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征程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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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一条黄影旋风般掠近,却是鲁智深,挥舞禅杖,指东打西,猱身滚至门下,吼道:“哥哥快走,此处有洒家抵挡!”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双手托住千斤闸举过头顶。辽军惊诧万分,着实难信世间竟有此等好汉,霎时千百只刀枪指向鲁智深,羽箭也纷纷飞来。项充、李衮使蛮牌格挡飞箭,秦明、董平、花荣、徐宁冲出城门。辽军发了狠,由三面蚁聚而来,几乎要将宋军挤死,宋军左右回转都难,兵卒不断死伤,情势万分危急。
忽闻人喊:“哥哥休慌,小弟来也!”一员宋将突至,红缨铁甲,虎背熊腰,双手紧紧握定“帅”字旗,将碗口粗细、三丈长短“帅”字旗竿舞得“呼呼”地响,左一扫,撂倒一片辽兵,右一击,拂开一条道路。辽兵东倒西歪,行伍大乱。众人观看,此将乃掌旗使险道神郁保四也。
宋江、吴用大喜,由吕方、郭盛、孔明、孔亮簇拥着,飞奔出城。林冲、黄信、孙立殿后,紧紧护住鲁智深,宋军呼喇喇地涌出城去。
辽军气急败坏,索性来围攻郁保四。郁保四顷刻浑身是箭,站立不稳,回头眼望智深,气喘吁吁地道:“小弟做了一世强盗,空负九尺身躯。今番为大宋、为公明哥哥而死,才算顶天立地……”话未说完,仆地而毙。智深浑身着力,说不出话,只是默默流泪。见最后几骑冲出了城,把腰一趁,向上猛地一推千斤闸,闸一离手,飞身出城,身后千斤闸轰然落地。
宋江聚集残兵败将,发足南奔,一口气逃至安次县。天色微明,见辽兵没有追来,便下马在此休整。数了数,残兵不足五百。此地百姓倒也淳朴,见宋军凄惨,便取出馓子、油饼、粉粥给他们吃。此乃宋军三昼夜以来第一餐,兵卒们可怖的吃相把百姓惊得挢舌不下。
一名老者道:“夜间也有将士来歇宿,与汝一般装束,不知可曾相识?”遂引宋江来到一处农宅,掀帘入内,满室热气氤氲,炉上熬着草药,杨可世上身精赤,正在包扎伤口。见宋江到来,悲喜交加。其时郭药师也在安次,此人疑心很重,独自住在林间的一户草房里,门首昼夜有侍卫守把。
经饮食、小憩,宋军回至涿州,切待稍歇,派去传信给刘延庆的探马纵辔奔回,言道,郭药师、杨可世的战马为辽兵所获,萧干将其全甲披挂示于两军阵前,声称:“宋军全军覆没,郭药师、杨可世战死。”很多宋军信以为真,惶惧不安。刘延庆急欲索要郭药师手书,以证明郭、杨未死,以驳斥谣言,安定军心。
宋江听闻,冷笑道:“刘都统制忒也迂腐。失马即是落败?辽人蠢笨伎俩只能哄骗小儿。以马撞骗,焉知真假?可不予理会。抑或当面斥之为假,以安军心,何必来索手书?一索手书,便是心里虚了。焉知手书真假?恐怕有些见识的兵将亦不以为然。即使手书为真,唯知郭药师未死而已,岂知宋军不败?”吴用见宋江连续质疑,渲泄郁结于胸的情绪,惟以长叹回应,心想,宋江所言却也不无道理。
两日后,郭药师命大将甄五臣、张思政守涿州,自己与杨可世南趋雄州,往见童贯复命。童贯恐涿州有失,增派两千马军往戍。宋江率数百残兵赶赴泸沟河大营,继续作战。其时乃大宋宣和四年十月二十七日。
且说辽军死守燕京三昼夜,末了“关门打狗”,消灭七千宋军和两千余汉民,军威大振。虽然代价沉重,然国祚不灭,朝廷酒筵庆贺。一壁厢抚恤将士、修缮城池,不提。
许多宋军将士被俘,辽军为立国威,多数立斩。耶律大石遍阅诸将,忽见两人沮丧木讷,软塌塌倚墙跌坐,全无英雄气概。取过名册来看,二位便是:赵端甫、王洧。大石有意试探,派悍将石涟寿来耍弄二人,自己在暗中观察。
铁锁“哗啦”作响,牢门打开,石涟寿昂然踱进。赵端甫仰视,见来人膀大腰圆,面相狰狞,一双凸目凶光如炬,头裹一方白布兀自渗出血迹。不觉心惊。石涟寿像唤狗也似喝道:“咄!”二人浑身一震,赵端甫连忙磕头,王洧垂首跪坐,眼望地面,不哭不笑皮肉不动,一副僵冷木讷神情,眼神透出惊惧与慌乱。
石涟寿问:“两个蛮子,想死还是想活?”赵端甫道:“将军开恩,小人想活!”石涟寿点头哼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若为我朝出力,荣华富贵十倍于南国。”顿了顿,大声道:“那不则声的便是不想活了。”作势招呼兵卒来押。王洧脸色大变,直起腰道:“非也,非也!”石涟寿冷笑道:“你叫王洧?你阴着个脸不哭不笑不则声,魔家还以为你要做烈士哩!胆气不济,要降早说,免得大家费事。”
王洧遭奚落,面上竟无惭色。大石见他目不视人,神色阴冷木然,带着几分惶恐与错愕,恁般愚蠢模样,定是平素装腔作势惯了,此时虽然吓煞,亦是不便张口。其人恐怕一顿鞭子、几句危言恫吓就会原形毕露。忽然想起朱武所说,此人懦而不善,心术不正,此刻没准内心正在庆幸自己还可活着,至于“节烈、忠义”,那是这类小人太平时娱己娱人的说辞,当不得真。
石涟寿踱出门外,赵、王二人支棱起耳朵听他和大石说话:“形势不利……”、“南国……重臣,杀不得……”、“暂且关押……”云云。虽断断续续,尚能听出大概,二人都不会被杀。
片时,石涟寿进来,王洧脸上已多了几分坚定与坦然,心中尤其觉得“重臣”二字受用。两名士兵分别为赵、王系上黑布蒙眼,喝令起身,两条索子缚了,押将起来。二人坐在马车上一前一后,不急不缓地随行了半日,耳边流水潺潺,又被推进屋内,似乎进了河边的军帐。二人背靠背被缚在粗柱上,坐在地下。帐帘一掀,隔着蒙眼布都能感觉到阳光直射,已是正午了。不移时,小喽罗端来饭食,两人蒙着蔽眼布瞎吃,咂吧出来是稗子米饭、豆腐、肉糜。午饭毕,两个小喽罗看守他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在二人耳边聒噪。赵端甫唉声叹气,王洧自知性命无虞,坦然闭目养神。
赵端甫坐卧不安了半日,初更时分,终于倦极而眠。王洧兀自醒着。耳闻帐外脚步声、言语声、犬吠声嘈杂。夜深了,杂声渐渐稀落,小喽罗换班,又有人走近,却不止两人。其中两人窃窃私语,“大辽…南国…”不绝于耳,王洧忙留神倾听,很快分辨出一人为萧干,另一人不识。萧干是奚族,却说汉话,想必那人是汉人。
二人果然在谈论宋辽战事,语声断断续续,直言保卫燕京之惨烈,边说边叹。又说如何屠灭七千宋军,大辽神威盖世云云。闻听王师败绩,王洧丝毫不为之心动,反而觉得在暗中窥见机密,心中竟然莫名其妙地生出些儿优越感。二人话音忽地一停,一人走近前来。王洧连忙紧闭双眼,调匀呼吸,越发一动不动。
那人停留片刻,确认赵、王已睡熟,又踅回原处。萧干道:“宋军号称五十万,实则只有十余万。若非细作探知,险些被南蛮吓倒。”那人道:“即便不及五十万,亦有其半数。何谓只有十万?”萧干笑道:“原有不及二十万官军,燕京战死七千。原有四万乡勇,是役一败,见机逃散一批。降军三万,其心叵测。再除去老弱伤残,故值得大辽用兵的,至多区区十万。而大辽精锐三十万,败之何难?”语气颇为得意。那人称赞不迭,又问:“怎生进击?”萧干道:“分兵三路,一路直进,两翼包抄。举火为应,教彼首尾不能相顾。”之后话音渐渐小了,萧干伸个懒腰,呼唤众人归帐。
王洧听得既惊且喜,惊的是辽军之众,喜的是恨不得插翅南飞将此军机报于童贯,以邀功领赏。独无一丝忧愁:“赵宋天下又不是我一个人的,甚么兴亡,干我鸟事!”
四周寂然,王洧按住怦怦跳动的心,将头贴住帐柱不停擦蹭,终于将蔽眼布撩到额上。举目四顾,微光闪烁的帐中空无一人。王洧欣喜万分:“王某到底是福将,鬼神不敢近!”转动身体,反手摸到赵端甫,使劲捏他手掌,赵端甫蓦地惊觉,吓了一跳。王洧耳语:“你先解开我的绳扣。”赵端甫依言,二人背负着手连扯带拽,折腾得满头大汗,才将绳扣解开。
赵端甫扔掉蔽眼布,二人蹑足行至帐门口,竖耳倾听好半天,见无异样,方才出帐。所幸大帐靠南,巡视的辽兵稀稀落落,并不忙碌。大营北部尘土漫漫,可能是在调兵遣将。二人绕开巡视辽兵,解开两匹马,避开小队巡哨兵,飞马出营远遁而去。
且说宋军奇袭燕京,竟获惨败。留守官军眼见七千精锐雄赳赳往发,最终只有数百残军惨兮兮归来,兀自甲破枪折、满身血污,羸马驮着折臂断腿的伤兵一步步捱将来,大家在败兵中寻子觅爷,找见的暗自庆幸,找不见的捶胸顿足,悲痛欲绝。眼见六千余儿郎惨遭屠戮,人人痛哭,此般丧气景象当真再难撞见。宋军营内惨雾笼罩,士气跌至谷底。
自出兵始,刘延庆就惴惴不安,其实他为人半世,但凡临事,永远充斥心田的只有不安与忐忑,素不知“豪勇”为何物。闻宋军大败,内心隐隐悲叹:“这一天终于来也!”也不劳军、不抚慰,唉声叹气在帐中走来走去,心中乱极。
赵端甫、王洧奔回宋营,已是寅时。王洧急急忙忙将偷听来的军机写下:
辽军密谋:“汉兵十万临吾境。吾师三倍于敌且有余,当分左右翼,以精兵冲其中,举火为应,歼之无遗。”
刘延庆看罢,大惊失色,立即聚将商议。卢俊义道:“莫不是辽人弄鬼?蒋干盗书尚须待周瑜睡熟方才动手,为何二位将军不费吹灰之力逃回,莫不是辽人有意纵回,故施反间计?查探核实,三思为上,休中了胡人奸计。”赵、王二人回营,免不了添枝加叶描述自己如何与敌斗智斗勇逃出敌营,自然漏洞百出。卢俊义深知此二位宵小决无从虎口脱险之能,只怕个中另有隐情。
王洧本待博个欢喜名节,一受质疑,登时大窘,但转眼一望卢俊义虎目炯炯,不知为何,平素挂在嘴边的腌尖刻语言无论如何说不出口,连暗自切齿的忿懑都未生出半点。
王洧自觉窘迫,嘴一撅,眉一低,说道:“昨日在贼营,见战具甚广,四处是战马、器械、刀枪,似足了全师备战。夜间喧闹了半夜,千百只火把往来,定是不停地调兵遣将,恐怕真会乘夜来袭。”自觉辩解得当,脖子一梗,面上又现得色。言讫白眼珠向宋江狠狠一剜,好像宋江玷污了他母亲也似。
宋江道:“这事好说,严防劫寨便是。然萧干军决不足三十万,又未见辽国增兵,必是故意放出假风,用反间计乱我军心。”王洧怒道:“宋江,‘辽军不足三十万’,汝打头阵?你不顾军民性命,好大喜功,一味蛮干,是何居心?此地不是梁山泊,由不得你使那纠缠使气的强盗性子!”宋江被一顿抢白,愕然不语,心中暗怒,好一阵才讪笑道:“小弟自然不及将军远见,不敢妄言。”王洧嘴角上翘,一副软硬不吃的得意神色,扭脸过去,再不看宋江。
刘延庆愁眉苦脸,沉吟道:“昨夜辽军夜袭我屯粮之地琉璃河,我虽重兵戍守,终至不敌,护粮将士及大将王渊俱陷于敌。目今粮饷不继,大营距大宋国界甚远,我军恐无法持久。”忽地停顿,抬眼扫视诸将神情,见皱眉、吃惊、冷漠、企盼、激愤,不一而足。叹口气,续道:“不若退军,一则避敌锋锐,二则归国整顿,徐图再进。”刘延庆话音低沉郁悒,中气不足,他身为三军主帅,言行间竟是一副瞻前顾后怯生生的神态,全无凛然之威。众人料到会有此话,也不惊讶,多数默许了。
宋江深自不以为然,见刘延庆心意已决,再开口恐被恶语见责,但国家大事不可不谏,硬着头皮道:“末将以为撤军不妥。粮饷不继、国界殊远,上奏天子,千里馈粮又何妨?孔明一生唯火攻,曹操一世唯断粮,两国交兵,无所不用其及。大宋兴数十万之师,非寻常之举,若就此撤退,终是失了战机。”刘延庆道:“辽军马军专犯我粮道,补给谈何容易?‘役不再籍,粮不三载’,远道运输,我军勉力支撑,胜败难卜,亦是圣上之累。”
宋江强压心头焦躁,道:“遽然而撤,我军士气必馁,敌军又要乘间来追,白沟、范村之覆辙在先,都统制三思!”见宋江坚持,卢俊义、曲奇等将领也都反对撤军。刘延庆听得心头火起,拍案叫道:“我意已决,明日撤军,休得多言!”
日落时分,卢俊义、燕青外出散步,排遣胸中烦闷。见将士们在雪地里埋锅造饭,炊烟一起,立即被寒风吹散。军营看似一个巨大的村落,只是少了鸡鸣犬吠,大家情绪低落,人声亦稀,少了许多热闹。宋、卢见此景象,亦不知说什么好,默然不语。信步向前,又见有三三两两的百姓送来酒饭,北地汉民对“王师北上”始终热忱不减,官军却愧对百姓。
前方簇拥着一些人,七嘴八舌地说话。近前一看,原来是一名老者领着女儿来寻夫,报了名籍,确信已在燕京城内阵亡,爷俩的眼泪几乎哭干。二人将带来的馒首、炙鸡、肉羹、村醪留下,便要骑骡回家。
看那女子,二十出头,虽布衣荆钗,却难掩其俏丽容颜,只是双目红肿,神情委顿,娇怯怯地抬腿认镫,忽然头一晕,摔倒在地。老者慌忙将她扶起,有人端来姜汤喂她,喝了几口,不见好转,卢俊义索性将他们延入左近帐中,兵卒将适才从骡背上掉下的包裹一同拿进,见葛囊之中露出瑶琴一角,暗想:敢情这乡野女子通晓音律?
帐中有了热气,女子悠悠醒转,想到丈夫战死,今后生活无依,甚觉心中凄苦,珠泪倾出。卢俊义欲解劝几句,又不知说些甚么,灵机一动,问:“姑娘颇晓音律?”女子微微点头,老者道:“村野人家胡乱消遣则个,琴却是贱婿所制。”卢俊义有意转移她悲苦心思,热切地道:“愿闻雅音。”
老者眼望女儿,那女子缓缓坐起,置琴于膝上,双手圈拳呵口热气,仰面沉思片刻,以手抚琴。素手一拨琴弦,音符跳动,叮咚有声,如行云流水,似叶动风轻,温婉流畅,清秀脱俗。一个个音符回荡在四周,似玉撒苍穹,颗颗清脆。连贯成曲,则又使人如沐春光,似草薰风暖,精妙之中见天然风韵。琴声时而清亮空明、情思旖旎,时而忧愁嗟怨、孤独寂寞,似一名多情的女子在暗诉衷肠,如泣如诉,如琢如磨。卢俊义、燕青听在耳里,十分惊叹其音律之美、情感之真。
蓦地,清圆琅然的琴音在几个“角”、“徵”音上从容跌宕之后,渐转苦涩。琴音变细变尖变小,相近的符节一气呵成,全无开阖之痕,清疏之中透出无奈、萧瑟、茫然、孤寂,似在仰望天空的浩荡,似在抚摸大地的苍凉,似在捕捉朔风的肃杀,似在控诉战争的残酷,“宝弦愁按十三徽”,吐出的是一支婉转心曲,然终不失妙丽柔婉之美。
卢俊义、燕青听得目瞪口呆,帐外也聚了许多将士。北风轻吹,琴声及远,相距远些兵卒的也暂时停下手中的活计,侧耳倾听。
渐渐地音符减少,清泉流石般的琴声转缓,又有“徵”、“羽”跳突,似在结束前段音律,同时铺垫下阙。女子樱口微张,唱道:
残炙朝阳难见,潇潇五更寒彻。薄衾征衣冷,皑皑雪尸堆。乌云逐长风,饥迫战马羸。也南望、梦回关外。征战地、几人能回。慈母苦颜,春闺孤寐,一腔寂寞离人泪。锦盒覆羹冷,倚门盼君归。
语气感伤幽怨,直欲诉尽征人伤痛。
有宋一代,诗词唱酬之风极盛,勾栏瓦舍、茶肆酒楼,无不有文人歌女写上几笔或唱上一曲。军中通文墨者的水准也都参差不齐,大则应考科举,小则目不识丁,然自幼在南朝长大,多能领悟音乐诗词之中所寄托的情思,词中“征战地、几人能回”、“慈母苦颜…倚门盼君归”又通俗易懂,大家内心深处的悲苦无不被触动。此时正值精锐覆没、士气低落之时,粮饷遭劫,冬季严寒,当真饥寒交迫,一经琴声和唱词撩拨,一大半将士思父母、思妻儿、思家、思故乡,一时间,军营之中,叹气哭泣之声此起彼伏。
卢、燕也一齐泫然,怔怔地出神。一曲终了,眼见那父女二人从容离去,军卒还未收泪。
忽见戴宗、朱武策马飞奔而来,问:“哥哥,何人弹琴?”神色惶急。卢俊义道:“一名前来寻夫的女子。”载宗又问:“人呢?”答曰:“适才从北门走了。”载宗立即打马向北疾追。卢俊义诧异之际,忽地叫道:“惭愧!”又怒道:“番子公然愚弄卢某,擒将来祭旗!”便要上马。燕青也似有所悟:“员外何必亲动,小可也记得二人相貌。”当即跨马而去。卢俊义兀自跌足大叹“中计”。
朱武道:“公明哥哥觉出不对,派小弟来拿。古时韩信在垓下一曲离歌惊散楚人之心,今番辽人也欲效仿,派细作来又是弹又是唱地惑乱军心。”卢俊义恨道:“某只道百姓自然流露,全然不防。唉!”朱武宽慰道:“哥哥不必介怀。这词双调七十二字,从未听过,想必是萧干抑或耶律大石杜撰。辽人有勇有谋,可难对付得紧呐。”
卢俊义和朱武试图说几句话稳定军心,却见人人愁愁惨惨,一时不知怎生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