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云溪撇开脸,被人猜透心思的感觉让他气恼不已。
陵越看着他,微微叹了口气,伸手在他空荡荡的后背上拍了一下,道:“云溪不会乱跑的。”
“你……”韩云溪一恼,扭头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他怎么都忘记了,这个男人掌握着自己最大的弱点,又何惧自己会逃走呢?只要那东西还在他的手里,自己就哪里也不能去。
“乖,回去吧,记得吃药,你的伤快好了,别又复发了。”
“不用你管。”云溪冷冷甩开他的手,越过堵在门口的人群,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头儿,就这么让屠苏自己走了?”兆麟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陵越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现在的云溪,还不适合见到调查科的同事们。”
兆麟听着他这话,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说的也是,现在的屠苏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人。见到调查科的同事,又该怎么解释这个突然消失了的百里警官呢?他叹了口气,走到走廊上安抚那些被吓坏的女学生,并让她们先回到自己的宿舍,等待学校管理层的人过来处理问题。昏迷的宿监也被几个还算坚强的女学生扶起来送回了一楼的宿监室。
陵越继续站在屋子里研究着这里的一切,干净整洁的房间,纤尘不染的环境,毒杀的女死者,旁边那杯还带有余温的奶茶,以及……
陵越走到书桌边,从女死者手下抽出了那本还带着一些清香的日记本,上面从第一页开始,记录下了一个女孩子从入大学以来暗恋的每一个过程……
陵越看了很久,直到芙蕖和冉祺带着调查科的人赶过来,他才刚刚看完这本日记。
“头儿。”芙蕖好久没见到他,一看到人就高兴地走了过来,俏丽的小脸上满满都是喜悦。
陵越回以淡淡的微笑,注意力却依然在公事上,“这个死者还是被氰化钾毒杀的,而且同样是喝了有毒药的奶茶,这一点和九泉巷荒宅的案件非常相似。而且她本人就是案发当晚前往九泉巷荒宅的第五个人,如今突然死亡,其后必然有隐情,你要注意这一点。”
芙蕖虽然认真听着,脸上却有些失落的神情,许久不见的陵越眼里只有工作,小丫头暗恋的芳心遭受到了打击,不开心!
陵越交代完,便径自走到门口去和正在准备取证的冉祺说话,芙蕖的那些小心思,他并没有注意到。
“这个女孩子是怎么回事?”冉祺戴上胶皮手套,开始准备现场的搜证。
陵越把柳怡心的那本日记递给了他,道:“那晚前往九泉巷荒宅的五个人已经确定下来,韩槭风,林语森,夏荷,刘婷,而这最后一个,就是今晚的死者柳怡心。我傍晚刚刚通知他们韩槭风醒来,十点多钟医院就来了一个神秘的杀手。而等我们得到消息赶来海城大学的时候,这柳怡心却也死了。”
“你怀疑这个柳怡心就是凶手?因为知道韩槭风醒来,自己的秘密保不住,所以才会自杀?”冉祺问道。
陵越皱着眉,道:“若说柳怡心担心自己是凶手的事情暴露,那么当初林语森就在学校,她为什么不担心?”
冉祺翻看了几页,皱了皱眉道:“从这个日记本看来,柳怡心似乎非常的喜欢韩槭风,从上大学第一天在开学典礼上遇到他开始,一直暗恋于他。奈何韩槭风一直都是夏荷的男友,她根本没有丝毫的机会。可就在她要求自己忘记的时候,却发现夏荷对待韩槭风就像是对待佣人一样,经常颐指气使地命令他做这做那。她对于自己喜欢的男人收到这样的待遇而感到愤懑……”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单手摸着下巴思考道:“你说……这会不会就是夏荷被毒杀的原因呢?既然她能够用氰化钾杀死夏荷,那么她自己还留有这样的毒药,也很正常。”
陵越摇了摇头,道:“其实我刚看到这本日记的时候,也以为是情杀。但是……”说完,他环顾了这个房间,又道:“现在我却觉得,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九泉巷荒宅的案子,绝不是一起情杀案件。”
干净的房间,无人居住过的痕迹,与自己所犯下的案子同样手法的死亡方式,以及……这本被留下的日记。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的指向了柳怡心因情杀人,最后又因为韩槭风的苏醒害怕被揭穿继而自杀了事。但……太过顺利成章的事情,往往背后都藏着不为人知的隐秘。
陵越看向屋内地面上双目紧闭脸色灰白的女死者,眸光中闪过一抹异色。
73、你的笑容
凌晨一点多,韩云溪从海城大学回到了他和陵越目前居住的这片老式住宅区。此时已是万籁俱寂,寒冷且带着潮湿海洋气息的夜风呼呼地吹着。天空又开始簌簌下起小雪,就如同三四月的杨絮一般随风飞舞。
云溪将外套的领子竖起来裹紧了脖子,低着头继续往自己住的那栋楼走。这种老式院子因为没有停车场,很多车子都是停在道路两边。他顺着小路一直往住的那栋楼走,在快要走到楼门洞口的时候,身后突然亮起一片刺目的白光。他转过身,看到不远处停着的一辆轿车正亮着晃眼的两盏车头灯。刺目的光亮晃得人视线模糊,若隐若现间他只看到从车子里面走下来两个人,缓缓朝自己过来。
“云溪。”
迎面走来的,是一袭深蓝色羽绒服,搭配灰色长裤的女子。及腰的长发只用了一个复古的发饰轻轻拢于左耳边,带着几分妩媚又隐约有些娇俏。
“晴雪?”韩云溪有些愕然,没有料到她竟然会找的到这里。
随后,他看到了晴雪身后的人。
“恒久?”
“多日不见。”
眼前的这个男人依然是记忆中风姿儒雅的模样,陪伴在俏丽秀美的风晴雪身边,也丝毫无法掩盖他的形容风度。
“你们是怎么找来的?”他疑惑道。
恒久淡淡莞尔,伸手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只要想知道,总还是有一些办法的。”
云溪凝眉望着他,突然想到下午陵越接到的一通崔略商打来的电话。
“当时你在崔略商身边?”他问道。
恒久道:“为了找到你,着实花了一番功夫。”
云溪浅浅一哂,“算无遗漏这方面,没有人比得了刘恒久。”
“是吗?”恒久黯然地勾了勾唇角,微微敛下眼眸。
云溪不知想到了什么,也不再多言,转而看向了一旁的晴雪。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那一日在海城大学遇袭被陵越带走,若说这几日他最担心的,除了少恭的焦急,大概就是眼前女子的忧虑了。
“没事。”晴雪嫣然一笑,“能看到你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说着,她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抚上云溪的肩头,“我听刘博士说你受伤了?”
“嗯。”云溪点头,安抚地拍了拍她搭在肩上的柔荑,“不过已经好多了。”
“去医院了吗?”身为医生的晴雪,很本能地问道。
“没有。”云溪摇头,又道:“但是都处理的很好,这两日看着伤口已经开始愈合,没有大问题的。”
“是吗?”晴雪苦涩地勾了勾唇角。
云溪不解地望着她低垂的头顶,半晌后,才听到她幽幽传来一句话。
“陵越总能把你照顾的很好。”
“……”云溪一愕,眼眸中一闪而逝一抹惶然。
他舔了舔嘴唇,半天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
“云溪。”晴雪突然伸手拉住他的手,迎上来的眼眸清亮中带着一丝忧虑和焦急,“我们回去吧,欧阳大哥和哥哥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做。你……你受伤了,应该好好休息的。”
云溪皱着眉,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摇了摇头,道:“我现在还不能回去。”
“为什么?”晴雪急切地反问,神情带着一种恍若要失去的惧怕。
云溪缄默地叹了口气,看向一旁的恒久。
恒久微微蹙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突然道:“你的焚寂呢?”
云溪的神情闪过一丝难堪,他撇开脸,有些忿忿地道:“被他藏起来了。”
恒久愕然,敛眸掩去了眼底闪过的情绪。
“云溪,焚寂回头让大哥他们再派人来找回,你先……”
“不可以。”
晴雪话还未说完,就被对方毫不犹豫地打断了,“焚寂是我的佩剑,那里面有少恭很重要的东西,我一定要拿回来。”
恒久紧锁的眉头始终没有放松,他看着云溪半晌,却依然缄默不言。身旁的风晴雪掩藏在衣兜内的双手紧握成拳,漂亮俏丽的杏核眼此刻却含忧带郁,说不出的哀愁和酸楚。
“云溪。”她凄哀地抬起头,露出一个苦不堪言的微笑,“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你的笑容。”
在自己的记忆里,眼前的男子数十年如一日的冷凝淡漠,俊朗的眉宇间似乎还是当初被带进宅子里时的那般生疏冷傲。即使是自己这个在那段日子里一直陪伴着他的青梅玩伴,他也甚少露出发自内心愉悦的笑容。
云溪微微蹙眉,低声道:“晴雪,你知道我的。”
在自己的生命中,从来没有过让他能够快乐的事情。没有父亲的童年怎么会快乐,母亲的去世,亲人的虐待,他曾经犯下的弥天大错,被带回去却也是严苛艰苦的训练和培养。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笑一笑的。
“我知道,你心里的苦,我都知道。”她心疼地看着他,唇边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可你知道吗?韩云溪,也是会露出笑容。”
云溪困惑地眯起眼,不解于她这句话的涵义。
晴雪莞尔,却再也没有多言。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次在医院,她送百里屠苏离开的时候,他因为接到的一通电话而展露的笑容。
‘那是我师兄。’
短短的五个字,他是那么骄傲而欣悦,仿佛他口中的那个人就是他全部的信仰。让他即使向别人提及,都忍不住有种炫耀的自豪感。
“云溪,我真的很怕。”她的眼眶再也忍不住泪水的倾泻,滚烫的泪珠顺着白皙的脸颊流了下来。
她怕极了,内心无法名状的恐惧感。那个陵越,是一个致命的存在和障碍,那是云溪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一根命弦。拨动,既会在他的心中产生生命的波澜,掀起惊涛骇浪。然而即使她已经知道了这个威胁,却没有任何办法去改变什么。
陵越,就是横亘在韩云溪和百里屠苏之间最坚固的那层连系。
“晴雪?”云溪惊愕地看着晴雪泪流满面的样子,有些无措地伸手,却又在半空中堪堪僵住,不知何去何从。
“云溪。”晴雪伸手环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了他的怀中。
恒久在一旁看着,悄无声息地退后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