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有这么多人?”郁陶站在最外围,看着挤挤挨挨的密集人群有点傻眼。那么大个车队被团团围在中央,却硬是被人遮挡的完全不见踪影,他、他真的能在不动用灵力的前提下挤进圈内找到他吗?
没注意到自己店家纠结的神情,侯白倒是对眼前似曾相识的场景充满了怀念,眯着眼睛瞧了会儿:“今年这应该是第一批到南原县来的商队,我估计附件十里八乡的人都来了。”
扫了眼自己一行人,他开口提议道:“店家,我们四个一人应付一个方向,快点挤进去找马胡子吧?正好现在时候还早,人也不太多;要是再慢上几刻就难了。”
“要是不愿意往人堆里挤,把他喊出来也是个办法。”楚秋鸣笼袖站在一边,视线从郁陶脸上划过,出声建议道。
心中一动,郁陶对上已经往人群方向走了几步,正回头看他们的小蛇妖的眼睛,决定道:“那就佼佼去吧,她矮小灵活,钻进去也方便。”
守在自家货摊前监督着几个伙计不停议价买卖,忙得恨不能多长个脑子的马胡子一开始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个小姑娘在喊他。
直到一边的商队同伴提醒他看过去,他才发现之前在桃源酒馆里眼熟的那个小孩正朝他打招呼,人才刚过他的货摊高,被后面的大人挤压得气鼓鼓的。
马胡子的第一反应就是在小姑娘的周围找找她家大人,酒馆的店家……哈啊,视线全被带着各种货物来交易的县民村民们挡住了。
敲打了一遍伙计们,他起身跨过圈内乱七八糟的杂货来到小姑娘面前:“你叫佼佼对吧?来找我的?郁兄他们跟着来了吗?”
“对,嗯,嗯。”
虽然能为郁大王做一点事情让这条小蛇妖有点骄傲,但周遭的嘈杂人群可实在是太难受了。佼佼回答完这个客人问题,便不耐烦地说出自己的来意:“大家在外面等你,你快点出来吧。”
眼睛一亮,马胡子乐呵呵地答应了下来,从货摊圈里面挤进人群,弯腰一把抱起小姑娘试图往外走:“各位乡亲让一让啊,我们商队里货物多得是,别着急,让我出去……”
挤挤挨挨磨蹭了半天,他才从层层人群中闯了出来。
放下被自己抱在怀里护着的小孩,马胡子一边打理着凌乱的衣衫,一边四下搜寻着郁陶几人的身影。
“马老弟,我们在这儿呢!”
看着侯白同马胡子按着规矩在相见之后的一番寒暄场景,郁陶耐心地等在一旁,只在马胡子热情招呼他时回应几句,赞叹了他挤出人群的熟练动作和矫健身姿。
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郁大王的高冷风姿,佼佼凑到他身边他站定,努力学习。
看着侯白身后的五坛酒,马胡子兴致勃勃的搓了搓手凑近:“辛苦侯叔一路把酒带来了,我这几天连做梦都想着呢!郁老弟你们来的时候也正好,卖出去的货还不多,你们要换什么跟我说。”
“只要……酒馆里现在缺什么吗,侯白?”
郁陶刚下意识出声,就感觉自己背上被身侧的楚秋鸣戳了一下,瞬时想起来昨天自己跟他讨论的话题,生生将“银钱”转为了其它东西。
说来也是奇怪,世间凡人一代一代死得那么快,连规矩都时不时便需要变一变——好比“银钱”这流通四方的东西也是说弃就弃——既无神通又无灵慧,简直称得上身如飘絮毫无可依,怎么居然到现在还没死绝?
刚刚走来南原县的一路上他所见的便是人迹寥落坟丘无数,眼下又不知从哪儿冒出的这许多人围成一团喧闹不休。
“还真缺不少东西呢,店家你就放心吧,我去车队那里面看看他们都有些什么货!”
虽然不知道自己店家为什么不在抓着金银不放,但侯白可不会放过这么个好机会溜走,搭着马胡子的胳膊就往人群方向走,边走还边盘算着酒馆里需要的东西。
“油盐酱醋这些厨下的调料是最要紧囤的;其次还缺着几条被子用,要是有足够的布料就更好了;然后瓶瓶罐罐的陶器也最好多换些回去……”
“商队里也就是你说的这些个东西最多了。”听了几句,马胡子空出一只抱着酒坛的手拍了拍胸脯,“侯叔你就放心吧,多了虽然不行,但货色随你挑!”
“自然不能让你吃亏,有合适的就行。”
“嗯嗯。”眼见又要使力去往人堆里挤,马胡子随意答了几声,护紧怀里的酒坛就瞅准方向埋头往里边冲。
一直留心着郁陶的神情,楚秋鸣见他直直盯着不远处的大堆百姓眼神微妙,稍一琢磨便想起昨天他问过自己的问题,明白了他看的是什么。
教导一位喜欢钻牛角尖的妖可真不容易。
为了不至于以后发生什么让人觉得不好的事情,他清清嗓子开口道:“看到这群百姓,我就想起我十四岁被师父赶出山门以后那段倒霉日子了。现在想想,真不知道当时我是怎么熬下来、活过来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快到期末了……考试+论文+多项课设组合套餐【cry
然后实习也不能停……哈,哈哈
昨天被扫墓和期末作业的事情实在拖到太晚,所以没有更新~今天恢复~
大家期末加油年底加油~
☆、圈内骚乱
楚秋鸣还在襁褓中时便被师父带进师门悉心抚育,一路长大最多也就是跟着师父手下的哑仆在师门附近的山林村镇里折腾过几回,刚被师父一脚踢出去的时候真可说是毫无江湖经验,着着实实吃了几年苦。
给街头百姓算命的时候说真话被揍一顿、替高门大户问卜时无意点破阴司差点丢了命、没钱雇车夫买马只好跟着流民赶路,又渴又饿还被抢了吃喝……其它零零碎碎被蒙骗被抢劫的经历多到他简直快记不清了。
直到今年以来,无数阴魂小鬼莫名在人间到处冒头肆虐,他才能用上驱邪抓鬼的本事给自己添一个不错的进项。
说着说着,楚秋鸣在心底给自己掬了把辛酸泪,又冒出了一点诡异的自豪感——
无论如何落魄的境地自己都成功闯了过来,现在虽然还是连一头用来赶路的驴都买不起,但至少已经找到了相对有钱途的活计,有了个暂时可以安稳落脚的地方,见识了人心的光明鬼域,又遇上了有趣的妖灵之辈,总不算是虚度光阴了。
认真听着身边楚秋鸣的经历,郁陶敏锐察觉到他那似喜似叹无限感慨的波动情绪,垂眸想了下,道:“以前一直都没发现,侯白跟你们人还挺像的。”
“这也是应有的。”
猴子本来就聪明的很,更别提侯白那只老猴精,那可是真正的活成精了啊……想起他平日里有意无意跟自己说的只言片语,楚秋鸣忍不住闷闷笑了几声。
“是么。”郁陶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刚想矮下身去问问蹲在他脚边的小蛇妖,就被不远处人堆里陡然爆发的吵闹声吸引去了注意力。
原本一层层往里挤的人群虽然被这突发的骚乱弄得松散了些,却还不够让站在远处的他们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向人堆里面张望无果的楚秋鸣皱眉听了会儿,倒也从混乱的喝骂声中拼凑出了一个大概,颇为好奇地挑起眉头:“竟然是一块儿来买东西的同村人之间翻了脸,我们过去看看吧?”
“好……啊,他们打出来了。”
还不待他们上前,引发了这波骚乱、倒在地上骂骂咧咧打成一团的两个村民就已被周围人半是排挤半是劝解的弄出了人堆,正巧直冲着他们这方向而来。
两个村民俱是头发花白、面容黑黝苍老,上了些年纪的人,听他们的口气像是彼此相熟,此时却如同见到了深仇大恨的仇人一般紧抓着对方拳脚相加,鬓发散乱一身尘土,一边口里喘着粗气讨伐着什么,一边下手拳拳到肉又狠又重。
乌泱泱一片人,有撩闲的在一旁鼓掌叫好,有好心的不断尝试分开两人,有漠然的指点着绕过他们趁机抢去货摊前挑拣……
极少碰到这么嘈杂喧闹的场景,向来喜静的郁陶只觉自己被扰得眼晕。
注意到被压制在下方那人的红肿眼角已经渗出了血迹,他干脆袖手背在身后施了一法。
两老汉被凹凸不平的地面震了下,力气一错,终是被一直劝说着试图插手的几个年轻人给半拖半抱分开了。
“你们都走开!狗儿子你给我记住!你要是再来我这儿打秋风我抽死你个老王八!你祖宗脸皮都被狗吃了吧你……”
“爷爷我拿你什么了拿你什么了!?棺材板冒油了都不让人沾一点的货色,老子做了饿死鬼头一个把你啃了!来打老子啊!你在村里抬得起头吗你,谁搭理你啊……”
两个老汉即使行动受了限制,还在不停的蹬着脚想去踹人,连吵嚷也变得更加清晰有力了起来。
“他们到底是在为了什么吵架?”郁陶听得一头雾水,向旁边的楚秋鸣问询道。
把留意着郁陶双手的视线收了回来,楚秋鸣稍稍拉着他站远了些,低声解释:“应该是西边那老头想占东边那个的便宜……比如多捞一把货给自个儿什么的,被东边的给堵回去骂道脸上了,下不来台,就闹大了。”
“那就是西边那人不对。”顿了顿,郁陶扫视过许多面孔,又有问题,“既然如此,周围人怎么看上去都偏袒向做错的人呢?”
要说两人情状,也是东边的人被打得惨啊,不仅眼角冒了血珠,肋骨那里看着也被打出了不小的问题。
“哈,这个啊。”楚秋鸣勾唇轻笑了几声,“那几个分开两方的青年我猜是跟这两打架老头一个村子的。”
“看东边那个的衣着脸面,啊,脸面现在看不出什么来了。总之,他比村里其他人的生活要好上不少,但似乎是个一毛不拔、不愿扶助别人的性子。村里其他人看着这人眼红,自然都不喜欢他。”
“这位道长说的不错。”
似曾相识的声音从背后插进两人谈话,郁陶转身看去,就见一位稍带病容的文士正在几步外含笑看着他,身后还跟着两个青衣小厮。
转过身行了一礼,郁陶有些迟疑地开口:“贾……”
“叫我伯父就好,贤侄你也是来县里赶这趟商队的?”笑着摆摆手扶起郁陶,贾祯关心的问道。
想了想,郁陶点点头:“侯白在那边货摊上。”
“你那伙计还不错。”贾祯看了看乱糟糟的人群说道,“上次走得匆忙也没记得说,你酒馆里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往县衙里递消息就好。”
“这位道长是你的客人还是朋友?”
“客人,最近住在馆里。”不习惯于贾祯对自己的慈爱态度,郁陶小退了几步,言简意赅。
见状,楚秋鸣暗地打量了贾祯几眼,拱手作礼:“贫道楚秋鸣,现下在郁店家的酒馆里借住。”
楚、秋、鸣?
把这熟悉的名字在嘴里念了几遍,贾祯无暇再顾心底因为郁青养子的疏远而起的失落之感,一拍手掌恍然而喜:“久仰道长之名,却不想道长竟从扶山郡来了我平远郡,还在我郁贤侄处落了脚,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待我回去报于县令,他定然会前来欢迎道长。”
“……大人严重了。”被这位贾姓文士的敬仰态度唬了一跳,楚秋鸣下意识端起一副招揽生意专用的清净有道模样对付地应了一句,努力回想着自己到底在扶山郡干过什么能扬名天下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啊……是因为最近几天都化妆了的缘故么,脸上冒出来好多小小的痘痘tat
打架骂人不好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