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本章免费)
夕阳照着金灿灿的湖面。农家的小扁舟此时已经满载而归。船中间的竹棚被水产品塞得鼓鼓涨涨的,船身沉了很多。船一靠岸,船上的人个个迫不及待地把船上的货物卸下来,趁着日落之前还都能卖个新鲜好价。
“这一片老房子要拆了,这里的街坊都住了五六代人了,都在这里娶亲,生子,办丧……生老病死都在这里。政府征地,旅游开发。现在说拆就要拆。”奶奶摇摇头领着姐妹俩往湖堤边走去。
那个划船的不是三爹嘛,两姐妹雀跃着。边跑边喊三爹,三爹……
只有回家才能让人这么放松。三爹这个称呼她们从小喊到大,每喊一声都带着童年的美好回忆。三爹牵着她们两个走到副食店买糖。她们搬去上海时,三爹在渡口为她们送行。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三爹都会帮着张罗。
三爹加了把力,把船撑到了岸边。船一靠岸,大珠、小珠就把三爹小心地扶下船。三爹比奶奶还要长几岁,快八十了,还在湖里捞鱼。他家里的孩子都有出息,想把他接到上海去住。他只在上海呆了一个月,就逃回了清纱湖。他说还是回来打渔自在些。
夕阳余晖,姐妹俩帮三爹收拾好渔具,拿着今天打的鱼,一起回家。
“三爹好!”木村浅有礼貌地接过姐妹俩手中的鱼提到厨房。
“奶奶,他说他是日本人,这是真的吗?他怎么会住在我们家啊。他来了几天啦?他什么时候走?”姐妹俩问题很多。
“他是日本人,可是你们不要告诉其他街坊。这里谁家当年没有被日本人害过啊。”奶奶叮嘱。
“别人才刚来,就问人家什么时候走啊?”三爹把话题岔开了。
小日本为什么会住在她们家里?小日本和她们家有什么样的渊源?奶奶并没有想解释的意思,只是告诉姐妹俩,木村浅是朋友的孩子,在日本学过几年汉语,到中国来学习中国文化的。之后就进了厨房准备晚饭。
姐妹俩看着奶奶神情严肃就不敢再多问了。关于奶奶有日本朋友的事情,她们从来没有听家里人提起过。但是对于日本人,姐妹俩的态度是一致的。
日本人?日本人里有好人吗?这些来中国的日本人,都不存好心的。在礼貌恭谦的外表下,有一颗不择手段抛弃人性的心。
最近一次party上接触到的日本人,增添了她们对日本人的厌恶。
party里满是金领男和白骨精,空气中混杂着爱马仕和阿玛尼香水,红酒在杯中旋转,低声耳语笑意盈盈。交际名媛、电影明星、时装模特从侍者的托盘中取红酒和点心,优雅小心地品尝,生怕食物弄花了妆容也怕仪态不雅被狗仔队拍到
所谓最难看吃相。她们老友一样问候,其实相互并不熟悉,装熟络只为不冷场,不要让狗仔拍到他们任何一个不被人理睬。血红色的水晶吊灯透出的光把人的脸也映成了红色,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雪茄味道。还有一帮对明星没有兴趣的客人靠在一整面墙大小的鱼缸前看里面的鲨鱼对其他的鱼撕咬、追逐。
当时,小珠正独自一人端着酒杯坐在角落里,出神地看着酒杯中的漩涡。
“这位小姐,我可以坐在这里么?”一位看似很有风度的眼镜男微微俯下身躯礼貌地问。
小珠没有回答,呆呆地想着心事:都是大珠的馊主意,让我穿成这样来参加什么聚会,没想到居然碰到他……离婚后头一次面对他居然冷静不下来,他竟然还领着个眼睛开过,鼻子垫过,腮骨磨过的假脸小妖精说“这是我的ex-wife。”太过分了!太过分了!看他那得意的样子,有什么好得意的呢?男人有时候就是表象动物,分不清真假,甚至是不计较真假。实在是……还有刚刚那人是谁,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
眼镜男在那儿站了整整一分钟,小珠才发现他的存在,便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眼镜男按着自己的膝盖,坐在小珠对面,看到小珠肩头的荷花,问道:“这位小姐,您也喜欢荷花?”一般的社交场所中男人如果想和陌生女人搭讪惯用:“哦,上次gucci在浦东的新品发布会上好像见过你吧。”“你长得跟我在沃顿商学院的同学很像。”“你也是karen的朋友?”这类诚意欠奉的问题。
眼镜男留意到了小珠的穿着,小珠还是用眼神来表达他们之间的谈话可以继续。
这个身材修长、尖下巴的陌生男人看势头忙递上名片。竖排版的木纹纸做工十分考究,在名片的正中赫然印着:xx株式会社副社长武野。剩下的日文并不全懂。
一看是日本人,小珠虽然有些抵触,但还是伸出手:“幸会。”
武野轻轻地握了一下这只冰凉的小手,没有听到小珠自报家门,也不好追问,便继续刚才的问题:“那么小姐,您能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吗?”又补充一句,“您喜欢荷花?”
“嗯……算是吧”小珠没有认真回答,而是再次拿起酒杯,缓缓地摇动着,似乎忘了眼镜男的存在。
“小珠,原来你在这里呀!这位是?”大珠朝着武野点头微笑。
小珠并不想介绍这位还不认识的先生,拉着大珠就要离开。被武野拦下。
“两位小姐长得好像啊,是姐妹吗?还是?难得在这里见到这么漂亮的姐妹,真是我的荣幸啊,我是武野,幸会幸会。”
大珠今天穿了一条银色的prada短裙,外套是一件el新款雅致的黑色小西服,一头秀发整齐地别在耳后,她来之前还特意请化妆师画了个精致的透明妆,巧笑倩兮的她看上去和冷漠的小珠不很相似。
但对日本人的态度,姐妹是不约而同的。看着大珠不自然的笑容,武野倒不觉尴尬,反而觉得轻松,毕竟每天在他面前陪着笑脸的人太多了。于是他便把问题转向大珠:“这位小姐,您喜欢荷花吗?”
“当然喜欢,不知武野先生是否知道中国的古人对荷花有一句非常贴切的形容:出淤泥而不染……”
“濯清涟而不妖!”武野很快对出了诗的后半段,仿佛他所有的汉学功底都靠这句来显示了。“做人若能像荷花一样,那应该是很高的境界了。”武野接了一句。
武野高高在上的赞赏的语调完全抵消了他话里明显的讨好的意味,和他的赞颂同样**裸的,则是他那充满**的眼神。
“没想到武野先生不仅汉语说得好,诗词的理解和运用也是很熟练呀。那关于日本政府一再掩盖对华的侵略,你们是怎么看的呢?”小珠的问题很常见也很尖锐。她讨厌武野,她毫不掩饰这一点。攻击性的政治话题,永远都是用来冷场的最佳武器。
武野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小珠的问题,侧着头,露出征询的眼神。当他发现小珠并非开玩笑,他扶了扶眼镜,云淡风轻地说:“历史和政治都和今天的party没关系,夜色很美,我敬两位漂亮的小姐一杯。”
小珠的红酒直接敬给了武野的西装,直截了当地展示了她们姐妹俩的态度。要不是大珠死命拉着小珠迅速离开了party,天知道小珠会不会张牙舞爪地再惹出什么事情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