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夜半莺声

夜半莺声_分节阅读_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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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夜半莺声

    作者:万子君

    文案:

    我和四岁的儿子被“夜半莺声”搅扰。

    为儿子免受不良环境影响,我想尽办法。

    故事就是“我”和楼上斗智斗勇的过程。

    内容标签: 恩怨情仇

    搜索关键字:主角:我,边主任, ┃ 配角:夜半莺声 ┃ 其它:夜半莺声、斗智斗勇

    ☆、夜半莺声

    我在大祥庄住了快四十年了,但我一点儿也不爱它。

    大祥庄有一条贯通南北的柏油路,路两旁是不成格局、各自为政的几个小区。小区里楼房稠密,仅有的一点儿空地儿,又被私家车占得满满的。几栋尚未拆迁的平房,被房主们在房子的前后左右接出了小砖房,出租给外地人。几个有魄力的人家,在平房顶加盖了二层,修了露台,晚上放把椅子,支上圆桌,一边喝啤酒,一边嗑毛豆,甚是风雅。

    出了我家小区的大门,就是这条柏油路,路边分列着几个烧烤摊,空中翻滚着呛人的浓烟。路边下水口淤着油呼呼的黑泥汤。纸屑、塑料袋在路面随处翻滚,鼠窜的三蹦子,摇摆着擦身飞驰而过,令人胆寒。

    和大祥庄隔着一条街的,是一所特别牛叉的大学。还在上小学的时候,我们就经常在课后或是周日,成帮结伙地在这所牛校里四处乱窜。

    当时牛校的校园里,有个很霸气的露天游泳池,有片占地不小的核桃树林,还有个标准的运动场。

    那时的生活,没有现在富足,女孩子们个个苗条得能做掌中舞。我和几个淘丫头,经常在课后跑到牛校运动场,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燕子,在宽阔的运动场里飞来飞去,在运动场边的单杠双杠上盘上盘下。运动场成了我们的游乐园。

    秋天,牛校摘完了树上的核桃,核桃园便没人看管了。下课后,我们一大帮子小学生呼呼啦啦跑进园里,你托我拽地爬到树上,扒拉着树叶,搜寻那些漏了网的核桃。

    刚下树的核桃,外面有一层厚厚的青皮,我们用砖头把青皮拍烂,砸开核桃,剥去裏着核桃肉的一层薄皮,迫不及待地把白生生的核桃肉扔进嘴里。有一年,我被树上的洋辣子蜇了手,手背上肿起核桃大的一个红包,又硬又痛又痒,回家用肥皂水洗了又洗,半个多月才消了肿。

    我儿子没去过托儿所。从儿子一岁多会走路开始,我就经常带他到牛校里玩耍。

    牛校里有个附属的托儿所,高端而大气。其设施之完备,收费之高昂,普通托儿所很难望其项背。托儿所的女老师,个个年轻漂亮,基本都是师范学校毕业的。园里的地面,铺着红红绿绿的方型海绵硬块,滑梯、小木桥、跳跳床、十几米的钻圈圈,分设在园里四周。园外围着栏杆,是一圈垂枝摇曳、绿意盎然的龙爪槐。有时我和儿子站在牛校托儿所的栏杆外,看校园里的孩子们做着高尚的游戏,儿子的小眼神里,难掩其艳羡和钦慕的渴望。

    我曾打算等儿子三岁时,托人把儿子送进牛校托儿所。我的一个邻居告诉我,这个托儿所一个月的费用,能顶我上班时一个月的工资。我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些年,牛校出了不少的名人,而这些名人,恰又常在电视上抛头露脸儿。学校由此名声大振。甚至校园外的路边,经常停着一些亮瞎眼的豪车,很多业已成名的星星,也会到这所学校“再塑金身”。

    许是牛校因此而膨胀了吧。为副盛名,牛校展开了跑马圈地、开疆拓土的运动。

    牛校的北面,原是一所环境优美的党校,校区内遍布着参天的法国梧桐。几幢灰色的俄式建筑,错落有致地坐落在校区的几个方位。灰色砖楼的墙面,爬满了绿油油的三叶爬山虎。整个校园显得静谧、雅致。就在前几年,这所有着几十年光辉历史的党校,竟然给牛校收编了。

    牛校就是牛,近几年,那些开着豪车到此“再塑金身”的明星学生,为学校财政做了不少的贡献。甚至逸夫老先生都给牛校盖了新大楼。

    开疆拓土之后,牛校开始了大兴土木,在空地挖了大坑蓄上水,水上造了飞架南北的木桥,桥头建了飞檐斗拱的凌烟阁。楼前堆起嶙峋的假山石。房前屋后,铺满了绿茵茵的绿草坪。

    一通忙活之后,学校顷刻容颜大改,像一枝出水的芙蓉,清新而脱俗。那些美丽的文科女学生,更成了装点校园的一道靓丽风景。

    我儿子此时已到了蹿房越脊、蹬高爬低的年龄。我们住的街区,实在没多大的出息,肮脏、混乱、拥挤,几十年如一日,总也没个长劲。而牛校里,那些美丽的女同学和文雅的男同学,常于凌烟阁中、假山石畔,发着优雅的清音,弹珠吐玉地吟诵着:八百标兵奔北坡,红凤凰、粉凤凰、红粉凤凰、粉红凤凰……我们的家无法学孟母三迁,但至少可以把儿子领进校园,在浓厚的文化氛围中接受洗礼。现在,我儿子已经会说“山前有个崔粗腿,山后有个崔腿粗”了。

    九月初,天气晴朗,不冷不热。下午三点来钟,儿子睡醒午觉,我带着儿子,拎上塑料小桶、铲土的小铁铲儿,到牛校开展健身活动。运动场外围的草地上,牛校托儿所的孩子们,正撒着花儿地追逐、嬉闹着。两个穿着白衬衣、蓝裤子的年轻女老师,站在一棵大杨树的树荫里聊着天。我把儿子撒进孩子堆里,让他和托儿所的孩子们一块跑跳、玩闹。

    半小时后,两个老师招呼托儿所的孩子们排着队,向托儿所走去。儿子悻悻地回到我身边。我安慰儿子说,没事,再玩儿一会儿,妈妈带你到学校餐厅吃大肉丸子去。儿子立时高兴起来,噢噢地欢呼着向他喜欢的沙子坑跑去。

    我和儿子在学校的大餐厅里吃的晚饭,我给儿子买了一个大肉丸子,肉丸如我拳头大小,上面汪着一层红褐色亮汁,里面加了马蹄碎,除了浓浓的肉香,还有马蹄的清香。除了肉丸,又买了一份猪肉炖的茄丁土豆块,一份加了红色彩椒丝的拍黄瓜,黄瓜拍的很碎,淋了香油和芝麻酱汁,买了二两一块的米饭。儿子吃得嘴边涂满了酱汁,桌面到处是洒落的饭粒儿。一个四岁的孩子,吃进了大半个肉丸子,我又硬塞了他几口茄丁和黄瓜。

    回到家后,我先给儿子冲了个澡,仔细冲掉他头发中的沙子,为他换上针织棉的睡衣睡裤。儿子玩儿累了,滚在沙发上,让我给他放蜡笔小新的光盘。

    八点刚过,儿子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我把他抱进卧室,轻轻放在双人床靠墙一侧,盖上被子,在他胖嘟嘟的小脸上啄了一口,关了卧室灯,带上门出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接着织儿子杏黄色毛线的小毛衣。天快凉了,就我这鸡爪(找)鸭爪(抓上声)的速度,没有一个月时间,毛衣恐难竣工。

    十点半,我进了卧室,朝南的窗户没拉窗帘,月光照得卧室微亮。我把滚到床中间的儿子朝里挪了挪,把窗帘合上一半,拉开被子,躺在床上,脸朝着儿子侧卧着,闭上眼睛。

    带儿子真辛苦呀,一天二十四小时连轴转。晚上儿子稍微动一下,我都会醒来,看一看儿子的被子是否被踢掉,他要多滚几下,定是憋了尿了,就得起身拿来小塑料盆,让他站在床上尿了,再把尿倒掉。做母亲的真是了不起,睡着了,脑子里都有一根弦是紧绷的。

    意识渐渐模糊时,不知从哪儿传来轻微的、时断时续响声,吱吱吱吱……,接着,女人带着哭音的啊啊啊的叫声,从同一方向传了过来。谁家两口子干仗?我侧耳倾听:女人的叫声低回婉转,时缓时急,音调里似乎蕴含着鼓励,饱含着鞭策,时而传达出欣然的认可,间或表现出极大的满足。叫声时起时落,时弱时强,虽然轻微,但很清晰,半个小时后,随着吱吱吱吱响声的逐渐加快,女人的叫喊加快了频次,叫声加大了分贝,啊……啊……啊……啊啊,终于冲上了云霄。

    叫声就此戛然而止,四周一片静寂。

    我的个天神,我活了快四十年,第一次有幸亲耳聆听如此摄人魂魄、如此震撼人心的叫声。不过不幸的很,这叫声于我来说,真不是清彻远播,闻而悦乐的梵音。我慌得不知所措,推开窗户,探出身子,上下左右地探察声源,但终没确定发音的位置。看看儿子,从左侧卧翻到仰面朝天,再翻到右侧卧。

    几分钟后,我头顶的楼板有了响声,嗒、嗒、嗒、嗒,听得出是带跟儿的拖鞋抡在地板上的声音。哗……卫生间马桶放水的声音。接着又是嗒嗒嗒嗒拖鞋跟敲地板的声音。响声由卫生间敲向卧室。

    莫非就是头顶上这户人家?我知道这套房是被房东出租的。我住了快一年了,还没听到过这种动静。住进什么人了?如此不堪。儿子亏得睡着了,如果他能听到,我该怎样跟他解释?啧啧!这种叫声,孟子在集市上听到的杀猪声都比他优美一百倍。

    第二天,我依然带了儿子到牛校里,听美丽女同学宛若天籁的红凤凰、粉凤凰。

    晚上八点多,儿子如常早早入睡。楼顶上时不时传来拖鞋跟敲击楼板的声音。我到后间厨房收拾时,听到楼上后阳台女孩子嘻嘻哈哈的说笑声,天井对面的墙上,有被灯光打出的两个女孩子的身影,看得出,人就在我家楼上后阳台。

    我正往后阳台上张望着,听到阳台窗外唰唰啦啦的响声。我拉开纱窗,见窗外护框底板上落了一层瓜子皮,还有几个小食品的空袋袋,唰拉,又一把爪子皮落了下来。

    我有点怒了,几岁的孩子都知道不能随地乱丢果皮,这么大的女孩子,应该也是成年人了,怎么这点基本的道理都不懂。

    我生气地对着楼上喊:“怎么这么不自觉呀,把垃圾扔到人家的护栏里,你们觉得合适吗?受过教育没有啊!”

    楼上阳台的灯立时关掉了,咣的一声,阳台与厨房之间的门也关上了。

    回到客厅,心里的气还顶在嗓子眼儿。楼上倒底住的什么人?昨天晚上叫得我半宿没睡着,今天又把垃圾扔在我家的护框里,要是整个楼住的都是这种人,那还不得天天掐架。难怪人说:千金买屋,万金买邻。摊上这么个邻居,住着堵心。

    看时间尚早,我盘腿坐到沙发上,拉起给儿子织了一半的毛线衣,一针一针地桶着,楼顶上时不时传来鞋跟敲击楼板的声音。

    十点钟洗漱完毕,上床睡觉。躺在床上,却怎样也睡不着,听到些许动静,不由自主地就想分辨是不是又是女子的叫声。楼下健身器械的吱嘎声,老头老太太们欢快的笑闹声,每天都会响到很晚。平时觉得很烦,希望有个万籁俱寂的睡眠环境。可今天听这声响,反觉得如此的和谐动听。在楼下健身器械吱吱嘎嘎的响声中,我渐渐进入了梦香。

    不知是我因照顾孩子睡觉太轻,还是这种叫声附有某种魔力,入睡时间不长,轻微但很清晰的女人的叫声又传了过来,如泣如诉的、似喜似悲的、无法抑制的叫喊:啊……啊……啊,夹杂着头顶吱吱吱吱的响声一齐向我袭来。

    我激灵一下警醒,儿子在床里翻了几下身,可能憋了尿。

    我翻身下床,得想个法子通知他们一下,也许人家真不知道叫声会传到邻居的耳朵里。可怎么个通知法呢?听着叫声与吱吱的床响是同步的,应该是楼上这家。但这种塔楼也说不准,比如有装修的电钻声,你根本就听不出从哪儿发出的。不行就敲暖气管子吧,做案者听到声音,应该能够领会敲击者的含意。而且还听不出来敲击声源自何处。

    我到厨房找了根擀面杖,拉开卧室窗下暖气的护罩,在暖气片上不轻不重地敲击了三下,当当当,至少我家四周几层楼的人家都能听得到。吱吱的床响停了下来,女人的叫声也中断了。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终是打断了人家正常的人伦之道。

    我没敢开灯,怕那对儿被惊了的鸳鸯被惹恼,也从窗户探出身,循着灯光找到我。丈夫常年在外地工作,我一个女人家,独自带着四岁的儿子,不得不把尾巴夹紧些。

    就着月亮照进的微光,我把擀面杖放回厨房,拿了小塑料盆,把儿子叫醒,让儿子向盆里撒了尿。

    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惊了人家鸳梦,多少有些愧疚。

    迷迷糊糊之中,吱吱吱吱的响声,又从楼顶板上传来。我努力睁开眼睛,用拳头锤锤脑袋,我出现幻听了?啊……啊……啊,女人的叫声,叫声中甚至夹杂着笑声,略显夸张,不似前时那种发自肺腑的、压抑不住的叫喊。音量也略大于前。

    叫板?叫给我听?让你敲暖气管子?

    什么人这么嚣张?小姐?黑社会?我忽然想起在电梯里常看到的几个年轻女孩:蓝绿的眼影,鲜艳欲滴的红唇,黑色的蕾丝短坎儿、暴露着的整条的大白胳膊、短得不能再短的纱裙、二寸厚底的松糕皮凉鞋,鲜红的脚指甲。她们在电梯里的调笑打闹,既不天真,也不活泼,带着一种低俗和无良。

    麻烦了,惹上黑社会了?是商女的叫声?带标价的?不然喊大么大声干什么?为让嫖客多付钱?或表明她们的服务是认真的?暗示嫖客您花的钱真是物超所值呀!如此肆无忌惮,有黑社会罩着?想到此,我的眼前立刻腾起一团黑雾,紧张得手脚都哆嗦起来了。

    楼上啊啊啊的叫声,潮水般地冲击着我的耳膜。我心中暗暗祷告:大姐,你赢了,i服了you,饶了我儿子吧,他才四岁,这种声音听不得。

    我哆哆嗦嗦地把儿子抱起,抱着儿子坐在客厅沙发上,用左臂搂着儿子头,顺势尽量掩住儿子的耳朵。客厅和卧室隔着一堵墙,声音小了些,但叫声依然清晰。

    良久,冲上云霄的呐喊,一切归于静寂。

    稍许,拖鞋跟抡在地板上的声音,咔、咔、咔,由卧室敲向卫生间,哗……,马桶放水,咔、咔、咔,拖鞋跟从卫生间敲向卧室。

    我敢断定,黑社会就在我家头顶。

    接下来的日子,女子的叫声,隔三差五地就会上演一番。暖气管我是不敢敲了,我怕黑社会报复我。叫声响起,我就迅速把儿子移到客厅沙发上。直到马桶放水,拖鞋跟敲回卧室,我再把儿子抱到床上。

    白天,陪儿子到牛校玩儿,把儿子往牛校托儿所孩子群里一撒,我就躲在大杨树的树荫里,绞尽脑汁思索对付黑社会的办法。但所有的方案都被自己推翻了。我得想个万全之策,不能让黑社会发现是我在搅局。

    想了快两个月了,我依然束手无策。楼上的戏码,照常稠密地上演。

    之所以这么长时间我还在忍耐,其实我心里也是有所考量的。

    我所住的塔楼,各户间有如堆累的积木。邻居间有些短隔墙,甚至用的是不隔音的预制板。东家放个响屁,西家便立闻其声。如有一家放了音响,就如开了演唱会,家家都能听到轰隆隆的“我曾经问个不休……”,而夜阑人静之时,如此清晰且消魂的叫声,绝不会只入我一人之耳。

    依平日所见所闻,我的芳邻中,能勇冠三街的实不在少数。

    以我家左邻为例,前些时就与北邻发生了一场有生有色、智勇兼备的战事。

    我家左邻,家门朝北,与他家房门相对的邻居,在二十米开外的楼道北端。北邻家有位眼距较宽的公子哥,十几岁了,在一所益智学校读书。男孩被学校教育的很有礼貌,见我头发梳成马尾,碰面就叫我大姐姐,分手时还会跟我儿子告别:再见,小弟弟。

    忽然有一天,北邻家在墙外门框上端,挂出了一面圆镜。因他家的房门挨着单元门,单元里的几户人家出来进去,亮晃晃的镜子格外抢眼。

    我家左邻,七十老太,见圆镜正对着她的家门,登时怒起心头。拍开北邻的家门,强烈要求他家把镜子摘下。北邻戴金边眼镜的先生,生得白白净净,说话斯斯文文。他回道:镜子是从风水先生手里花钱请来的,我自保我平安,干卿底事?老太说,什么干青湿青,你家平安了,霉运都照到我家来了。两家争来吵去,互不相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