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八生门

八生门_分节阅读_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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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狗蛋”

    江华靠在门框上,恨铁不成钢似的咬牙切齿道:“你无可救药!”

    陆忘川脸色一沉,猛的抽回手,提起墙角的水桶往外走:“我去打水洗澡”

    江华盯着厨房里镇定自若炖鱼的那个男人,一脸恨不得把一口牙咬碎的愤恨表情:“真是想不通你们为什么呵!”

    厨房他一时是不会再进了,于是心安理得的使唤赫连羡帮他把热水打到房间里。

    赫连羡把一桶热水呼啦一声倒进浴桶,伸手进去试了试水温,不烫不凉,水温正好。

    “前辈你洗吧,要不要我帮你擦背啊”

    “不用了,把我上山前交给你帮我保管的包裹给我”

    赫连羡跑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递给他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小的包裹,然后帮他带上门出去了。

    陆忘川三两下脱掉衣裳,坐进浴桶里,浑身乏累酸疼的皮肤被热水一泡,舒服的他长呼了一口气,泡了一会儿后打开赫连羡拿来的包裹,从里面掏出一块八角星盘,只见他伸手在上面轻轻拂过,暗沉的星盘瞬间绽放星芒,本错落交杂的星丝淌着光华缓缓移动方位,转眼间各自归位排列形成一个八宫星阵,代表了天地之间的八荒六合,每个方位都有一点闪烁明光的星芒做阵,正中则是黑白两色双鱼太极的图案。

    这个星盘是他研读古书许久才做出来的,八个宫位与双鱼太极代表的则是——十方封地。

    南海破封,大菩提树撼动,所以两个宫位上 的星子忽明忽暗如一盏在风中残喘的火苗,即将陨灭,如今连白鹿崖也被他用星阵牵制,只要他想毁灭白鹿崖大封,拨灭正南方宫位上的星芒即可,担不是现在,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他伸手附在太极白鱼上,此刻阳仪黯淡,失去了以前的明亮灼人,像一块蒙了尘的白玉一样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仿佛大限将至,气息奄奄。

    阳仪代表了十方封地之一的蓬莱山,还有他的主人,段浔阳。

    他算得出蓬莱山是两仪封地之一,但他没料到,段浔阳则是蓬莱山大封的阵眼,他的纯阳之身一旦被破,蓬莱山即将破封

    这未免有点可笑。

    陆忘川目光朦胧的看着黯淡无光的阳仪白鱼,打内心深处感到古怪的讥笑,然而他却笑不出来。

    门呼咚一声被推开,江华大刺刺的出现在门口,袖子一甩又关上了门,双眼紧盯着他,一步步的朝他走过去。

    “干什么干什么”

    陆忘川把星盘往塞到放在桌子上的衣服下面,煞有其事的向下沉了沉身子,像一个被偷窥的黄花姑娘一样乱眨着眼睛说:“你再过来我就喊非礼了啊”

    江华眉头抽了抽:“我非礼你大爷,我可不是断袖!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呢?!”

    他这话说的有点恶心了,陆忘川忽然没了心情逗自己开心,往桶壁上一靠,不咸不淡没滋没味道:“嗯,我断袖又大逆不道,你还跟我在一块儿干什么,赶快走吧,别被我拉下水毁了前途”

    “你少恶心我,让我走也行,你必须得跟我一起走,救我师姐出来”

    “江府不安全吗?”

    “她要是想待在铜墙铁壁里做大小姐,还自愿请缨被当做人质送到兰陵赫连家干什么?”

    陆忘川睁开眼看着他:“人质?什么人质?”

    江华跨开腿在浴桶旁的凳子上坐下,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江家把我们送到青龙山是为了让我们当一个修仙问道的修士吗?这里头的阴谋诡计你看不出来?说白了就是两国同盟需要比契约更靠得住的筹码,江家为了向赫连氏族表诚意,把我送了过去,美名其曰收门徒,其实我就是个压在盟国手中的筹码”

    陆忘川无声的沉默着,赫连氏和江家在这乱世中来往密切,结为同盟,互为屏障,这世人心照不宣的秘密他当然看的出来,但是江华和江红菱是以被送往赫连氏被圈养起来的人质这一说,他还是头次听闻。

    也是,如此不择手段的权术之交,谁会昭告天下呢

    “有你一个不就行了,和红菱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或许是,师姐她,放心不下我”

    陆忘川看他一眼,长长的叹声气::“看不出你还挺有孝心,我还以为你心里除了唐鹤,没别人了呢”

    江华被他臊红了脸,怒气冲冲的瞪着他:“穿上衣服跟我回江府救我师姐,她落难都是为你!”

    陆忘川啧了一声:“好好的话能不能好好说两句”说完脸色一正,严肃道:“江华,红菱我一定会救,但不是现在,目前情况动乱,她待在江家至少是安全的,蓬莱山不是破封了吗?不知道还将出什么乱子,一会儿咱们先去蓬莱山探探消息,打探了虚实再作打算”

    “说的这么好听,你不就是惦记着你的那个魔修师兄?”

    “我自己的师兄,我不惦记谁惦记”

    “你真是,没救了!”

    “你能不逮个男人就跟我往一块凑吗?!就算我断袖我也不是□□!”

    一番吵吵闹闹后,陆忘川穿好衣裳跟江华出了门,刚踏着夜色走到院子里,就见穆有才端着一只脱了瓷儿的海碗从厨房里走出来了,碗里乘着香气扑鼻的炖鱼。

    “你要出门?”

    陆忘川在他面前停步,低头系着腰带说:“嗯,我有事出去一趟”

    说完拽了江华一把,越过他的肩膀走向门口。

    穆有才端着碗站在原地,问:“什么时候回来”

    陆忘川咕哝一声:“不一定,还没准儿”拽着江华加快步子逃也似的离开了院子。

    篱笆小门开了又合,两人架起轻功很快消失在黑夜之中。

    等不到开饭在厨房偷吃的阿珺迟迟出来找陆忘川。

    “爹?爹——我爹怎么又不见了啊”

    阿珺急的直跺脚,赫连羡在旁安慰她:“别急别急,陆前辈神通广大,一定很快就是安全回来的咿?阿珺你看,树下是不是站了一个人?穆大哥?”

    阿珺仔细看了看:“可不是嘛,穆先生?你在哪里干什么?看到我爹去哪儿了吗?他什么时候回来啊?真是的,每次都是这样”

    话没说完,只见树下那道隐于夜色的人影忽然把什么东西给用力狠狠摔到了地上,随着啪嚓一声脆响,炖鱼的香味在夜色流淌的小院中静静的弥漫开来

    ☆、君生我未生【四】

    他们两人赶到蓬莱山的时候,已逢第二天的凌晨,天空像是被水稀释过的墨,伸手堪堪见五指,山脚下依稀可见零落的刀剑和旗帜,浓重的血色泛出深沉的黑。遍地的狼藉可以想见昨晚的蓬莱山是何等惨烈的修罗场……

    陆忘川捡起被一个披着黑斗篷的天魔压在身下的破损不堪的旗帜,趁着正西斜的月亮仔细的认了认字迹……

    “楚”

    这旌旗上明明晃晃清清楚楚写着一个大字——楚,可见江华所言字字皆真。

    看着这些尸首分离往日险些吃了他的天魔,陆忘川忽然陡然生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来,这些人虽然都是为名门正派所不齿的邪魔,但如今却是楚华年的部下,楚师兄真是了不得了啊。

    江华在旁冷冷看着他一脸艳羡的模样,觉得他的脑子大概是坏了,坏透了。

    陆忘川丢掉旗子,垂眸扫了一眼四周山脚下裂开的一道道峡谷似的裂缝,这些裂痕像是被雷从地心处劈开,深不可测,正向外冒着浓重的邪魔煞气,他试着挥出袖子朝眼前的山体打了一道风,只见空中闪现一瞬光华,将他打出去的风尽数隔了回来,可见防御的多么严密。

    他尚在山脚下徘徊的时候,地面的峡谷中悄悄的从地心处爬上来一群魔兵,那些惨败嶙峋的手骨扒着地面,一个个黑斗篷接连不断的从地缝里爬出来,黑黝黝的帽子只下面露出一双泛着幽冷红光的眼睛,说是眼睛不切实际,这些骷髅架子的眼睛不过是两个窟窿罢了,想起穆有才说过,他的胳膊就是被这些东西给分食了一瞬间,陆忘川想要对他们下手,但他的理智一向比冲动更能统御自己,所以他选择以大局为重。

    “它们准备再次攻山了”陆忘川说。

    “为什么?救主吗?”

    江华还是不能理解这些没心没肺只知厮杀的行尸走肉竟然认主?竟有忠义而言?

    陆忘川摇摇头,道:“师兄在召唤它们,他知道我来了”

    江华是感知不到的,但楚华年的内功陆忘川是最熟悉不过的。

    山脚下很快聚集了一群名副其实的魔兵,它们手中燃起两团鬼火,飞蛾补火似的冲向被禅光护封的蓬莱山,像一只只行走的傀儡般不知痛苦只知进攻,它们凶猛的撞击着蓬莱山结界,像是要将山撞到一样拼尽全力,不惜一切,甚至是粉身碎骨,被结界所灼伤的天魔倒下的同时,总有人前途后继的冲上前方,它们不知疲倦,更不会停歇,它们永无止境的撞击着结界,装得整座山体都在微微颤动

    脚下土地颤动了不足一刻,然后变逐渐归于平静,不是那些一心只想送死的魔兵偷懒了,而是蓬莱山上想起了诵经声

    庄严洪亮的诵经声伴着木鱼响彻天幕的时候,像是千万信徒向西天顿首膜拜,魔兵极其的痛苦的发出一声声凄厉的长啸,但他们没有停手,而是更加疯狂的撞击结界

    江华被眼前这癫狂的一幕惊到了,呆呆的站着许久没有动作。

    陆忘川从背上抽出封尘,提着剑施展轻功飞到半空中,在第一缕晨光披露的同时,看到了蓬莱山顶的护法台,方圆数十丈护法台,此时顶上禅光凛凛,诵经声朗朗,百名护法在圆形高台一周打坐,双手合十齐声诵经,正中稳坐在八卦图中身披一身洁白□□的,正是段浔阳。

    而与护法台毗邻的一块巨石上,楚华年被一层若隐若现的光罩压制,陆忘川看得出楚华年正打坐召唤魔兵,不声不响的和镇压魔兵的段浔阳斗法。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陆忘川知道他的俗家姓名后,就不愿在称他段重殊,似乎不提他的佛号,就能忘了他是个和尚一样。

    和尚,佛

    心中陡然升起浓烈的恨意,他曲起食指和中指放在唇间吹了一声悠长的口哨,没料到山脚下的魔兵果真听他的,一群黑斗篷齐刷刷的飞到他身边。

    陆忘川举起长剑,双眼看准了结界上一点,忽然附身冲了下去,身边围绕追随数名魔兵。

    一些魔兵先他一步探出利爪攻向结界,陆忘川紧随其后把全身真气凝聚在封尘剑上,双手紧握剑柄直劈了下去!

    山脚下的江华忽闻一声山河动荡,蓬莱山山体竟从中轴线处分裂,一分为二向两侧坍塌

    护法台随着山体分裂,一道裂痕从山顶通往山脚,像是形成了两处断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