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第五块广告牌;然后靠边停车进王子酒店,这时候他们就以为华泰真的是西安地产五强了。董事长下午五点准时带部长们到王子酒店,最大的包间,二十人的大桌子,一位董事长两个助理,三位客人一个中间人,三位女宾一个贾总,还有八个部长刚好,司机在大厅另开一桌。南方人喝酒不行,可以任选白的红的啤的和洋酒,再一个不能硬劝硬灌叫人害怕,人家意思一下哪怕自己喝干。最后梅爸开玩笑:“老张,你可要改改你的吃相,今天都是浙江菜,没你爱吃的。”
张部长这个人有他的优点,根本就不在意被当做笑料,和大家一起笑:“我吃一口放一下筷子,默数五秒,再拿筷子。”
我们一到机场,车队直接开到空管局楼下,秦助理拜访了梅爸的朋友,朋友是个大领导,然后派了个小领导,拿了一张表格递给看守小门的武警,武警就把我们车队放了进去。五辆大奔齐头并缰,停在靠近塔楼的围墙下面,非常整齐漂亮。我接到梅爸的电话,考察团客人已经在深圳登机了,估计还得两个小时才能到达。小领导一直陪着我们,互相交换名片,说东说西,居然和秦助理还是老乡,都是铜川人,又求秦助理给他侄子在星火找个工作,他侄子马上大学毕业了。秦助理一口答应下来,至于真的安排不安排那又是另一回事。然后小领导又拉着我们三个到塔台上参观,坐电梯攀钢梯,进了360度视线通透的指挥室。挨着环绕玻璃窗放着各种仪器,经过小领导介绍,我们知道了哪个是指挥,哪个是导航,哪个是调度,哪个是通信,还有负责气象和录音的,各自照看着面前的显示器。我朝停机坪看了一眼,空客320a就和玩具一样。玻璃突然震颤一下,我们三个很吃惊:“飞机落地?”小领导不以为意:“地震。秦岭山地隆出,关中平原下陷,黄土高原抬升,咱西安就在断裂带上,一天震十来次,你们在城里边感受不到。”
调度突然用麦克风说了一大堆英语,语调越来越高,我们虽然听不懂,但是能感觉出来在吵架。秦助理笑着说:“要是李部长来了就能翻译了,呵呵。”
小领导解释说:“香港飞行员,牛得很,不听调度的,非要进他想停的机位。”我们都很惊讶他的英语水平。下了塔台,抵达时间也快到了,他用手机问了一下我们要接的飞机并未晚点,然后飞机下来时又指给我们这就是要接的飞机,大家更加佩服,我觉得机场要是星火集团,他就是秦助理。
车队停在舷梯旁,第一个下来的就是要接的目标,财团股东之一彭总,四十六七岁的样子,低个子偏瘦。他坐商务舱,是这次航班的唯一vip,看看车队愣了一下,以为是接哪个要员的,边下舷梯边招呼后面的两个助手。两个助手都是三十几岁,一个拎着公事包,一个拎着笔记本电脑,都掏出手机开机,准备和接机的联系,说是助手,实际是他们投资公司另两个股东的代表。锁定了目标,我喊了一声:“彭总!”
彭总又愣了一下,笑得满脸都是皮,挥挥手,下梯的速度慢下来,后面的乘客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吊着脸拎着行李,也不敢催促。秦助理迎上去握住手:“我们是星火的。”
“你是老秦?幸会,幸会。”彭总说的是温州醋熘普通话。
互相一一介绍握手,说明李老总设宴接风没有亲自前来,然后大家谦让上车,第一辆e240开道,彭总坐第二辆s600,他转身打量了一下机场四周的景色,一脸的得意:“好一个中华文明的发源地。”最近几天,梅爸故意点明了我将来在星火的位置,秦、贾二人礼让我陪彭总,他们分别陪两位助手上了s350和s320,机场小领导上了最后一辆c240。车队驶出机场,稍作停顿放下小领导,贾宁下车和他握手感谢、挥手再见。我给候机大厅那边看了看,估计另两个地产集团的人正在翘首企盼着彭总一行。梅爸他们这一手太厉害了,釜底抽薪。虎父无犬子,梅梅也挺绝的,从我灶堂里抽走了安莉娜,我这锅水也就烧不开了。
彭总喜欢用四字成语,简洁明快,估计是为了显文化又怕没文化,经过几座皇陵时我介绍——他评价“帝王之像”,看见巨大的秦兵弯弓射大雕塑像——“雄霸之气”,进城墙南门时——“巍峨壮观”,在钟楼盘道看见钟鼓楼——“千年古都”。
第二十八章 交谈中的余意
更新时间2011-4-10 22:51:25字数:2279
我在钟楼盘道打了梅爸手机,导引彭总一行上楼,梅爸已经带着人站在包间外面迎接。中间人引见了双方,彭总和梅爸双手相握,互相恭维久仰。介绍到我,彭总眼睛亮亮地看着我,评价年轻有为,中间人加了句董事长的女婿,彭总笑得更加可爱,加了一句评价——出类拔萃。
中间人介绍到梅梅时,彭总话多起来:“李部长好福气呀,有这么好的老爸,有这么好的老公,人又漂亮,世界上的好事都让你占完了。”
三个女宾是梅爸介绍的,说是政府接待部门的接待员。三位接待员似乎都有职业敏感,梅爸刚介绍完,就一对一陪定了客人,陪彭总的恰恰就是他喜欢的那一个,从他眼神中能看出满意之色,这三个丫头的职业素养还真是厉害。宾主谦让落座,彭总坐主位,他的花在右侧,梅爸在左侧,紧挨着是两个助手和相应的花,我身侧也有花,就是俺们家的梅花。彭总说我在机场那一声叫得他暖洋洋的,好像回到了家,然后话题就从我身上开始了。我谦虚地笑着听梅爸夸我,他说的似乎是另外一个人,我心里直犯嘀咕,我有那么好?
贾宁很不自然,掩饰不了,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梅梅,一会儿看看梅爸,眼神游离而不安。
梅爸把在座的每位简要介绍了一下,每介绍一个,被介绍者发三张名片给客人,对方拿公事包的助手回赠一张彭总的片子。他们做生意都讲究商务礼仪,有老板在,下面人不乱发片子,免得有私下勾结之嫌疑。我们这边不管这些,三位接待员除了梅爸和梅梅,给每个人都发了一张片子,印着所属政府系统的徽标。张部长双手接过名片,看看文字,再看看人,不由得欢喜。
菜上来后,梅爸提议喝了一小杯白酒,然后就自由活动。大家斯斯文文,轻声交谈,和我昨晚参加的老四做东的“宴会”天差地别。大家轮番给彭总敬酒,都要说一声您随意,他就真的只抿一点,一轮轰炸下来,他的第二杯白酒才喝完。借着酒菜,两位大老板不由得话起了当年:
“我一开始在陕北那边,主要做红枣收购和加工,算是第一桶金吧。然后又做石油,还有一小部分煤炭。后来朋友们邀请,才来的西安。在西安这边主要是制药,也做一些别的,都不大。制药主要是给一些大药厂合成原料,还有提炼中药有效成分,没有自己的品牌,也没有自己的制剂,赚的都是辛苦钱,大钱都让药厂赚了。下一步成熟后,我们想先做一些片剂,逐步发展。”“李老板谦虚了,星火的名字我可是如雷贯耳啊。实际西安八十年代我来过的,一开始我在温州那边,政策开放早,就筹钱赚取利息差。后来做轻工业,主要是塑料制品。后来做服装来过几次西安,八十年代末以后感觉西安跟不上潮流了,所以我们主要是在上海那边,积累了一些资金。房改之后,就主要做上海、杭州两地的商品房,这才发展起来了。现在那边的房地产市场已经很成熟了,连卖菜的大嫂都知道买卖房子了,加上新政策出台,很不好做,就准备来西安盖盖房子,没有经验,一切都要仰仗老兄的。”
梅爸举杯和彭总单独喝了一个:“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说实话,我感觉西北、西南还有东北,都已经落在了国家的总体步伐之后,东南沿海我经常去的,每次回到西安,感触特别深。”
“还是不一样的,中心城市还是不一样的。来之前我也想西安还是老样子,没想到变化很大,气派也很大。温州、苏州、宁波、常州,很富有,但还是比不上,不一样的。东西部不平衡,开发程度不同,我们搞房地产,才有得赚。”
彭总举杯又和梅爸喝了一杯:“一起奔小康!”“建设和谐社会!”
说说停停,吃吃喝喝,时间过得很快,两位老板的初步沟通很成功。我一直在用心听,一直暗暗钦佩,生意做到了一定档次,就真的能拿国计民生来说事,也不显得夸夸其谈。
梅爸突然吩咐梅梅敬彭总一杯,彭总喝了第五个满杯:“李部长,华泰董事长,以后咱们联系会多一些,很多事情都不用通过你老爸了,哈哈。”“还请您多多指教。”
梅爸冲女儿暗暗使了一个眼色:“彭总,不好意思,她妈妈这几天身体不舒服,她先走一步,回去看看。”
“好的,好的。”服务员马上从衣柜里取来梅梅的givenchy短风衣,梅梅接过衣服,一边和众人告辞,一边给我使眼色,我心领神会,也站起来告辞。
坐上小奔,我问梅梅:“阿姨病了,我也去看看吧?”
“哪里,下面的活动我不适宜在场。”我明白了,若有所思地点头。
梅梅带着几分郁闷:“我要是男孩子就好了。”
“那我就做变性手术,变成女孩子配合你。”“那也不要你,又不能生孩子。”梅梅皱着鼻子笑了,然后又叹了口气,“爸爸没留你,可见你这一段时间表现还不够好。”
虽然我不知道后面的活动是什么,女儿在不方便,女婿在肯定也不方便,梅梅胡拉被子乱扯毡,又挑我的刺儿。她不示意我走,梅爸还不一定叫我走呢,怎么都是我的不是,我已经很努力了,梅爸也一直在夸奖我,公司上下也都觉得我不错,难道因为一个安莉娜,我就全臭了。“是呀,我这一段时间表现不好。”
梅梅听出了我的话外音:“不谦虚。”“谦虚就是无条件接受莫须有吗?”
梅梅不说话,假装认真开车,我也不说话,看着街景。她还以为我不知道她找安莉娜的事情,要不要掰开脸明说,都把这口闷气吐出来?我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还不知道我找安莉娜谈了,要不要掰开脸明说,把误会解除了?
到了画室楼下,我收拾下车,梅梅没动:“妈妈身体不舒服,我回去陪她。”躲了我三天,刚才已经明确了这原因不过是借口,还要说出来,女人就是女人,有聪明没智慧,我怎么会去问她向安莉娜兴师问罪的事情?既然是借口,那就别挑明,一黑到底,既怕我追究,又生怕我不知道似的。我心生惭愧,竟然把大小姐整成这样,非我本意,但是一见安莉娜,我的怜爱之心也是不能抑制的。哎呀,我也挺痛苦,梅梅见了我就没了大脑,我见了安莉娜何尝又不是。
“嗯,你去吧,代我向阿姨问个好。”
第二十九章 失而复得
更新时间2011-4-11 12:34:36字数:3844
早上起来,我坐在床上想了一会儿,还是没回忆起来昨晚的梦境,但是肯定又做梦了。拿手机给梅梅拨了一个:“日程安排,今天上午看总部,要咱们去高山流水接吗,还是秦助理他们接?”
“秦助理和贾宁,昨晚就在那边住,咱俩还是过去一下。”“那好,我等你。”
“我已经在你楼下了。”
我吃了一惊:“那你怎么也不叫我?”“问问问,还问什么,快点儿。”
我匆匆忙忙下楼,领带挂在脖子上,边走边系,差点在楼梯上崴了脚脖子。钻进小奔,我还在系领带,梅梅本来挺冷淡,看我笨手笨脚的,绷不住了:“我来。”
梅梅仔细打领带,我撑硬脖子扬着下巴,傻笑起来。颈部肌肉牵动引起她注意:“就知道笑,最后一次,以后再不给你打了,教过多少次了。”“不习惯,老忘,也有穿西装不打领带的。”
“不行。”
“那就买那种一拉得,一套,一拉,一得。”“不行。”
奔在西万公路上,梅梅又冷冷的,毕竟是主动开口了:“爸爸准备给你配辆车,整天搭我的车也不是事儿,你把我捆住了,我也把你捆住了,不方便。”
我弄不明白梅梅是否在测试我对分居的看法,于是没有吭声。“爸爸让我问你,到底喜欢什么车?”
看来是真的,现在忙成马了,她没时间也没心情和我玩闹:“现在都是圆头儿的车,我倒是喜欢头方一点的,美式的,大方,粗犷。”
“现在都是流线型的,方头的不时兴了,想买都买不到。”梅梅冷得刺骨,我想调节一下气氛:“有,林肯。”
“还有普桑。”梅梅没有笑意,带一点被无厘头激怒的意味。
别墅院里停着四辆车,贾宁的华宝我认识,另三辆颜色鲜艳、样式张扬。仔细一看,都是吉利美人豹,颜色不同罢了,小毛驴志向大,将来要做千里马,开几年也许能磨合成法拉利。三位接待员穿得花枝招展,坐在吊椅上互相推挤,打闹嬉笑,充满媚惑的笑声夺人魂魄。梅梅摇着车钥匙和她们打招呼,我也笑了笑,低声说:“真是好姐妹,连车都买成一样的,统一配发的吧?”“爸爸去年在兰空四站,一次买了三辆。”
怪不得招之即来、来之能战,就算梅妈亲自下令还有个贪生怕死,原来还得靠真金白银的利益驱动。“我怎么看她们,怎么不像国家干部。”
梅梅嫌我多嘴,脚步加快:“真的是,不过,不是上班那种的。”秦助理和贾宁坐在客厅里,我们打了招呼。三个客人还在二楼各自客房里洗澡,昨晚high得太晚,起来迟了。我和梅梅又出来,和三位接待员说了会儿话。她们当着梅梅尽说我好话:
“哎哟,梅姐,你男朋友真帅,以前也不让我们见见,我们又不和你抢。”
“你们俩真是天造地设的,可着满西安城找,也找不出你们这么一对儿。”“就是,女的上眼点儿,男的就弱,男的优秀点儿,女的就不入流。”
“就是,都说上帝是公平的,却把你俩安排到一起了,看来还真是几辈子的缘分哪!”
这些夸张的话,虽不切实际,但是我听了受用梅梅也受用,装着举案齐眉,让三个女孩子着实羡慕了一把。三个经过美女经济、美女外交历练的接待员,绝非俗人,虽不是女强人,却敢于随时随地发出无拘无束的笑声;虽不是大才女,却能天南地北无所不知地与人神侃;虽不是大家闺秀,却有风情万种;虽不是小家碧玉,却会水木含烟。生意人在推销商品,交际花在推销自己,她们的市场就是酒场舞场生意场名利场,在这个市场中,她们是自来熟的千面娇娃,善于因人而异因地制宜。她们美丽精致,若即若离,介乎于名妓和情人之间,形同穿花的蝴蝶,看似毫无意义地翩翩起舞,实为传播花粉,最后结一个出人意料的大果子。女人的种类很多,却可以大致分为两大类:一类是甘于平凡的,比如安莉娜,就只想和一个男子结庐一生;另一类是不甘于平凡的,比如梅梅,我俩都到了这一步,我还弄不清楚她人生理想的最高纲领是什么。三个交际花归于何类呢?应该是后者,她们没有梅梅这样的家庭条件,就只好做了依附权势、仰傍财富的交际花。至于有麝自有喷喷香的小徐,大致也是这一类的,因自身条件限制,做不得玫瑰花也做不得交际花,就只好做朵油菜花。
小溪里“哗啦”一声,交际花里最成熟的那个姓杨,就是昨晚陪彭总那个,在同类里是个头子,惊叫一声:“鱼,有鱼,鱼翻身!”
三个人都大呼小叫地跑到溪边去看,一个比一个装得天真可爱。虽然梅梅当时没答应我的建议,可私下还是让贾宁买了锦鲤放进溪中,并在两边围墙下的过水洞装上了塑料滤网。
梅梅抱着胳膊,我跟在身边,从房子旁边过去,到后院转了一圈。我有些好奇:“她们三个女的,昨天就住在这里?”
“哪能呢,她们早上过来的,还没见兔子,哪能乱撒鹰。就算她们愿意,我还不同意呢,在我这里干龌龊事,我就不要这房子了。这些事情,你以前没接触过,也别奇怪,还有很多想不到的,以后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她们给公司做了不少贡献,可别瞧不起人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整天在名利场穿梭,光商业情报都不知道给公司提供了多少,不像有些人,还没见个abc呢,就想要林肯。”“我知道,不会的……那行,以后彭总的女儿过来了,我来陪。”
梅梅扑哧笑了。
车队到达总部已经快十一点了,梅爸跟在彭总身边,从头陪到尾。秦助理引导介绍,口才超人,精明干练。贾宁这几天受了直接打击,一声不吭,有些消极。部长们昨晚接风宴上都见过,热情洋溢,在秦助理介绍之外补充本部门的职责和流程。各位员工同志,不卑不亢,积极向上,精神面貌就像刚拆开保鲜膜的蔬菜,俩字儿——昂扬。参观完最后一个部门,也快十二点了,直接去新世纪酒店吃午饭,走路过去,梅爸顺便指点介绍了高新区的cbd。就我们几个核心组的成员陪着在包间吃午饭,没有喝一口酒,在酒店已经安排好了钟点房,吃完直接上去休息。彭总一再推辞,梅爸还是带着我坚持送到了房间,梅爸进彭总房间关照,我进两位助手房间看了看纯净水的日期,又看了看冰箱里的饮料,说了些客套话,交代好好休息两点半来叫他们。
我在彭总门口等了会儿,梅爸笑眯眯出来,冲我挥挥手,快步小跑向电梯,我不知怎么了,连忙跟上。电梯门一合上,梅爸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哈,英雄难过美人关。”又笑了一会儿,然后学着彭总的温州口音,“小杨她们呢?”
我俩进了董事长办公室,交际花们正在抽烟打牌,小杨坐在梅爸的老板椅上,另两个坐在老板桌上,三个人“挖坑”。梅爸高兴地看着她们笑,她们看了梅爸一眼,不受影响,继续出牌,吆喝声一浪高过一浪,高亢清越。“七、八、九。”
“不要,过。”
“你要不要?”“当然要呢,九、十、勾,支起!”
“等着呢,能打就能收,收死,勾、旦、板!”
梅爸打开保险柜,取出三整把百元钞,扔在桌上:“干打有什么意思,挂红。”姓柳的女孩笑笑,把烟叼在嘴里,将牌扣在桌上,拿起一把钞票,抽出一张拍在桌上,有《新龙门客栈》里金镶玉的干脆劲儿:“一次一百,一次一百!”
我跟着梅爸过到会议室,梅梅、贾宁、秦助理还有公司中层都等着,梅爸以今天上午非常顺利为开头,表扬了总部的人员,又安排了下午的活动。下午参观soho公社,大戏就要开幕,彭总露了尾巴,梅爸更有信心唱好。
“贾总和李部长,散会就过去soho,再准备一下。”大家都疑惑为什么不是我过去,我和梅梅也纳闷儿,梅爸又交代,“秦助理和马助理,下午陪着从这边出发,我下午就不过去了,你们把车安排好,其他人各忙各的。”散会后,会议室只剩下我、梅爸和秦助理,三个人抽烟喝茶,说一些后面的日程,梅爸突然问我:“听说,你想要辆林肯?”
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在开玩笑,上午大家一直都在一起,也没见父女俩私下交流,怎么就知道了。“我开玩笑的。”
梅爸和秦助理同时大笑,他怎么也知道了,梅爸更是笑出了眼泪:“这女儿,我算是白养活了!女大不由娘,她男人说句笑话,拍着墙笑了半天,哈哈。”梅梅在我面前可是把脸板成了平湖秋月。“公务车里那辆海南马自达六,还挺新,我就开那个吧。”
soho公社外装修和绿化工程已经完工,只是树木才吐新芽,还看不出效果。梅爸不在,又是梅梅的地盘,她成了主角,前后招呼,滔滔不绝,领着三个代表把soho公社看了个底儿掉。妈妈担心我将来服不住梅梅,以前没参与到生意里来,自我感觉良好倒不觉得,现在可不是咋的,有时候看着梅梅都有些陌生,陌生里还夹杂着一丝惧怕。
我和梅梅全程陪同参观,正事当前人多耳杂,我俩几乎没有说话,只在下楼梯时她问了我一句——马自达是你开来的,我答了个——是的。看完楼房,梅梅又领着他们去看二期工程的预留地,还有旁边一片华泰计划吃掉的空闲地,目前是个木材堆放场,如果引资成功,就在那片地上开发另一个楼盘,地中间有片洼地,刚好改造成小人工湖,楼盘名字暂定为“瑶池居”,开发理念与soho公社完全相反,清一色的大跃层。
我和贾宁没跟着队伍过去,躲在假山后面打手机。按照日程安排,晚上由华泰董事长李梅牵头宴请考察团,星火底下的经理和厂长作陪。梅梅朝上可以归入助理、部长一堆,向下可以划进经理、厂长一群,上天入地,游刃有余。我和贾宁打了很多电话,终于催促经理和厂长们提前动了身。他们做土皇帝太久,有组织无纪律惯了,傲慢无礼,只认梅爸的卯。有一个还和我开玩笑,说自己的车被我征用了,没车不去了,我气得嗓子都有些冒火,只好联系另一个顺路去接他。贾宁比我有耐心,话语一直温文尔雅,叫我自觉得矮了一头。
参观结束,一切顺利。彭总以前虽说搞过房地产,但除了租赁就是倒卖,对建筑行业并不熟,梅梅摸爬滚打了一年半,门儿清,讲得头头是道,他只有连连点头的份儿。转了一大圈,大家都累了,就在初具雏形的花园中休息片刻,喝口瓶装矿泉水,紫藤廊还没栽植紫藤,人们沿着大理石廊凳坐了一排,看着工人们忙活。虽然递给考察团的日程表上印了今晚的宴请,梅梅还是要正式发出邀请:“彭总,今天晚上我做东,向你们几位表示欢迎,还请赏脸。”
第三十章 这样的惊喜
更新时间2011-4-11 12:36:27字数:4265
彭总也假客气:“谢谢,谢谢,你们太客气了。”
“地点在温州会馆,是你们温州人开的,西安的温州籍老板经常去光顾的。”
彭总很感兴趣:“噢?是吗?很好,很好。”到了温州会馆,穿过大厅时,乡音盈耳,彭总有了他乡遇故知的感觉,还停下来和两个食客攀谈了几句,地道温州话,我一句都没听懂。经理厂长们提前到了,四五个服务员进包间服务,彭总还兴致勃勃问她们是温州那里人,一听都是西安的,最后餐饮部经理进来,也是西安的,不免有些扫兴。餐饮经理说:“我们老板是温州的。”
宾主落座,彭总身边留了个位子。司机桌也留了个位子,梅梅说给罗主任留的,然后给彭总说了名字,他很惊讶:“他也来吗?”
“来。”“太好了,我知道他,说起来,还有一面之交,主管你们这边招商引资的。”
菜上齐后,梅梅给罗主任打了个电话,转头说:“彭总,咱们开始吧。罗主任在参加一个德国考察团招待宴会,一时赶不过来,让我替他致歉,一结束就过来,叫咱们千万别等他。”
彭总有些遗憾:“那好吧,留着位子和餐具。”酒过三巡,经理厂长们开始点射,不管梅爸事先的交代,轮番攻击三位客人,场面热烈得能把房顶掀开。彭总昨晚有些保留,被今天的气氛一感染,豪气顿生,一抵一地和敬酒者干杯,常在江湖走哪能不喝酒,酒量也不小。“都说喝酒两个北,东北,西北,彭某算是领教了,哈哈。”
话音未落,梅梅趁机站起来和他碰杯:“彭总虽然不是温州老板里最有钱的,却是温州老板里最豪爽的。”彭总摇头笑笑,只好喝下。梅梅赶紧给夹了些菜:“彭总,您吃点儿东西。”
温州会馆的老板过来敬酒,和彭总拉着手说了很多家乡话,两个助手听着笑,我们一句都没听懂,看情形,他们之间虽是第一次见面,却有不少都认识的朋友。我敬第二杯酒的时候,彭总赶忙站起来,口齿已经有些不清楚,连辈分都弄混了:“哎呀,小兄弟,年轻有为,昨晚你爸说你的时候,对你寄予厚望啊!”我笑着看看梅梅,她含笑回看我,也不知贾宁的脸又白了没有。彭总话说起来没完,说一句拍一下我的肩膀:“好好干呀……以后去香港玩……我在香港深圳都有房子……我请你吃石斑……”
随着每次右手拍我肩膀,左手的酒杯晃一下,酒撒出来一层,晃不出来了又夹着话,和我使劲儿碰了三下,他的酒就剩一杯子底了,蹦进去个跳蚤漫不过脊背,然后一口喝干,很豪气地给满桌子人亮杯底。
罗主任带着司机进来,四十出头,被酒染红了脸庞,先抱拳道歉:“迟到了,对不起大家。”然后和彭总使劲儿握手:“欢迎,欢迎,早想过来,公务缠身,没办法。”“我可不管你公务缠身,先喝我的三杯罚酒。”彭总叫服务员拿来杯子,亲手斟满三杯,“咱俩也算是故人,你喝一杯酒,我说一句话。”
“故人,是吗?”罗主任先喝了第一杯,“好啊,老哥,你说。”
“咱俩认识,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去年你们去深圳开招商会,我也参加了,你在台上讲话,我在下面坐着。”罗主任仰头喝下第二杯:“那当时为什么没和我们接洽,李老板一联系才来,让我们年终总结,少算了几个亿成绩。”
“这就是我的第二句话,你们当时推介的项目,不是高科技,就是农业科技,我们搞不定。”
罗主任笑了,喝下第三杯:“那第三句呢?”“第三句,现在我来了。”
罗主任大笑和彭总握手:“来得好,刚才三句话说得更好,三杯酒我喝了,冲这三句话,咱俩得再碰三杯。”罗主任是梅妈圈子里出名的技术官僚,在德国读过博士,回来进了智囊团,又被委以一线重任,有知识会管理,文笔好口才好,能应酬能来事,前途不可限量。二人碰完三杯,酒上加酒,罗主任话多了:“我也有三句话,形容你们这次西安之行。”
彭总连忙盖住酒杯:“我不喝酒,我不喝酒。”“不喝酒。第一句话,来得好。为什么呢?强强联合,南水北调,利国利民利个人,还利你们两家公司,不是双赢,而是五赢局面。”
彭总连连点头:“是呀,是呀,我们也想在西安干一点实事。”
“第二句话,来得早。为什么呢?我李老哥经过初期尝试,已经在房地产行业打开了局面,下一步,就甩开膀子干呀,再迟两年,你拿钱找到门儿上合作,人家都不要,人家一个饼子为什么要和你分着吃?”“是呀,是呀,李老板很有魄力。”
“第三句话,来得巧。为什么呢?我们领导你也知道,马列主义老太太,一直不让我老哥染指房地产,你们来得太巧了,我们领导这两年与时俱进,将政企分开的精神把握透彻了,也就手松了,不把老哥控制那么严了,所以说你们来得太巧了,早不行晚不行,今天最行。”
“这三句话说得太好了,真是拨开迷雾见太阳。不行,为了这三句,我也要和你碰三杯。”“咱说好不喝酒嘛,哈哈,不信你不喝。”
三杯过后,罗主任更加得意,话借酒兴:“房地产行业,和前几年的互联网一样,虚炒虚增,现在气球虽还没炸,但是已经在漏气了。开发商积压房子,老百姓没房子住,越来越不好搞了。但是这一点你放心,和我老哥合作,包你只赚不赔。关键是他这个人,既聪明又厚道,一个好合作伙伴很难求呀。现在房地产讲究什么,讲究地皮拿到手,就要保本,房子就是净利润,卖一套腰包里装一套。我老哥这人,可是有这个能力呀!”
除了没再提“我们领导”四个字,他几乎挑明了一切,把三个客人听愣了,满脸憧憬的表情。梅梅觉得罗主任有些过了,岔开话题:“罗叔,今天德国人哪儿的,不会是奔驰公司的吧?我要投诉,他们中国的售后不行,换个垫片都可麻烦了。”罗主任酒塞耳朵,全然不顾:“梅梅,回去不要说我今天来了,马列主义老太太一发火,把你爸不能怎么样,我可受不了。”
“罗叔,几年没说德语,憋坏了吧,今天过瘾了吧?”
罗主任终于领会了梅梅的意思:“就是,过瘾了。这些年,别人填外语那一栏,都填英语,就我填德语,第二外语填英语。会说没人说,你不知道那难受劲儿,今天和德国鬼子一搭嘴,啪啪啪啪,把他们都镇住了,说我德语比他们还好。为什么,他们说的是德国北部方言,相当于陕西话,咱是外国人学德语,就和外国人学汉语一样,肯定学普通话。咱还有一口流利的巴伐利亚口音,相当于他们的上海话,慕尼黑人就相当于咱们的上海人,骄傲得让人讨厌,又聪明得让人佩服。菜上来我说了个‘嚓嗑嚓嗑’,他们都竖起了大拇指。这话什么意思,和咱们陕西话‘咔哩嘛嚓’完全一个意思,普通话都没办法准确翻译。彭总你可能也听不懂,咔哩嘛嚓什么意思,靠近三下五除二的意思,也可以解释成麻利整、别客气!”
大家哄堂大笑。
我趁热打铁:“有一个小孩儿看电视,问他爸爸,外国小孩哭怎么和中国小孩哭一个样子呀,他爸说,那是翻译的!”又是哄堂大笑。
“不管什么人种,什么国家,人类的感觉是一样的,咱看着好的外国人也看着好,所以才说艺术无国界,妈咪爹地,英语汉语都叫妈和爹。”
大家连连点头称是,梅梅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