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出大戏啊!哈哈哈哈哈!”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响彻穹宇,原本靡靡欲沉入沼泽的芥茗突然惊醒,猛然挣脱出玄兮的怀抱将人架在身后。
“暮沧笙……后卿!”芥茗划出一柄修长的利刃,拱起腰背仿佛一只炸裂的猎豹。
对方一身精致黑纱锦袍,道冠高束,从充满瘴气的乌云之后缓缓显露身形。
他面上笑意款款,和往常无任何差别,芥茗却毛骨悚然,只因在闯入昆仑前,他在不周山巅亲手杀死了暮沧笙,而此刻的暮沧笙浑身魔气凛然,与曾经的后卿无任何差别,罔提一双赤红双眸,如熊熊业火燃烧,正是后卿的瞳色。
金虹岳也随之一愣,被限制了全部行动能力的他,眼睁睁看着一个陌生的青年朝自己走来,对方凌空缓步,每一步都带着巨大的威慑力,存活的半边扶桑在这股气息中逐渐枯萎。
金虹岳愣了些许,怒而大骂道:“后卿!滚出扶桑!!!”
后卿顶着暮沧笙的脸,朝金虹岳露出一抹诡异至极的笑容,身影突然消失在原地,下一刻,金虹岳原本俊逸的脸突然僵硬,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从自己丹田中伸出来的手。
对方站在他身后,笑容邪气霸道,浑身都透着从地狱深处蔓延而上的狠厉,却又被束缚成一股优雅,用暮沧笙稚嫩英俊的面容呈现出来。
“你……你竟敢……”金虹岳声音微颤,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
“我竟敢弑神,是吗?”后卿大笑起来,猛地搅动手臂,不顾金虹岳痛苦的哀嚎,面色怜悯道,“你居然敢背着我,将我亲爱的弟弟引诱至此,以为借着东方日出之地的阳气便能避开我了,是吗?”
“你早晚是要杀了他们的!”金虹岳声嘶力竭地吼道,全然没了当日在泰山玉皇殿的仪容风度。
后卿脸色一沉,声音也随之压低:“我只剩这么一个弟弟了,怎可能杀了他?”说完,他缓缓转过头,看到如临大敌的芥茗正举刀相对,不禁露出一丝怀念的笑容,“重明啊,你看哥哥对你可好,特意保存了你的一道真身让青鸟归还与你,才能让你安然无恙的转生。”
“后卿!我们之间还有约定,你怎么能……”金虹岳愤怒地质问,然后又被狠狠搅动了一番丹田。
后卿面露阴冷,轻轻笑道:“说了让你杀掉宁封子,你却妇人之仁,背着我封印了事,你可知他拿回了三庭印,我的身体本将铸成,却被他全部捣毁。”
金虹岳失神片刻,不顾自身剧痛,浑身颤抖地质问道:“你将我师父怎样了?”
后卿咧嘴笑了笑,用暮沧笙的脸孔做出这副表情意外的俊朗,而面孔之下却包藏着难以估量的险恶——
“帝师,也是阻碍,杀了。”
☆、听说大战扶桑
日出扶桑,东方阳极之地,此刻魔气丛生,随天幕滚滚而来的乌云像巨浪一般,包藏着数不尽的邪祟,黑云压城。
金虹岳额头青筋暴起,奈何血都要流干,痛苦地看着后卿:“你……杀了我师傅?”
“你不是一直嫌他碍事吗?虽然我们的约定失败了,我却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你舍不得杀他,我就替你杀掉,多好,”后卿仰起头,笑的霸气凛然,下一刻,他凑上前去,眸中赤色汹涌,“这就让你们师徒团聚。”
芥茗满眼血红,在听到凄厉的惨叫之后浑身都不可压抑的颤抖了一下,内心深处传来一阵最原始的共鸣,随着后卿吸食金虹岳的力量,慢慢壮大……
“别去想。”身后玄兮突然按住他的肩膀,与他对望。
芥茗喉咙传来低哑的嘶吼,浑身痉挛般蜷缩,玄兮反过来将他牢牢圈住,清心静心法术丝毫不歇。
玄兮看了眼扶桑木那边的场景,义无返顾地带着芥茗往相反的方向离去,金虹岳必死无疑,而他也重伤累累,绝不能再和后卿对抗。
“我们回瑶池。”玄兮再蓄力化出一柄法剑,抱着芥茗乘风御剑,不料迎头竟然对上从乌云里涌现的魔物。
尽是魔化的妖兽和飞尸,有些手上还拿着远古的武器,恰似那些在古战场上死亡的士兵。
青鸟一身青色袍子,鹤立鸡群地站在众魔之前,静静看着狼狈的二人,手中黄粱一梦莹莹发光。
“让开。”玄兮满身血污,紧紧抱着芥茗,朝青鸟低吼道。
青鸟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平静道:“玄兮仙君,我劝你还是不要挣扎为好,听命归顺我主,否则绝不会有好……”
话未说完,玄兮已一剑劈开千钧之势,青鸟惊声躲闪开,低吼道:“玄兮,识时务者为俊杰!”
“滚!”这句不是专对青鸟一人说的,玄兮召出数柄法剑,一如当年破昆仑镜阵时的决然,法剑听命于他号令,一路披荆斩棘,感受到杀气的众魔纷纷压制不住天性,呼啸着朝他们二人袭来。
他一人,拖着一个神志不清、甚至随时可能倒戈的芥茗,与万千魔物相对。
芥茗隐约感受到杀气,两眼蓦地瞪大,抬眼一瞬便是一滴血落在自己额头上。
玄兮额头细密的汗珠和鲜血依稀可辨,环抱在自己腰间的手腕却毫未松懈。
生老病死,五蕴皆空,怨憎会,求不得,爱别离。
人生八苦,非入轮回不可得。
扶桑之外,千军万马早已在守候,云珏立于云端,倏地拔剑出鞘。
“如何?”执烈手执长戈,身披银甲,后领十万天将,只等一声令下。
云珏将剑刃斜抚在禁制之上,眉头紧皱:“再等片刻,师兄已经快要苏醒了,届时后卿设下的这道禁制会从里被打破,我们千万要把握好时机。”
“里面只有他们二人,能不能挺得过去?”执烈明显有些焦躁,站在他身旁的晏纹却显得平静的多。
云珏握紧剑,哑声道:“师兄绝对能挺到那个时候。”
晏纹突然发话:“小仙鹤,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几人皆愣,云珏眨了眨眼睛:“如何?”
“重明是上古神兽,与盘古女娲同生,本该无师无祖,你却是他师弟,不知你们的师父究竟是谁?”晏纹直直地盯着他,一身红衣英气非凡,也咄咄逼人。
云珏垂了垂眼眸,看向乌云密布的禁制深处,低声道:“待师兄出来后再说也不迟,终归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晏纹眯了眯眼,眼梢狭长上翘,看上去有些邪气,他握紧手中的长鞭,似笑非笑道:“希望你给出一个好的解释,毕竟我见你,也是自万妖园之后才突然出现在重明身边的。”
待他话完一刻,浓墨乌黑的扶桑城乍然照耀出万丈金芒!
云珏短喝一声,一剑挥下!
执烈举戈,十万天将群而攻之!
晏纹盯着云珏狠狠望了许久,深深道:“希望你不是在做什么违背本心之事。”
说完头也不回,随执烈一同闯入了扶桑城的禁制之中。
云珏一身白袍猎猎,眼中积攒着难为人见到的悲悯神情,缓缓仰头,对着天上的方向低吟道:“神兽归位,时辰到了。”
神兽便是重明鸟,自打万年前,黄帝平定了大荒,重明鸟就未再显露过他的真身,此刻,一只巨大的神鸟扑动翅膀,所有人纷纷为之形态所震惊,除了玄兮和后卿。
传说中重明鸟通体雪白,唯抹额有红翎,目有双瞳,虽战力极强,却性格温顺心怀慈悲。
此刻的重明鸟有一身雪白鸟羽,鸟羽末梢却覆着数道火焰般赤红,如同将要燃烧,纤长颈脖攀附着如藤蔓般的乌黑纹络,遥遥看过去,一时分辨不出那是真的藤蔓,还是类似藤蔓的魔纹……
“我怎么记得……重明鸟的爪子不该是那样的……”执烈扶起玄兮之后,呆呆地看着重明鸟飞腾在云端,还未从化身中回过神。
晏纹闻言立刻朝重明的方向看去,竟也惊得瞠目结舌:“那不是龙爪吗?”
玄兮目光微沉,想起那是宁封子所为。
他曾把应龙的角作为奖赏送与芥茗,后来宁封子将其融入了芥茗身体中,造成了如今的这副龙形姿态,不过最开始,应龙角是重明送与玄兮的。
天将杀入禁制,群魔感应到威胁,双方在破败的扶桑城中相遇,一路厮杀至云顶,层云之间顿时血雨腥风。
后卿冷眼扫视周围,缓缓腾云升起,远方的重明鸟伸直了脖子嘶鸣一声,他怒笑道:“我道应龙的力量为何缺少了甚多,想不到除了吞噬毕方,你当年竟然也分了应龙一杯羹!”
“我本还想夺回神魂之后留你一命,你却早已包藏了与我对立的祸心。”后卿两臂一振,顿时墨云汇聚,凝在他指尖化作十指锋利锐爪!
重明鸟似是有感知,朝着后卿的方向转过头,眼皮抬起,露出清明凌厉的双瞳,狂啸一声,如同遭遇了天敌一般,双翅一振,携风惊云。
“离开这里。”玄兮突然发声,晏纹在他身畔不远,第一个听到这句话,不禁嗤笑一声:“我们特意过来捉拿后卿,你说走就得走?”
“他刚刚恢复了全部力量,控制不住。”玄兮摇摇晃晃站起身,挥手便是一道强光,迎面扑来的一只魔兽瞬间被劈成了两半。
晏纹从执烈那里得知了当年重明命陨真相,对玄兮的敌意减轻不少,可这句话还是无法认同:“此处魔兽飞尸成千上万,若是我们走了,他一人如何应对的来!”
他声音尖锐,执烈一枪挑飞一只魔兽之后闻声赶回,满头大汗道:“争什么,这些魔物源源不断,满城都是!”
“你们离开这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玄兮再次重复道。
执烈瞪大眼:“你在开什么玩笑,此时退兵,后卿和这些魔宗邪祟如何处置!”
“我留下来。”玄兮哑声回道,他挺直腰背,手臂一震,一把法剑顺势生出,鲜血顺着剑柄潺潺滴落在地。
晏纹和执烈都似看怪物似的看他,执烈眯眼道:“你可知我带了多少天将过来?”
满城池、满天阙,天将与魔物厮杀,最高顶峰,一只斑斓神鸟和黑袍青年模样的男子死斗。
而玄兮将一切收至眼底,面容未有丝毫畏惧。
“你真不是开玩笑?”执烈放下长戈,直直盯着他,声音嘶哑问道。
玄兮以沉默回望他,晏纹震惊不已,半边脸沾染魔宗鲜血,美艳又狰狞地遥指战场,怒骂:“你把我们支走,想再杀重明一次?”
“晏纹!”执烈极少发怒,此刻突然高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