱咪都如此爱护我。不过淑女训练课程之一就是脸皮要厚，就算被人无礼对待也要保持大家闺秀的气度与优雅，出气的事交给别人来做就行。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知道你们不会让我受委屈，这种小事也没什幺值得在意的。」莲回想，克里斯还曾经开玩笑说，他喜欢她的理由就是因为她的脸皮最厚。
「妳觉得是小事就好。」克里斯还是讨厌任何可能会伤害到莲的人事物。
「我知道她比我漂亮，如果我要一辈子活在她的阴影下，还不如和你分手算了。」莲继续以平淡的口吻说着。
克里斯听了却是心惊胆跳，忍不住将莲搂紧，斩钉截铁地说：「没有阴影这回事，别胡思乱想。」
「如果她回来找你呢？」问这种假设很蠢，男人的忠诚度和嘴上的宣言向来没有什幺直接的关连。不过今晚她只是想捉弄挖苦他，才故意这样问。
「我会第一时间把妳找来，在妳面前拒绝她。」而且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但要莲愿意相信这点才行。
「是吗？我听说对男人而言，初恋都有种难以抗拒的魔力。」莲还是一脸严肃，心中却因克里斯被她问得为难的样子而窃笑着。
「初恋对女人来说不是更加梦幻美好，怎幺没见到妳戴上戒指？我真的是妳唯一爱过的男人？」克里斯挑眉回问。
莲微偏头皱眉，故作困扰地说：「也许下一个会更好？」
「莲，不要惹火我。」克里斯低声警告。虽然已知道她只是在玩，仍然让他听了不舒服。
莲笑得两眼弯弯，挑逗地问：「惹火了会如何？」
「妳说呢？」克里斯低头，像是要吻莲却又在极近的距离停了下来。
莲望着克里斯立体的五官，他深邃的双眼没有杂质﹑坦蕩无愧，只有对她毫无保留的感情。
「跳完舞，带我去看旧金山的夜景吧。」
＊＊
克里斯问莲想要从山上还是从岛上看夜景，莲选了岛。于是离开饭店后，他开车带她到了人工填海造出来的金银岛，可以看到旧金山的天际线与点了灯的海湾大桥。
相异于香港的五光十色，旧金山夜景的灯光以温和的黄色为主调。而旧金山市区与金银岛的距离也比港岛与九龙之间的距离更长。
仅管如此，夜景依然迷人。每个城市都有其独特的特色，旧金山的夜景比较平易近人，没有一眼就能震撼人心的炫丽，但却很耐看，可以静静地远眺很久。
岛上海风强劲，克里斯一下车就把西装外套交给莲要她穿着。这里有不少情侣与观光客，专程来拍照的也不少。他们找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沉默地观赏一段时间，莲才开口：「你会不会想念旧金山？」
「偶尔，但并不是很严重的思念。」
「你的爸妈都在这里。」
「我最需要他们时，他们却在忙自己的事。我不是怪他们，只不过时机逝去之后，我习惯了没有他们在的生活。」
听起来很冷血，但那是一个孩子必须学会的自保措施。并不是不爱，也不是不关心，只是没有深厚的感情。
「我刚被送去寄宿学校时，很想念家人，每天晚上躲在被子里面哭了一个月。」无奈那是家族订下来的传统，当年想当乖宝宝的莲只好把所有的委屈藏在心中。
「妳很幸福。」有着不吝表达关爱的家人。
「你也是，黄爸爸黄妈妈用他们的方式爱你。」
他们都是成年人了，与其计较父母亏欠的地方，还不如感谢父母给予之处。
克里斯微笑，握紧了莲的手。
「我妈妈真的很厉害，为我取了莲这个中文名字。原本她是想勉励我，就算我出生的情况是那样，日后也能过着美好的生活吧。没想到后来我又经过了一次考验，才能做到出污泥而不染。」莲把头靠在克里斯的肩上。
「妳也很厉害。」克里斯的声音中有着讚赏与疼惜。
「商业人士的婚礼，一定要像今天这场一样超级豪华铺张吗？」莲抬头望着月亮问着。
克里斯立即全神贯注地审视着莲。「妳想怎幺办就怎幺办。」
「闲聊罢了，我得顾及家族的名声。」莲终于看向克里斯，嫣然一笑。「我不敢把戒指带出来，担心万一弄丢了找不回来。回到车上时我再拿给你。」
克里斯郑重地确定莲不是在开玩笑，鬆了一口气。「这代表我可以主动抱妳亲妳？」
莲心想，这果然是男人会有的反应。她头还未点完，就已经被他抱入怀中深吻。
虽然不太浪漫，不过很实际。
＊＊
结婚日子就订在莲三十一岁生日那天。旁人问她为何不选另外的日子，可以多一个结婚记念日可以庆祝？
莲不甚在意地微笑，回答同一天刚好，好像她一生就是注定会遇到克里斯，命定会爱上他，从此心中只有他一个男人的存在。
莲的伯父坚持婚宴应该要在卡文顿家族的大宅里举办。结婚典礼会在附近一间教堂内举行，历年来许多卡文顿家族成员也都是在那间教堂完成终身大事。
莲的结婚礼服是由一位时尚界的朋友负责设计。由于婚礼后会在历史悠久的大宅内宴客，莲又是珍?奥斯汀的书迷，婚纱是一件融合复古与现代美感的礼服。高腰，泡泡短袖与蕾丝长手套，丝缎长裙上有着精緻的刺绣，以及搭配成套的帽子。
设计师也做出搭配的新郎礼服。还好克里斯长相身材都好，穿上英式古典绅士服饰仍然很好看。
因为有热情帮忙的亲友团，即使只有几个月的筹备时间，婚礼与宴会美好顺利地举行了。
高登甚至带来了最好的结婚礼物，黑钻犯罪集团总算被击破，几个主要的首领干部都被收押。
短短几年，对克里斯和莲来说人生却已经有许多巨变，相信将来也还会有新旧挑战等着他们。对于一个爱情故事来说，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或是结婚通常就是故事的终点。但现实生活中，王子与公主并不会因为举行了一场婚礼就永远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当然还是会有许多开心甜蜜的时刻，也会有意见不合甚至脾气不好的时刻。
但是若能够感到安心地做自己，知道最好与最坏的一面都会被接受，也不用怕外界的风风雨雨，那才是夺不走的幸福。
克里斯和莲的恋爱故事告了一段落，但他们幸福的人生现在才要开始。他们将会继续学习与体验，「我爱你」这三个字如何不仅只是对情感的形容词，更是用人生里看似最平凡的一举一动﹑无时无刻地活出爱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