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演兵场里，少年手中长枪一遍遍刺出又收回，也只是重复着这一个动作，好像可以不休不止而不觉枯燥，因为他已经这样做了不止一天了。
他手中的长枪是来自一位女子，说是取自很远的一座山里一只野兽的肋骨，经过精深武器锻造师的打造后，应该也能算是这个王朝里数一数二的神器了。
“咱们王朝里唯一的小太子怎么能没有一件得意的武装呢？”那位女子那时候是这样说的，如今她站在远处看着少年练武，身边并肩的就是少年真正的师傅，节伯。
这多天以来，自从月无痕现身在天启内部，似乎就没再怎么离开过，而过去的她则像一只游魂，除了各地有突发的事件需要皇帝决断，一般在整个皇城里都看不到她的影子。
谁也不知道这位首领为什么突然这个时候安定在了皇城，当然也不可能会有人知道，毕竟天启的首领作为皇帝的直系下属，只受皇帝一人的任命。
节伯则表现的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这些之前他把寻找玉佩的任务下发给了王朝里的各级官府，话说到现在为止，应该可以搜查的地方都已经被那些官兵们翻了个底朝天，但一直都没有关于玉佩的任何消息传来，更没有有关携带那玉佩的少年的消息。
皇帝之前也找过一次他，说是皇室秘藏事关整个皇朝的底蕴，如果到最后都不能找到那块玉佩，自然不可能让小太子来受到处分，尽管那玉佩是当初经小太子之手送出去的。所以言外之意自然是让他这个寻找玉佩的人来承担责任了，并且如今他还是小太子的师傅。
如果真的到了受罚的那一天，如此重要的东西遗失在外，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惩罚能高过死刑，可能唯一的区别只是到时候怎么死了吧，是被挂上无数耀眼的名誉斩掉头颅，还是被宣判那些可能本不该属于他的恶名而处以绞刑。
他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但他知道自己还不到该死的时候。
------
很多年以前，在他的印象里似乎有两个长相相似的孩子，稍大的孩子一脸锐气，对着天空说自己未来是要当上最强武者的人，到时候自己一身剑术无双，就会在一片山后面建造一片属于他们兄弟的领地，如果谁敢侵犯到他们的领地，就会遭到他无情的驱逐，自然也没有人敢来欺负他唯一的弟弟，而他们两人也终会过上别人都羡慕的生活。
身边较小的孩子一脸稚气，看着哥哥吐露的豪言壮语，夸赞哥哥的理想好伟大，又接着问他可以做些什么呢？
大孩子宠溺地摸了摸弟弟的脑袋，像个大人一样，说到了那个时候你就是咱们领地里唯一的领主，如果你看谁不顺眼，只需要挥挥手指个方向，哥哥就会带领人马帮你扫平目所能及的地方。
小孩子说那他们岂不是创造了一个自己的国家？
大孩子说，国家都是大人们想象的东西，那里面充满了和我们一样没有爹娘也没有衣食的孩子，所以我们不要创造国家，我们的领地是给和我们一样的孩子们的，那是只属于我们孩子的乐园！
后来在一次抢食一家包子店刚出炉的包子时，他们兄弟两人被街头拥挤的人头冲散，分散前哥哥把好不容易到手的几个包子都塞到了弟弟手上，对他说你先跑不要管我，只要弟弟你活下去，做哥哥的我就一定不会死的。
他那时候天真无邪，以为哥哥说的所有话都是真的，包括未来会建造属于他们自己的领地，所以他只顾头也不回的逃离，任由哥哥被一群店铺里走出来的壮汉拦在了一个角落里。
很多天后，吃完了手中的包子，年幼的他却始终没见到那个始终对他报以微笑的哥哥来找他，以为哥哥或许是忘了他们很久以前经常聚在一起的地方，于是独自忍着饥饿又回到了那天偷包子的地方。
人来人往的街头，包子店里热气腾腾，一轮一轮的包子送走了一批批笑容满面的客人。他走到一个阴暗的角落，那里躺着一个孩子的尸体，血迹溅到了墙上，留下了像水斑一样的暗红色痕迹，那孩子的身上的灰白衬衣被撕的粉碎，露出里面瘦骨嶙峋又被拳头砸的深陷的胸膛。
------
他记得那一天他没再去寻找食物，只是坐在那里，和那具已经开始腐臭的尸体，幻想着过去两个孩子勾勒的梦境，等着有一天那个睡着的哥哥突然在自己身边醒来，又对他说我们一起建造我们自己的领地吧！
但直到他的眼前开始昏暗，身体不自觉的倒在墙边时，那个曾经在一起的小孩也没有醒来，他真的死了，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过去哥哥对他说自己不会死都是骗他的，原来一个人真的很容易死掉，就像某一天一觉醒来，才发现隔壁一直住人的房子早就已经空了，而所有天真的的梦想支离破碎，世界上除了自己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街上的人们一如既往的经过，也没有人曾注意到某个不易发现的角落里即将再次逝去的一条生命，直到一名男子来到小节伯身前，看着渐渐冷去的小孩，将他抱回了自己建在野外的木屋里，给他换了保暖的衣物，做了他过去从未吃过的兽肉。
那个男人就是上一任天启卫的首领，他教会了节伯各种武器的使用方法，传授给他世上罕有的绝世武功，像是对待的是自己的孩子。
“你恨这个世界吗？”有一天那个天启首领问少年时期的节伯。
他想了想，回答，“恨！”
天启的首领先是叹了口气，接着对他说，“有些时候不要对这个世界报多少念想，因为我们终于都会对这个世界妥协，你恨它这件事并不能给你带来多少好处，所以还是忘掉它带给你的那些伤痕吧。”
“可是这个世界让我没有了亲人，没有了哥哥，除了师傅也从没人对我施舍过一丝一毫的善意，我不知道我怎么能对这样的世界妥协！难道我们就不能有自己的选择吗？”
天启的首领看着突然激动的少年，温柔道，“孩子，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救了你吗？”
节伯沉默了，那个时候的天启首领安全可以和那些路人一样不闻不问，而他却选择了救下自己。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或许真的只是出于你刚说的所谓善意吧。”天启首领说道，“但在我心里却不该存在善意这种东西的，我是类似杀手和刺客的存在，存在的意义也只是帮助皇帝杀掉那些威胁到统治的坏人。所以你说我当时是真的出于善意吗？不是的，那些善意究其到底也只是你自己心里的臆想罢了，如果我当时没有救你呢？你会就那样死去，认为世界上冷漠就是每个人的本性，因为你从没见过有人在你面前施舍过善意，自然不会知道还有那种东西的存在。”
看着少年节伯手中垂下的木刀，天启首领最后说道，“你认为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他自然就是什么样的，所以不要轻易仇恨，如果你真的忘不掉过去，那就想尽办法去完成你们没有完成的约定吧，那也算是你们之间仅剩的羁绊了。”
从那时候开始，节伯心中就始终有一个救济那些穷苦孩子的愿望，理想着某一天能够脱离王朝的权利中心，真正去一片深山野林里完成当年哥哥最希望做成的事，所以他虽然是一名天启卫，却始终奉行着自己心中的正义，在他还没有完成所有想做的事情之前，他还不能那么轻易地死去。
这也算是他和过去师傅的承诺。
就在凉落羽终于挥完了今早的最后一次出枪时，一名信使从一旁走来，在月无痕身旁悄悄说了些什么，就默默离开了演武场。
月无痕看着日渐成长的小太子，眼中泛着由衷的欣喜，对凉落羽说道，“我要去见你的父皇了，如果有事情要离开皇都，一定好跟着你的师傅好好练武哦。”
说完她就独自闪身离开了，都还没等凉落羽答应她的要求，只好在原地苦笑了两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