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落,院子里顿时混乱起来,阎锦瞧了眼百里墨,见他完好无损,便转身往回走。
“你怎的不看了?”刚走回院门,身后便有人道。
阎锦头也不回,跨步进了院内,身后之人似乎料到她不会搭理,轻笑了一声,跟着进了院门,屋子已近在眼前,阎锦停了步,转身看向来人,淡淡道:“三皇子遇袭,你倒是不着急。”
“有你那相公在,何须我来急?”萧衍轻笑一声,‘相公’二字压的极重,一边说着,他还不忘侧耳听听,嘴角边笑意不减。
“还有何事?若是无事,还请出去,三更半夜,孤男寡女,莫坏了我的名声。”阎锦道,对那二字毫无反应。
“在下仰慕大梁二皇子百里墨已久,前些日子听说他失踪,生死不知,尚惋惜了好一阵子,哪知竟是这般有缘,在这齐国竟见着了,真是幸运不是?”他瞧着她,这般说道,本以为她会变脸色,哪知她听了竟是半点反应也无,他一怔,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
“确实有缘,萧世子若有闲心,不妨哪一日得了空,再来与相公促膝长谈,今夜已晚,还请回吧。”她说着,已是转了身。
“不、不。”他摇头,一晃眼,已是来到她身旁,他伸手抵了门,阻了她推门的动作,偏头笑看着她,道:“我不找他,我找你,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找男人做什么,要找自也是找美人儿不是?明月作陪,美人儿为伴,方为人生乐事。”
一边说着,他手已伸了过来,朝她脸上摸去,阎锦淡淡瞧着他,一动不动。
“找美人儿?自去窑子里!多的是美人!”眼看那手指将要触上她的脸颊,斜地里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捏了萧衍的手,同时,另一只手已是将她揽了去,背对着萧衍。
他的力道极大,看着他的目光极不友善,阴沉得似乎要将他给活剥了一般,萧衍漫不经心的一笑,手腕用力一挣,强行挣脱开来,百里墨手臂一麻,眸里阴沉散了些,多了抹震惊与慎重。
“萧世子好内力!”
“二皇子好……小气。”他笑。
本对他有些正视的百里墨闻言,脸色又是一沉,所有好感尽敛,他小气?他就是小气!怎地!
“萧世子请慢走!恕不远送!”他冷着脸赶人。
“呵!真是无情,也罢也罢,走便是了,看来在下颇不受欢迎,可怎生是好?烦恼啊烦恼!”嘴里说着烦恼,面上却是丝毫不见烦恼,他笑着瞧了阎锦一眼,转身出了院子。
百里墨阴着脸,直到他没影儿了,立即拉了阎锦进屋,本严肃正经的脸一进了屋便变了模样,他哀怨的看着她,小声嘟囔,“阿锦,你何时与他那般好了?”
“有么?没有!”他越过他,去桌边倒了杯茶喝下,一个人自问自答。
“有!阿锦,你怎半点不放心上?”他坐去她对面,直直盯着她,极不喜欢她这副不在意的模样。
她捏着茶杯,状似认真的思考着,半晌后道:“我极认真想了想,确实没有。”
“怎没有?你方才都让他靠你那般近!你都、你都不喜我靠那般近!”他瞪眼,义正言辞的控诉,他靠近她,她尚会打他,对他却没有动手!
“他知你来了,故而靠近我,为的便是看你的反应,我知你来了,故而没反抗,反正你也会阻止不是?”她道。
本心理极不平衡的百里墨一听,顿时不满皆消,有些阴沉的目光亦清亮起来,他起身,弯腰,头抵了她的头,眸色漾了温柔,隐隐有些得意,“阿锦,原是因为我来了。”
可惜,他的得意并未持续多久,便被她伸手推开他了头,“莫闹了。”
他瞧了她一眼,乖乖坐回原位,亦伸手倒了杯茶来喝,喝罢便道:“萧衍怕是有意与我们结盟。”
“此话怎讲?他并不像需要人帮。”
百里墨眯眼,似在回忆,脸色少见的凝重,“阿锦,萧衍乃南疆长公主庶长子,与侍卫私通所生,本是个见不得光的,一直以来亦是个不起眼的,哪知在几年前的夺嫡之争中,他却大放异彩,不仅将现今南疆帝拥上皇位,更是轻而易举得了世子之位,长公主驸马气急病逝,驸马之子黯然远走他乡,当时这事一出,惊了整个南疆,如今南疆无人敢嘲笑他,萧衍行过处,人人噤声,不见喧哗。”
“瞧着却不大像。”阎锦皱眉。
“总之,他不是个好相与的,不论他作何打算,咱们无需与他有过多接触。”他下了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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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偷偷来相会
“是因为他不好相与,还是因为你对他有成见?”她笑着抿了口茶水,一副怀疑的模样。
“咳咳……”他握拳掩了口,不太自在的轻咳两声,反驳她,“胡说!我对他才没有成见!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她挑了挑眉,没有再多言,径直搁了茶杯,起身开了窗,就这一会儿功夫,外面天色已渐亮,淡淡的薄雾笼罩着朝阳下闪着光芒的精美屋脊,朦胧而神秘,她背对着他,低声道:“今日他许是会见你了。”
百里墨亦起了身,走至她身旁,与她并肩而立,半眯着眼望着远处高高耸立的皇城城楼,轻声回道:“外面近些时日发生了不少事,他该有动作了。”
她沉默半晌,本不欲多言,却又想起他说她不管他的话来,终是道:“你伤还未好透,自个儿当心罢。”
他们在府里几日,虽未出府,亦未与人打听,外面所发生之事,却也是知晓,短短几日间,本就紧张的皇子间的关系,因着齐澈遇刺越发紧张起来,那汹涌着几欲掀翻齐国的天的暗涌,将要破出,她不知将要掀起多大的浪,亦无心参与进去,却是不想他也搭进去,虽然,她知晓他不会。
听她极难得的说了关心的话,他柔了眼眸,亦轻声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来了。”她瞧着窗外,轻声道。
窗外小道上,匆匆走过来两个人,似是发觉有人在看,其中一人抬眼看了过来,与阎锦目光相接时,脸上立马堆了笑,脚步亦越发快了。
阎锦伸手关了窗,再度走回桌边坐下,百里墨则走去门边开了门,开门的那一瞬间,那二人亦走了过来,他扬起唇角迎出门,笑得憨厚,“二位小哥,不知来此所为何事?”
左手那人脸上亦堆了笑,拱手道:“殿下有请,请壮士移步主院。”
“不知殿下有何事寻我?”他疑惑道,满脸满眼的不解。
右手之人自来始便一直瞧着他,见他目露不解,与左手那人对视一眼,笑着道:“殿下寻壮士为何,待会儿壮士去了,不就知晓了么?”
“哦。”他傻傻挠了挠头,转身瞧着屋内,扬声道:“阿锦,殿下找我,我先去主院一趟。”
“好。”她在屋内应了一声。
听她应了,他转回头,不好意思的朝二人笑笑,道:“劳烦二位小哥了。”
“壮士客气,请。”
屋外脚步声渐远,阎锦走至门边往外探了探,招呼过一个小丫鬟来,恹恹道:“白兰妹妹,不知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白兰瞧了眼她的脸色,惊呼一声,道:“夫人,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
她扶着额头,笑容惨淡,眉宇间青白一片,似即将枯萎的花,毫无生机,“我身子不大爽利,想小憩一会儿,又担心别人知晓不好,毕竟青天白日的……不知你能不能替我看着门?若是有人来寻我,你便替我拦着些。”
“好,你赶紧去歇着!”她二话不说便应了下来,伸手扶住她,将她扶了进去。
阎锦由着她将她扶至床上躺下,轻声道了谢,“多谢白兰妹妹。”
她替她盖好被子,有些犹豫的瞧着她,“夫人,我去替你将府医寻来吧?你这模样有些吓人,万一……”
若是别人,许不会管,由着她自生自灭,爱如何如何,白兰却不会不管,虽相处时日不多,好歹也是有了一点感情,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便多说了几句,转念一想,她的相公是殿下的恩人,她便是多嘴怕也无碍,再开口时,便是一派心安理得了,“夫人,我这便去寻府医!”
“等等。”她拉住她,阻止之意明显,白兰不解的看着她,好歹没有强行去寻人的意思。
她松了拉她的手,一丝愁绪绕上眉梢头,无奈且黯然,“我这身子如何,无人比我更明白,一时半会儿却是死不了的,你若去寻府医,定会惊动我家相公,他为我操的心已是够多了,我不想再让他为着我这模样难受,你莫要声张,好不好?”
她的愁,她的黯然,似乎亦感染了她,白兰犹豫半晌,终是点了点头,“好,不过,你若是不舒服,记得唤我一声。”
她眸子一亮,连带着脸色亦好了许多,白兰见此,叹了口气,道:“你先歇着,我去门外替你守着,若是有人,我会拦住的。”
“多谢。”她感激道。
白兰替她掩好被子,一步一回头的出了门,拉上门后,便坐去了廊下,掏了张帕子出来,穿针引线,开始绣花,不时的还抬头望望屋门。
阎锦站在门内,透过门缝往外瞧了眼,见她丝毫没有探查的意思,遂走去窗边,悄声推开了窗,正欲翻窗而出,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走回了床边,将靠里一床被子拖过来,塞进了锦被里,她退后两步,左右端详了两眼,满意的点点头,悄声翻出了窗外。
三皇子府她并未走遍过,要想去目的地倒是有些麻烦,好在他太过出名,沿途谈论的人不少,她一边注意着不惹人发现,一边听着婢女们谈论,一来二去,好歹是找着了地儿。
那是一座小院,临水而建,繁花相拥,景色宜人,院子里极静,似无人一般,阎锦却并未放松警惕,小心的翻上墙边树上,仔细瞧了半晌,方跳进院去,一进了院,她便直奔院中阁楼而去,阁楼门半掩着,她径直推开,轻声上了楼。
“夫人这时候来寻萧某,可是改了主意,要与萧某明月作陪,美人儿为伴,吟诗作对一场?”阁楼极空,只在窗边设了一张软榻,那人便斜倚在软榻之上,笑吟吟的喝着酒,酒香飘满了阁楼,尚未入口,已是微醉。
她懒懒靠在扶梯边缘,闻言一笑,“虽非明月夜,虽锦亦算不得美人儿,更不会那吟诗作对,风花雪月之事,但与萧世子白日共酒,聊聊人生倒是可以的。”
萧衍瞥了她那透着青白,且恹恹的脸色一眼,极赞同的点点头,道:“夫人这番模样,别说算不得美人儿,便是对着喝酒亦倒胃口,忒无情趣,夫人切莫坏了在下的爱好才是。”
“既不谈人生,不赏好酒,不妨便聊聊别的罢?”她半点不在意他言语上的嫌弃,笑容依旧。
“好啊,不知夫人想谈什么?”他仰头,任酒自上而下,倾流入喉,绿衫随了风去,卷起他的发,交相堆叠着,竟是别样的潇洒,这般潇洒的人,实难将他与传言中的他归于一人,许是有心不潇洒却故作潇洒之人,阎锦却觉得不是他,他该是真潇洒,无关其他,唯直觉而已。
“谈萧世子想与锦谈之事。”她道。
萧衍手一顿,将酒壶搁于一旁,笑看着她,不知是否是因着喝了酒的缘故,她竟觉得他的眼神有些惑人。
“萧某有何想与夫人谈的?谈情么?还是说爱?”
“谈……”她吐出一个字眼,忽地闪身掠过来,伸手抓向他的衣襟,萧衍呵呵一笑,伸手挡住,那下意识的一挡,端得是漫不经心,阎锦神色不变,手腕一转,隔开他的挡势,手指聚了力,再次朝他抓去,这次的目标已然变了,直朝着他的咽喉。
萧衍眯了眼,在她手指靠近之时,伸手一把抓了她的手腕,刚触及,她已然反应过来,那白皙的手腕如蛇般滑溜,也不知她怎的一伸一缩,便缩出他的手心去,他凝了眸,极难得的有了丝认真之色。
阎锦缩回手,却未再出手,她站在他身前,低头瞧着他,道:“既然彼此皆知对方的目的,何须再多加试探,咱们便敞开了说罢,试来试去忒没意思,我也没那个闲心,萧世子以为如何?”
萧衍站起身,呵呵一笑,转身瞧着阁楼外正对着的荷塘,道:“萧某与二皇子有着一样的目的,虽不是一路的,倒也可以结个盟友,只是不知,二皇子有多少诚心?”
“萧世子有多少诚心,我们便有多少诚心,端看萧世子如何抉择。”她道。
萧衍眼里有了丝诧异之色,她这般说,是告诉他,她的话便代表了百里墨么?她的意思便是百里墨的意思?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