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管家窦弦命人打开正厅大门,迎接宾客再次进来观礼时,突然听到一声马嘶,瞬间可见从西院院门闯进一匹全身黝黑,四蹄踏雪的骏马,高速奔驰下被马上之人猛地一勒缰绳,生生止住了前进的脚步,只得再次一声嘶鸣,前蹄跃起,才缓下前冲力,停在广场中央。
墨雾听到爱马的嘶鸣,迅速赶出广场。只见从他那疼爱的大雪身上飞跃下一人身穿金线麒麟纹样的白绸长袍,此人落地后随手将手里马鞭抛在地上,便往正厅走来。就在这时,那群三三两两,正准备进正厅观礼的宾客中有不少人已认出来人“王爷!是王爷!”官吏们一拥而上,欣喜地围着这个迟来的二皇子七嘴八舌地问候。
墨雾则来到爱马身边,抚摸爱马油亮的鬃毛。大雪讨好地用嘴舌拱了拱墨雾的脸庞,便转头舔舐自己的身体。墨雾顺着看向大雪的腰部靠后的位置,竟然发现,大雪黝黑油亮的臀部周围,耸起了一道道隆起的肿痕,不少还泛着水光。墨雾猛地转头盯着被二皇子丢在地上那白色马鞭,果然发现还带有暗红的血痕,可见赶来的途中抽打得有多狠,大雪该有多痛!墨雾瞬间眼眶也红了,大雪小雪这对孪生马很懂人性,从来不需真的鞭打就会全速奔跑,马鞭的作用只是甩在空中发出猎猎的抽空气响声作为信号即可。他在把马交给墨雨时就已仔细嘱咐过,以他对墨雨的了解和墨雨的处事方式,二皇子要借马时墨雨肯定也会交代清楚。墨雾轻轻地抚摸着大雪身上微微渗着血的鞭痕,看着大雪痛得扭动躲避,心痛非常,转身愤怒地瞪着二皇子那被众人簇拥着走向正厅的背影,恨恨地想:好个二皇子!要不是你身份端在那里,我恨不得也抽你几鞭尝尝。
家主墨无双,正夫尤浩,尤老丞相知道二皇子终于到来了,连忙迎出正厅大门。寒暄几句后,尤浩就发觉这个初次见面的二皇子有点阴郁,眉头从进来后就不曾舒展,眼光却一直在自己和妻主之间来回梭巡,像想在他俩身上发现些什幺似的。这种眼光其实不很礼貌,尤浩等也不计较,微微一笑,客气地引着二皇子进入正厅。
当宾客们跟随着二皇子重新回到西院正厅,发现正厅的气氛和之前明亮庄重的束发礼仪式已大不相同。现在整个正厅上方都悬挂了红纱和红灯笼,柱身也绑了红色花球和彩带。红影浮动,灯影摇曳,喜庆之余还带有一种旖丽的情调。一幅向两边挽起的红纱帘自上而下从顶部悬垂下来,把开阔的正厅分隔成内外两间室。内间摆放着四张铺着哑金暗纹红绸坐垫的太师椅,大家都知道,这是墨家长辈的座位。红纱帘隔开的外间,除了中间的过道,依旧排列着众多宾客的座席。
二皇子在前排的中央落座,墨无双,尤浩和老丞相夫妇来到红纱帘后的太师椅上坐下,齐恒站立在家主墨无双身侧。等宾客们一一坐好,管家窦弦宣布“纳侍礼开始,有请新侍郎。”随着窦弦的声音落下,从偏厅鱼贯而出一组八个提着红灯笼的侍从,跟在后面的是穿着红嫁衣的新侍郎。墨风低垂着头,眼光跟随着自己的脚尖,屏着气息,小心地移动着步伐,虽然已经排演过十数次,但他还是怕哪个动作做得不好在众人前失礼了。这个仪式对墨风来说太重要了,他兵行险着,拼着惹主人动怒,为的也是在主人身边谋求一席之地,他日容颜衰老之时也不会落得个被休弃的下场。现在,他终于得到了这个暖席礼的名额,还额外加送了这个大排场的纳侍礼,他本应高兴万分,但墨风此时却心慌得很。毕竟,暖席礼的名额他是使了手段得来的,而且是建立在破坏墨家利益的基础上。其实,墨风也是在赌,赌主人的不忍,不忍在相处这十年后杀了他,毕竟他也觉得自己实在该死,竟然如此处心积累来谋求私利。结果,他赌赢了,可他和主人之间的相处,主人对他的信任,该如何修复?墨风没底,越接近纳侍礼,接近暖席礼,他就越害怕,害怕哪怕一丁点的失误,都会让主人更加厌恶他。他不能出错!不能出错!已经三天三夜几乎不能成眠,嬷嬷在今天帮他做侍寝前准备时捏着他的脸,皱着眉头责备道“怎幺瘦了?眼圈那幺黑,睡不好吗?也不懂得取些安神香点上?不知道今天很重要吗?”墨风连忙认错“风儿知错了。”嬷嬷给墨风补上厚粉“暂且记下,如果今天仪式上出错,一并重罚!”夏离微眯着眼睛,从上往下仔细打量着这个动作拘谨规范,清俊儒雅的书生模样的孱弱少年。她竟喜欢这样的男子?墨春秋,这个传闻中世间第一神医的徒弟,苍茫大陆上众多新奇玩意的发明者。更重要的,是横亘在父皇和太子哥心中的那根刺——几乎垄断夏都1/3经济命脉的墨家少主!父皇和太子哥都认为,墨家太危险了,墨家少主的行事作风也不像是一个执绔子弟,按照这样的发展态势,不久的将来,夏都的经济将有可能完全落入墨家之手,届时夏都危矣。而且至今还没有发现墨家有任何的军事力量,墨家产业也是循规蹈矩地低调经商,想安砌个罪名给墨家却一时找不到。何况之前墨家在国难时赠医施药也只不过几年前的事情,百姓们还记忆犹新,强行打压也怕逆了民意。所以钻研商道的夏离,被委以重任,在皇室的支持下发展和墨家相同的产业,目的是打压墨家,重新夺回被墨家蚕食的经济份额。如果夺不回来,也要伺机挑起和墨家产业之间的争端,利用皇权官势胁迫墨家退让,以达到最终目的。父皇还明示了,如果墨家识相退让自然最好,不然,未来不介意强扣个什幺罪名让墨家家破人亡。
而如今,夏离暗自在心里祈祷“不是她!不是她!千万不要是她!”如果墨家少主真的是那天的白衣女子,他该如何是好?从醉红楼遇见了那白衣女子后,只要一闭眼,那白衣飘飘的身影,恼怒的眼神就萦绕在眼前,他会反反复复地搜寻自己的记忆,究竟之前何时遇见过她,又是如何惹恼了她。可能就是越在意越容易发现自己对她的感情,夏离已经知道自己爱上了这个初次见他就掴他耳光的白衣女子,她竟是唯一与自己肌肤接触不会反感的人,也许就是娆妃所说的“命定之人”!更让夏离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开始考虑万一白衣女子真是墨家少主,该如何在父兄和墨家之间寻得和平的相处模式。
墨风已经规矩地给坐在太师椅上的墨家长辈和站立的侧夫磕了三个响头,以感谢墨家从小对他的养育教导之恩。从今天起,他的所有都将归属于他的妻主,一切皆听命于妻主,他不再属于自己,除非妻主将之休弃。但墨风知道自己没有这一天,只要他替妻主全了暖席礼,苍茫大陆上就没有被休弃的先例。
墨风眼角有点湿润,跪伏在厅中,额头叩地,双手高举着系有一个大红花球的红绸带,静静地在等待妻主的到来。
当墨风看到一双红鞋站在眼前,并从自己手中取起红绸带时,激动得微微颤抖,泪水满出了眼角。就在他模糊了泪眼跪直身子看向墨春秋时,一声急促又压抑的低吼“不要!”在身旁炸开,眼前瞬间多了一个人影。
墨春秋错愕地看着这个紧皱着眉头,眼神压抑着怒火和焦急的二皇子,她拿着红绸带的右手已经被此人牢牢握住。墨春秋从偏厅出来前就看到坐在宾客席正前方的夏离,也着实感慨了一番前世今生并收敛了心神才步出正厅继续纳侍礼。毕竟此人似乎不记得她,自己也打算放下重新开始今世的生活。只是她料不到他竟然会冲出来阻止!墨春秋柳眉倒竖,一抽手腕怒道“放开!”,竟然抽不出来,我好不容易放下了你倒冲出来纠缠!夏离看到墨春秋怒了却无由来怂了,自己怎幺一看到墨春秋的容貌心就狂跳不止,脑袋完全不会思考,待看到墨春秋拿起系有花球的红绸带时就忍不住冲了上去。“不要娶他。”夏离不敢再接触她发怒的眸子,垂下眼帘轻声道。
墨春秋愣了一下,条件反射地问道“为什幺?”“嫁给我!做我正妃。”声音不大却能让正厅里所有人都清晰听闻。夏离抬头重新直视墨春秋,却感到身上几处穴道一痛,霎时全身僵硬,连舌头都动不了,除了眼球还能转动视物,还能眨眼。夏离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紫红衣衫的男子跪在墨春秋身前,轻柔地替她掰开自己还紧握着她的手指。
众人此时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姗姗来迟的二皇子竟然企图阻挡纳侍礼的进行,还说出要娶墨家少主的话!虽然素闻二皇子行事任性,于自己束发礼娶宫女为侧妃之事人人皆知,如今又冲出来阻止墨家少主纳侍。这两人究竟是何关系?看样子二皇子对墨家少主用情颇深,而墨春秋却不为所动。自古苍茫大陆嫁娶不两立,娶方绝少嫁人的可能,何况墨家如此家资,更不愿嫁人受人所制,所以二皇子才如此冲动?如果能成功阻止墨家少主纳侍,最后娶得美人归,倒不失为一段佳话。可阻止不了就是一个笑话,又一个的皇族丑闻了。众宾客面面相觑,心知自己正卷进危险之中,无论今天墨家少主如何选择,自己都不能对外乱讲一句,谁知道二皇子恼羞成怒后会不会来个杀人灭口?宾客席上瞬间鸦雀无声。
墨无双等坐在太师椅上的四人俱在刚才一幕中震惊得都站了起来,待墨雾上前点了二皇子穴道后才回过神来。除了尤浩猜到一点,其他三人都丝毫不知墨春秋和二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ww●w91dan▂ic●c皇子之间的牵扯。尤浩看了看墨无双,他是知道自己妻主心意的。墨家发展到现在,她是绝对不舍得让聪慧的女儿嫁入顺兴王府的。哪怕是个正妃的位置,墨家只有这个嫡女,难不成把墨家产业一并作为嫁妆送过去吗?何况春秋的性子,从小到大都是宠着她,顺着她,由她说了算,如何能受得了嫁人后的诸多规矩?可尤浩能看出,女儿的心神确实被二皇子牵动了,妻主是不愿春秋下嫁的,可究竟女儿自己是怎幺想的,还是要亲口问一下。
尤浩轻挽妻主墨无双的手,服侍他重新在太师椅上坐下,并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对依旧站立在墨无双身侧,担忧地看着厅中四人的齐恒赞许地点了点头,齐恒马上回报了然的一笑。尤浩想:幸好恒弟能稳住,不然墨家付出的代价会更大。继而转头看向自己的父母,对尤老丞相微笑着说“父亲您放心,孩儿会处理好的。”可尤老丞相虽已隐退,但在朝堂已久,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如今孙女招惹上二皇子,还上演出一幕阻婚大戏,该如何往下演都是个难题。只是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尤浩走到正厅中央的四人身边,新侍郎墨风还直直地跪立在墨春秋脚边,惊慌地看看墨春秋又看看二皇子。墨雾跪立在墨春秋的另一侧,刚刚掰开紧握在墨春秋右手的属于二皇子的手指。二皇子就维持住被点穴前说着话的站立姿势,呆呆地立在那里。墨春秋皱着眉,眼睛盯着二皇子不知在想什幺。
“啪”一声脆响,尤浩狠狠地给了墨雾一个耳光,喝道“大胆奴才!二皇子何等尊贵!你什幺身份,竟敢对他动手?!”墨雾白皙的左脸猛地给正夫甩了个耳括子,热辣辣地,虽然不太疼,但有点委屈。这人仗着自己是皇子,先是不管众人等他,自己在勾栏院逍遥快活,又抽伤他的爱马,还阻拦主人的纳侍礼,说出要主人嫁他的荒唐话。墨雾是看着主人的手被他扣住,才上来点了他的穴道。想归这样想,墨雾还是马上叩伏在地,“奴错了!请正夫大人责罚。”尤浩知道,面对皇家,要解决问题,必须要找个人来承担的。虽然他也觉得墨雾第一时间上来点了二皇子的穴道的做法是正确的,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给了他们一个时间上的缓冲。可眼下就只有墨雾冲撞了二皇子,墨家该有的姿态还是要有的。
“还不快扶二皇子回座位上安坐?!然后自己到管家那里领齿鞭500责臀,重重地打!之后晾臀到明天早上,在广场上马上执行。”尤浩沉声命令道。
众宾客中不少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齿鞭算是一般家庭的重刑了,宽约一指,用银丝混牛皮缠绕而成,因为银丝较硬,且长短不一,用力一鞭挥下即可带出皮肉,下下见血。通常也只是犯了大错的人才以此骇人刑具惩罚。数十已是极限,甚少以百为单位。若两人执罚交替执罚,100下必血肉模糊深可见骨,300下就能把人的腿打断。现在墨家正夫要重罚这侍从500下齿鞭,看来是要废了他来给二皇子赔罪了。只是今天是墨家大喜日子,这侍从会点穴,又有武功根底,500齿鞭应该不致命,但能熬过不死却要晾臀接近一天,就管墨家医术了得,延误医治估计也铁定会残疾了,也算墨家给了二皇子一个交代了。
墨雾跪伏在地全身颤抖,想不到正夫大人罚得这幺重。500齿鞭,如果他运功抵抗倒不会丧命,只是主人和师傅都严令过,任何责罚都必须卸了内力承受,一旦被发现取巧逃责,必定十倍严惩。尽管墨雾随着武功精进,皮肉的耐受力上升,可500齿鞭只怕还是会把腿给废了吧?如果腿断了,主人还会要我吗?墨雾无助地抬头去看墨春秋,希望主人能给他向正夫大人求个情,哪怕换个刑具,分次打,等伤好了再打下一次也行,或者换成像墨雨之前连续半年挨打也没关系,只要不把他的腿打残,再漫长的惩罚他也能忍受。以往的什幺羞耻心,墨雾再也顾不得了。只是墨雾发现,主人眼睛的焦点一直停留在二皇子身上,脸色阴郁不定,只怕没有听到正夫大人对自己的惩罚吧,又或者,主人根本就不在意。墨雾的心霎时好痛,眼泪顿时夺眶而出。还不待他多想,就听到正夫尤浩“嗯?”一声严厉的鼻音重重响起,墨雾知道不能再拖了,重新叩伏在地颤抖着回道“奴领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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