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落羽前面的四名武士此时站立起来,以他们天启卫的地位,若是面前只有皇帝和自己国家的高层,他们是不必对皇帝下拜行礼的。他们并排站到了已经没人的大殿一侧,皇帝也整理了衣冠,摘下头上装饰着水晶挂链的皇冠,庄严笔挺地走到了凉落羽的身前。
凉落羽之前也早已跟着四名武士大哥站立起来,但此时面临着这个当朝的皇帝,恍然间似乎觉得这个身影在小时候的梦境里出现过一样,但过去的记忆模糊迷离,他也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就是自己离开多年的亲生父亲,但如今皇帝身上还未散去的帝王霸气还是隐隐震慑着少年的心神,使他不敢在这个在王朝中如同顶天立地的男人面前有丝毫的轻举妄动。
但最震慑住他的还不是这个集万千权利于一身的男人,而是四周反射着粼粼金光的雕饰,他在小村子里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多的金子聚集在一起,而且只是用来雕刻毫无用途的装饰品。像是孤野小镇的穷苦少年某天突然身临其境自己从未见过的梦境,并且他现在已经知道他将来是要继承这一切荣华的皇储,心里早已经是热血沸腾。
毕竟小孩子对欲望表现的是那么天真赤裸,可是过去还是纯洁的心灵总有一天会被世界上的污秽所包容。从他某天真正接触到内心的欲望开始。
皇帝看到凉落羽呆呆环视四周的眼神,哈哈大笑道,“孩子,虽然这么多年不见了,朕也算愧对于你,但以后你再也不会离开朕了。因为你未来要继承我在这里所有的财富,包括对王朝内外的无尽权利!”
“你就是当初抛弃我的爹吗?”凉落羽虽然被财富如此吸引,但孩子心里久已埋藏的那股对亲情的欲望还是让他忍心问出了这句话。
但皇帝叹了口气,“当年朕确实不该抛弃你,但朕毕竟是朗朗大凉的一国之君,家国之事不容的时候朕只好忍痛为了国家大义,但如今一切已然安定,朕既然接回了你,一定不会再次让你失去的。”
他说这句话时不知为何,却不敢再正视凉落羽直视他的那双晶莹透亮的双眸,只好视线掠过凉落羽的头顶,落在那扇宽大厚重的紫金大门上,但在凉落羽看来他这时候是多么的凄苦惆怅,仿佛当年一事仍然近在眼前,挥之不去的折磨着这个已经身近半百的老人,此时在皇帝的身上凉落羽已经体会不到之前那股有如大山磅礴的帝王霸气,反而体会到了一种孤苦伶仃茕茕孑立的悲凉之意。
就在皇帝说完这句话时,凉落羽突然上前几步一把抱住了皇帝身着黄袍的腰脊,眼泪开始从他眼中涌出,打湿了黄袍上绣着的丝线,滚落到地上的泪珠溅射出梦幻的光影—这是少年心中多年来的伤痕愈合时的泪花—--自从他从养父母那里亲口知道他并不属于原来的那个地方。
“你有没有一些当年朕留给你的信物呢?”皇帝温柔的摸了摸凉落羽的脑袋,突然问道。
“就是当年你们留给我的挂饰吗?”凉落羽反问道。
“正是。”
“我在离开的时候把它送给了我最好的朋友。”凉落羽松开了皇帝,抹去了眼角的泪痕,回想起曾经和南羽辰烈一起嬉戏的岁月,最边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
“这样啊……”皇帝愣了愣神,但马上就恢复了平静,看着身高只到自己一半的凉落羽,轻生道,“看来你们的关系一定非常亲密了。”
但凉落羽没有意识到皇帝的态度,转而问道,“那么你是我爹,我娘又在哪里呀?”
“你娘”皇帝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断了片刻接着道,“你娘再送走你之后不久就因为患了不治之症而逝了……”
凉落羽听到自己的娘亲早已离去,悲痛突然毫无征兆的冲破了心中的防线,掩盖了之前还是因为回忆而来欢欣情绪,“我娘死了?”
“是啊……你娘早就死了……”皇帝叹着气,试图安慰悲伤的小孩,“朕以后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不。”凉落羽大叫道,“我一定会替娘照顾好爹的。”说着他又紧紧抱住了皇帝。
一旁的天启武士们一直看着这聚集在一起的两人,却始终面不改色地等待皇帝的指令,像是他们本就是一尊摆放在那里的雕塑一样。皇帝拍了拍凉落羽,凉落羽却把脑袋都埋进了皇帝的怀中,一副再也不想离开的模样,但皇帝却对天启武士们说道,“转告你们的首领,从今天起你们天启就着手训练未来的皇储,势必要让他在五年之内有能够掌控全天下的力量。”
“是!”天启武士们一只手臂折到胸前,这是他们天启自古以来宣誓时的手势,如今表示他们必将完成使命的决心。
皇帝点了点头,将凉落羽送到了天启武士们身边,“从今往后你就要开始学习武学和帝王之道了,如果你真的想替我着想,那就尽早打败所有的天启武士,成为王朝里最优秀的人,那时候你才会有能力分担我的责任。”
凉落羽哽咽着道,“是,我一定会早日成为最出色的人,为了爹和娘。”
“你们先带他离开吧。”皇帝挥了挥手,转身走向自己的白玉王座,“节伯留下,朕还有一些话要和你说。”
武士中的那位大哥听到皇帝叫他的名字,走上前几步站在了过道中央,这次却没有下跪,并且正视着王座上的皇帝。剩下的三名武士带着凉落羽离开了皇宫,如今的皇宫内更显的冷寂。
“不知道皇帝还有什么别的事要吩咐。”叫节伯的武士率先问道,话语间是一股不屈不挠的风气。
“我想让你带着如今御凌城里的部分军队,再去一趟落羽回来的那处村子。”
听到这里,节伯的眼神一凛,问到,“那里还有什么遗落下的东西吗?”
“去找到当初落羽送给玉佩的小孩,把他的玉佩给我夺回来,那相当于是王朝的镇朝之宝,绝不能就这样落到外人手里。”皇帝说道。
“难不成那块玉佩就是古书里说到的”节伯突然有些失态,不可思议的看着上面的皇帝。
但皇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正是!”
“臣不违皇血,定不辱使命!”节伯终于第一次在没有外国使节时,面对皇帝低下了武士高贵的头颅。
“去吧。”
皇帝扔下来一块透彻的蓝色令牌,透过令牌仿佛能够看到其内部的花纹,这是属于调用军队的将军征战时才会下发的令牌,如今却赋予了节伯,只是让他来收回一块送出去的玉佩。可想而知,皇帝的此行已经表明了他内心的态度—--就算用军队屠戮一个村子也要收回那块玉佩,可见玉佩在皇帝心中占据了多么重要的地位。
节伯停顿了一会,但还是捡起了地上的令牌,转身离开了宫殿,毕竟这块相当于沾染血迹的令牌,他可不认为那个村子会这么珍惜一块看不出来历的东西。
此时唯独剩下皇帝一人高坐在玲珑剔透的白玉王座上,身后还是那柄缠绕着红绫的古剑。武士离开时吹过大门的风挑动了轻薄的红绫,如今看起来却像是墙壁上舞动的幽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