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对吗先生？”
“……当然会了。”
明明就是每个机器人在被关闭之前都会重复的台词，但是为什么如今在24嘴里说出来时就让人觉得那么的……
do扭过头轻轻的深呼吸了一下，为什么在面对这样的询问时心里会觉得有一丝不舒服呢？
而24则是眨了眨眼睛，然后淡淡的说道，“好吧，先生。”
他把头探到do的面前，脑袋低垂着还稍微偏向右边，“您可以为我关机了，先生。”
看着24乖乖的低着头坐在自己面前的样子，do弯了下嘴角，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24的头，然后右手慢慢的像24左耳后方的位置移动，却在应该按下去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这好像还是从24来到do的身边以后，第一次要关闭他吧？
这好像还是自从24启动以后，第一次要被关闭吧？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步骤，明明只是一个小时都用不到的时间24就可以重新醒来，但是为什么这么一个简单的步骤如今操作起来却莫名的让人觉得心里有些异样呢？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行为又会让人觉得24果然始终还是一部机器？明明生活在一起这么久似乎都有点拿他当做人类看待了，毕竟无论从外形还是相处方式他都和人类一模一样。又或许是因为24在面对被关闭时那询问的话语实在让人感到戳心？毕竟那都是遵循人类感情设计出来的交流方式和对话，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被设计出来的小手段，为的就是达到一种与人类别无二般的感觉，让人越来越舍不得他们的离开。
do不明白自己这种复杂的心情是不是有些奇怪，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被设置好的程序，明明知道眼前的24根本没有任何感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有些温柔的多了句嘴，“我们马上就会再见面的。”
24没有抬头，只是淡淡的说，“我知道的，先生。”
“别…别害怕。”
明明知道24是根本不会感到害怕的。
“我不会害怕的，先生。”
do在24的耳后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探过身去对着24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接着指尖轻轻用力下压了一下，24瞬间身子一软，向前直直的倾斜了下去。
do立刻接住了24，任由他一头栽进自己的怀里。
看着已经彻底被关闭的24，do停顿了一下，用手轻轻的摸了摸靠在自己怀里那闭着双眼的24的脸，眼神忽明忽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等到24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do，就好像他第一次启动时一样。
他是倒在do怀里的，现在也同样是在do的怀里醒来的。
do在看到24重新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不禁挂上了笑容，那看着24的得意小眼神似乎在说着，看吧我说话算数。
那么既然我说话算话，现在该轮到你了
24眨了眨眼睛，“再次见到你很高兴，do先生。”
do没有放开24，依旧把他圈在怀里，低着头看着24笑了笑，“也不要带敬语了。”
24抬着头看了看do，也轻轻的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好的，do。”
do看着24的样子倒吸了口凉气心还漏跳了一拍。
24对他笑了，这还是24第一次对他笑了。
虽然那笑容不如当初对着小女孩时那样灿烂，虽然这笑容只是浅浅的淡淡的，但是这是do收到的第一个属于24自发的笑容。
糟了，现在这状况有点糟糕了。
do咽了咽口水，低头看着24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这样的24，do觉得，他又想发烧了
☆、第 17 章
“人工智能，对人类的意识、思维的信息过程的模拟，逐渐趋于完美。以evotion领先科技为代表，从初代机器人开始已经可以正常融入人类社会生活中。到五代为止，已经达到高智能化，可以分析高级逻辑关系、分析高级人类语法并做出回应，拥有自主学习的能力，联入网络可以自行按照命令搜索信息并加以处理分析。不仅如此，他们甚至可以与人正常交流、针对任何情况做出与人类别无二致的应对反应和表情。普通肉眼观测甚至无法区分人类与其差距，堪称完美。”
“正因为如此，很多人类对智能机器人产生了越发多的需求，的确，人们可以与他们成为朋友、搭档、甚至伴侣…”
“然而在座的各位，你们要明白一点，无论人工智能和机器人达到什么境界，他们所作出的一切，交流、工作、甚至恋爱等等，都是按照我们、和未来的你们，所创造出的程序和编码执行的。比如说你问一部机器人你快乐吗？那个机器人一定会回答你他很快乐，但这并不等于机器本身会感到快乐，机器是没有感觉的，会回答你快乐只是因为他被设定了一个会回答你他很快乐的程序编码而已。”
“所以我希望你们不要像普通的人类一样，在与这个仿人类的程序相处时产生过于俗套的情感与依赖感，对一部机器产生过多的感情…”
“你们要记住，机器始终是机器，一切都只不过是人类编入的程序罢了。”
………………
do醒来的时候眼前还能浮现出大学时期教授站在讲台上的样子，那犀利的言辞和话语依然清晰的徘徊在耳边嗡嗡作响。
do变了。
那种变化虽然不是清晰可见的，但是身边的人或多或少都能感觉的到，那家伙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也说不上是哪里不一样了，但是就是觉得不一样了。”
cas拄着下巴和jiie闲聊着。
而话题的中心人物do正带着护目镜对一条机械手臂上的线路做着最后的检查。在启动后尝试着调节几个动作确定没有问题以后，do甩甩手摘了护目镜，从实验室里走出来然后坐到两个人面前，揉了揉有些疲劳的眼睛，接着漫不经心的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看了两眼，下一秒整个脸色都平和了眼神也柔和了就连嘴角都有点上翘了，不过do什么也没有做，既没有通话也没有打字，只是把手机又塞回到口袋里。
cas冲jiie挑挑眉毛，意思就是’看吧又来了你看他这样正常吗？’
jiie低下头不置可否的笑笑，是啊cas说的没错，do确实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他确实很少见到do会在一个上午的时间连续看手机七八次，而且还什么都不做，就只是拿出来看看；而且还不止今天这样，这种状态已经持续有一段时间了。
也不是说do是那种没人找的类型，正常交际、前后辈的约饭啊什么的也是有的。不过这家伙从来都是有事说事、没事不墨迹的类型，很少会有这种没事就拿出手机盯着看又什么都不做的时候，真的有点反常。
而更让人觉得反常的，是知道do关注的东西既不是女人也不是股票，他竟然只是在看24发来的消息。
其实就像汇报工作一样，有时候24会发来按照do的嘱咐发来消息，告诉do他在做什么……当然这种行为如果do早上出门时忘了交代，那这一天肯定就收不到24的任何消息了，唉。
被下达命令以后24也并不是经常发来消息，一天也就那么两三次。do基本也不会回复24发来的消息，大多都只是享受着收到信息时的愉悦感。偶尔会回复一条信息，基本也都是单音节的回应，而且还是掺杂些许小算计的，他知道只要他发过去消息24一定会立即回复他下一条消息。这样的时候总让do感到一种很安心的感觉，他喜欢这种安全感。
有一次do回复了24一条，乖。
晚上回家的时候，24追在do的身后问他，“为什么要说乖？”
do想了想，只告诉24，“因为你很听话，我觉得很满意…”
24看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do温柔的摸了摸24的头，把剩下的半句话咽进肚子里。
还有，觉得你很可爱。
然后更多的时候，在短信已经看烂了的时候，do大部分时间都会看着手机里传来的讯号享受着另一份安心的感觉。那是他安放进24体内、位于腰部的追踪器传来的讯号，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24的行踪，就好像他永远都不会失去他一样。
do也不是一点都不自知的，他意识的到，他对24的感情越来越复杂了，甚至已经超出了普通人类对机器人应该抱有的感情。
至于那种感情是什么样的？呼之欲出的词语被正在思考着的do拍散在脑海里。他对自己抱有一种谜样的自信心，那种在普通人身上才会很容易发生的错觉和感情是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的。
其实很多事如果放在平民老百姓身上恐怕不算什么大事，现在什么人没有啊，有爱上动物的、有和娃娃结婚的，恋物癖、恋旧癖、爱上坐在电脑另一边的人、和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人建立感情，这世界上什么人都有，什么样的感情也都有。
所以更不要说对着一个智能机器人会产生各种各样的感情了。丢了东西都能急的要哭呢，一天不玩电脑都觉得难受呢，手机落家里了就觉得特别不自在呢，更何况是和一个无论从外观还是触感都和人类无异的智能机器人朝夕相处，产生感情那简直太正常了。
然而do自知他和别人不一样，这样的事情是不应该发生在他身上的。因为他就是搞这个的啊，他可是evotion的技术员，人工智能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太清楚了。甚至这些被人类使用着的机器人所沿用的程序都是前辈技术员和工程师们一点一点开发出来的，他应该是最了解人工智能，他最应该明白有些事是不应该也不可能在他身上出现的。
尤其是那种已经不单单是习惯、依赖和信任的感情，尤其是那种已经不单单是看待同伴、搭档甚至朋友的眼光。
他可以用那样的眼光看待任何一个人或物，但唯独不应该是24
do有这个自知，所以他很坚信他自己不会犯那种智障才会犯的错误、产生傻逼才会有的错觉。
更何况退一万步讲
想到这里，do心里忽然涌起一阵焦躁，笔尖一顿、伸手揉烂了第五份写了没几笔又写错的报告扔到地上，靠到椅子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看着24跑来捡起地上又多出来的废纸的背影咽了咽口水。
24今天穿的的短袖有点短啊，蹲下去的时候会露到腰呢……
然而下一秒思路又连接到之前的问题上。
更何况退一万步讲，无论对智能机器人产生什么样的感情，都是不会得到回应的呀。
do垂下了目光，那神情看起来是那么的寂寞。
……
结果到晚餐的时候这种复杂的寂寞一下就一扫而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