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乱世行

分卷阅读1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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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澜在之前的一天忽然收到杜旅发来的三封加急电报,紧急求救。

    哪支29军的队伍都没打招呼,唯独催命似的呼唤起了周师。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是补昨天的,如果不被锁的话,下午三点再发一章,等文的小伙伴辛苦了。

    第105章 覆辙不重蹈

    电报到时正是傍晚,秋日的火烧云燎红了半边天,通信兵把电报送来的时候,他本以为是杜云峰早一步到徐蚌的消息,或者是贺驷报平安的消息,然而都不是。

    小兵眼神闪躲,他狐疑地拿过电报纸亲自看了一遍,字字能看懂,却慢半拍才明白。

    他腾的站起,然而没迈出步子。

    “师座?”通信兵小心翼翼的上前,周围的警卫士兵也询问的看着他。

    亲近的部下都知道他和那个杜师长交情匪浅,不是寻常的关系。

    “嗯?”周澜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他急得火烧眉毛,可是总感觉哪里不对

    他一时被这个消息刺激懵了,自己下意识的要争分夺秒的去救人,可是身体里还有另一个冷静的自己却迟疑未动。

    从地图方位上看,杜旅被困地点不远,向他求援也十分合适,可是这电报就是透着些许古怪。

    身体里的两个自己互相不能说服,倒是李国胜自觉心有灵犀的上前问了句,“师座要不要找马团长商量商量或者给贺营长发个电报,让他参谋参谋。”

    他的话旁敲侧击出好几个意思,周澜看了他一眼,觉得对方前所未有的胆大包天。

    不过不是计较的时候,再说这么大的动作,找马雨霖商量商量这个主意不错。

    至于贺驷,人命关天,他还得先跟贺驷打个报告,岂有此理。

    老马还挂着伤,十分不赞成增援别人队伍,倒不是自己怕疼怕累,而是两个师团的日本人,谁过去都可能是鸡蛋碰石头,没有好下场。

    “师座,说不定其他师也知道这个消息,就是不敢去,这个得倾家荡产的去救,咱可得合计好了?”

    “老马,”周澜在地图描摹着两地之间的最短距离,头也没回的问,“倾家荡产我不在乎,我就是觉得哪里不对,电报密码确实是杜旅的,其他人不可能冒用,杜云峰不会给别人,所以这个事应该不是诱饵。那如果是真的,我就必须得去,无论如何,我不能看着他死。”

    “师座,你要是心意已决,那我给您打前锋!”马雨霖是实在人,不兜圈子。

    “但是,”他又补充,“贺营长不在,我觉得……您是不是得知会他一声?”

    周澜听出了弦外之音。

    原来,大家都觉得,他去与不去,是个选择题。

    “回头再说,”周澜说,“你去整队,除了武器和三天的食物,什么都不许带。”

    “连夜走?”

    “嗯,连夜,明晚能赶到。”

    马雨霖端着伤胳膊去整队了,周澜另派人清点武器库存,把能带上的轻武器全带上了,他自己浑身上下绑了三支勃朗宁,手上还拎了一把半自动。

    他作为师长,非必要,不会亲自冲锋陷阵,但这次可能会例外。

    抄近路只能盘山,连汽车都不能用,周澜骑着马行进在队伍中央,不敢点火把,崎岖的山路分外难行,小兵互相拉扯搀扶,李国胜拉着马缰绳,尽量往好走的地方引。

    无声赶路,好像一支来自地狱幽冥的队伍,除了脚步声,没一点人的动静,只有前进。

    耳边的脚步声杂乱又有规律,天边一点月色隐约出山林的乌黑轮廓,周澜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也是骑着马夜行于山林之间,同样焦灼的去救人。

    而那个人,正是他的小云峰。

    多么相似。

    他无数次的对贺驷说,他真的爱他,他不爱杜云峰,可是他说那么多次,也是一次次的在说服自己,他告诉自己,杜云峰是过去,是改变不了的曾经,他要爱,只能爱一个。

    那个小云峰,天真率性,爱他如命,他宁可自己被狼群追咬,也要把马让给周澜,他宁可自己被保安团剿进深山老林,也不肯告诉周澜到底是谁惹的祸。

    那时的小云峰多可爱难得。

    忽然,周澜的脑海里无声的“嘣”了一下。

    他猛然间意识到,什么东西不对头——是了,以他了解的杜云峰,真到绝境,是不会向自己求援的,他宁可死,都不会给周澜招灾惹祸。

    周澜攥着缰绳的手猛得握紧了。

    叫停部队,他传令下去,给莫师发了加急电报核实情况,十分钟后,莫师来了回复,电文写到——

    杜旅被困,我部5日前派出一支团增援,全军被困于周县,至今生死不明。

    那就是说,这次求援,不是圈套?

    队伍继续前行,周澜心里却想不明白了——杜云峰有难,他无论如何都要去救,但是杜云峰这么危险的境地,几次三番的催他增援,急得如同催命。

    如果杜云峰如果还是要他的命,他要给吗?

    给!

    他心里知道。

    周澜狡猾多疑,然而疑得十分准确。

    杜旅的加急电报一日三催不假,可并不是杜云峰本人签署发出的。

    通讯连归宋书栋直接管理。

    那日他怼了马国祥之后,对方竟然当晚屁颠屁颠的找到他,热脸贴冷屁股的非要和他聊聊。

    马国祥是伺候过人的,察言观色的本事相当不错,看着对方那天怒人怨的憋气劲,就猜出了点端倪。

    “宋副官,要是能把周师搬来,大家说不定都有条活路,何乐而不为呢?”

    “你是不是听不懂旅座说的话?”宋书栋可没耐心,他不提自己不可能求周澜的茬,而是用杜云峰挡住这个话题,“旅座不让找,我也不想找,你那么积极干嘛?”

    “唉,那可不是一码事,”马国祥紧盯着宋书栋说出下面一番话,生怕自己边鼓没敲好,功亏一篑:“你不想求周师嘛,我能理解,你是看不上他们这支杂牌队伍,这也难怪,独立师,屁啊,我就是那个师里出来的我还不知道吗?矬子里装大个,他们也就29军里装装,跟你们这些黄埔出来的正规军不一样。”

    宋书栋难得没言语,脸上神情没有认同,但似乎好看了一些。

    马国祥趁热打铁——

    “可杜旅长想的不是这个,他啊,都跟我说了,姓周的,过去和他有一段,一日夫妻百日恩嘛,我能理解。”

    宋书栋还是没言语,可是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随时要爆炸的摸样。

    “这男人嘛,总得有点担当是不是,真到大难临头,能让心上人来送死?咱们旅座是个爷们,我佩服,有情义的汉子,头掉了碗大哥疤,心尖上的人,他拿命护着。”

    “那别人就不是人了?”宋书栋终于没忍住,想起来下午那二人在战壕里谈得投缘的摸样,敢情都是在聊周澜,真是良心都让狗吃了,他咬牙切齿的说,“周澜就该活着,别人都得去死?”

    “唉,这道理看怎么说,旅座考虑的我理解,可宋副官您问的也在理啊!”他一拍巴掌,摊开手,“说句小人心度君子腹的话,我倒觉得旅座可能是自作多情啊,那周澜是什么样的人,我在手下干过,还是清楚一二的,为人十分冷血。现在就算我们求援,他还真未必会应,我看旅座是看走了眼,白瞎这么一个一往情深的好爷们,可他自己看不清,咱们谁说也不会信的。”

    马国祥的一番话,把宋书栋说得心慌意乱的,他以为自己什么都没说,其实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对方瞧出了故事。

    结果心慌意乱的劲一过去,他就彻底着了马国祥的道,背着杜云峰给周师发了求援加急电报。

    电报出去一天多的时间,那天晌午忽然城外响起了炮声,杜旅闻风而动,士兵临时撸了一把树叶子果腹,就提枪上阵了。

    外边真是打起来了,从枪声密集程度来听,战斗十分激烈。

    周师到达古城外,就静默了无线电,信号太强了,一旦发报会提前爆露自身位置,周澜要做的就是突袭,他不是要取下古城,他需要做的只是把古城外的日军撕出一个口子,只要杜云峰不是二傻子,就一定知道里应外合的往外突击。

    杜旅连滚带爬的进了战壕,杜云峰躲在土邱后,抄起望远镜聚焦,远处的友军不堪分明,可是他似乎看到了一个一晃而过的身影,太熟悉了。

    他妈的,那个家伙怎么来了,来干什么,不要命了吗?

    他命令部队往外冲,仅剩的几发炮弹也派上了用场,两支队伍像两把尖刀,要把厚厚日军隔离带刺破。

    激战从下午持续到傍晚,炮管打红了,人杀红了眼,天边的火烧云红了。

    终于,两支队伍融会贯通了,周师最先期的队伍抵达,带来的食物和杜旅急需的弹药。

    一片红彤彤,大地被鲜血染红了,天被夕阳染红了,天地一色间,周澜在警卫营的护卫之下打进了古城,从火海里走出来一半,他烟熏火燎的走进杜云峰的眼里。

    杜云峰眼睛热了,拎着□□冲上去的时候,什么都没说,把对方紧紧抱进怀里。

    “你来干什么,你来干什么啊?!”他摸着对方后脑勺,想把对方搂进自己身体里,好像合二为一,才能真的安心,真的放心,真的解恨。

    “我还能看着你死吗?你不求援我还不知道。”周澜狠狠的敲打他的后腰。

    纵使来之前他有一万个不确定,犹豫,见到活蹦乱跳的杜云峰时,他最本能感觉告诉他,来对了,他活着真好。

    “我和你求援?”杜云峰不解,放开他,想问个究竟,这时传令兵跑过来,说是日军兵力激增,撕开的口子怕是坚持出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