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素手劫

第 30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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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内家高手纵然被人伤了经脉亦有救活之望只怕道兄们不明医理是以瞧不出来任相公的灵木既然停在此间不如让小弟再去探视探视若是还有一线生机小弟必当拼尽全力救回这位武林奇侠的性命。”

    青云道长忍不住大喜道:“这……”

    但他话声方出青松道人已急地接口道:“贫道等虽不明医理但人之死活焉有看不出之理何况贫道对任相公之事更不敢有丝毫大意早已再三检视过了。”

    徐素白道:“但小弟实在心幕此人还是要亲眼瞧瞧才能放心。”

    口中说话人已举步向那边门户走了过去。

    青石、青松齐地变色一时间不知该否拦阻只得急急跟随而入。

    只见徐素白已走到那灵木之旁喃喃叹道:“但愿任相公还有—线生机也好让我为这位武林奇侠尽一分心力。”

    说话之间手掌已向棺盖伸了过去。

    青云、青松纵待喝止已来不及了。

    忽然间只见伏地痛哭的田秀铃已飞身而起。

    她本来虽是故做伤心痛哭但想到自己的满腹幽怨凄凉身世哭着哭着只觉悲从中来不能自己假哭竟变做了真哭此刻满面俱是泪痕.口中轻叱道:“住手!”

    手腕震处纤指疾划徐素白腕脉。

    这一着看似平平无奇其实却暗藏三种变化无论徐素白要向何处出手去路俱已被封死。

    徐素白心头一惊只得缩回手掌上下瞧了田秀铃两眼咯咯笑道:“小管家好俊的武功除了任相公外想必再无人调教得出。”

    田秀铃冷哼一声。

    青松道人已抢着道:“不错这位少施主正是相随任相公同来之人。”

    徐素白道:“既是任相公门下为何不愿在下出手相救任相公?”

    田秀铃怒喝道:“我家相公的灵木任何人也侵犯不得。”

    徐素白笑道:“在下只是一番好意焉有冒犯任相公灵木之理!”

    口里说着话手掌又缓缓向棺木伸了过去接道:“在下只要看上一眼便可知道任相公是有救还是无救的了。”

    语声未落田秀铃已横身挡在棺木前出手三招着着进攻.霎眼之间便已连着点向徐素白中极、太元、玄机三处大岤。

    迅急的招式凌厉的指风竟将徐素白逼得后退数尺几乎到了墙角。

    田秀铃方自顿住招式厉声道:“你若敢再往我家相公棺木上摸上一下就打断你的双手。”

    徐素白面容已变怒道:“好个不知好歹的小孩子任家相公难道就未曾教你尊重长者吗?”

    田秀铃冷笑道:“我家相公只告诉我若有谁无知妄动只管狠狠地教训于他方才只不过是警告你再出手便无那般便宜了。”

    徐素白大怒喝道:“好个不讲理的顽童难道不知我的好意竟……”

    田秀铃厉声道:“不准你动就是不准你动不讲理又怎样.你若不服不妨再动手试试。”

    徐素白面色铁青目光转向青云道长冷笑道:“在下与道兄多年相交是以才不愿在道兄所在之地出手生事但道兄眼看着这无知稚子屡屡以无礼之词相加于我也不闻不问吗?”

    青云道长苦笑一声讷讷道:“这个……这个……”

    青松道人接口道:“任相公身后之事自应由这位小施主全权料理.贫道们也过问不得。”

    徐素白目光转处只见田秀铃双手叉腰狠狠在望着他面上泪痕犹自未干不禁暗暗忖道:“任无心若非真的身死这童子怎会如此痛哭伤心……”

    此人心机深沉目光敏锐田秀铃若非真的流泪是瞒他不过。

    但他纵然目灵心巧却也猜不出田秀铃的儿女情怀怎知田秀铃心头另有伤心之事。

    此刻他心头一念闪过再见到田秀铃方才出手数招非同凡俗实也不愿与她动手只因胜之不武败了却大弱自己名声。

    青松道人见他目光连连闪动也不知他心头在转着什么心思当下赔笑道:“徐兄的这番好意任相公在九泉下必已知道依贫道看来徐兄不如暂时歇歇容贫道奉茶相待。”

    徐素白心念已定此刻正好见机下阶冷笑道:“徐某一番好意不想竟落得如此下场。”

    袍袖拂处作色而出。

    青云道长苦笑道:“徐兄留步贫道……”

    徐素白冷笑道:“道兄的香茶还是留待敬给那位小管家吧!在下被人如此屈侮再也无颜留在此地了。”

    出了门户头也不回地去了。

    青云道长追到门外大呼道:“徐兄……徐兄……”

    徐素白却早已去得远了只见长衫飘飘霎眼间已在林木间消失。

    青云道长沉重地叹息一声回转身来神色大有歉疚之意。

    青松道人却向田秀铃微微笑道:“若非姑娘在此贫道们当真拦他不住。”

    青云道长怫然叹道:“他若真的是一番好意贫道非但无故开罪了个方外之交还令他伤心而去教贫道如何安心得下?”

    只听棺木中传出任无心微弱的语声道:“道长毋庸歉疚于心在下已可断定那徐素白必定是为南宫世家刺探消息而来。”

    青云道长道:“何以见得?”

    只见任无心缓缓将棺盖抬起一线身子却仍卧在棺中沉声道:“想那徐素白与道长多年相交他见道长的伤势竟仅是淡淡提起一句却不再过问反而对在下的伤势这般关心岂非于情理不合凡是不合情理之事其中必有机诈。”

    青松道人抚掌道:“正是如此。”

    青云道长却垂沉吟了半晌方自缓缓颔道:“不错!”

    任无心又道:“年前任某为了要寻出南宫世家所使m药的解救之方曾经奔走天下四方邀集医道知名之士那时任某便曾再三拜访这位徐素白他避而不见在下又诚诚恳恳地留下一封长函详细说明了有关南宫世家之事只望他见了这封信后能赶到约定之处与我相会。”

    青云道长忍不住脱口问道:“他可曾去了?”

    任无心长叹道:“自然未去但却令人捎来封便笺简单地推却了。”

    田秀铃冷笑道:“这样的人你本不该再三去寻求于他。”

    任无心道:“由此可见他必已看过我那封长函已知道南宫世家近年来的作为但今日道长说出南宫世家之事时他却故做惊异显见得是心中有虚再加以他既匆匆而来又拂袖而去是以在下方能断定此人八成已投入了南宫世家门下。”

    青云道长合什长叹一声垂下头去。

    青松道人叹道:“任相公不但心计过人而且心细如当真教贫道佩服的很那徐素白此番回去将任相公死讯说出南宫世家中人想必高兴的很防范只怕要大大疏弱了。”

    当日傍晚晚霞余辉中—辆乌篷大车自终南山急驰而下车门车窗紧闭赶车的虽然俗服粗装但神情俊朗显然是终南高足改扮。

    但大车还未走出山区便有三条人影远远蹑在车后。

    这三人轻功俱自不凡车马奔驰虽急但竟仍快不过这三人的双足。

    这三条人影两人在前一人在后前面的两人黑衣劲服黑巾蒙面两人同样的装束互相呼应显见乃是一路同来。

    后面的一人也以一方青帕蒙住了面目但窄袖青衫体态婀娜纵在沉沉的黑色间也可看出必定是个美艳的少女。

    她鬓甚是蓬乱露在蒙面青帕外的一双剪水双瞳虽充满了焦急和忧郁却仍掩不住她眼波的妩媚与柔美此刻她额上也微微沁出了汗珠紧跟在前面两个黑衣人身后身形却仍不带半点声息。

    前面的黑衣人注意之力显然已完全集中在那辆门窗紧闭的大车之上。两人不时悄悄打着手势谁也没有觉身后的青衣少女。

    车马出山西行地势仍甚荒僻赶车的似是也觉有人跟踪.长鞭飞舞间频频鞭打着马股健马负痛蹄声更骤驰骋更急。

    两个黑衣人忽然齐地厉喝一声左面一人喝道:“前面车马快些停住赶车的还可无事否则便要冤枉地陪着车中人送命了。”

    此人身材高瘦语声凄厉左面衣袖空空扎在腰间的丝绦上背后斜背着一柄乌鞘长剑看来似乎正是南海幕容飞。

    赶车的呼啸一声头也不回打马更急。

    黑衣人对望一眼但听呛啷一声独臂人长剑已出鞘拔剑之快果然不愧为南海第一奇剑之风范。

    右面一人双肩耸处削瘦的身形有如旗花火箭般冲天而起凌空一个转折斜斜向那马车黑篷急窜了下去。

    但见长鞭打马马车前窜黑衣人身形似已堪堪落空但掌缘在车篷上轻轻一搭身子便已黏在车上随着车马奔行了一段双腿突地一缩翻身落在车篷上身法轻灵无与伦比。

    赶车的听得车篷一响面色大变口中轻叱道:“下去!”回身一鞭直击而去急锐的鞭风斜划黑衣人肩头之间。

    黑衣人冷冷一笑右掌急伸反掌间已抓住了鞭梢厉叱道:“撒手!”

    叱声未了长鞭果已落在他掌中赶车的身形一倒砰地撞在车篷上。

    只听一声清啸剑光匹练般飞来正是慕容飞已赶到车旁:剑光回舞喀地一响竟生生将驭马的车驾一剑斩为两段。

    健马惊嘶放蹄前奔那辆乌篷大车却斜斜冲下道旁。

    后面的青衣少女神色更是惊惶伏身在三丈外一处树木阴影间疑注着车上的动静。

    只见那黑衣人飞身跃下了车篷厉声长笑道:“任无心此番无论你是活是死都休想再逃脱太爷们的手掌了活的要你性命.死了也要将你尸骨乱刀分尸碎为万段。”

    赶车的挣扎着爬起戳指大骂道:“任无心?谁是任无心你们疯了吗?”

    慕容飞阴恻恻冷笑一声长剑展动剑尖直逼赶车的咽喉。

    那赶车的丝毫不惧大声道:“你要杀就杀堂堂的终南弟子还怕了你不成?”

    黑衣人狂笑道:“好一个终南弟子!”

    身形展处双掌突然插入车篷里。

    只见他双掌分处嘶地一声锐响那浸油的坚实车篷竟被生生撕了开来。

    阴影中的青衣少女身子微微一震突然自靴中抽出了柄匕正待飞身扑去。

    却见那黑衣人呆了一呆倒退三步反身一把抓住了那赶车人的衣襟暴怒道:“任无心在哪里?”

    他算定了车篷中必是身负重伤甚或真已身死的任无心。

    哪知这门窗紧闭的车篷中却只装的是数十册经书道籍哪有任无心的人影。

    阴影中的青衣少女松了口气暗暗道:“我早该知道任相公的行事万万不会如此大意的但任相公究竟是生是死?他此刻究竟在哪里?”

    任无心的行踪不明委实令她着急。

    这时任无心与田秀铃却早已远离了终南山直奔甘肃境中。

    就在那乌蓬大车狂奔下山之时田秀铃便已带着任无心自山阴处觅路而下。

    只因南宫世家知道任无心中了陈凤贞一掌纵然不死也要身受重伤势难徒步而行必将注意之力集中在车马之上。

    是以任无心便偏偏舍弃了马车勉强徒步而行如此行路虽然远较艰苦但却又必将大出敌方意料之外!

    夜色凄清荒山寂寂一个终南弟子背负着任无心到了终南山脚方自作别而回。

    青松道人本欲相送但任无心生怕人数一多反易引起敌方注意是以再三婉却了他。

    空旷的天地中又只剩下田秀铃与任无心独自相对也不知是忧是喜长长叹了口气道:“往哪里走?”

    任无心沉吟半晌叹道:“此刻我也拿不定主意是昼伏夜行专走荒山僻径还是索性无事一般投店打尖行走官道?”

    田秀铃也不说话只是凝目望着他。

    任无心缓缓道:“这两种方法各有利弊姑娘聪慧过人何不代在下拿拿主意?”

    田秀铃眼波转动轻轻道:“荒山僻径你可走得动吗?”

    任无心苦笑道:“势在必行走不动也要走的。”

    田秀铃道:“我们的目的之地究在何处?”

    任无心道“洮水之畔西崆峒山。”

    田秀铃叹道:“此间路途贱妾实不熟悉但以相公此刻的体力无论如何也不该走在荒山僻径之道万一有了变故岂非呼救无门?”

    她沉吟了半响又缓缓接道:“是以依贱妾看来还是在官道上行走安全的多一来道上行人纷扰你我可混杂在行旅之间便难被他们觉何况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你我纵被他们现.他们也不敢立刻动手你我还可有个缓冲逃走的机会。”

    任无心笑道:“姑娘分析事理果然精辟入微只是……”

    他目光突地一闪接口道:“那南宫世家中人若是也和姑娘同样想法岂非便要全力在官道之上布下眼线埋伏?”

    田秀铃呆了—呆转目四望幽幽叹道:“但这里山脉绵亘道路实在太过艰险看相公的身子只怕难以度过。”

    要知此地便是绵延陕南的秦岭山脉霜凝路滑云积峰巅道路当真是艰险已极何况任无心此刻重伤未愈这千里关山怎堪飞渡?

    任无心转眼望处目光也变得十分沉重默然寻思半晌长叹道:“无论如何你我也要走一段再说若是体力真个不支时也只有出山而行了。”

    微一振衣昂而行。

    只见他虽然挺胸昂勉力支持但脚步间仍不可掩饰地带着踉跄之态。

    田秀铃默然跟在他身后奔走了一段路途心中实是不忍忍不住要伸手搀扶于他但方自伸出手掌又不禁叹息着缩了回来。

    忽然间只见任无心脚下一个踉跄扑面跌倒了下去。

    田秀铃惊呼一声赶过去扶起他。

    只见他双目紧闭嘴角鲜血一片气息已甚是微弱易容之后虽瞧不出他的面色如何但探手一摸十指冰凉。

    显见他重伤之后又经过方才一番奔走.体力已再难支持了。

    刹那之间田秀铃只觉心弦一阵震动目中已不知不觉流下泪来颤声道:“谁教你如此好强明明体力不济还要独力支持如今……如今却教我怎么办呢?”

    荒山夜色凄清寒冷风吹寒草天地间充满了肃杀萧索之意。

    田秀铃缓缓抱起了任无心的身子茫然而行口中喃喃道:“你不能死的……你不会死的……”

    晶莹的泪珠一连串落在任无心面上。

    天地迷茫阴暗的苍穹沉重的压在群山峰头那种孤独无助的寂寞.使得她心头充满了寒意她第一次觉自身竟是如此渺小而懦弱。

    俯望去怀中的人儿.仍然昏迷不醒双目仍然紧闭.十指更见冰冷若不是还有微弱的气息看来真是已毫无生机。

    也不知走了多少时刻多少路途她心中索性什么也不去想了任无心的生死便是她的生死任无心是生她便伴他同去西崆峒任无心若是死她便追随任无心于地下。

    要知她本也是生性偏激之人竟将此等生死大事茫然之间便匆匆下了决定似是全然未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

    决心既下她心中反觉一片坦然垂望着任无心的面目凄然—笑道:“我陪你死.便不必忍受你死后的悲痛你黄泉路上也可不再寂寞了!”

    抬眼望处只见一处荒僻的山坳间依山筑着间小小的祠堂如此荒山深夜这祠堂中竟还有着昏黄的灯光透窗而出。

    这本是可惊可奇之事但田秀铃却根本未曾去推究其中的蹊跷幽幽长叹一声道:“你若真的伤重难支这祠堂便是你我的葬身之处了……”

    轻轻抚了抚任无心的鬓举步向祠堂走了过去。

    但见那荒凉颓败的祠堂中檐下蛛网密结石阶上也生满了厚重的青苔。

    昏黄的灯光照耀下青苔上竟有几只鲜明的足印若是仔细望去便可觉这足印竟只有一只左脚的痕迹宛如独足往来的山魅木客所留。

    荒山里寒夜中任何人见了这奇异的足印心底只怕都会生出一股刺骨的寒意。

    但田秀铃却连望也未望一眼便举步走入了祠堂。

    寒风过处.火光摇曳。

    田秀铃只觉一股阴暗潮湿的气味扑鼻而来但似竟比南宫世家那停放棺木的石屋密室还要阴森可怖。

    祠堂神幔颓败早已失去了昔日的光泽屋角里尘封土积但幔前的一张神桌却收拾得干干净净。

    桌上点着半截白烛已结下一段长长的烛花.随风摇曳乍明乍暗。

    白烛旁放着半只吃残的馒头一堆吃剩的鸡骨和一柄晶莹的匕。

    木桌边.竟真的骇然停留着一具棺木棺盖已然不见棺木里竟铺着床凌乱的棉絮显然棺中竟然常有人坐卧却不知是人是鬼?

    棺木边还有半堆残火灰烬被寒风一吹卷得人眼前灰雾迷蒙使这本已阴森可怖的祠堂更平添了几分森森鬼气。

    田秀铃目光转处却只是凄然一笑喃喃道:“难道我们今日当真该死在这里?这棺木竟是为我们留下的?”

    竟缓缓将任无心放在棺木中。

    要知本已决心一死之人纵然见了世上任何惊奇恐怖之事也都不会放在心上。

    木桌下还有只被烟火熏得黝黑的铜壶壶中还有半壶残水。

    她撕下块衣角沾了些冷水敷在任无心的额角之上口中轻轻道:“你还能醒过来和我说一句话吗?只要一句……”

    晶莹的泪珠.忍不住又夺眶而出。

    泪眼模糊中任无心竟真的缓缓张开了眼帘目光缓缓转动了一圈嘴角挣扎着露出一丝凄凉的笑容缓缓道:“你……你还在这里—…”

    田秀铃轻轻点了点头黯然笑道:“无论你到哪里我都不会舍你而去。”

    任无心呆了一呆.默然良久方自长叹道:“我低估了陈凤贞的掌力却对自己太过自信了.我……我……”

    黯然一叹顿住了语声。

    田秀铃颤声道:“此刻……此刻你……”

    任无心凝目望着她目中忽然流露出伧痛之色口中却微微笑道:“此刻我……我觉得很好歇过半晌.就可上路了!”

    田秀铃呆呆地瞧了他半晌缓缓摇了摇头道:“你骗我。”

    任无心身子震了一震匆匆移开了目光。

    他心中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伤势是多么沉重.若能及时得到医道高手的解救定能无妨但此时此刻……他暗中沉声一叹不愿再想下去。

    只听田秀铃梦呓般喃喃自语道:“苍天呀苍天你能将我的生命换做他的生命吗?我死了无妨但是他……他还有许许多多事要做.还要许多许多人在等着他他……他不能死的!”

    任无心心头一震所有不愿去想的事却被这几句话引上心头。

    一时之间他只觉心中千头万绪纷至沓来.口中喃喃道:“我的确不能死的……不能死……”

    突觉喉头一甜.鲜血上涌.嘴角又自呛出了一口鲜血人又晕了过去。

    田秀铃忍不住放声啼哭了起来。

    昏黄的***映着她晶莹的眼泪荒山寂寂.天地间的寒意似乎更重了。

    忽然间只觉一阵飘缈的歌声自祠堂外遥遥传送了过来。

    一个雄浑的男子声音沉声歌道:“苍天不悯兮天降凶冥悲凄身世兮天涯飘零断肠人天涯难寻梦更长夜沉兮.身世难言风雨凄凄……”

    雄浑低沉的歌声中充满了悲壮苍凉的沉痛之意风中听来当真令人断肠。

    田秀铃不知不觉间似是听得痴了喃喃低诵道:“身世难言风雨凄凄……”

    想起了自己的身世更是悲从中来情难自禁.忍不住又自伏身在棺木上低低啜泣了起来。

    突听门框吱地一声歌声顿绝沉寂中充满了难言的悚粟!

    田秀铃缓缓抬起头来转目望去眼前已多了条黑色的高大人影!

    只见他乱披肩似是已与颔下的虬髯连做了一处掩去了大半面目只留下一双灼亮的眼睛散着令人不可逼视的光芒那宽阔的肩头当门而立更似能隔断门外的寒风。

    田秀铃仰望去更觉他身形有如山神一般高大但这高大的人影却只剩下一条右臂一只左足。左臂右腿.竟已齐根断去。

    他左肋下夹着一大捆木柴手中却提着只硕大的酒葫芦目光闪闪瞧了田秀铃一眼也不说话单足跳跃走了进来抛下了满地木柴咬开丁葫芦木塞痛饮了几口烈酒。

    田秀铃瞧了他两眼竟也不再瞧他深夜荒山中突然出现—个如此怪异之人她居然也未曾将之放在心上伸出手掌轻拭着任无心嘴角的血痕。

    只听砰地一声那独臂之人将葫芦重重放在木桌上又自放声高歌道:“苍天不悯兮天降凶冥悲凄身世兮……”

    田秀铃霍然转过身子厉声道:“有伤病之人在此你难道未曾瞧见吗?”

    独臂之人头也不回曲腿坐了下来背对田秀铃只顾引柴火似是根本未曾听到田秀铃的言语一般。犹自歌道:“悲凄身世兮天涯飘零……”

    田秀铃勃然大怒.霍然站了起来出手向他肩头抓了过去。

    但掌到中途她忽又转念忖道:“我已是将死之人何苦与他争气!”

    轻轻长叹一声道:“只要你轻些作歌莫要惊扰了这伤病之人我也不愿赶你出去。”

    那独臂之人忽然仰大笑了一声道:“好好多谢盛情。”果然不再唱了。

    田秀铃轻轻叹了一声道:“外面风寒露重你就在这里歇一晚吧但请坐在那边莫要挡住了火。”

    缓缓坐了下去再不瞧他。

    那独臂之人竟也站了起来坐到一旁灼亮的眼睛呆望着田秀铃目中竟充满了惊异之色。

    取下葫芦.又痛饮了几口酒反手一抹嘴唇突然摇头大笑道:“奇怪奇怪!”

    田秀铃轻轻皱了皱双眉道:“要你声音轻些你又忘了吗?”

    那独臂之人道:“是是……”

    但还是忍不住大笑道:“奇怪奇怪……”

    田秀铃回怒道:“你奇怪什么?”

    独臂之人道:“老夫要说的话竟全被你先说了去老夫为何不奇怪?”

    田秀铃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独臂主人笑道:“老夫出外取柴沽酒一趟居处床铺都已被你占了老夫未说将你赶走你反要赶走老夫这岂非是天大的怪事?”

    田秀铃呆了一呆道:“哦……这原来是你的地方……”

    又待转过身子。

    独臂之人道:“你此刻已知此地乃老夫所有便该怎样?”

    田秀铃似是茫然不解眨了眨眼睛道:“要怎样?”

    独臂之人呆了一呆失笑道:“你莫非是呆子不成?此地既是老夫所有你纵不让将出来也该向老夫求借才是哪知你却仍心安理得地坐在那里莫非你就不怕老夫赶走你吗?”

    田秀铃轻轻一叹道:“你赶不走我的。”

    独臂之人大奇道:“此话怎讲?”

    田秀铃缓缓叹道:“老实告诉你我看来虽然文弱其实却身怀武功你若出手来赶我.便要吃亏了。”

    独臂之人笑道:“真的吗?”

    田秀铃又自轻轻长叹了一声.道:“我为何要骗你你若不信不妨来试试……唉!但我劝你还是莫要试的好我也不忍向你动手。”

    独臂人哈哈一笑道:“想不到你倒有如此善良的心肠看来老夫那床铺只得让给你了。”

    身子一缩钻入了神桌之下。

    田秀铃先还是听得他在咕嘟咕嘟地喝酒但过了半响便已呼声大作竟已睡了。

    这时寒风过处门外竟飕飕的下起雨来。

    中宵风雨最是令人断肠田秀铃望着晕睡着的任无心目中又不禁滚滚流下了泪珠。

    一丝丝寒雨随风飘了进来打得那初生的火堆又将熄灭。

    田秀铃也无心去架柴添火.只是呆呆地望着门外无边的夜色断肠的风雨……

    忽然间风雨中竟又远远飘来了两条颀长枯瘦的黑衣人影。只听左面一人叹道:“你我兄弟真是时乖运蹇总是遇着这样的差使老天也不帮助偏偏又下起雨来像我们这样孤魂野鬼般在风雨中乱闯.连鬼影子都见不着莫说找人了。”

    右面一人道:“无论寻不寻得着也要四下看看的你看.前面火光闪动你我先去避避雨再说吧!”

    话声之中飞掠而来。

    这两人语声俱是尖锐冷漠虽在风雨中远远便听得十分清晰。

    田秀铃心中方自傲微一惊两条人影已并肩掠入了祠堂一面抖落着身上的雨珠。

    只见这两人俱是同样的装束同样的颀长枯瘦.只是左面一人背后多了柄长剑却有一只衣袖空空束在腰畔丝绦上竟也是个独臂之人。

    田秀铃见到这两人的装束神色便为之一变而两个黑衣人的目光也恰巧扫在她身上。

    只见这两人面色冷漠目光却锐利如鹰闪电般扫了田秀铃一眼神色也为之一变。

    田秀铃却已转过了头。

    她此刻虽然故作镇定心头却不住怦怦跳动只因她此刻已看出这两人俱是南宫世家七十二地煞中人也已认出那独臂汉子正是南海慕容飞。

    原来慕容飞与那黑衣人截住了马车现车里竟只是一堆经书之后惊怒之下竟挥剑伤了那赶车的终南弟子!

    两人本是奉命探听任无心之行踪而来不得任无心的真实消息无法回去交差。

    要知南宫夫人早巳将任无心视为心腹之患纵然明知任无心已死但若无人看到任无心的尸身她仍是放心不下。

    慕容飞与那黑衣人虽都是江湖中久著凶名的角色但对南宫夫人.却都畏如蛇蝎两人商议之下竟真的不敢回去反向终南后山搜寻而来。

    任无心若是未曾不支此刻早已走得远了这两人纵然心中畏怯也只有空手而归。

    怎奈任无心不支而倒而他两人又偏偏现了这荒祠中的火光。

    夜雨荒山骤见火光惊喜之下自就直奔而来。

    此刻两人对望一眼悄悄打了个眼色黑衣人忽然笑道:“荒山失路来到这里主人可否行个方便借个地方给我兄弟烘烘火?”

    田秀铃不敢回头沉声道:“请便!”

    黑衣人笑道:“多谢了!”

    缓缓蹲下身子果然烘起火来但一双目光却在四下转动忽然抬起手来向慕容飞打了个手势。

    慕容飞身形一转嗖地窜到那棺木旁。

    田秀铃情不自禁霍然长身而起目光凛然凝注着慕容飞.只要慕容飞稍露动手之意她拼却性命也要抢先出手了。

    哪知幕容飞仅是微微一笑道:“这位朋友睡得倒颇安稳”转身走回火堆旁加了几枝柴火竟安安稳稳地烤起火来。

    田秀铃不禁暗道—声:“侥幸!”

    悄悄擦干了面上泪痕面对火光坐了下来心中暗道:“我不如索性故作大方免得这两人怀疑于我。”

    思忖之间突见慕容飞反腕拔出了长剑田秀铃暗中又是一惊。

    哪知慕容飞只是伸出长剑拨动着火堆口中喃喃笑道:“好火!好火……若非这堆柴火我两人只怕要在风雨中奔行一夜。”

    那黑衣人咯咯笑道:“不错不错确是好火。”

    田秀铃只觉一颗心忽上忽下忐忑难安.她虽然已将自己生命置之度外但任无心只要有一息尚存她便不能让任无心落入敌手。

    异样的寂静沉重得令人窒息。又过了许久慕容飞与那黑衣人却仍安坐烤火似是全未窥破田秀铃的行藏。

    田秀铃暗叹一声回顾门外只望风雨早些停顿好教这两人快快上路。

    第十四回 独臂怪客

    突听慕容飞又自干笑一声道:“古往今来成语俗话虽多但小弟却只对其中一句佩服的很。”

    那黑衣人仿佛已昏昏将睡了此刻方自抬了抬眼皮道:“哪一句?”

    慕容飞哈哈大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宋兄你火烤够了吗?”

    田秀铃心头方自一震慕容飞与那黑衣人已长笑着飞身而起。

    两人一左一右但见剑光一闪左面的慕容飞已飞身拦在门前.阴恻恻狞笑道:“任无心莫要装死了快起来与大爷斗上—斗!”

    右面的黑衣人.却突然飞起一足踢翻了供桌厉声笑道:“朋友还不出来!缩在桌子下我兄弟难道就瞧不见了吗?”

    那独臂人翻了个身似是方自睡梦间醒来揉着眼睛苦笑道:“今日当真是倒了老霉了先有人占去我床铺如今又有人连桌子都踢翻了。”

    黑衣人见他手足残缺不禁呆了一呆冷笑道:“你若与那两人无关就莫要多事。”

    独臂人道:“小人只是个残废哪里敢多事!”

    远远爬到角落中缩做一堆。

    黑衣人回转身子亦自狞笑道:“任无心你装死又有何用?还不快起来受死!”

    田秀铃守护在棺前掌上已满聚真力。

    只见这两个人虽是在狞笑恶骂却是色厉内荏仍不敢轻举妄动。

    当下心念一转.暗暗忖道:“难怪这两人先前装腔作态不敢动手原来他两人惧于任相公的武功生怕他功力未失是以两人明在烤火暗中却在调息行功直等体力恢复后才敢作而此刻两人还是生怕任相公出手一击自己难以抵挡还在试探着……”

    —念闪过忽然冷冷笑道:“你两人在此打打闹闹若是真的吵醒了任相公哼哼!只怕你两人谁也休想活着出去了!”

    她若是惊慌否认幕容飞是何等人物察言观色再也不需迟疑试探立时便要出手了。

    但她此刻这般说话慕容飞与那黑衣人身子却不禁齐地一震脚下不由自主退了半步面上也不禁微微变了颜色。

    他两人也是那日在终南山中与任无心交手之人只是武功较高是以侥幸逃生。

    但此刻想起任无心的赫赫神威惊人武功暗中仍不禁悚然色变!

    田秀铃见了他两人神色心头暗喜神色却更是冷漠竟不理睬他两人缓缓坐了下来。

    慕容飞与那黑衣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妄自出手但却也不便逃跑。

    田秀铃神色越是冷漠.心头跳动却越是急剧终于忍不住冷笑道:“依我良言相劝你两人还是莫等任相公醒来快快走了吧!”

    缩在角落中的独臂人目中一直闪动着笑意.屏息旁观此刻却忽然皱了皱眉头口中似乎在喃喃自语:“糟了!糟了!”

    只见慕容飞突又仰天狂笑了起来这笑声似是在那独臂人意料之中却大大出了田秀铃意料之外。

    慕容飞仰天笑道:“古往今来传说故事何止千万但小弟却只对其中之一深觉钦佩。”

    那黑衣人嘴角亦自露出一丝冷酷而狡黠的笑容道:“什么故事?”

    慕容飞狂笑道:“三国时蜀魏相争死诸葛却吓退了真司马只可惜……”

    他笑声突顿目光霍然尖锐地转向田秀铃面上缓缓道:“只可惜你方才那话却说得太快了些你若是真的聪明真能忍住不说我等此刻只怕也要真的被这不能动的任无心骇走了!”

    那黑衣人冷笑接口道:“任无心的奴仆竟会有如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