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她朝他笑笑,笑罢目光顺着他的肩看向后面,见到那穿着劲装,英姿飒爽的少年时,她的脸上忽现诧异,她转头看向他,欲言又止。
齐澈的目光在女子身上扫过,本有些警惕的心在见到那女子时便淡了些,那女子长得瘦弱,脸色苍白,面上青筋隐现,目光里毫无生机,果真如他所言,是个容貌平常、病疾缠身的女子,见她看向他,那吃惊的模样不似作假,她看出了他的身份,眼里却并无半点讨好之意,可见那女子亦不是平常小户女子,至少,是经过风霜,见过风浪的。
百里墨沉沉应了声,蹲下身对她道:“我猎了一头老虎,待会儿进城换了银钱,便能给你治病了,你莫担心。”
阎锦轻轻应了声,低头轻咳起来,那咳声并不怎的激烈,却是连绵不绝,半天才缓过来,百里墨替她轻拍着背,一脸担忧的望着她。
“我无事。”她虚弱的朝他笑,一边不忘伸手替他擦擦额际的汗,他的鬓角早已汗湿,汗水顺着他的脸颊落下,湿了一整片衣襟。
二人这般旁若无人的模样,将跟来的齐澈一行人晾在了一边,实属无礼至极,若换作往常,他定是早就恼了,但现在他不仅不恼,还极有耐心的看着二人‘亲热’,那人方才如何赤手空拳打死猛虎,他看得一清二楚,他一贯喜欢招拢有才之势,那人虽长得一副呆板模样,却是个力大无穷的勇士,若是能招拢进府,定是一员得力干将!待二人叙话完毕,他方笑着开口,“不知壮士将往何处去?”
百里墨似这才想起他来,转身将她挡了,防备的看着他,道:“我要去国都。”
齐澈笑着点点头,无视了他的防备,接着道:“我看夫人似乎不大好,壮士又无马车等物,虽猎得猛虎,怕也是不容易带吧?”
这般说着的时候,他不忘看向那头倒在地上的白虎,那白虎身上无半点伤痕,唯有眼睛处流满了血迹,一整块毛皮完好如初,若是整个剥下来,定是极好的东西,自来狩猎者均知怎样射杀猎物才能获得一张完好的毛皮,真正能做到不伤猎物分毫而擒住它的却是屈指可数,便是他,亦极难做到,这人徒手打死一只半人高的老虎,功夫可见一斑。
他一怔,似乎才发现这个问题一般,他低头沉默了半晌,方抬头看着他道:“你要这老虎么?若是你要,我卖给你可好?”
齐澈听罢,忽地大笑起来,他低头看着站在他马前的男子,笑道:“你莫不是不知我是谁?这太巫山整片山脉皆是我齐国皇室的,我未治你擅闯围场、不敬圣上之罪,已是本皇子开恩,你如今竟是想用本属于我齐国皇室的东西来卖给我?”
他又是一怔,沉默了半晌后,又道:“你若不要便罢了,我夫人病得厉害,却无银钱看病,这老虎能卖钱,你……能让我带走么?”
他问得犹豫,问得小心翼翼,齐澈又是一声大笑,他瞧着他,眸光闪动着,最终却是道:“我买了!”
他一喜,旋即又犹豫起来,他回头看了她一眼,踌躇着道:“你为何要帮我?”
他在犹豫,他想要救命钱,又担心他别有目的,齐澈看出他的想法,笑着道:“本皇子最喜有才之士,你若担心我别有用心,便自个儿带走吧。”
他又犹豫起来,看了她一眼,又看了那白虎一眼,再瞧齐澈一眼,这时,她又猛咳起来,他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坚定,转身朝着齐澈便是一个大礼,“请皇子殿下买了它罢,殿下若有差遣,万死不辞!绝不推脱!”
他一直注视着他,他的一切变化他皆看在眼里,见他这般说法,他倒是半点不意外,却是对那女子关注了几分,他最直接的反应不会作假,他看她的目光真实存在着担心,不似以前那等为了来他身边而不择手段的人,一旦认定了他,他那心头的念头便得到了肯定,他道:“本皇子从不强求别人,你若想来府里,随时皆可来,替我办事,便是对我的报答,你若不想来,本皇子亦不会勉强。”
“多谢皇子殿下!”他感激的又行了一礼,齐澈给身旁人使了个眼色,那褐衣男子会意,摸出一张银票递给他,却是一百两,他双手接过,整齐叠了放进怀里,那小心翼翼、细致的模样,可见他有多慎重。
“告辞!”齐澈说罢,调转马头便走,他一走,他身后那群官兵亦跟着走,偌大的地方,一瞬间人便散了个干净,地上白虎已被抬走,只余一滩醒目的红色。
他走到她身边,转身背起她,她乖顺的趴在他身上,闭眼休息,他稳稳背着她,往国都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还道:“你好好歇歇,到了国都我叫你,只是莫要睡太沉……”
她用头抵着他的背,低声应道:“嗯。”
在他们身后,一棵茂密的树枝上,一道黑影一闪而过,枝桠微晃了晃,极细微的声响传进他耳朵里,他不自觉的笑了笑。
“这齐澈倒是敏感得紧。”她低声道,温温的呼吸气息扑在他背上,直叫他心痒痒,他轻轻动了动手指,将她搂紧了些,阎锦在他身后,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他亦低声道:“齐钰在时齐澈便与他不分高下,他并非没有脑子的人,面对他不可大意。”
“看来,今夜我们得露宿荒郊了。”她笑,瞥到他肩头那白虎滴落的血迹时,嫌弃的用手戳戳,道:“脏死了!待会儿找到地儿记得洗了,瞧,都蹭到我身上了。”
“嗯。”百里墨四下望了望,笑着回了应了声,这周围似乎没了人,他感觉不到外人的气息。
“贺渊倒是能耐,弄出这么一个东西来,莫不是真的人皮罢?”她摸摸脸上那薄薄的东西,放下手之时正好瞧见他四处打量,她将手搭上他的肩,低声道:“没人在。”
他点点头,想到她方才说的话,便道:“是人皮,万千人皮中能完整保存下来并使用的极其稀少,师兄费了不少功夫才弄了几张。”
阎锦:……
真是……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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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文文的美人儿越来越少了啊,初初不开森,初初要偷懒,哼!(? ̄▽ ̄)?
☆、第五十久章 孤男和寡女
他不用看便能想到她的表情,只那么一想,便觉好笑,而他也确实笑了出来,先还压着,到最后已然没了顾忌,她隔着他的背亦能感觉到他大笑时传来的一阵阵的颤抖,她脸一黑,一把捏住他的耳朵,狠狠一扭!
“嘶!”
百里墨倒抽一口凉气,耳朵被扭了一圈儿,生生的疼,她松了手,瞧着他扭曲的侧脸笑眯了眼,“还敢不敢笑我了?”
“不敢。”他无奈苦笑,只那苦笑里,却是带了那么一丝心甘情愿,于他而言,只要她还在,便是弄疼他、弄伤他亦无所谓,没有什么能比她在他身边更重要,这么一想,那一点轻微的疼痛便无甚重要了,连那丝无奈亦散了去,百里墨嘴角微微上扬,却是满足。
她偏头瞧着他,许是他那含笑的模样蛊惑了她,她情不自禁的便伸手摸上他的耳尖,男子耳尖温热,许是她太过用力之故,他的耳尖泛了一丝红晕,刚一触碰,她便回过了神,忙不迭的缩回手,徒自懊恼。
百里墨怔了一怔,她手指触碰耳尖的感觉尚在,那犹如蜻蜓点水一般的触碰,在他心底划下一抹涟漪,一旦涟漪起,便再不能平静,一旦有了异样的心思,她的所有便格外敏感起来,淡淡的女子香,温软的身子,软软搭在他肩头的手……他定了定神,压下心底那丝越来越强的躁动感,笑道:“阿锦,那不是人皮,若真要用人皮,不知会害了多少无辜的人,师兄向来心善,哪里会伤及无辜?”
“心善?你确定?”她嗤笑,任何人都许会心善,那贺渊却绝不可能,不滥杀无辜倒是可能。
见她不信,他立马反驳道:“师兄虽任性了些,毕竟真性情,师兄向来是嫉恶如仇、恩怨分明,怎算不得心善?”
阎锦挑挑眉,揶揄道:“想不到你也会帮他说话,我记得,你俩以前并不合。”
听了这话,他瞬间便沉默下来,连脚步亦迟缓了许多,她不用看他,亦知他的笑淡了下来,她不知以前有发生过什么,自然不知他这反应从何而来,却觉得那是并不太好的记忆,她伸手拍拍他的头,亦如以前一般,略带着一丝安慰与亲昵,许是她那动作真安慰到了他,他脸色好看了不少。
“天快黑了,找个地儿歇息吧。”她道。
“师兄早已找好了地儿,三里外有一处洞穴,可供我们暂时歇息。”他道,同时脚步亦快了起来,未过片刻,二人已是停在洞穴之外。
阎锦滑下他的背,弯腰钻进那洞穴去,洞口看着极小的洞穴,里面倒是极宽敞,洞穴呈半圆形,许是贺渊派人打扫过,里面极干净,许是为了防止被发现,除了干净些外,里面并无其他东西,百里墨四处检查了一遍,嘱咐了阎锦两句,便弯腰出了洞,脚步声渐渐远去,渐至不可闻。
此时天还未黑透,洞里依稀透着一点光,她随意寻了块儿略高的地儿坐了,百无聊赖的踢着脚边石块儿玩,洞里极静,虫鸣不闻,淡淡的光晕洒进洞里,烙下一缕缕斑驳的光影,她一脚踩在那光影上,徒自出神。
天色渐黑,洞里渐现昏暗,在最后一点光退去时,他终是回来了。
“阿锦,我回来了。”尚在洞外,他已开口唤她。
洞外脚步声响起时,她立即抬起了头,却未起身相迎,亦未应他,黑暗里,她看见他拖着什么东西进来,放下后又出了洞,不一会儿又捧着什么走了进来,放在了她旁边,自始自终,她都安静看着,直到洞里火光起,她方看向那些他带回来的东西——柴火、已清洗干净的野鸡以及带着水珠的野果。
“阿锦,我只找着了这些,你先吃些果子,我马上烤野鸡。”正在忙着给火堆添柴火的百里墨看到她落在那些东西上的眼神,立即道。
男子半蹲在火堆旁,一身衣衫尽湿,死死的贴在他身上,不断的还有水珠落下来,砸进地里,润湿了他身下一大快地面,她瞧了一眼便撇过头去,顺手抓起旁边地上被树叶包着的果子一口咬下,含糊道:“你先将衣服烤干吧。”
他似乎牢记了她的话,连温饱都未来得及解决,已是将自个儿给洗了一遍,唔,许是只洗了衣衫,还是直接穿着衣服洗那种,连一直卷起的袖口都未来得及放下。
百里墨扔柴火的姿势一顿,他低头瞧了眼的衣衫,轻轻笑了笑,将柴火扔进火堆里,起身脱衣,即使在她面前,面上亦无丝毫羞涩之意,直脱得只剩亵裤后,他才罢了手,重新坐下,将衣服用树枝架了在火边烤。
‘咔嚓。’果子极脆,入口清甜,她并未见过这种果子,她抬头瞧了旁若无人烤衣服的百里墨一眼,目光不自觉的便沿着他的脸庞向下望去,火光中,男子的一切都看得分外清楚,胸前微微鼓起的肌肉,下腹处匀称的腹肌,看着便觉结实有力,并非是那种夸张至极的模样,许是靠火堆太近之故,偶有汗水自额际滴落,落在他结实的胸口处,顺着那胸口便往下滑,一点一点,滑过胸膛,滑过腹部,最终隐入亵裤里。
看着看着,嘴里的果子似乎变了味道,清甜不再,即使吃在嘴里,她却觉得有些渴,她皱皱眉,将目光往别处移,这一移,目光便落在了他左胸处,方才她未看见的地方,那离心脏不过一毫米的地方,赫然有着一抹醒目的伤痕,瞧那形状,似是箭头,伤痕周围呈粉红色,与那略微翻起且带着一点黑的伤口形成鲜明的对比,她扔了果子,脑海里赫然想起尚智的话来。
——主子被一箭伤了心脉,连大夫都说他极危险,治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才醒过来……
她皱了皱眉,瞧那模样,不用亲眼见着那情形,亦能将那情形猜出一二,当时他定是极危险的……
她的的目光停了这般久,又这般肆无忌惮,他想装作不知也难,自她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他便已察觉到,只是一直假装不知,当她那目光落在他胸口时,他连呼吸都不自觉的放缓了些,当她目光顺着胸口往下,落在腹部时,他已心跳如擂鼓,极其不淡定的差点烧了衣衫,当她的目光定在下腹处不走时,他差点连心跳亦停止,他在期待,虽他也不知他究竟在期待些什么,直到她的目光移开,他方松了口气,与此同时,他又莫名的觉得失落。
而现在,她的目光落在他的伤处,她瞧着他的伤皱起了眉,在她眼里,有着极复杂的情绪,他姑且将那神色定为心疼,这般想着,那本已恢复平静的心,再次极速跳动起来,他压了压那止不住上扬的嘴角,道:“阿锦,我无事,伤已经好了。”
他那一句话,将她唤回了神,她瞧了眼他那冒着喜悦的眼,若无其事将目光转开,虽未再看他,心情却有些复杂起来,他身上伤口极多,除了那胸口的箭伤外,腰腹处、手臂处、肩头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约莫已有些年头,那些伤痕早已结了茧、掉了疤,那痕迹却未消散彻底,至今仍有淡淡的痕迹,只消一眼,便不忍再看。
她不理他,他也不在意,笑着将野鸡拿至火边,用树枝串了架在火上烤,肥实的野鸡一架到火上,那油便‘滋滋’作响,不多时,那香味儿便溢了出来,阎锦盯着火堆发呆,百里墨则一边翻着野鸡,一边看着她,嘴角始终带着笑,笑意浅浅,温柔至极。
“阿锦,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呼唤将她唤回了神,呼唤声近在咫尺,她转头看去,他正蹲在她身旁看着她,手里还举着一整只鸡,见她看他,咧嘴便笑,笑罢伸手扯下鸡腿,便递至她嘴边,她伸手欲拿,他缩手躲过,躲了后,转个弯又再度送到她嘴边,笑看着她,阎锦无奈,瞪了他一眼,他只作不理,喂食的姿势不变,她转过头去,一副‘我不吃了’的模样,百里墨垮了脸,小声唤她,“阿锦……”
她依旧不理。
百里墨瞧了眼手中的鸡腿,再瞧一眼她,妥协般将鸡腿递到她面前,她淡淡瞥他一眼,伸手接过,慢慢吃了起来,闻着极香的鸡腿,吃起来分外寡淡,她眉也不皱一下便吞了下去。
待二人解决完晚餐,已是半个时辰后,阎锦依旧坐在原地,看着百里墨将吃剩的东西收拾干净,看着看着,已是睡意朦胧,她仰头靠在石壁上,便欲休息一会儿,刚靠上去,那正收拾着东西的男人不知何时已是奔了过来,蹲在她身前看着她,他的存在太过明显,她想忽视都难,遂睁了眼,没好气的看着他,“你想干嘛?”
百里墨朝她笑笑,小声道:“夜里凉,我抱着你睡可好?”
“不好。”她淡淡道。
百里墨眸光一暗,失落的转身去了另一边,她懒懒瞧他一眼,闭眼休息,在闭眼那一瞬间,眼底却有笑意划过,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他未来得及看见。
夜,越来越深,火光渐弱,百里墨坐在火堆边,慢慢将树枝扔进去,目光时不时的便落到了她身上,她似乎睡得正熟,呼吸清浅,模样恬静,再不见白日里清冷的模样,他眸光渐柔,起身悄悄走到她身旁,弯腰抱起她。
“就知你不老实!”
怀里的人突然出声,他本就提着心,被她这一说,差点便撒了手,阎锦睁眼瞧着他,那目光要多不友善,便有多不友善,“你扔了我试试?”
百里墨苦笑,手却抱紧了她,反正也被发现了,他索性死皮赖脸的不撒手,直接将她抱去火堆边坐下,“阿锦,夜里寒,我抱着你,你暖和些。”
阎锦懒懒打了个哈欠,不置可否。
见她似乎没有怪罪之意,亦无挣脱之意,百里墨底气足了些,扯过一旁早已干透的衣衫来搭在她身上,将她裹了个严实,低声道:“阿锦,你且安心睡。”
“嗯。”阎锦将头靠在他胸口处,轻应了声,他的胸口极烫,不知是火的缘故,还是他的胸膛本就这般火热,靠着便觉温暖,阎锦轻轻蹭了蹭他的胸,再次闭眼休息。
她难得有这般听话的时候,听话得不真实,他心里却无半点担忧不安,不知是否是她在他怀里的缘故,他此刻唯有满满的满足,那些年所经历的风风雨雨、夜不能寐,都在此刻远去,心里那一丝掩藏得极深的阴霾,亦有了消散的痕迹,相信假以时日,定会晴空万里。
他低头,深情凝望着她,眼睛一眨不眨,她闭着眼,却是有些无奈,她想,在他这犹如一百万大灯泡的目光下,她八成又得失眠,甚至已做好第二日顶着个黑眼圈上路的准备,结果在他这闪亮亮的目光下,她竟是没一会儿便睡着了!睡得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