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源神情麻木的，发愣着拿了杯子，往里面倒了一包咖啡粉去客厅接热水。
房东在客厅墙角那边按了个电热水箱，是刻度能达到110度的大水箱，一到中午就烧着，出水量比饮水机大得多，学生想去喝口热水，或者冬天太冷洗个脸都供得上。
周源面无表情的过去接水，路过客厅的时候谁也没搭理。夏姚也拿着杯子在那接水沏感冒冲剂。
一旁的沙发上陈佳佳再给赵帅讲题，两人说说笑笑的十分默契，不时还跟夏姚贫一句嘴。
周源安静的在另一个龙头接水，没人跟他说一句话。
这时候，周源屋里的高小伟拿着一袋橙子出来分，笑嘻嘻过来分给夏姚一个后，竟然也无视了周源，转过身去敲女孩儿那屋的门了。
“大家随便吃，橙子是我妈买的，可甜了，我妈给我买饭去了，等会儿就过来。”
高小伟他妈是过来找房东的，她儿子前两天让个学生家长欺负成那样，高妈妈自然坐不住，一腾出空赶紧就过来了。
她琢磨着，那个叫周源的学生家长这么耽误孩子休息可不行，得好好唠唠。
高小伟有意撇了周源一眼，周源攥着杯子的手紧了——
都欺负他，趁着他妈不在，这些人都欺负他，故意装作看不见他，故意不给他橙子让他难堪，故意找家长
他喘息声控制不住便粗了，攥着杯子的手也感觉不到烫，攥得青白——
“哎，满了”
这烧好的热水烫的不行，接出来的时候都能冒一大股白气，房东特意在水箱上贴了“不要接满，谨防烫伤”的打印纸。夏姚接了大半杯便关上龙头，不经意一扭头让周源阴鸷的表情给吓住了。
“你的水快满了。”
他出声提醒，不了对方突然扭头，直直盯住自己，那眼神说不出的古怪。
夏姚让他看得心有点突突，这么看他干嘛？还是走神没听懂他的意思？
眼看着水真要接满了，心说好歹是同学，烫着了多不好，便顺手伸过去要帮周源把龙头关上——
“都接满了，你别烫——”
“不用你管！”
周源是骤然激动起来的，在场的谁也没料到他这么大反应，谁也没来得及阻止，连夏姚自己也被他一嗓子吓傻了，躲都没反应过来躲。
——伴随着周源那一嗓子吼，他激动地打开夏姚关水龙头的手，只不过用的是拿杯子的的那只手，被子里滚烫的热水也一股气儿全泼到了夏姚的手背上。
“哐当——”
杯子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
“呀！夏姚！”
紧接着是陈佳佳的一嗓子，小姑娘奔过来，抓住还站在原地的周源——
“喂，你有病吧！你故意泼的，我都看见了！”
“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谁叫他多管闲事！”周源眼神慌乱的喊道，他回过神推开陈佳佳，跑回到自己房间里狠狠摔上了门。
“出来，你给我出来”
赵帅扑到门上狠踹了好几脚，高小伟也赶紧翻兜找钥匙，“我有钥匙，别踹别踹。”
“你们别管他了，快来看看夏姚！”
陈佳佳抬起夏姚的一只手，急得直跺脚。
超过一百度的热水烫过去也是够呛，手背上立刻老大一个水泡，水泡周围的皮肤也红肿着皱了起来，像是皮肉分离烫熟了一样，看着吓人。
两个男孩也赶紧围过去，几个学生也没经过事儿，一时站在原地傻了，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你，你怎么样，疼不”
夏姚也紧抬着手不敢碰伤处，疼，现在是真疼，烫上去的那一下什么感觉都没有，整个手背都是麻的。
现在缓过劲儿来，火辣辣的疼痛灼烧一般，让他在原地都待不住，恨不得把手插冰桶里。
我真是活该多管这闲事！
夏姚心里都气死了，但他顾不得收拾周源，满屋转着找冰。
还是房东太太听见动静，开门出来看了一眼，赶紧就跑过来。
“哎呦，怎么烫着了，快去冲凉水”
房东拽着夏姚赶紧去厨房开水龙头让他冲手，冰凉的流动着的水划过手背，哗啦啦带走灼热。
夏姚疼的紧蹙起的眉头这才缓缓松开，明显松了口气，占着水龙头不愿离开。
“你们这些孩子，一点常识都不懂，真是念书都念傻了，烫着了哪儿能傻站着，不知道叫大人啊。”
房东太太从学生们嘴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更是暗说不好，“夏姚，快给你们家长打个电话，你这伤光冲水怕是不行，得上医院。”
夏姚赶紧点点头，他好巧不巧烫的是要写字的右手，不由忧心不已。
赵帅连忙说，“我去屋里帮你拿手机。”
“我去给周源妈妈也打个电话，得叫她过来。”房东叹了口气，去客厅拨电话。
孩子在她这出了事，等会儿双方家长来了可有的闹了。
这边赵帅跑到屋里，还没等拿，夏姚的手机自己就在桌子上震动起来了。
上面的来电显示是——徐哥。
“咦？夏姚那个大哥的电话？”徐涛上次帮过他们一次，还请他们吃了饭，赵帅对这个大哥也是印象深刻的。
再见那页面显示，五通未接，对方显然是有急事。
赵帅便顺手帮他接了，边接边往外走——
“喂，徐大哥，我是夏姚的同学赵帅，就是上次那个”
电话对面果然是徐涛的声音，语气挺和善的说自己还记得他，又问夏姚在吗，找他有事。
“他现在不方便，稍等我把手机递给他。”
赵帅走到厨房把手机递给夏姚，“找你的。”
找他，他爸吗？
夏姚疑惑的右手继续冲水，用左手接过电话，“喂？”
“干什么呢，怎么不接电话？”低沉的男声从电话那一头传来。
声音很熟悉，他昨夜就是在声音主人的注视下睡着的。
怎么是他！
夏姚拿着电话，一时手僵住了，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是应该骂他——我都没报警，你还想怎么样？怎么好意思给我打电话呢！
还是应该问——你还打电话过来干什么？
可他什么都没说，他至今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面对电话对面的人。那人怎么就能这么理直气壮，出了这样的事，还要给自己打电话。
真不怕他报警吗？
徐涛自然是好意思，他这辈子最后的一层脸皮都用在夏姚身上了，最没底线的事也因为他干了。
徐涛用一种温柔又熟稔的语气问他，“怎么不说话，还在生我的气？”
夏姚拿着电话，沉默了沉默，嗯了一声。
他难道不应该生气？可他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该生点什么气。
但他就应该生气！
然后电话对面的人就笑了，以那种成熟的，低低的声音给他的男孩赔罪，“是我的错，昨天吓到你了，吃饭了吗？”
这是打算长聊的意思。
徐涛把脚架在茶几上，夹着电话一手点上烟，打定主意不撂下了。
他问夏姚中午吃的什么，好吃吗？问他下午几点放学，问他吃药了没有，感冒好点了吗。
又殷切叮嘱他下午不要趴在课桌上睡觉，容易着凉加重病情。
总之，哪怕他说了一大串，对面也只是含糊的给句嗯声，徐涛也满足极了。
夏姚没挂电话就是天大的好事，夏姚一上午都没让警察来抓他，也没让他亲爹过来打流氓，更是天大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