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皮肤饥渴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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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燃听了,并不生气,反倒笑了一下,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身后一直紧紧抓着他手腕的钟渊叫了一声,“妈。”

    女人闭了嘴。

    钟渊将祝燃拉到自己身后,接过他手里的羽毛球拍,语气冷冷地,指了指已经穿戴整齐的男人,“滚。”

    闹剧差不多将结束了,嫖客离开,擦身而过时大声骂了一句晦气,跟着又被祝燃轻飘飘地叫住。男人扭头,祝燃笑笑,“我记住你了。”

    叫人作呕的脸露出一瞬间的茫然神采,腻得脸上的油光撸下来都可炒菜,一想到这般十八流货色对钟渊动过心思,都直教人想要立马从长江大桥上跳下去。

    “别让我再看见你。”祝燃语气愉快,“你一定会死。”

    *

    要不说亲妈就是亲妈,对待这么一张漂亮的脸也能够做到无动于衷,下得去重手。祝燃给钟渊擦药,手指揉过去,嘻笑着问,“疼不疼?”

    钟渊摇摇头。

    祝燃看他一眼,手指又扯开他的衣领,踮了踮脚,往那片瞟了一眼,被钟渊一把按住了肩膀,低头问,“你想什么?”

    祝燃退回来,说“没什么啊”,动作之间无意掠过眼前的嘴唇,祝燃干咽了一口空气,拽住了对方外套,眼神直落进另一双眼睛里。

    离得这样近,钟渊的吻顺利落下来。

    这晚两个人在床上都又凶又荤,祝燃从四肢到后穴都死死缠紧了钟渊。进得太深太狠,他眼泪直往下掉,叫声都是破碎的。

    “钟渊……”

    “嗯。”

    “你……你以后一定记得给老子出人头地。”说话间,祝燃被操得撞到床头,又被一只手护住脑袋,拉回来继续顶撞,“这样……以后我还能……嗯……跟别人说有过个厉害的小炮友……”

    “嗯。”

    “嗯什么嗯,记得了没有?”祝燃想要凶,手指掐紧了对方胳膊,实际条件却并不允许,尾音软绵绵的,“记得了,要说记得……”

    “好,记得。”身上人忽然停了停,鼻尖摇摇欲坠地落下来一滴汗,落在他唇边,祝燃伸出舌头舔掉,不依不饶地问记得什么,很快被人安抚一般亲了亲额头。他说,“我记得你。”

    第9章

    校庆很快到来。

    楚恋的独舞果然惊艳于世,不必看懂舞步,也足够使人振聋发聩。除了这份艳丽被她请来的特邀嘉宾压下去了三分外,一切圆得美满。

    钟渊并不露脸,只是在乐声里念半截诗,为她和校庆开场。剥去视觉后的感官愈发挑剔,皱着眉头观众们在第二个音节里辨出他的音色,纯白的鸟翼拍打着惊慌地掠过海岸,浪卷过来,一场小型海啸附送地震登时漫过整个大厅。

    大雪落在

    我锈迹斑斑的气管和肺叶上,

    说吧:今夜,我的嗓音是一列被截停的火车,

    你的名字是俄罗斯漫长的国境线。

    今夜,你是旋转,我是迷失。

    那乐声祝燃在钟渊铃声里有幸听过,知道有个浪漫又天真的名字,《Loving you》。

    满厅黑暗,灯光像满天星子耀在台上舞者的蝴蝶骨上。她跳完这一支舞,爆发的节拍后抱紧膝弯。费尽气力濒死的蝶,坠落进了深秋里,渴求的美和艺术都幻灭在今日。

    祝燃在台下用力鼓掌,拍得手心发麻。

    难得的欢庆日,满校学生鬼混到近零点,一个个眼神晶亮,领导老师也挥挥手算是默许这场狂欢。

    祝燃在半场溜去后台找人,楚恋有邀他后台陪伴自己下台第一瞬间的模样。还未上台,她已经满面磕药过头的兴奋,“那时候我一定快要死掉,祝燃哥你得接住我……”

    祝燃笑着说行啊,但他此行的目的却并不是为了楚恋。

    她那一支舞早该跳完了,连影子都没留下在后来烂俗的舞台里。黄天不负有心人,十几年地旋转,这一夜她终成舞曲,世界当真成了错误。

    钟渊塞着耳机,垂着视线跟在人群最后往后台去,这一批人吵吵闹闹地令他头痛。只是观众席上更是挤挤挨挨,两者相比较,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这里。

    如果不是应了楚恋的邀约,他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校庆前一天,楚恋向他告白。他坦诚到悲悯,我早有喜欢的人。楚恋追上来问,是祝燃吗?是祝燃吗?钟渊转身,发觉从没有见过那样多的眼泪,落在一个爱着旁人的脆弱的少女脸上,简直称得上罪过。

    他对着这张脸,又想起祝燃。他从没见过祝燃哭,哦——极度快乐时也是会的。温存之后是两人间最缱绻的片刻,祝燃爱从后抱他,两个人手腕都贴在一起,脉搏贴着皮肤,好像能感受对方血液里汹涌的毒素。原来祝燃早不必哭。

    想到这里,他越觉得自己犯了错,于是沉默良久,只能说了一句,对不起。

    门被推开,他撞见更大的罪过。神明降灾,巴别通天塔倾倒,不光光是楚恋的艺术幻灭了,活在这人世间,大家一个都逃不掉的。

    他的祝燃,樱花树下,灰蓝发丝上落了一小片樱瓣的学长,张嘴就是宝贝儿。原来这个词可随意给,一点一点送出去,慷慨有情人,唯独片刻不得真心的暖意。

    他弯腰亲吻坐在梳妆台上的女孩子,认真又动情,这么看,祝燃和谁都登对,哪个女孩子能忍心抬手拒绝呢。他对他率先动心,那瞬间就失去了拒绝的权利。

    钟渊隔着喧嚣的人群看他,忽而有些想不通透。怎么会活了这样久,却到现今才明白命运是一层层剥开的。玄乎一些,也有人管这个叫命理,听着就严丝密合,谨慎残忍。可没办法,大家就站在这里头。

    好悲哀啊,他们站在那里头,遥遥对视,什么也没法做。

    *

    留下一个不属于钟渊的吻后,祝燃消失了。好歹同床共枕过一段时间,没做到最绝,他给钟渊留下了个字条。

    “退学打工去了,我寻思我们俩之间也没什么别的缘分,也就不必有缘再见了。哦,你要是哪天暴富了,来给我捐点钱也行。”

    玩笑话似的。

    *

    祝燃在医院里躺了大半个月。

    卫遥来看他,翻着白眼骂他傻逼,好死不死去招惹陆铭女朋友,祝燃手臂打着石膏,吊起来很滑稽的样子,表情依旧拽得二五八万。

    “搞搞清楚,他女朋友自己跑来跟我撩的。”

    卫遥用勺子把碗里的白粥搅得快要泼出来,“我他妈还不信了,你不勾人家人家上赶着绿陆铭?”

    祝燃很不屑,“那是陆铭自己没本事。”

    对方终于被他气到说不出话,拿勺子往他喉咙里捅,惹得祝燃推开他的胳膊,破口大骂神经病。

    抛开一切不谈,一个大老爷们给另一个大老爷们喂粥的模样还是怪温馨可人,更别提两个人本来都跟煞星下凡似的。搞得邻床老妈妈频频发出赞叹声,还以为他们是对和好如初的亲兄弟。

    粥勉勉强强喂完了,祝燃把单人床往下调了调,歪头表示自己想睡了,不想再见着卫遥这个龟儿子。卫遥拿着塑料饭盒站起来,把板凳拖出吱拉一声以示愤怒。一声之后,祝燃却没再听着动静。

    良久,卫遥问,“你是为了钟渊吗?”

    祝燃眼皮子颤了颤,没睁开。

    “我听沈陈旭说了。”卫遥继续道,“楚恋刚追钟渊那会儿我就觉得你们不对劲,你喜欢人家就不能直说?被打得跟个瘪三一样躺医院里伤春悲秋,你他妈真是个傻逼,祝燃。”

    好友段时间内第二次骂他傻叉。祝燃终于睁开了眼,嘴巴里轻轻吐出了两个字,“炮友。”

    卫遥愣住了。

    “我们只是炮友。”祝燃看着他,“卫遥,你明白了没?”

    沈陈旭说错了一件事,陆铭买来的并不是什么能高考加分的奖项,买来的是本该属于钟渊的竞赛名额。祝燃不了解什么奥赛,不明白什么加分,他只知道那天得知了这个消息、淋着雨回到家的钟渊面对的是什么。人性的恶,谁也渡不过。祝燃坐在门口想了许久,决定要拼着这口气渡一渡他。

    惹事得想由头,祝燃轻松办到。他挑最欢闹时分将吻落下去,很快被人找上门,陆铭没讨到什么好,先他一步躺进医院。又不是件能拿得上台面的开头,陆铭没法和自己爸爸诉苦,只能花了点小钱,找了几个同样路数混混,让祝燃丢了半条命,进医院躺了大半个月。

    祝燃活了十七八年,早就学会如何和骨髓里的疼痛和平共处,一个人如果连苦难都要靠别人引渡,那也太逊了。可这一次,他又想救一救钟渊。

    他的好皮相好头脑,统统都只能教他更落寞,如果可供挑选,祝燃猜他一定会挑选一个幸福的普通人家,有爱他的父亲母亲,日后再有个合衬的温柔恋人。抛开这些身外之物,平安快乐地长大。好好喔,平安快乐,这四个字,光是想想,都那么好了。

    是他将他们的关系在最开始就定死在床伴。不可告知世人的禁忌。但凡他在钟渊眼前一天,他就没法摆脱这段不太清白的关系。他不能仅凭私欲就将他束缚得太久,他未来合该光明,又孤寂了那么长那么长时间,海水都要干了,现下有个人愿意无保留地爱他,无论如何,都是个好开头。

    那么,就在这里先再见吧。

    第10章

    医院里躺了一个月,祝燃和自己爸爸的关系倒是稍稍缓和了一些,他爹往棋牌室跑得少了,跑医院的次数倒是勤了起来。

    祝燃对此不屑一顾,“迟了点儿吧,这都快十八年了才想起来装装样子。”

    他爹看着他,那模样好像恨不能立马冲上来揍他,又顾念着他胳膊有伤,只能作罢。父子俩大眼瞪小眼半天,最终他爸爸踉跄着坐了回去,叹了口气,“是我没把你好好养大。”

    祝燃正努力去用完好的那边手指去夹床边上的床帘,受伤的那只手实则也好得差不多了,医生说过两天即可出院。他正努力想要隔开那些吵闹,听见这么一句,动作顿了顿,小声嘟囔了一句,“搞什么。”

    他的生父竟这会儿在一辈子的半途里追忆似水年华,八成是被祝燃的伤口激出了半点老父亲的影子,“你妈当时要离婚,我就该直接离的,我不晓得她会做到那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