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小蔡是个懂茶的。”陈父对着蔡照竖了个大拇指，“来，小蔡，多喝点。”接着又给蔡照续杯。
“好好，叔叔，谢谢。”蔡照接过茶杯，继续跟陈父扯大旗，“叔叔，看你们现在过得这么好，我也放心了，相信他——在天有灵，一定会很开心的。”蔡照看着秋实释怀的表情，也替他感到高兴。
“哎……说到底，人怎么着都是要过去的，人生这么多道坎，迈过去就迈过去了，虽然现在想起来还是挺难受的，但是也不能就沉沦下去啊。”陈父说起儿子，还是有些伤痛，但表情也放开很多。
“他是个特别好的孩子，小时候虽然也调皮，我们也没过多管教他，这孩子懂事早，没怎么让我们操过心，就是他——哎……他的那个毛病我们也想过了，只要不影响正常生活，怎么着都行，我们也曾经把他送去治疗，结果这孩子——就这么跑了。”陈父说着这段过往，“他去北京以后也和我们联系过，我们也想过要不要找，你说就这么个孩子，还不到二十，一个人跑到北京去，能干嘛啊。后来我就想着，眼不见心不烦，知道他过得好好的就行，他也经常给我们打个电话，报个平安的，人这一辈子啊，就是有那么些没说出口的话，没有做到的事，等到什么都没了的时候，后悔得不得了，又不知道怎么办，小蔡啊，你还年轻，有什么想做的就去做吧，千万别留什么遗憾。”陈爸爸语重心长地教育蔡照。
“是，叔叔，我听您的。”蔡照看看陈秋实，心里有些东西在松动。
“别嫌叔叔啰嗦，你知道，当老师的都有职业病，年纪也大了，就爱跟你们年轻人说说话？”陈父笑呵呵地给蔡照又续上水。
“别，别，叔叔，我来。”蔡照拿过茶壶，给陈父倒上，也在给自己续上水。
“小蔡啊，今晚千万别走了，阿姨的糖醋排骨可下锅了啊。”厨房里传来陈母的声音，香味一阵一阵飘散，陈秋实忍不住跑去厨房，看他妈做饭。
晚饭吃得心满意足，蔡照终于知道陈秋实的嘴为什么这么挑了，天天吃这么好，不挑才怪，摸摸自己吃的溜圆的肚子，蔡照觉得陈秋实以前过得真的挺幸福的吧。他们的和乐融融，更衬得陈秋实形单影只，蔡照突然想起一句话，所谓的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撕碎给你看。蔡照突然很庆幸他能看到陈秋实，至少这样他们都不是一个人。
从从陈家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了，蔡照跟陈秋实回到宾馆打算洗漱睡觉，晚上还要去陪朵朵，虽然于峰夫妇已经答应给朵朵立牌位，但他们还想想要确定朵朵的想法。
又到子时，蔡照和陈秋实准时出发，朵朵已经楼下等他们，看到蔡照就要抱抱。蔡照的身体有温度，这让朵朵感到十分温暖。
“朵朵，你爸爸妈妈都还记得你，你开心吗？”蔡照注意到，朵朵身上的怨气淡了不少。
“开心，朵朵好开心啊。”小姑娘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好像发着光。
“朵朵开心就好。”陈秋实拍拍朵朵的后背。
“蔡照叔叔，你是医生吗？好厉害，哥哥病了好久都没好。”朵朵并不知道是自己的原因导致她哥哥生病，孩子只是本能的渴望和家人亲近，能看到她的哥哥当然是首选。
“是啊，叔叔是医生啊，朵朵生病了，叔叔也要给你治啊。”蔡照摸摸朵朵细软的头发。
“朵朵身上好疼……爸爸妈妈都打我……”朵朵口中的“爸爸妈妈”是养父母。“好疼好疼啊，叔叔，你能让我不疼吗？”
“可以啊。”蔡照拿出一张清心符，划破手指，在上面改了几笔，捏上指决拍到朵朵身上，速度极快。
“好了，朵朵还疼吗？”蔡照捏捏朵朵的小脸蛋。
“不疼了不疼了，叔叔好厉害，么~”朵朵说完在蔡照脸上用力亲了一下。
“哎呦，朵朵，哥哥陪你玩了这么久，你都没亲过我。”陈秋实吃醋了。
“我也亲哥哥。”说着转过头，在陈秋实脸上“吧嗒”一下。
两人又陪朵朵玩了一阵子，送她回家了。
☆、第二十九章
“蔡照，我觉得差不多了，朵朵身上的怨气消了不少。”陈秋实看着朵朵家的位置，屋子里散发的怨气少了很多。
“恩，明天应该差不多了，不过我舍不得她，我要是有这么个女儿该多好。”蔡照太喜欢朵朵了，从原本只打算插手这件事，到打算用最温柔的方式解决，可见蔡照对朵朵还是很用心的。
“你以为我舍得啊？！”陈秋实扯扯蔡照的小辫子，“要不——我们把朵朵带回去养吧。”陈秋实忍不住提议。
“你觉得可以么？”蔡照直视着秋实的眼睛。
“好吧，我知道不可以，让她回到属于她的地方是最好的。”陈秋实瘪瘪嘴，“蔡照，我有一天也会离开的。”陈秋实看着蔡照的眼睛，说到。
“我知道，秋实，我知道。”蔡照一把抱过秋实，想要抱紧他，又不敢太用力。陈秋实拍拍蔡照的后背，示意他放开。
两人手拉手回到宾馆，蔡照睡意全无，秋实陪他坐到天亮。
于峰办事效率很高，一早就去定做了牌位，购置了香炉、蜡烛，早早就给朵朵上了香。等蔡照中午睡醒去看的时候，于家的怨气又消了不少。
蔡照下午没事，带着秋实出去逛街，他打算给朵朵买一身新衣服，朵朵身上的旧衣服又脏又破，看得他俩很是心疼。
挑女装可不是蔡照的强项，陈秋实在这方面的眼光要比他好一些，不过还好两人的审美都不错。
“秋实，这件怎么样？”蔡照带着蓝牙耳机，实际上再跟陈秋实说话。蔡照看上的是一件米白色的蕾丝连衣裙。
“不好不好，这件吧。”陈秋实指着另一边的一件粉红色公主裙。蔡照看了一下，想象着朵朵穿着条裙子的样子，决定了，就是它。结账付款走人。
商业街上的主角永远都是女装，陈秋实又有点挪不动脚，蔡照也由着他，偷偷观察他在哪件衣服前停留的时间最久。
那是一件暗红的及地长裙，棉麻质地，很宽松，正是时下非常流行的文艺复古风，蔡照按自记在心里。
“秋实，你在这边等一下，我去趟洗手间。”蔡照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个纸袋，“走吧。”
“你买什么了？”陈秋实特别好奇。
“回去给你看。”蔡照把纸袋往旁边挪挪，故意不给他看。
“好吧。”陈秋实也不再纠缠。
两人逛了一下午，蔡照按照秋实的指示，买了不少小吃，晚饭算是有着落了。
回到宾馆，陈秋实一把抢过纸袋，打开看，暗红的颜色，柔软的棉麻质地，一看就感觉非常舒服，正是自己喜欢的那件。
“蔡照，你——干嘛破费啊。”陈秋实低着头，抚摸裙子。
“没多少钱，给你买的，也不算什么。”蔡照揉揉鼻子，假装没什么好在意的。
“谢谢你。”秋实也不多说什么，买都买了，还能不穿么。“蔡照，回去烧给我。”陈秋实真的特别喜欢这件，抱着不撒手，恨不得马上就能穿在自己身上。
“得令。”蔡照看他那么喜欢，心里也乐开了花。
十一点半，蔡照准时从睡梦中醒来，穿好衣服，今天洗漱的速度有点慢，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但一切还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放好该用的符咒和东西，蔡照拍拍脸颊，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难过。
“走吧，蔡照。”陈秋实揣着手，走在前面。“恩，走吧。”关上房门，蔡照走在昏暗的走廊上。
陈秋实把朵朵带到了老地方，蔡照等着他们，朵朵扑到蔡照怀里，揪他小辫儿，蔡照赶忙求饶，他们三个打打闹闹了一会。
“朵朵，”蔡照把朵朵放到地上，蹲下和她说话，“你知道——你已经死了吗？”蔡照想用最温柔的方式说，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知道啊……”朵朵的眼神有些悲伤，“朵朵不想走！朵朵想跟爸爸妈妈哥哥还有你们在一起……”说着朵朵就哭了，死抱着蔡照不撒手。
“朵朵，你——”陈秋实把朵朵抱到怀里，轻轻安抚她。“朵朵，哥哥以后也会走的，你先去等哥哥好不好？”陈秋实想起自己，大概也是离开的时候了。
“秋实——”蔡照出声打断，“别忘了我们给朵朵准备的礼物。”
“对了，还有礼物。”陈秋实瞥了一眼蔡照，蔡照立马像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拿出一个纸袋，打开纸袋，把裙子提出来给朵朵看，“朵朵，看看，喜欢吗？”蔡照拿着裙子问。
“喜欢，太漂亮啦！朵朵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裙子。”朵朵拍着小手，高兴得直跳。
“朵朵，你先回答哥哥一个问题好不好？你还记得你原来的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吗？”陈秋实问到，他们决定回去追查。
“嗯……有点印象，我爸爸叫李源，妈妈叫董琳，我记得他们是这么叫的。”朵朵掰着手指想着。
“那……朵朵，你还记得原来住在什么地方吗？”陈秋实问到。
“不记得了，就是——就是——高高的楼房，周围还有树，门口有蓝色的垃圾桶……”朵朵努力回忆着，后来她不被允许出门，对周围的环境也不是很熟悉。
蔡照摆摆手，京郊、养父母的姓名，这两条已经是很有价值的线索了，回去只要找警察系统的朋友帮忙查查，应该没问题。
蔡照把写着朵朵生辰八字和名字的纸袋连裙子一起点燃，红红的火焰很快把东西化为灰烬。不一会儿，朵朵手上出现了纸袋，“朵朵，快去换上新裙子吧。”蔡照摆摆手，示意朵朵快去换衣服，朵朵抱着裙子跑了。
一会又出现的朵朵已经换上了新裙子，粉红色的公主裙，萌的一塌糊涂，蔡照也早就点上了香烛，“朵朵，叔叔送你去该去的地方好吗？”蔡照弯下腰问她。
朵朵看看蔡照，又看看陈秋实，最后把目光锁定在家的方向。目光里透着浓浓的不舍。最后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了下头。“朵朵不去可以吗？”朵朵泪眼朦胧地问他们。
蔡照和陈秋实也舍不得，但在人间呆久了，对朵朵没有任何好处，“朵朵，哥哥说了，你先去，过一段时间以后，哥哥去找你好不好？”陈秋实蹲下身，用手拭去朵朵的眼泪。
“那——哥哥一样要去啊。”朵朵伸出小手指，“我们拉钩。”
“好，我们拉钩。”陈秋实正要跟朵朵拉钩，蔡照打断了他，“秋实，我们开始吧。”鬼的誓言是很受约束的，蔡照不想出任何意外，尤其是在陈秋实身上。
蔡照念起咒语，这次的咒语与以往不同，还是一串韵律，陈秋实捂住耳朵，不然感觉自己就要飞了，朵朵穿着刚换的新裙子，笑着跟他们挥挥手，“叔叔再见，哥哥再见。”一个光点出现，朵朵跑向有亮光的地方，然后随着光点消失了。
“她走了。”陈秋实感觉不舒服，心里空牢牢的。“嗯。”蔡照拍拍他的肩，又回身收拾东西。收拾好东西，发现陈秋实还在发呆。
“秋实，她走了。”蔡照揉揉秋实的头发，却被陈秋实一把抱住，“蔡照！让我抱一会。”陈秋实死死抱住蔡照，汲取一点温暖。蔡照不敢动，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陈秋实抱了一会儿，总算是缓过来了，“走吧，蔡照，我们回去。”陈秋实扯着蔡照的衣服，拉他回去。
“秋实，你慢点。”蔡照把衣角撤回来，拉住陈秋实的手继续走着。
“蔡照，我明天还想出去看看。”陈秋实突然来了一句，他们回到宾馆，蔡照都进被窝了。
“好。”没有多余的言语，蔡照一口答应了。陈秋实伸手盖住蔡照的眼睛，“睡吧。”
“嗯。”蔡照闭上眼睛，进入梦乡。陈秋实坐在床边，月光穿过他的魂体，把他照得朦胧剔透，见过了父母，陈秋实在思考，是不是他也应该离开了，也许那里才是最好的归宿。可是，怎么就这么舍不得呢？陈秋实伸出手指，描绘着蔡照的五官轮廓，蔡照的五官长得不算极好，组合在一起却很有味道，浓浓的眉毛，狭长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厚厚的嘴唇，还有性感的下巴，人家说面长寿长、耳厚福厚，蔡照的面相看着就是福泽深厚的，怎么就会遇到他呢？如果他俩没有这场相遇，又会是什么样子呢……陈秋实坐在月光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