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九月初十，天气晴朗, 宜拜访。
提前一周约上的会面, 全志龙不敢马虎, 提前三小时就换上西装、擦亮皮鞋，临出门时还往头发上喷了点摩丝。
现在站在门口, 更是两手提得满满当当，又是果篮又是保养品，每一样都价值不菲。
可即便准备妥当，在按门铃时还是紧张依旧。
深呼吸三次，又往掌心哈了口气, 确定口气清新后，才按下门上的小按钮。
“叮咚”
隐约可以听见门内有铃声响起，紧接着一道男声隔着安全门传出：“来啦！”
全志龙立马站得笔挺，对着猫眼露出礼貌的微笑。
门被打开，一张俊秀的面孔探了出来：“哦，志龙来啦~快进来~”
标准的八颗牙微笑，眼睛弯弯, 友好的模样让全志龙倍感亲切。
还记得bigbang刚出道时, 第一次见到男子是在《音乐银行》的后台候机室里, 他们作为新人去拜访前辈，当时眼前这人就是这么笑着鼓励他们的。
“允浩前辈，打扰了！”全志龙朝对方鞠了个躬, 提着东西往屋内走。
此人正是郑允皓, 东方神起的队长, sm娱乐公司的股东之一。
圈内圈外的有心人都知道，郑允皓生在检察官家庭，父亲、母亲、祖父都是检察官。原本家人都期许郑允皓能够接班，却没想到他颇有主意地去做了艺人，为此，他严厉且保守的父亲还断过他的生活费。
全志龙站在玄关处脱了鞋，仅着里袜走过走廊。
之前他同郑允皓几乎没有私交，两人所属公司算是业内的对头，艺人之间的交往比较敏感。可这次当全志龙找到郑允皓说明来意时，对方却没有回避，欣然同意他的拜访。
“我父亲还在午休，可能要稍等一下。”郑允皓接过全志龙带来的礼物，没有过多客气，低声问他：“想喝点什么？咖啡？茶？还是果汁？”
“哥！是志龙oppa来了吗？”没等全志龙回答，一抹清亮的女声从内室传来，紧接着，一名二十出头的少女“噔噔噔”跑了出来。
一开门，少女正正对上全志龙带笑的面孔，脸一红，又退了回去。
“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郑允皓佯怒，嘴角却是上扬的。
少女的长相同郑允皓有七八分的相似，来之前着重了解过郑允皓家庭成员关系的全志龙便猜到了少女的身份。
刚好，郑允皓介绍道：“这是我亲妹妹，郑智慧，平时都在上学。”说完，又挠挠头，疑惑道：“我记得志龙你也是88年的吧？”
全志龙笑着点点头。
“阿西！人家和你同年的！明明是亲故！叫什么oppa！”郑允皓一边把郑智慧从门里捞出来，一边凶巴巴道。
开玩笑，自己的妹妹只能叫自己oppa！
几人说笑着，突然，一道粗厚的咳嗽声从另一间内室传来。
眼见刚刚还嘻嘻哈哈的兄妹俩瞬间收好表情、立正站直，全志龙也默默把插在口袋里的右手掏了出来，伸直放在裤缝旁，背脊也挺拔了几分。
气氛有点紧张。
年约五六十岁的男人从房内走出来，凌厉的目光扫了郑氏兄妹一眼，似是不悦。
全志龙明显感到身旁这两人的身体抖了一下，不觉更紧张了，手心都冒了汗。他在心里将男人的面容同调查来的信息进行匹配，知道这位就是郑允皓的父亲，赫赫有名的郑大检察官。
“这就是你的那位朋友？”郑爸爸走到沙发旁，坐下，又冲全志龙招招手，示意他坐旁边。
全志龙老老实实地走过去，同手同脚。
“我……我去泡茶。”在郑允皓开口前，郑智慧先一步抢过这个可以逃离现场的活。
“那……我……我去……”还没等郑允皓想到还能干什么，郑爸爸就一声咳嗽打断了他，指着另一边冲他道：“你也坐过来听着。”
郑允皓一脸懊恼，怎么每次都比妹妹慢上几秒，害的他总是被抓包。
待郑允皓坐下后，郑智慧也端着茶过来了，她把茶水递给三人，怯懦道：“我作业还没写完，先去写作业了。”
说完，隐晦地递给全志龙一个“保重”的眼神，一溜烟跑了。
本来只是紧张的全志龙，在这对兄妹神秘兮兮的举动下，愣是感到了一丝恐惧，他挪了挪屁股，脚尖慢慢转到离大门最近的位置，打算一有不对劲就跑路。
毕竟，再大的事情都没有小命重要。
“你发来的资料我都看过了。”郑爸爸端起茶喝了一口，把不小心喝到嘴里的茶梗“呸”的一声啐回到茶杯里。
随着那“呸”声，全志龙和郑允皓两人应激般抖了抖身子，互相递了个“吓死我了”的眼神。
郑爸爸又开口：“你希望我去查yg公司偷税漏税的情况，可就我了解，yg公司可是你的主家啊。”
这是一个刁钻的问题，尽管来之前已经做过功课，可此时面对郑爸爸的威压，全志龙的脑门上还是渗出了汗珠。
他坐得端正，说话前上身往前曲了一下，先朝郑爸爸鞠了一躬：“是的，可即便是主家，也应该要遵守法律和道德。”
义正言辞，眼都不眨。
来之前，全志龙已经大致了解过郑爸爸的性格特点，知道他是个公正到近乎刻板的人，这番回答也是就着他的喜好量身定做的。
郑爸爸冷哼一声，似是并没被打动：“忘恩负义还说得如此坦荡。”
空气似乎凝滞了，郑允皓大气都不敢出，望向全志龙的目光里带上同情。
不过，全志龙倒是没怎么在意，反而因为郑爸爸的这句评价放松一点。因为，这几天他常常能听到别人这么评价他，自他决定要走这条路时就已经猜到会面临什么。
最重要的是，这个问题他昨晚已经想好了回答方案，此时郑爸爸的话正中红心，就如同考场上突然发现大题和自己背过的一模一样般令人愉悦。
心里有了底，全志龙端起茶喝下一口，这才慢悠悠道地开口：“本以为伯父同那些世俗小人有所不同，现在看来，倒是我想多了。”
“志龙！”郑允皓大惊，想要提醒全志龙不要激怒父亲。
然而，全志龙却像是没有接收到他递来的信号一般，继续道：“难道在伯父眼里，被人欺压、□□都不该反抗吗？或者说，曾经有人给了你一个馒头，那你之后所有的人生都要用来偿还这个馒头的恩情吗？哦，不对，不光是你自己，还有你的家人、你的爱人、甚至你的朋友？”
“放肆！”郑爸爸眯起眼，大声呵斥，虽然表面看着在生气，可眸光中却仍透露出一丝欣赏。
眼前这个小子，懂恩情，却又不愚昧。
一时之间，大家都没说话。
“下周一我会亲自带人去查。”到最后，反而是郑爸爸先沉不住气，直言道。
yes！
全志龙嘴角不自觉上扬，慢慢呼出一口气，直到这时，他才感受到后背传来的阵阵凉意，衬衣已经被汗湿透了。
“谢谢伯父。”他一改刚刚反骨的表现，又鞠了一躬，恭敬有加。
“臭小子，”郑爸爸终于露出一个笑容，只是长久不爱笑的他，乍一笑起来，看着有点僵硬，“有空多来家里坐坐，你和允浩年龄相仿，多聊聊只会对你有好处。”
郑爸爸说的不错，郑允皓出道的时间远早于全志龙，而之前他也遇到过团队危机、公司纠纷等事宜，虽然最终没有保住东方神起，但也算是过来人了。
“谢谢您。”全志龙又朝郑爸爸鞠了一躬。
郑爸爸摆摆手，正事说完他还急着回房看连续剧，便让郑允皓招待全志龙，自己直接进内室去了。
郑允皓直到确认郑爸爸关上了门、听不见外面的谈话后，才对全志龙竖起大拇指：“你是我见过第二个敢撩我父亲胡须的人。”
第二个？全志龙露出迷茫的神色。
郑允皓知道他想问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神情黯淡道：“第一个是在中。”
东方神起解散前，金在中常来郑家做客，颇受郑爸爸喜爱，只是出事后，两方就慢慢走远了。
想起往事，郑允皓正了神色：“说起来，这一次我之所以愿意帮你，也是不想再看到团队被拆散的悲剧。如果时间可以退回，我应该会再努力一点……”
努力让大家不要分开……
郑允皓没再说下去，只是叹了口气，这件事是他心中永恒的遗憾和痛楚。
同样身为团队的队长，全志龙明白这种责任、痛苦和无奈，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对了，你打算何时公开诉讼？”郑允皓并未在悲伤中沉浸过久，毕竟事情已经过去多年，看清当下、把握现在才是最主要的。
而他也知道全志龙最近做的努力都是打算脱离公司，只是还没公开罢了。
全志龙跟着郑允皓重新坐回到沙发上：“一个月之内吧，如果伯父这边的结果出来得快的话。”
“嗯，听说你们最近还在巡回演出？”
近几个月，bigbang在世界各地的巡回演唱会帮yg公司捞了不少钱，大家也都累得够呛，一下舞台就瘫在酒店昏睡，什么事情都懒得想。
“是，”就算成员们休息，他这个队长也不能休息，“我是昨晚坐飞机回来的，今晚的飞机再回去。”
“还够隐秘吗？”郑允皓面露担忧，飞机来回很容易被公司发现。
全志龙点头：“身边的经纪人、助理以及bigbang的工作人员都是要跟我们一起离开yg公司的，他们一直在帮我们打掩护。”
“还是得小心一点，这种事情就是要打突击战。”郑允皓指的是同公司摊牌离开的事，要是提前漏出风声让公司留了意，他们解约的事情就要难上数倍。
“我会注意的，谢谢哥。”全志龙真心感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