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乐能养心性,现如今卜颜倒觉得乐还能止疼。卜颜虽听不懂那歌中的话,却在这歌声之中觉得自己脸上的疼痛不再那么剧烈。
卜颜眼上的黑布条是给一个姑娘剪开的。“咔嚓”一声,拿剪刀一剪。
突然重见天日,卜颜的眼一时还没有适应过来。眼前蓝蓝白白了好一会,方才看清在自己面前的人。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长得颇有灵气。模样极好。头上带着叮铃铛啷的大银帽。垂下来的小铃铛叮当作响。
“敢问姑娘是……?”
“哦,我叫水灵儿。”姑娘显然自来熟,很快就凑到卜颜面前,挑起他的下巴:“我给你上药哈。有点疼,你忍着点。不过有利于你伤口快速愈合,早日恢复以往的美貌。”
说完话,顺势就要将卜颜推倒。
卜颜有些尴尬,略微推开了水灵儿的手,问道:“敢问姑娘知道顾卿去哪了么?”
“哦,那个不要命的啊。”水灵儿耸了耸肩:“过几天他就回来。这几天他托我来照顾你。”
卜颜皱了皱眉,一句“姑娘此话何意?”还没问出口,就被水灵儿给推倒了。
“你别动啊,动了药粉可就洒了。我跟你说我家这药粉可是很金贵的。特别特别金贵。比我这条命还金贵。”
比人命都还金贵的药粉,卜颜自是不敢乱动。乖乖仍水灵儿给自己上了药。
接下来的几天,照常如此。只是不需要水灵儿亲手来放倒他了。卜颜表示自己能躺好。
半个月内,卜颜脸上的新肉渐渐长了出来,趋向平滑。新肌重生原根本不可能能这么快。想来水灵儿给自己上的药当真是金贵无比。竟能如此迅速地让新肌重生。
药瓶里的药粉越来越少,水灵儿痛心不已。好一段时间内,水灵儿上药所倒的药粉一次比一次少。少得异常得明显。几乎没怎么倒就和卜颜说药上好了。
卜颜也不点破,仍由着她。有时甚至好心地建议:“这药金贵。姑娘还是留着些罢。反正在下的脸也好的差不多了。”
水灵儿一口回绝,态度坚定:“顾卿救过我一次又助我逃出了苗女寨,我欠他一个人情。照顾好你,助你恢复原来的容貌是我的责任。”
第二十天的时候,水灵儿坐在卜颜面前,细细端着他的脸瞧。
手指慢慢摸过卜颜的脸,语气疑惑:“奇了怪了,这几处怎么就平不下去了?”
卜颜略尴尬地侧过脸,避开水灵儿的手:“没事的,姑娘。在下能恢复到这般地步,已经很知足了。”
“不行!不把这几个坑给平了!我水灵儿誓不罢休。”
豪言壮语持续到第三十天。水灵儿手上的药瓶已空得不能再空。
“怎么就平不下去了呢。”水灵儿非常懊恼。
卜颜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水灵儿的肩,温言道:“没事的,姑娘。我脸上的紫斑能全褪了,我已经很知足了。”
“嗯。说得对。”水灵儿蹦到离卜颜几尺开外的地方,反反复复将卜颜打量个彻底,然后又蹦了回来,蹿到卜颜跟前,拍了拍他的肩:“没事的。你现在已经是美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貌若天仙了。”
“只要……”水灵儿突然将脸凑得极近,鼻尖对着卜颜的鼻尖,却又很快退了回去:“只要没有人离你离得那么近,是看不出你脸上那几个小坑的。”
水灵儿这一突然的举动惊了卜颜一跳,不过好在水灵儿的动作持续时间很短,只有一眨眼的功夫。卜颜面上恢复平静,又想起水灵儿方才夸他的话,忍不住纠正道:“姑娘,你方才说的沉
鱼落雁,闭月羞花,貌若天仙都是形容女子的。”
水灵儿不以为意,道:“可我寨里的人都是这么夸我的。”
那是因为你们苗女寨里几乎都是女子啊。卜颜还来不及说出口,就觉胸口被拍了拍。
“行啦,我走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卜颜话都还没说完,一眨眼,水灵儿已轻功跃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自己不能和小黑屋愉快地相爱了,怎么开都开不开,要么就是卡住没有反应。
我现在只想把存稿发完……
祈祷我这个礼拜结束前能完结~不为别的,就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第五十七章
顾卿回来了。
门外蜿蜒的湿哒哒的痕迹通向竹屋。
卜颜推开门去,站在中央竹桌旁的人慢慢转过身来。
发梢还带着水滴。面容上犹有着水珠。正顺着那人的脸部的轮廓,一点点滑落下来。
顾卿微微抬起眼瞧了卜颜一眼。
千种风情,万般风流,悉堆在眼角。
只此一眼,情网缚结。
情丝千万,却终化为小心翼翼的两个字:“顾卿。”
顾卿笑了笑,慢慢向卜颜摊开手来:“小凤凰,我回来了。今日是华城一月一次的庙会,你可愿与我同去?”
华城今夜很是热闹。不同寻常的热闹。卜颜略略有些困惑,不过想来是自己从不曾出门参与过此类事,因着是头一回所以才觉得分外的热闹。
街上人声鼎沸,人来人往。顾卿带着笑的声音响起:“九王爷已除,朝中相关反叛势力已被肃清,秦老将军擢升二品神虎大将军。秦长戈升三品。前几日,当今圣上亲自到颜老将军墓前屈了半膝。追赐封号忠烈。一时天下传为美谈。道当今圣上品性高洁,心中有忠义,大岷王朝定当能繁荣昌盛。”
头上的月正圆满,街上的小贩在吆喝,姑娘们手拉着手在说笑,公子哥们一展手中的扇子风流倜傥。买字画的书生呆头呆脑,有老人家坐在亭子里吃酒,絮絮叨叨念着:“真好。”
真好。的确好。天下太平,百姓安居。祥和之象。
卜颜颔了颔首道:“如此甚好。”
顾卿闻言,又笑了笑,眸中的神色意味不明。瞧了卜颜许会,方才执起他的手来:“前头的热闹都已看过了,我们去后边瞧瞧罢。”
后街虽比不得前街,但今日同样也是热闹非凡。
“两位公子哥。买几条红绳去吧。我这可是月老庙开过光的。”
卜颜反应了一会,才明白过来那卖红绳的小伙子叫的是他和顾卿。
顾卿拉着卜颜走到了那卖红绳的摊子面前,笑着问道:“你说你这红绳是月老庙开过光的?几分真假?”
卖红绳的小伙子赶紧递过一条红绳于顾卿,笑出一口白牙:“自是真的。我跟您说啊,这红绳总共两根。您只要将一根给自己戴着,另一根叫您心上人戴着。月老会保佑你们的,下辈子就算过了奈何桥饮了孟婆汤,也还是会在一起的。因为这月老的红绳将你们俩牵着哩!”
卖红绳的小伙子说完话,又赶紧递了另一根红绳于卜颜。
细细的红绳躺在卜颜的手心里,虽是有些细,但若认真去看,就会发现红绳的里头却是好几股编织而成的,花头也有好几种。想来是编织手艺极巧又极有耐心之人所编的。卜颜抬眼打量了一下卖红绳的小伙,很是年轻,喜眉喜眼,而手腕上也正正戴了这么一根红绳。
“这可是你妻子所编?”卜颜发问。
那小伙子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将手上的红绳在卜颜面前晃了晃:“没错,正是内人的手艺。”
“两位客官你看我自个都戴着能有假的么?再说这红绳编织繁琐,横竖都没剩下几根了。您二位能看着,即是缘啊。”
顾卿掷下一两银子。
小伙子又一愣,忙笑道:“太多了太多了。”说完话就要把另两根递给顾卿。
顾卿抬手挡了回去:“他一根我一根,已够了。”
小伙子眨眨眼,很快反应过来,收回手中的红线:“那我祝二位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再往后街走下去,热闹的人声已渐渐散去。转而变得冷清起来,有一方湖在前头,月色洒了下来,粼粼水光,颇为温柔。
顾卿朝着卜颜摊开手,那一根红绳躺在他的手心里:“小凤凰,你帮我戴上罢。”
略微沙哑的嗓音,听得卜颜心头一跳。卜颜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有些抖,他拿起顾卿手心里的红线,慢慢地将它扣在顾卿的手腕上。
线尾的红珠子有些打滑,弄了好几次,才把它套入线头的红圈里。
“小凤凰,你的呢?”顾卿问。
卜颜拿出另一根红绳,递于顾卿。却不知为何,一时间心跳如擂,竟隐隐有些快得喘不上气来。
顾卿的手指慢慢靠近卜颜的手心,大拇指与食指夹起那细细的红绳,瞧了片刻,嘴角微勾:“我顾卿今生纠缠于你已是够了。来世我定不来扰你。”
而后将那红绳往湖心一扔。
卜颜的手心空了,心似乎也跟着空了一块。
他静静地瞧了那湖面一会儿,才慢慢发出声音来:“你买下两根,这根你就是打算扔了的么?”
顾卿转过脸来,瞧着卜颜,还是笑着,薄唇吐出简单的回答来:“或许。”
卜颜无话,只是瞧着那湖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