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东汉]永平纪事

[东汉]永平纪事_分节阅读_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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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贺兰山与六盘山的山阙往西北而去,一路驰骋,没过几日,便到了金微山脚下,金微山也就是如今中国西北边境的阿尔泰山。

    一路席天被地,几个糙老爷们和几个热血少年,也没那么多讲究,随身干粮水袋,几骑轻衣快马,塞外风光壮阔,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少年都拿激情当燃料了。

    不过从金微山转燕然山回程时,几名随行的黑衣护卫便发现了不对劲,他们渐渐发现有人跟踪的痕迹。北匈奴王庭龙城本就在燕然山山脚,在安侯河和甘微河之间,此时楚归一行可说和匈奴王庭十分逼近了。

    原先窦笃几人还想乔装商客,在龙城走一圈,毕竟北匈奴与大汉之间的战火血仇两百多年燃烧不息,能够在龙城看一圈对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半大少年来说还是相当有吸引力的。

    但离北匈奴王庭越近,危险便越大,尤其在发现有人跟踪的痕迹后,一行黑衣护卫的头领窦鹰便不准几人往龙城而行。窦笃初生牛犊不怕虎,放飞到草原上就是个混不吝的,不过却有点怵窦鹰,撒泼耍赖没用后,也只能乖乖地跟着绕过龙城,轻骑快马飞奔摆脱后面跟踪的人了。

    楚归四人虽然也满是好奇,但也是晓得利害轻重的,凭着北匈奴对汉人的敌意,他们这几个又没啥经验和遮掩,人若是被发现几刀剁了,可不是说着玩的。

    沿匈奴河西侧一直往东南方向骑奔,到了涿邪山一带,几乎都是戈壁荒漠,后面的追兵也几乎不再掩盖行迹,追得越来越急。即使窦家护卫看着便对这里的地貌河流很熟悉,但为了绕过龙城,过了匈奴河到涿邪山一带,几近荒漠戈壁,水源渐少,后有追兵,也十分辛苦。

    明显后面的追得越发肆无忌惮起来,隐隐已经能看出果然是北匈奴的一队骑兵,明显是前期跟踪的人探查过后引来的。这时便看出窦鹰几人的本事来,即使面对一队骁勇善战的匈奴飞骑,也没有惊慌,让楚归四人在前,窦家护卫断后,飞马扬奔往最近的边塞而去。

    楚归一行的马和匈奴骑兵的马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但几人在荒漠戈壁一带奔走时间较长,后有追兵,马匹得不到休息,渐渐也便被追上了。先是每不到片刻便有十几支羽箭从身后齐射过来,本后尽是戈壁的劲风过着箭羽扑簌的萧杀声,楚归几个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半大少年不禁都有些惊慌失措,马也有些被惊到了,速度有些慢下来。

    断后的几个窦家护卫尽力用刀箭挡过羽箭,护住几名少年不让他们受伤。可几轮过后有些力有不逮,一名护卫被射中了肩膀,紧接着杜安也被射中了小腿,几欲坠马,一把被何暘捞了起来带到自己马上,才堪堪没事。

    楚归见状不由得咬了咬牙,往身后望了望,只见那是一支几十人的骑兵队伍,马蹄飞扬过后尽是一片沙尘,气势很是慑人,距离越来越近,人影都很清晰了。

    万钧一发之际,楚归胆气一上涌,抢过那名受伤护卫的箭篓和弓,三箭齐发往背后奋力射去,只见视线之内三名匈奴士兵应声倒下;只见尘土飞扬之中,那支骑兵惟首之人做了手势,追击速度顿时减缓下来。

    楚归一行抓住机会死命打马,终于慢慢将身后的匈奴骑兵甩下来,离开之际,楚归却莫名觉得有点如芒在背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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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获救

    15

    好不容易停下来喘口气,窦笃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兴奋道,“小归,你那一手可真漂亮!”说着又打马凑到窦鹰跟前,有些讨好地道,“那些匈奴人不会再追上来了吧?”

    窦鹰给了窦笃一个嫌弃的眼神,还是一脸冷肃道,“你想的太天真了!你知道老鹰是怎么捕捉猎物吗?看你垂死挣扎得厉害,便先吊着你罢了,待你奄奄一息,便一利爪扑杀。他们只是在后面伺机而动,照这幅架势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今晚我们找个隐蔽的岩洞歇息,若是到那一刻,小少爷你带着楚归四位公子有多快便多快往居延而去,那里有水源,然后往酒泉郡走。我们几个拼尽死力拖住他们是没有问题的。”

    楚归几人听到窦鹰的话,心中不禁很是难过,这几名窦家护卫明显已作好在危急关头心存死志的准备。若非他们年少不更事,深入这般危险之地,也不会落到如此危险境地,害得几名护卫要为他们付出生命。

    窦笃听得怒道,“不到最后一刻,我们不能轻言放弃!你们也不要时刻想着丢掉性命保我们安全,我们也是能自保的男儿,不是包袱拖累。窦鹰,大哥还交代你有重要任务,你怎能轻言放弃!”

    窦鹰不知想到什么,面色一凛,大声喝道,“是!”

    天色渐暗,暮色四垂,荒漠戈壁一片寂静,寂静得仿佛连蜥蜴爬动的声音都能听见。窦鹰手下的一名护卫找到了一个岩洞,应该是涿邪山的一处,掩没在荒草杂石之中,十分隐蔽,恰好容几人休息整顿。

    马匹蜷卧在荒草中石堆后,几无声息,夜色漆黑,百米开外很难发现,一看便是训练良好的战马。

    即使这般,还是危机重重,匈奴士兵仍在不远处窥伺,是很难放过他们的,要逃出这片区域只能做好最坏的准备、最大的努力。

    窦鹰在四周勘探形势,几人分别给窦家护卫和杜安处理伤势。那名窦家护卫伤势要严重些,但明显久经杀场,体格意志都强很多,拔箭上药虽冷汗直冒却一声不吭,倒也顺当。

    杜安虽要年少些,但本就文弱书生一个,从未见过此等阵仗,也没吃过这等刀箭之苦,又添这一路奔逃辛苦,看起来那苍白脱力的状态比那护卫倒要严重很多。

    杜安靠在楚归身上,何暘给他处理箭伤。明显能看出来何暘也并非普通少年,对处理这种箭伤倒颇为熟稔,一下将箭矢从杜安小腿拔出来,迅速用净布掩住了伤口防止失血过多,然后上药包扎。

    杜安脸上显出些痛苦的神色,但也没力气叫唤了,脸上豆大的冷汗直冒,脸色苍白得厉害。几人中属何暘和楚归与杜安最熟,两人轮着照顾杜安,其他人也将自己的水和食物匀出些给伤者。

    除了守夜的护卫,几人在一片漆黑寂静中渐渐都迷迷糊糊睡着了。这段时间一行人都累极,得到喘息的时间很快便入睡,尤其这几个半大少年从来没经过什么大事,一下子更是睡得沉。

    等楚归被惊醒之时,只发现不远处传来战马奔袭的嘶鸣声,一下子心便被提到了嗓子眼。蓦然睁眼一看,便发现几名护卫早已严阵以待,何暘也像早已醒来多时,窦笃、许然也才醒转过来,杜安则因受了伤还在昏沉之中。何暘与几人示意,让几人做好准备,楚归心中一凛,像被手攥着捏紧了一样,让他去直接面对别人为保护他们的安全付出生命,他有些难以接受,仿佛脱水的鱼没法窒息一样。

    马蹄声越来越近,几人的心也越来越紧。

    直听到三声长鸣的卷哨声,便见窦鹰蓦然松了一口气,向窦笃做了个手势,放松道,“是大公子。”

    窦笃惊喜地叫道,“大哥!竟然是大哥!”说着便冲了出去,两名护卫紧随其后。

    没多时,便只见窦笃领了几个人进来,惟首的赫然便是窦笃长兄窦宪。

    窦宪身着玄色甲衣,一身苍凛煞气,窦鹰迎上前道,“公子怎么找到这来了?”

    “自叔公破呼衍王于天山,留兵屯伊吾庐城后,匈奴王庭震动,边境时有骚乱刺探。我们追着几名可疑的人员到了此处,遇到了一支埋伏的小队匈奴骑兵,后来又看到了你们留下的暗号,便追到了此处。”

    “你们与那支匈奴骑兵交手了?那些匈奴人追着我们可久了。”窦笃惊讶道。

    窦宪脸色露出些阴沉来,“他们便是埋伏在你们附近,见到我们后便逃走了,未有死伤。”

    窦笃拍了拍心口庆幸道,“辛亏大哥你们感到了,要不然我们可惨了。”于是又将匈奴骑兵跟踪追击他们,楚归三箭连发逼退匈奴骑兵的事大肆渲染了番。

    窦宪看他弟弟这模样觉得有些蠢,忍不住有些嫌弃,转眼看向楚归的眼神却是越发有些高深莫测起来。随行的侍卫见楚归那副少年模样,还是一副娃娃脸,乌溜溜的圆漆眼,听闻他的勇猛不禁也大为惊奇,直觉人不可貌相。不过他们对勇者向来是十分佩服的,心里不禁很是敬服。

    楚归发现了窦宪看他的眼神觉得有些别扭,直想找个什么靶子给自己挡着,可惜那两只眼睛的视线如探射灯一样,躲在什么后面什么便自动退散了。

    本来是楚归和何暘扶着杜安的,结果不知怎么一回事,便被两名侍卫十分自然有强势地将杜安接过去了。

    何暘上前道,“见过公子。”

    楚归心里更为纳闷了,这见礼,怎么敢情就像何暘被窦宪收服了一样?!妈妈呀,他可不知道身边还潜伏着某人的人。可是即使这样,何暘也还是他的好朋友啊,跟杜安、窦笃一样,这让他真有种吃瘪的感觉,虽然不知所谓。

    窦宪仿佛看出了他的震惊纳闷,对他温和笑道,“文高与我自幼相识。这番阿笃带你们出来见识,本想略尽地主之谊,不想卷尽这等危险,实是鲁莽,以后再有机会,我定带你们再好好看看这塞外风光。”

    楚归心里吐槽道,什么鬼,连字都叫上了,都熟到这份上了,这一只两只的,果然都不是什么好鸟,一个比一个会伪装。

    却不知周遭窦笃和那些侍卫,早就目瞪口呆,为了不使表情崩裂,不得不一个个微微低了头。天啦噜,他们什么时候见到他们的大哥、公子这么如沐春风、温和可亲的样子了!一个个再转眼看看楚归这幅圆脸漆眼不谙世事的样子,一个个不由得心头为他默哀,却一个个屁都不敢吱一声。

    楚归腹里吐槽虽吐槽,面上还装作有礼道,“不用,不用,这番我们出行,见识颇多,这番周折,也是历练。遇到匈奴骑兵也是意外。还得我们感谢窦家才是。”

    说着圆漆眼溜了一圈,想找个同盟,不想窦笃是他弟,何暘和他是老相识,杜安还在昏沉着,只剩下他许然师兄了。可他许然师兄一脸严肃的样子,不知道在发什么呆,楚归眼睛瞪着他示意都快瞪酸了,许然才反映过来,迟钝地应了几个“是”。

    楚归满心恨铁不成钢。

    谁料此时许然心中却是大惊不已!虽说他向来有些书生呆气,很多时候要比他这个师弟迟钝,可眼下这种氛围里,他这个唯一的局外人倒看得门清。

    窦宪和他弟,那一周遭侍卫的表情他都尽收眼底,以往十多年,他师父和当义的事情,时间长了,他看多了,便明白的也多那么几分。那窦宪看着他小师弟的眼神明显就不怀好意!可这窦宪虽在他小师弟面前扮得像那么回事,可他心里清楚,这人就不是个好惹的,沾上了除非对方主动放手,要不然就是生生世世至死方休的那种。一时间,他心里不禁五味杂陈,不知如何是好。

    若说他有点顽固,跟其他人一样将香火传承当作大事,也并不是那么回事。如他师父与当义那般,时间长了,习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大概关键还是窦宪这个人物,出挑但又怀璧其罪的家世,个人能耐但又孤煞之气过重,惹上了这样的人物,即使他不够聪明,也能想到不会有什么善终。

    如果从开始便知道结局是毁灭,他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小师弟走上这么一条死无葬身之地的不归途。他这完全不是诅咒,身处窦宪其位,见罪天子,死无葬身之地完全不是危言耸听。幸好他这小师弟对窦宪还完全无意,甚至有些畏惧和排斥,只要他好好看着,不让窦宪得逞也还是有希望的。

    几人各怀心思,等到天明,一队人马整装待发,便从这片荒漠戈壁地带往东南而去,直奔大汉边关。这时,众人才发现,他们一程奔逃,倒也离居延城颇近,难怪匈奴最后未得手之后便有所忌惮。

    ☆、16居延·弱水

    16弱水

    太阳从东边荒漠的地平线上缓慢升起,早晨的阳光洒在一望无际的荒漠上,没有烈日的干燥,倒不失为一道动人心魄的风景。因为队伍里有两名伤员,杜安在何暘的马上,受伤的护卫还是自己一匹马,行进的不是很快。

    在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时,楚归一行便见到了一处十分漂亮的湖泊,澄澈的蓝色,清晨阳光下橙黄色的沙漠,湖泊周围的一片绿洲,映上了沙漠与朝阳的暖橙色,有一种莫名的温暖的力量,尤其在经历过残酷的黑夜之后。

    楚归、许然和杜安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色,不由得打马上前,临到湖边,杜安则是催着何暘紧随着两人之后。

    窦宪见状也打马上前,看着楚归道,“这里便是居延泽,是弱水最后注入的湖泊。”

    “弱水?!”楚归露出惊讶的神色来。

    窦宪不明白楚归为何这么惊讶,以为他是第一次见到这般风景的缘故,不过见他很感兴趣的样子更为起劲地解说道,“弱水从古昆仑山起源,古书有云,凤麟洲在西海之中央,地方一千五百里,洲四面有弱水绕之,鸿毛不浮,不可越也。这凤麟洲和所谓的弱水已不可考,但这弱水源于古昆仑神山,这居延泽据说也是忽东忽西、忽南忽北、时大时小,倒也颇为神奇,相传老子也是在这里羽化登仙的。”

    一阵大风刮过,吹起一层流沙,在湖面上摇曳缥缈,直如海市蜃楼之景。楚归虽知道神话总有夸张,不知真假,但见着如此情景,也不禁愿意相信那些传说,这样的地方有许多传说,倒一点也不稀奇,他忍不住感叹道,“果真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足矣。”

    窦宪听见这话奇怪地问道,“小归此话何意?”

    楚归不禁大窘,一来这人特自来熟地叫他小归,让他真是别扭,不过此情此景纠结这个倒落下乘,但让他对着眼前这个虽被沙漠晨光柔和了棱角但仍威武利落的男子解释此话,真是憋屈的一比。

    但瞧着对方求知若渴的眼神,还是硬着头皮解释道,“这个通常用来比喻世上即使佳人如斯,但遇着那一人,便足矣;不求美人环绕,但求双宿双飞,白头偕老。”

    窦宪瞧着楚归望着湖泊遥远的眼神,脸上被沙漠和晨光染上了一层暖橙色,不由失神喃喃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足矣。”

    楚归听见窦宪话语,不禁惊讶地转过头,瞪大了眼,心头狂跳。

    许然见状□□来道,“师弟,这个我可没听师父说过,是不是又是你自己胡编乱造的。”

    瞬时旖旎气氛消散,楚归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只听窦宪道,“自然小归不是胡编的。相传周穆王便在此处遇见西王母,两人一见倾心,西王母赠了周穆王一车美玉,也是一时佳话。”

    楚归不禁一头黑线,这西王母和周穆王都搭上一腿,让玉帝可咋整!这明明就是周穆王西行,遇见了一披着虎皮的女王,大概就是某个原始部落的女性首领吧,两人来了一度春风,竟然便被编排成了周穆王与西王母,这可真是和历史上楚襄王和神女巫山云雨有的一比的偷吃高度贴金的典型。

    当然楚归只是暗里吐槽而已。

    此时窦笃上前插道,“小归,你可傻话真多,哪个男的不希望三妻四妾,身边美女如云,只取一瓢饮,哈哈,那不是傻吗?!”

    楚归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本只想感叹这景色之美妙,结果惹出来这么一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