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要聂尹臧当她模特儿之外,什么都不记得,甚至连她那箱行李也忘得一干二净。
“小姐,有什么话等一下再说,我们现在很忙!”襄子苓直想把她推出办公室,她一边动作还一边偷瞄一旁的聂尹臧有什么反应。
“可是……”被推着走的褚颜一边还回头看伫立在桌边的他。“我会绘你们需要的图,你确定不要我帮忙?”这话看似跟襄子苓说,但她却直视着那双莫测高深的眼眸。
“等一下,子苓。”聂尹臧眼中泛起了一抹兴味。“让她做做看。”
“总经理……”襄子苓惊愕地松开了手。
褚颜乘机窜过她腋下,跑到他的桌前。
他将文件摆到桌上。“这些,是公司年度新产品的介绍,要做成可以自动播放的档案,包括制图。你行吗?”他的眼一掀,注视着她的目光灼灼。
她迎视着他的眸,坚定地点了点头。
他的眼中有了诧异。
能看着他的眼而不战栗退缩的人很少,这小女子竟然半点不畏惧地!
“你们现在很急吧?但我可不可以先问你一个问题?”褚颜很认真地看着他。
他扬了扬眉,动作虽不大,但足以显示他心情放松了不少。他往后靠坐在那张舒适的真皮座椅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张认真的小脸。
她总是这副表情,几次见到她,她都是这种表情。
认真的脸,再认真不过了!
认真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感觉,尤其在他掌握愈来愈多资源,就连商场上的这些游戏都跳不出他的预料后,认真这种感觉已经离他相当遥远。
他很好奇,她为何可以如此认真。
褚颜高兴地一笑,仿佛要说什么她兴奋不已的事情,她的身子往前趴向他的办公桌。“你考虑好了吗?我上次就想问,但没有机会问。”
“考虑什么?”这丫头说话都是这么无厘头的吗?他思忖着,眸色显得更深邃了。
“咦?我没跟你讲吗?”她应该有说过才对啊!毕竟她自从遇见他后,心心念念想的都是这件事。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旁边的人统统不可思议地偷偷抽着气。聂总经理虽不是脾气爆烈之徒,却也从来没什么耐性。尤其是像他这么一位天才型的经营者,懂得那些商场技巧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本能,毫无需要学习的时间。然而跟在他身边工作的人压力就大了,这四助理与秘书无一不是患有胃疾,或精神衰弱等症状。
“嘿嘿!真不好意思,奶奶也常说我这丫头少根筋!”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模样娇憨可爱。“是我想请你当我的模特儿,让我帮你画一幅素描。你放心好了,我不会画太久,两、三个小时就够了,你不会躺到酸的!”她只差没拍胸脯保证了。
模特儿?躺?
旁观的几个人又把目光聚焦到他身上。
“你们的工作统统做完啦?那可以去会场帮忙布置了。”聂尹臧的声音不疾不徐,但每个人统统识相地做自己的事情去,就算有再多的好奇也不敢留下来了。
“什么模特儿?你是个画家吗?”他感兴趣地问,没想到她是个拿画笔的人。
“称不上画家啦!我还是学生,不过今年就可以毕业了。”她解释着,完全不把他当陌生人,更毫无防备心。“所以我需要一个模特儿,你知道……嘿嘿,我的画被教授退了,要我补一份作品去,但是人体模特儿又不是每个礼拜都有,没有模特儿我也无法画!”她说得一脸苦恼,但随即眉开眼笑。“幸好我找到你,如果我画你,教授一定会对我刮目相看!”
“人体模特儿?”他的眉整个挑了起来。“你是说要我光裸着身子让你画?”他怀疑她说这话时怎么能如此理直气壮、义无反顾,真是一个怪怪的小女人!
“是啊!”她又顿了一下。“你放心好了,你的身材很棒,绝对不会羞于见人的,再说我相信我的功力,绝对可以把你身体线条的美感给表现得淋漓尽致……”说着手就痒了,真希望现在就可以画他!
淋漓尽致?!
他差点没噗哧一声笑出来。
“无论有多么……呃——淋漓尽致,我都没兴趣脱光光让人画。现在你话说完了,可以开始工作了吧?”他摊开手边的公文,继续回到工作上。
“啊~~你不肯啊?”她垮着一张脸。真是太太可惜了!她恐怕再也找不到这么棒的模特儿了,她不想放弃哪!
一直趁在旁整理资料之便观察这一切的襄子苓,见总经理不打算再跟这个傻丫头瞎搅和,便马上发难。“你到底画不画啊?不画的话……”
褚颜连看都没看她一眼,问着聂尹臧:“我可以画这些图,但如果我做得好,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可恶,这妮子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襄子苓满脸不悦,正待发作。她若知道一次只能专心于一件事情的褚颜,根本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存在,她铁定马上火冒三丈。
“什么事?”想从他这里得到好处的人太多了,他并不意外她会提出要求。通常只要那人的利用价值够,他并不在乎,只是没想到她也是这种人!唉,是他自己今天发神经,才会以为这个女人和其他人有所不同。
心里对自己的嘲讽还未休,褚颜就回话了。
“让我当工读生。”她的眼睛又开始发光了,只要她专注在一件她感兴趣的事情上时,她就会有这种可爱的表情。
可爱?他是这样想的吗?他很少觉得女人可爱的。在他的认知理,人可恶的多过可爱的,旁人不知他对人性的悲观,只道他是天生冷漠的人。他有些对手甚至觉得用冷漠来形容他还太人性化,因为他根本没什么情绪,简直称得上是无情。
“对啊!”趁着他微微的出神,她又再次地趴过去。“你们不是缺一个会绘图的工读生吗?我可以做!”总之先留在他身边再说,就算说服不了他当她人体素描的模特儿,她也可以偷偷画他吧!
她的如意算盘岂能逃得过他缜密的心思,他微沉吟一下,唇边勾起一个轻微的弧度,这是他最接近笑容的表情了。“没问题,一个小时后我要看成品。”
“总经理,我们所有工读生都是人事室安排的!”襄子苓大吃一惊,她怎么也料想不到他会答应。
“子苓,别说了。”旁边的廖特助好心地拉了拉她的手肘。
襄子苓毫不客气地挣开,但是也闭上了嘴。
聂尹臧的目光已经移到手上的文件,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廖特助跟襄子苓都偷偷松了口气。跟在聂尹臧身边那么久,他们还不了解他的脾气吗?他最不喜欢他人干涉他已经做成的决定,而刚刚襄子苓就犯了这忌讳,幸好他并没有要追究的样子。
褚颜当然不会知道这缘由,就算清楚来龙去脉,恐怕也不能了解他们紧张的程度。有时候少根筋确实是件幸福的事情,她这不就高高兴兴地绘图去了,哪管谁在那边流了一身冷汗!
同样的路走第二遍为何跟第一遍不同?
难道路还会搬家吗?
褚颜大大的不懂,为何马路要这么复杂!依她之见,所有马路都该画成棋盘,每条街从一号编到最后一号,另一个方向的就用abc代表,这样就不会搞错了嘛?!
她还特地起个大早,打算当只早起的鸟儿,没想到第一天报到就要迟到。
想到今天还可以见到那双深邃的眼眸,她就觉得好满足!昨天在她的极力表现下,终于得到她梦寐以求的工读生工作。虽然她一开始是为了他,但后来她却发觉做那些东西还满有趣的。
“咦?不是这一条吗?可这里看起来有点面熟呢!”她手里握着昨天的名片,一边试图用她的小脑袋回忆起路的长相。
于是她就站在马路边用力地看,用力地想着。
当聂尹臧一早开车经过公司楼下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奇观。
他本来并不打算进公司的,因为他今天约了个客户吃早餐谈生意,会经过只是顺路。但是当他看到她诡异的举动时,忍不住在她旁边停了下来,并且把车窗摇下来。
“杨褚颜,你站在这边做什么?”难道是后悔接这个工作了?他故意刁难她,要她天天到公司报到,她该不会正在考虑要不要落跑吧,否则怎么站在公司楼下不进去呢?
不料褚颜一见到他就像见到救星一样。“聂……总经理!”她差点造次地直呼他的名字。“你真是我的福星,我就知道我今天要好运了!”
他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你有什么困难吗?”
她悄悄地挨到他车窗边,小小声地说:“偷偷告诉你哦,我……迷路了。”她脸红了红。“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公司怎么走!”虽然不是第一次迷路,但她还是有羞耻心的。
“公司?”他足足愣了几秒,随即哈哈笑出声。那笑震动胸膛,划破周边吵杂的声音,直接地打击到她的自尊。“哈哈哈……”他竟然还停不下来!
褚颜皱起眉头。“你没必要笑成那样吧?我才来过一次,迷路也是正常的。我现在连去学校偶尔都会不小心迷路呢!”她不高兴地看着他嚣张的笑法。
他笑得眼泪都差点呛出来。
如果她知道他一年到头都难得这样笑一次,或许会觉得安慰些吧?!
“不说就不说,我自己找也找得到。”她生气了,扭头就要走人。
他迅速地出手从降下的车窗中拉住她。“别走,先上车。”
她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没有动作。
“你上车我就告诉你公司在哪里!”他的声音里还带着笑意呢!
“你保证?”她小心翼翼地望着他,他看起来还没笑够的样子,她可不想再被笑一次!
“我保证。”他举起修长的手指起誓。
“好吧!”顺风车谁不想搭,这样可以免去她万一真的找不到还要搭计程车的风险。她上了车,乖乖地系了安全带,然后说:“在哪里?”她想就算他要载她去公司,她还是得有求知精神仔细地记着路,以免她明天又在同样的地方迷路。
车子的性能相当不错,安静地滑到车道上,车上甚至还有轻音乐飘动着。
“你真的想知道?”他的声音里还含着遮掩不住的笑意。
“那当然。”她回答得可骄傲了。
“那……好吧!”他清了清喉咙。“你刚刚站的地方就是公司楼下,下次不要再认错了。”
什么?!
她呆滞两秒,随即怀疑地转头看他。他又开始笑了!
“骗人!”她嘟着嘴抗议。“那你干么不进去?你不是要顺便载我去公司?”
“我是会去公司,但不是现在。我约了客户去谈生意,该完了自然就要回公司,这样报告够详细了吗?”他转头注视着她两秒,这才将视线放回马路上。
“真的?”她往后贴靠在车窗上,仿佛他头上长角。“不可能的,那你叫我上车干么?”
“我是看你似乎对自己的迷路很不好意思,应该也不想搞得人尽皆知,所以才叫你上车,没想到你倒挺自动的!”他瞄了一眼她绑得扎实的安全带,嘲讽的意味相当的明显。
这……这人竟是这样的!
她的脸胀得像猪肝一样,困窘得不得了,这算是她最糗的迷路经验之一了!
惊诧间,他已经把车子开进五星级饭店的停车场了,随即长腿跨下车子,走进饭店里。
“喂,你等等啊!”她手忙脚乱地跟了上去。“你把我载来这里我更难回去了。”刚刚的路她都不认得,说起来也惭愧,虽然她是个土生土长的台北人,但她对台北的马路可说是陌生得很,并不是她不跟它们培养感情啦,只不过她总是在用心记过后马上又把它们搞混,尤其是很多马路“长”得都那么相像,这实在不能怪她,不是吗?
“吃早餐吧!”
他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她这才发现他竟然把她带来吃早餐了。
“你……真的要在这里谈生意?”那她实在不适合在场啊!
侍者已经过来倒饮料了,她还忙着跟人家说:“我没有要吃,你别倒我的。”
“两杯咖啡。”他不理会地迳自替她点了。“去拿东西时顺便帮我拿一盘。”他低头在自己的pda上点点画画,还顺便支使着她。
“哦!”她才应声就马上发现不对,但看他低头忙着,只好真的去替他拿早餐了。
自助式的早餐相当丰富,她忍不住盛了满满两大盘。
她自己住外面,对于吃一向很随便,有时候卯起来画画,一天吃不到一餐也是有的。她不像杨竟题那么好命,听说秧秧都会帮他准备吃的。
不过她也挺能随遇而安的,其实只要不是跟画画有关的事情,她都挺好打发的,随和的程度几乎已经到了随便的地步了!
结果她转身就忘记了跟他的争执,满满地装好了两大盘食物回到桌前。
他已经利用时间把公事浏览了一遍,等客户一到就可以讨论了。
“这个火腿好好吃哦!”埋头苦吃的她边说着边抬起头,发现那双眼竟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瞧,她不禁停下咀嚼,让那半片火腿吊在唇边。“你为什么这样看我?”“咻”地一声吸进剩余的火腿,脸微微地赧红了。
大约是她的吃相太惊人了!她偷偷地吐了吐舌头。
他的嘴边勾起了一抹疑似笑容的弧度。“你做什么事情都这么认真的吗?”
“有吗?不是本来就该如此吗?”真奇怪,问这种怪问题!
他这次真的笑了。“你看什么事情都很有趣吗?否则怎能吸引你如此认真的去做呢?”就连吃饭都那么的认真,看她都比吃饭有趣!
“很多事情都很有趣啊,不是吗?”她不能理解他的问题。“就像你在做你喜欢的事情时,应该也会很开心啊!”
“例如?”他看向她。
她发现他的动作跟表情真的不多,应该说都相当细微,他真是一个内敛的男人,或许是他不习惯表现自己的喜怒吧!
“例如……”她沉吟着,对他的了解并不多,该怎么举例呢?“你生意做得好吗?”
他沉默了一下,大方地说:“是还不错。”老实说是很不错!以他二十八岁的年纪,在这行可以打出这样的名号,足以让很多人嫉妒的了。
“那么你在工作时,每次做完一个很棒的案子应该会很快乐啊,你工作时应该也很认真啊,这有那么难理解吗?”她歪着头想。
他淡淡地笑了,不知怎地,那笑却让她感觉到孤独与悲伤。
“那些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些公式化的游戏,所有的东西只要你摸熟了游戏规则,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结果,没有快不快乐的问题。”旁人总说他的喜怒难测,其实该说是他常常忘记了喜怒的感觉,空无是他惯有的感觉。
看着他的眼神沉寂了下来,她眼底浮现一抹悲伤,为他那双冰眸底下的孤独而悲伤。那一潭深蓝色的水是那么的深不可测,几近于黑。
他是深蓝。
深蓝很像黑色,但远比黑色复杂,要把他看透必须对深蓝相当的有研究才行。
此刻她真想把这双眼画下来。
“我真想画你。”她真的说出这句话了。
没想到他只是笑笑。
“聂总经理,很抱歉我迟到了一下。”一个陌生的男音打断了两人间奇妙的氛围。
“你好,坐下来谈吧!”聂尹臧连站起来都不曾,只让出一个位子给刚抵达的这位先生。
褚颜被夹在两人之间动弹不得。
好在对方只在初时好奇地看她一眼,倒也没多说什么。
于是这两人就这样边吃早餐边谈公事,无聊的她只好埋头猛吃,待吃饱了就拿出笔来在餐巾纸上涂鸦。
她是挺会自得其乐的。
第三章
褚颜的生活变得相当的充实。原本就颇忙碌的她,现在所有空闲的时间都往将升跑,当然更是忙碌了。幸好现在课很少,除了累积毕业特展的作品以外,并没有其他大型活动要忙。
刚上完油画创作的课程,她的t恤上面甚至还沾有油彩的痕迹,但她等不及回家换件衣服,就直接过来了。
一上到三十四楼,她就听到里面隐约有讲话的声音。轻轻推开门,襄子苓正站在聂尹臧桌前。
她不知道为何襄子苓那么不喜欢她,或许是因为襄子苓喜欢聂尹臧吧,所以对于任何靠近他一百公尺内的女性都很感冒。这是唯一的解释,不是吗?
“……你不能这样偏袒她,她昨天第一天上班就迟到,再说这实在不符合我们用人的方式。”襄子苓的声音听来有点急。
“子苓,你是不是管太多了?”聂尹臧的身影被她遮住,但声音听起来绝对不是高兴的。“我是不是偏袒她不需要跟你报告,昨天是我带她出去的,当然也算是在上班,这点小事你也要跟我争吗?”
“你从来不是这么没有原则的人。”她说这话的声音听来有点受伤。
“或许你只是认识你想认识的我而已。”他的声音淡淡地飘出,飘到褚颜耳里却尝到一种寂寞而不被了解的味。
不知道为什么这男人总会勾动她心中最脆弱的那根弦,她心里为他而生的怜惜旁人无法了解吧?毕竟根据这两天的观察,他的外在条件好得让许多男人眼红。
只不过条件再好,坐拥再多财富,剥开了这些,他也只不过是个不快乐的男人。
“聂总经理早,襄秘书早!”或许不想听他被那个咄咄逼人的声音质问,她推开门大声地说。
“你……”襄子苓恼怒地瞪着她,偏又碍于聂尹臧,那抹恼怒硬生生吞了回去。
“今天需要我做什么?”褚颜乖乖地请示这位明明大她没几岁,气势却宛若长辈的秘书小姐。
“今天没什么事,你可以先回去了。”襄子苓说着就往外走,回到她专属的座位上去,那甩头的模样好像是眼不见为净似的。
唉~~脾气真差!褚颜偷偷叹了口气。
“你别理她,还没长大的小孩子。”聂尹臧说着,仿佛深怕她刚刚听到了那些言语。
褚颜耸耸肩。“如果她听到你这样说她,可能又要跳脚了!”这话也不知道是笑话成分多,还是消遣襄子苓的成分多。
“哈哈!”他倒不吝惜笑容。“你看起来年纪小,倒比子苓成熟。”
她不喜欢他说襄子苓的样子,宛若他们很熟,熟到像自家小妹。因为她可以很肯定,襄子苓绝对不会是他妹妹。
“没办法,虽然我不是聪明伶俐的人,但生长在不算小的家族里,对于观察人多少也有点心得。”她只是有点迷糊,并不是个笨蛋。
因为她一次只专心做一件事的怪癖,让她闹了不少笑话,以至于很多人会误会她是个傻呼呼的女生,甚至跟智慧无缘。但只要熟悉她的人就知道她不是,闪亮的成绩跟透彻的心眼,总让人对这迷糊中有着慧黠的女子刮目相看。
“你生长在大家族?”说到那三个字,他的眉头竟然不自觉地拢了拢。
“你不喜欢大家族啊?”无须否认的,她对他确实是充满了好奇。要不是之前两次相遇都那么乌龙,那么她可能更早就开始挖掘这个男人。
他不置可否,眼底霎起的阴霾却多少说明了答案。
“唉呀!我最好不要跟你聊天了,免得……”她看了看门口的方向,仿佛真的怕襄子苓跳出来指着她鼻尖骂人。
聂尹臧没有为他跟襄子苓的关系多作说明,他站起身收拾东西,一副准备外出的样子。
“你……要出去谈生意啊?”和他还没说上几句话呢!她眼底有着浓浓的失望。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停下来问她:“想不想知道将升集团在做哪些生意?”
他……他的意思是?
“想啊!”先点头再说吧。
他没有多说话,提起公事包就要打开门,转身时却见她还愣在原地,忍不住催促着。“走啊!”
“啊?”她又愣了一下,脑子还没转过来,脚下却已跟着走出去了。
唉!她何时养成这个习惯的?很不好欸!
“子苓,我去百货公司跟工厂那边绕绕,中午不进来了。”他修长的指头轻敲了下襄秘书的桌面。
正理首工作的襄子苓诧异地抬头。“可是下午的会议……”
“若我来不及回来,请副总去参加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会议。“走吧!”这句话是对着褚颜说的。
“聂……”襄子苓站了起来。“杨褚颜,你做什么?”
正走向电梯的两个人一同站住了。
“我带她到各个公司走走,反正你不也说她今天没事。”聂尹臧拿她的话堵她,在她还没来得及回嘴前,电梯很合作地抵达。
两个人进了电梯,电梯门一阖上,褚颜就呵呵笑出声。
他睨了她一眼,用眼神询问她什么事情惹她发笑。
她抬头看他,这才发现他挺高大的,从这个方向看过去,连肩膀都相当的宽。
她强忍着笑,两手把眉毛的尾端拉高,横眉竖目地说:“襄秘书的表清很丰富!”
他敲了她头顶一下,目光改而正视前方。
他一脸严肃,但她偷偷瞄向他的目光中却搜索到他嘴角的笑意。
她忍不住也弯了嘴角,心里有种莫名的快乐。她跟着他进停车场,看着他熟练地操纵着方向盘,好奇地问:“我们要去哪里啊?”
“耀升百货。”他没有看她,车子无声地滑入车道。他开车的方式跟他的人很像,无声的,宛若希望自己不被注意的悠游于繁忙的世界。
这个男人像团谜更像深渊,引人不断地想探头看得更清楚,只不过看清楚的代价不知道是什么?是跌入深渊中无法自拔,还是因为好奇丢了命?
发现自己又看他看得出了神,她赶紧问:“耀升百货也是将升集团的产业?”虽然她稍微查了一下将升的背景,但还来不及详细看完资料。
“本来不是,但上个月刚破将升并购。”他简单地解释。
“听说将升集团绝大部分的子公司都是并购来的,为什么?”她好奇地问。
虽然她对做生意没有研究,但毕竟出身杨门,多少有涉猎,这些基本的概念还是有的。以杨家的颖风企业集团来说,刚开始就是从颖风企业起家的,扎扎实实的打下根基,才慢慢发展成集团的。
谈话中车子已经抵达耀升百货,他把车停妥,宛若一般客人般鱼贯走入大门。
“并购是最快、最省力的方法,只要把体质不错但组织缺乏有效利用的公司并购进来,裁减组织到合适的方向,不用一年的时间就可以让股价重创新高。”
虽然不是假日,但百货公司人挺多的,她被人群撞了一下,他赶紧握住她的手。基本上这妮子迷路的本事他已经见识过了,他可不想在这百货公司里头焦头烂额地找人,或是动用到广播系统。
刚被人撞了一下,她心魂甫定,手就被那只温暖厚实的手给包住了,她偷偷地看了他一眼,感觉自己的心狂跳了起来。
杨褚颜,你够了!他只不过是不希望你走失罢了,看你心思多不正!
她一边偷偷地深呼吸抚平飞快的心跳,一边东张西望的。“可是难道你不想自己经营一家公司,从无到有,有种开创与创造的快乐?”
“不想。”他冷冷地说,不知怎地她感觉他的身子冷了几分。“那不符合效益。对我来说拆解一家公司再重新组织,在最短的时间内为集团赚钱,然后无论是壮大集团或是再把公司出售,这些公司的来去都只是生意,无关乎任何的创造与所谓开创的快乐。”
“这么说听起来很……”
“无情?”他的心陡地荡了一下,被如此说过无数次,为何还会在意她用同样的目光看他?
“不是,是很无聊。”她郑重地摇头否认,不大明白为何他会猜她说的是“无情”。
“无聊?”他相当的讶异,没有发现自己的心举了起来又放了下去。
“对啊,我觉得创作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经营企业在某方面来说也是一种创作,如果失去了那种乐趣,那做生意不是很无聊吗?”她偏着头看他,详细地说明着。
他哂然。“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钱,哪会考虑到乐趣不乐趣?!”
他从学生时代开始就担起了整个家族的责任,整个大家族都指望他把耀升点石成金,所接触到的一切统统是责任跟压力。乐趣?从来没想过!
褚颜则是不能明白,对她来说身边多的是喜欢经营企业的人,奶奶就不用说了,就连两个姊夫也相当沉醉在那种乐趣中,也因为这样,她的两个姊姊结婚后才能轻松许多。
“是这样吗?那你一开始怎么会想到要做生意的?”人群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多,但她自然地牵住他的手,没有半点要放开的意思。
他也就任她握着。
“当你肩膀上有一堆责任与压力时,唯一的方法就是赚到够多的钱,好摆脱那些钳制。”谈到这些,他眼底的阴霾又起。生长在一个庞大的家族中,当他被发现他是那个唯一有能力点石成金的人开始,他的日子也就没了自由。
她的眉头难得的皱了起来。“听起来……很不快乐!”
他低头看见她仰起的脸,那小脸上有着心疼与不平。
他的心被震荡了一下!
“现在已经不会了。”他忍不住安慰她。“自从我知道如何操纵这些工具,也明白他们那些期望再也不能操纵我时,也就脱离了那些钳制。”当然那些老头还是会想控制他,但他已非昔日,岂是他们摆弄得动的?!
她抬头望他,然后双手握住他的手,将脸蛋靠在他肩膀上,两人间有股甜美的氛围流动着。
“你赶时间吗?今天有既定的行程吗?”随兴逛了下,她看到这层楼里有她感兴趣的东西。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这女人的目光又开始闪着亮晶晶的光彩了。“没有啊,我比较有空时就会到各个子公司看一下,以百货公司来说,我大都假装是一般客人,这样才能真的看到我要看的东西。你有特定想看的东西吗?”
她点头如捣蒜。“我们可以去看看那些饰品吗?看起来像是手工做的。”她总要观察一下市场走向,以免做出来的东西不合乎流行,这样会影响她夜市的生意的。
他没有多说话,拉着她率先往几个专柜去。
“这个做得不错,不知道卖多少钱?”她趴在玻璃柜前看着那些发夹、项炼跟耳环,各种材质的都有,这些东西作工都比她设计的东西来得好做,她很想知道售价是多少。往后二姊要是说她廉价劳工,好歹她也有个市场行情可以告诉二姊。
“把东西给她看。”聂尹臧的语气里有着命令的味道,但专柜小姐或许是慑于地散发出来的气势,竟无任何不悦。
“先生,这是我们这一季最新款的设计,绝对是纯手工的,戴出去也不会跟其他人一样。”专柜小姐显然很清楚谁才是比较有购买力的人,她直接对着他说话,也不理会穿得上不了台面的褚颜。
褚颜可不在意自己被忽视,她趁着专柜小姐说得口沫横飞之际,偷偷地翻开标签。
“什么?这个要卖两千块?!”她惊呼,这个发夹工还没有她那天卖的那个精致,价格却是她的四倍,难怪那个客人杀价时她二姊二话不说帮她挡掉!
土包子就是土包子!专柜小姐嫌弃的目光马上浮起,转头看向一旁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聂尹臧,脸上才堆满了笑容。
唉!可惜了这么一表人才的男人,怎么就是挑女伴的眼光这么差呢?!
“先生是第一次来吧?这样吧,看在有缘的分上,价格上我一定会以最优惠的方式给……”
“喜欢吗?”他低头问她。他不是没有看到专柜小姐的眼神,只是不想理会她,不顾她还在跟他滔滔不绝的介绍,迳自跟褚颜说话。
褚颜看着脸已经绿了的专柜小姐,发现自己刚刚又口无遮拦地说人家东西贵,霎时不好意思起来。
她放下东西拉着他往旁边走两步。“比那个作工仔细的东西我才卖五百耶,难道东西摆到百货公司马上就水涨船高吗!难怪我二姊老说我不会赚钱,只懂得赚小钱……”她说话声细细碎碎的,主要是不想得罪专柜小姐。
但她低软的语调听在耳里却是要命的舒服。
他老早就发现她有碎碎念的习惯,但是却觉得这个习惯可爱极了。
“你也卖饰品?”认识她几天,每天都有不同的惊喜。这个小女人像个藏着精彩玩意儿的宝盒,每天都会弹出让你意想不到的东西。
“是啊,我自己做的。我不像二姊那么会赚钱,就只能利用自己的专长做点东西。”她笑着说。
“专长?我以为你是念资讯相关科系……”那天她用电脑的样子颇为熟练。
“没有啦!对于程式那些东西我还挺白痴的呢!我是念美术的,所以周边的产品跟工具多少都会用啦!”说起来还真是挺不务正业的。她偷偷从他身体边缘往专柜小姐的方向瞄了瞄,拉了拉他的袖子。“我看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好了,免得等一下没买不好意思。”
他转头过去看了看,跟她的鬼祟行为恰成反比。“走吧!”他把她从身后拉出来,正大光明的走人。
她畏畏缩绝地巴在他身侧,直到转过弯去再也看不到专柜小姐那张晚娘面孔为止。
“你说你念美术?”
“是啊!下次我带我做的饰品给你看,你再帮我看看是不是真的比专柜的差。”她其实认为自己的作工绝不比专柜的差。
“你平日怎么销售你的作品?放在精品店托卖?还是自己开店?”他对她做的事情还是很感兴趣。
“我?夜市啊!”她回答可直接了。“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