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辰!让你猜中了又如何,可惜,你还是只猜中了一半……”
“另一半,就是你答应了魔宗,他帮你复仇,你替他擒我。”
白辰冷笑一声。
和他同在屋中的云素,此时早已不知所措,云素惊惧地望着不断压塌下来的水墙。
“秋儿,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记得云秋此前和她说,她负责把白辰引入水榭,等她离开后,云秋自然有法子擒他。
可是现在!
“呵呵,娘娘,你的好妹妹,看来连你都没打算放过啊。”
“轰!”
承受不住重压的水榭终于轰然坍塌,湖水湍急卷过,顷刻将所有的东西席卷得干干净净,结界中,狂涛汹涌地拍打在水幕上。
此时,一道晕黄色的光点缓缓地降到水幕的顶端。
云秋随手一抓,握住那颗光点,散去周围的光泽,光点逐渐露出了画卷的样子。
云秋勾勾唇角:“姐姐,你不会恨我吧。”
一望无际大海,依稀可见一道黑影浮浮沉沉地飘在海中。
天上悬着一轮血红的金乌,炽热的光线无遮无挡地射在海面上。海上浮着一块水榭的残木,木头上躺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眯着眼,懒懒地凝视着那轮太阳。
“娘娘,这画里你也没来过吧。”白辰意兴阑珊,翻了个身子,侧过身来看向泡在水里的云素,“令妹还真是狠心,居然把你这个亲姐都一起关进来了。”
“秋儿不会的。”云素皱皱眉,伸手去推白辰。
两人方才一起跌入画中的时候,同时被卷到了水中,水底巨大的吸力直接把二人拖进了深海。
白辰水性不好,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差。之前在漠古镇的那一场水战,靠得全是章肃文。白辰在水里就是条咸鱼,除了等这被捞,要不就是像他这样,八爪鱼一样地缠住云素。
云素几番挣扎,都无法甩开这条扒得死死的咸鱼,只好拼了劲地逆着水流,往海面上游。
结果,好不容易碰到一块残木,却被这人抢了先。
云素带着个拖油瓶划出水面,早已是筋疲力尽,哪里抢得过白辰。
“你还是不是男人啊!”云素破口大骂,可惜她气力消耗大,骂出口的声音也是嘶哑。
白辰理所当然道:“我水性太差,怕淹死。”
“不要脸。”云素气得手劲一松,差点没淹死。
两人也不知飘了多久,日光照在人身上,让人越发地慵懒。
白辰闭着眼,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大概是睡着了。
亓山脚下,一个豆丁模样的小娃儿裹在厚实的裘衣里,一只圆滚滚的小手抓着身边那人的手指。
小孩抬着头,望着一片白茫茫的山峰,山腰间云雾缭绕,似真非真,似幻非幻。
“川,我不想住这里。”
过了好久,小孩扯了扯旁边那人的手,噘着嘴,软声软气道,“川,你不要我了吗?我不要在这里,我要跟你回去。”
小孩说着说着,眼眶便红了起来,朦朦的水雾浮在他一双晶亮的眸子上,扑闪着,更显出几分的委屈。
齐川弯腰把他抱起,贴在自己的身前:“阿辰不喜欢这里么?”
白辰趴在他的肩头,使命地蹭了蹭:“不喜欢。不喜欢。”
“亓门的叔叔伯伯,哥哥姐姐都很喜欢阿辰。”
“不喜欢。”小孩一双眼睛通红,气呼呼地瞪着他。然而,不过片刻,两行清澈的泪水落下,怎么都止不住,“娘不要我了,阿爹也不要,所以,你现在也不要我了么……”
可是,你明明说过,你一直都会陪着我的啊。
齐川答应了白慕青,把白辰送到亓门。却不曾想过,小孩真的把他当成了誓约。
誓约可轻。
齐川是在波谲云诡的朝堂宫闱中生存下来,听惯了那些转头就可背叛的誓言,也见惯了那些对誓言不屑一顾的皇子宫娥。
即便是皇兄,也从不曾轻易信过他的许诺。
而眼前的白辰,记得白慕青走的那日,齐川对他说的话,那些齐川根本以为,除了自己,小娃儿许是早已忘记的誓言。
“嗯,我说过,我会一直陪着你。”
齐川拭去小孩滚落的眼泪,小孩冲着他憨憨地笑着。
“川……”
“大师兄!师叔还没有回来!”
魔宗大军攻到主殿,山路上,到处是被血浇灌的石阶,交错的尸骨堆成了两侧的尸墙。
被撕裂,被焚灼,被在一瞬就攫取生命。
从天衍峰上匆匆赶回来的少语对他说,天衍峰的师兄弟全都死了,死无全尸,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但是齐川依然没有出现。
真观殿中,白辰手握一双冰凌剑,双目盈血,殿外的厮杀声,飞溅的鲜血,肆无忌惮地传进殿来。
他每走一步,踩过没足的血河。
大殿前,金戈声冰冷,像极了半山的那口金钟,每一下,每一下,敲响着亓门的丧钟。
魔宗一脚踏在亓门主殿的顶上,居高俯望。一众魔军,已将第一降妖门杀得片刻无存,只剩下最后那人,站在他的脚下,周围是无数的魔军。
即使他有通天彻地之能,也难改此战的结局。
魔宗张口舔去嘴角的血痕,他脸上不知沾上了多少亓门中人的血。
“砰!”
真观殿!
那块悬挂千年的匾额轰然被人踩下云端,猛地砸在白辰的脚边,当即四分五裂!
“从此以后,世间再无亓门。哈哈哈!”
魔宗猖狂的笑声在亓山中回荡,无尽的讥诮,用来印证的,是满山无尽的血肉白骨。
白辰浑身是血,一双剑早就断成了碎片。
不过两把脆弱的刀柄,仍然被执着地抓在掌中,丝丝的血痕,顺着他的手臂,手掌,流向两柄断剑。
魔宗飞身而下,一跃到他的面前。
“白辰,来之前,如烟劝我,她说,让我放过你。因为,若不是你,我魔门大军也不可能这般轻易地攻破亓门。”
白辰垂着头,身上毫无半点情绪。
“可是,我拒绝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本宗认为,一个连背叛师门都不自知的蠢人,根本,不配活着!”
“所以,让我送你一程。”
“轰!”
烟花胜景,宛若星斗巨变,炸碎天际!
苍蓝的天幕被无情地撕碎。陡然天摇地动,山峦座座崩塌,地面裂开道道深壑,整座亓山摇摇欲坠。
一团硕大的深蓝火云,凝成一方壮丽的结界,干云蔽日,将尘世都一同圈罩进去!
“他还没有回来,我又怎能把亓门拱手相让?呵。”
白辰不知几时,近身到魔宗的咫尺之距,唇边不断地溢出血水,却衍着一抹浅笑,倾城笑容。
魔宗只道心头一荡。
再是一阵戳心的冰凉。
魔宗低头望见自己心口上插着的两把断刃,明明是冰蓝的剑,此时已侵染如血。
“你……你竟然不惜自爆内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