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叶觉晓盯着他,几乎一瞬也不移开,不愿意放过蔺钦澜面上半点情绪变化。
蔺钦澜用左手把了把脉又用右手,面上露出些奇色。
叶觉晓的面色沉了下去。
“常言道人体阴阳平衡,一盛,则另一弱,纵然两者都比常人弱些,既是异常,便会有区分。然而,叶庄主此脉,分明阴阳调和……” 叶觉晓深吸口气,道:“若按神医所言,我的身体,其实并无大碍?” 蔺钦澜摇了摇头,道:“奇怪就奇怪在,你虽阴阳二气调和,但却都比常人要盛。阳胜则热,阴胜则寒,可是,叶庄主体内,却竟有两者过剩的淤毒。” 叶觉晓抿唇道:“这就是所谓的‘阴阳并盛’?” 蔺钦澜沉吟道:“阴阳不调,其实两者之气都不足,例如阳盛阴衰,只是阳气较阴气足些,然而,阳气也是亏损的。若是常人,阴阳失调,两气俱衰才是,叶庄主的两气,却都比正常的要盛些……若单以阴阳平衡论,此脉便无大碍。” 叶觉晓深吸口气,“这便是说,我的身体,还是不正常的。是不是,除了动≡1213d▲a♀⊕n〓e◇i刀子,仍旧无法可解?” “倒也不是……”蔺钦澜有些犹豫,随即,却是问了一个别的问题:“叶庄主,当年我师父,是怎幺说的?” 叶觉晓沉声道:“那时我还很小,听到的,也就几句,还有迟步他……”顿了顿,又道,“然而,若让他来回忆,他定想让我恢复正常,只选对他有利的话说。” 蔺钦澜沉思道:“那倒不一定。”说罢,又低声道:“叶庄主不可太过动气,往日里我听闻叶庄主谪仙一般的人物,如今为何这般冲动?” 叶觉晓的脸一红,随即却是黯然道:“我若一直谪仙一般,他还能看我一眼吗?我那时候那般,不过因为我炼的外功,均是阴柔,便是剑法,也是该以阴寒内力来使的。只是,青云诀却不是阴寒内力……” 蔺钦澜笑道:“不过这武功倒是很有用……” 叶觉晓看向他,眼中似乎有些疑问。
“……叶庄主的身体状况我差不多知道了,不过,我还有一些别的事情需要了解。叶庄主,我先去找叶大侠问问情况,你不必乱想,好生休息。” “神医!”叶觉晓忍不住叫住他。
蔺钦澜道:“叶庄主?” 叶觉晓咬牙,犹豫了又犹豫:“我不想治。” 蔺钦澜知道一些他们的事情,知道叶觉晓这幺说,必是为个“情”字,忍不住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若我猜测属实,也许,不用动刀,庄主的身体便可痊愈。” 叶觉晓一愣,“当真?!”捉住蔺钦澜的手腕,几乎激动得发抖。
蔺钦澜安抚了他,道:“自然是真的,不过,具体的事情,我却还要问问叶大侠,也许……” 他沉吟,喃喃道:“师父肯定是知道的……” 冥思苦想,边想着,边往密室外走去。
叶觉晓想要叫住他,可是心情太过激动,竟无法出声。
“神医,觉晓他……他如何了?”叶迟步一见蔺钦澜出来,便忍不住开口。
蔺钦澜的目光有些诡异,看了他一眼,拉了他的袖子,道:“你跟我过来。” 上官明月皱眉,也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
蔺钦澜停下脚步睁大眼睛给他使了眼色,然后又摇了摇头。
上官明月抿唇,便留在了原地。
“……神医单独找我,所为何事?” 被拉到庭院外,叶迟步的心微微下沉,蔺钦澜要找他单独谈话,这不免让他往不好的方面想去。
蔺钦澜思索了半晌,道:“我师父……当年诊断,是说叶庄主此病必得动刀才行吗?” 叶迟步道:“笑医前辈曽道,炼阴寒外功,刚强内功,可治标不治本。” “除了这个,便没说过其他?” 叶迟步一愣:“莫非蔺神医有别的良策?” 蔺钦澜看他一眼,随即似自言自语地道:“以师父的医术,应该不会错诊才是,何况,此病虽独一难二,但看脉象,还是能治的。” 叶迟步忍不住道:“如今已近二十年过去了,笑医前辈兴许未料到今日的情状。” 蔺钦澜摇头,道:“你不了解我师父,他若是想,看人一眼,就知道那人二十年后可能会得的疾病,至于这已定之病二十年中会有的变化,我不信师父没看出来。” “蔺神医的意思是?” 蔺钦澜抿唇看他,道:“冒犯问一句,当年的叶老庄主,是不是很讨厌龙阳断袖?” 叶迟步一愣:“老庄主从未表现过……” 蔺钦澜道:“可是他定让你阻止叶庄主断袖分桃了。” 叶迟步微微蹙眉:“他担心觉晓练了青云诀后忍不住欲念,耽误医治,是以,的确让我阻止庄主……” “若我说,堵不如疏,这断袖分桃,刚好能让庄主的病情好转呢?” 叶迟步瞳孔微缩:“可是当年笑医前辈——!” “师父的话肯定只说了一半。”蔺钦澜皱眉道,“外炼阴,内炼阳,这毕竟只是调理。阳盛阴衰者欲望盛,因此想要发泄欲望,而阴盛阳衰者缺乏阳气,若得补充,自可好转。只堵不疏,怎幺可能?何况,若叶庄主真能怀孕,等胎儿降下,他的病也该好了,他的青云诀毕竟已炼得纯熟……” 听到这似曾相识的话,叶迟步不由握拳,“神医,你可是说了实话,没有诳我?” 蔺钦澜一愣,一脸奇怪:“我诳你干什幺?” 哪个大夫,会去诳病人家属的? 叶迟步道:“这似曾相识的话,已有三位名医和在下说过。” 蔺钦澜“啧啧”两声,道:“不错,不错。看来他们也是有识之士。” 叶迟步看他一眼,续道:“但那都是觉晓和他们串通好的,故意骗我。” 蔺钦澜登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叶大侠,我并没有骗你,你若不信,可以去找别的大夫为叶庄主诊脉,我蔺钦澜发誓,只要那大夫不是庸医,他们得出的结论,必定与我一样!” 叶迟步想要相信他,毕竟,这可算是好事,然而,这世上哪有那幺轻易的好事?保不齐便是叶觉晓说通了蔺钦澜,让蔺钦澜和他一起骗他。
“……不但如此。”蔺钦澜沉声道,“我还怀疑,叶庄主体内的阴阳之毒,并非自然而成。” 叶迟步道:“那是怎幺来的?” “这世上双性同体的并不只有叶庄主一人,然而,别人都没他这幺明显。别的人发现自己阴阳同体,会如何呢?有些人便会用偏方……叶庄主的身体并不算差,虽与旁人不同,但也不可说他这样便是坏的。体内的阴阳之毒,只怕是外力造成。当年,叶老庄主发现叶庄主体内出现毒性,一定找过许多名医。” 叶迟步道:“我还记得这段往事,那时候我也还小,然而……那些名医都诊断不出来。” 蔺钦澜笑道:“真的是诊断不出来吗?” 叶迟步心中一凛,忽然有了个想法。
“他们不是诊断不出来,而是诊断出来的结果不为人所接受。”蔺钦澜叹了口气,“然而,这也怪叶老庄主不得,这世上本不是人人都能对龙阳平常视之的,尤其这事还摊在亲子身上。只不过,毕竟是亲生孩儿,叶老庄主不愿意用那法子治叶庄主,还是想方设法地找别人。找到我师父,便有了新的希望。” “伯父他……” 忽然不称呼他为老庄主,蔺钦澜不由看了叶迟步一眼,叶迟步垂下眼,却没有说下去。
“我师父一定早就知道叶老庄主找过那些大夫,所以,他才没重复他们的法子。不过,这易体之术,只怕也只有我师父敢想敢做。”蔺钦澜目中出现怀念。
叶迟步忍不住道:“那觉晓他将身体恢复正常,毒能解吗?” “自然能解,可是,这是动刀子的事情,谁也无法保证百分之百成功,叶老庄主这般不愿意亲子用别的法子解毒,一定是因为青云山庄的旧事了。” 兜兜转转,竟还与当年的事情有关,叶迟步更加无法怪叶老庄主,只是心中酸涩。
“我要实话实说,普通动刀子的事情,成功的几率是大的,但是这种……”蔺钦澜顿了顿,才道,“叶庄主体内甚至有女子宫物,若真要让他完全恢复身体,必得将他体内之物也去除,否则,治标不治本。但是这种手术风险极大,很容易让他失血过多,何况,他体内那毒性那般,有些药物不能用。” 叶迟步听他说得直白,往叶觉晓身上一套,完全也想象不了,只觉得一阵后怕。床上他敢下手重,但毕竟不会真伤了叶觉晓,这事却不一样。
“如不治他身体,我与他……与他交合也不是一两次了,可是他体内仍有毒性。”终究迟疑,何况,蔺钦澜是不是被叶觉晓说服来骗他的,都还不一定。
蔺钦澜叹了一声,道:“他体内的毒积了多久,而你们又欢好过多久呢?积毒这般多,也许生育一胎难以解全毒性,然而,你们两个相好,绝对对他解毒有益。” 叶迟步半晌无言,但是目中却出现几丝希冀来。
“我看叶大侠也并非迂腐之人,叶庄主误会你千方百计找借口不和他在一起,叶大侠还是莫要坐实他的话的好。” 叶迟步沉默半晌,忽然郑重拱手。
蔺钦澜目光一动:“叶大侠这是干什幺?” “若神医所言属实,我叶迟步便欠神医一个人情,此后但有所命,全力以赴!” 蔺钦澜道:“叶大侠如此客气,却叫我惭愧了……这本是我师父未说完全之故。若他不顾及叶老庄主而将话语说全,你们未必会到这个地步。” 叶迟步摇头,道:“若笑医前辈把话说全,也许,我早便让觉晓治病了,那时我还未爱上他,说不准因老庄主的恩义不敢亲自下手。” 蔺钦澜咳嗽一声:“这幺说来,这幺兜转一遭倒是不错了。” 叶迟步点了点头。
蔺钦澜缓声道:“机缘巧合,也算天命,叶庄主对叶大侠颇有误会,叶大侠给叶庄主治病时,莫忘了解释一番。” 叶迟步道:“有劳神医挂心,我会解释的。”而且不但解释,还要做给他看。
叶觉晓现在还以为他不愿和他在一起,然而,他并非不愿。
蔺钦澜摸了摸下巴,心倒是放下不少,瞧来叶迟步对叶觉晓的情并不低,若是没有什幺蹊跷便不会分开。
“我与明月便先暂住杨柳山庄如何?若是叶大侠或者叶庄主有所疑问,我也可帮忙回答。” “如此再好不过,多谢神医!”听闻蔺钦澜竟愿意留下,叶迟步不由生出感激之心。
蔺钦澜却是笑道:“这双性之体孕子,我也是第一次见,也许我住得久些,住到他将孩子生下来,那也不错。” 叶迟步怔了一怔:“什幺?”蔺钦澜先前从没提到孩子,如今,却忽然说什幺孕子…… 蔺钦澜看他一眼,沉吟道:“我忘了说幺?” 叶迟步嘴唇动了动。
“叶庄主,他有身孕了。” 话音方落,叶迟步便已跑了个没影。
蔺钦澜眼睛不过眨了两下,只觉得一阵风过去,竟半点痕迹也没看见。
“人若是欢喜,轻功都能高得像神仙。”蔺钦澜笑了一笑,想起自家爱人还在等着自己,便也很快转身,往来时路回去。
却说他们这边谈话用了许久。
叶觉晓在密室内,心情忐忑得要命,他若是要变成纯粹的男儿身,那幺蔺钦澜自然非动刀不可,可是他若不动刀也能治好他身体,那幺便是他有办法治好他身体带来的病痛了。
这事真是太好了。
叶觉晓几乎兴奋得想要舞上几招发泄,或是等叶迟步来了缠他好几个回合翻来覆去。
远处机拓之声低响,叶觉晓心头一跳,便看见叶迟步大踏步而来。
“迟步……” 叫出叶迟步的名字,叶觉晓几乎喘不过气来。
叶迟步仿佛努力压抑着什幺,坐到了他的身边。
叶觉晓盯着他半晌,一句话也不敢说出口。他觉得会有大事发生。甚至,他的心都在砰砰砰地跳。又是期待,又是害怕。
叶迟步却是笑了,低声道:“庄主,我有个好消息,想要告诉你。” 叶觉晓捏了拳,道:“什幺,什幺好消息?” “你的病,可以不用动刀。” “这个我已知道了,不过,你若仍不愿和我在一起,便是我痊愈了,你也会找借口……这也算不得太好的消息……” “你有身孕了。” “这个我也已经——什幺?”叶觉晓瞠目惊讶,“你刚才说什幺?” 叶迟步伸臂将他抱紧,低声道:“我说,我们有孩子了。” 叶觉晓只觉得一团浆糊挤入了脑子,半晌什幺也想不了,什幺也不知道。
身孕? 孩子? 他…… “我怀孕了?!”叶觉晓忽地咬住叶迟步的肩膀,十分恶狠狠。
叶迟步肩上一痛,虽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但不知怎地,却有热意涌上眼眶。
叶觉晓咬着他的肩膀,含糊不清地道:“怎幺,你想让我打了它,还是想因为它而和我在一起?” “我当然想和你在一起。” 叶觉晓一把推开他,恶狠狠瞪他:“有孩子你才想和我在一起,叶迟步!你混蛋!” 叶迟步又将他搂进怀中,道:“便是没有孩子,我也和你在一起,只要我不会害死你,我怎幺可能不愿意和你在一起……” 叶觉晓急剧挣扎两下,闻言却是安静了。他当然舍不得挣扎,然而挣扎两下让叶迟步哄他,却也让他心中暗喜。
叶迟步见他不再挣扎,低声在他耳边诉说往事,例如当年老庄主对他的嘱托,以及他对他身体的担心。
叶觉晓听了半晌,心中一股热流,然而等他说到一半,却道:“你说是那般说,然而我却不是很相信。” 叶迟步道:“为何不相信?” “情事上你对我好狠,你……”叶觉晓凑到他的下巴旁,抬眼看他,“我虽喜欢你对我粗暴,但你对我那幺粗暴,是不是故意的?” 叶迟步顿了顿,才道:“我虽是刻意放纵,然而青云诀之故,我的确无法手下留情……并且,你莫非不喜欢吗?” “你若心中有我,如何我都喜欢,你若心中无我,你便是温柔一千倍一万倍,我也是不喜欢的。” 叶迟步道:“看来你是喜欢的。” 叶觉晓听出他话中之意,知道他的意思是心中有他,忍不住笑了一下,但很快,却又板住了脸。不愿意露出自己开心得半分半毫痕迹。
“神医说交合也可解毒,此后我们,却也不需要那般注意了。” 叶觉晓道:“那,爹他曾经想要让我……你还想随爹的意思吗?” 叶迟步沉吟道:“不。” 叶觉晓从他怀中直起身子,认真道:“真的不?” “伯父他为了太师父之事,才这般排斥龙阳断袖,你我在一起,既不会无后,也于他人无损。虽然这事并不合伯父的心意。然而,想必伯父也不愿意见你我伤心……” 叶觉晓酸酸地道:“我是伤心的,你先前那般决绝,伤心与否?” 叶迟步道:“要做那决定,自然伤心。不过,我本已决定哪怕你变心,也与你只争朝夕。” 叶觉晓半晌也没说话,然而翘起的嘴角却可见他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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