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落星追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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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那百年前落星天魔的徒弟,自号落星追魂的,在前天晚上闯上少林,把少林监院四老中的慈云大师首先击毙,又连杀许多少林弟子。当时达摩院主持慈静大师,见落星追魂武功高强,不能抵挡,乃排开那名闻天下最具威力的罗汉阵——”此时那些镖师惊得都啊出了声,忙向这老郑问结果。

    老郑得意的咽了口唾沫,继续说下去道:“那知那个落星追魂,竟无视於罗汉阵,仅仅几十招,便把少林寺这天下第一阵给破了。据说这次少林派的弟子,死了四十多人—─武林中百年以来第一次的大杀劫将要开始了……”那些镖头听得唏嘘连连。

    李剑铭在这边听了,心里也是有点不舒服,他低头又在沉思著自己所做的事是对或错?

    人本来就是如此,在事前很少多加考虑的,而往往在事後,却时时的回忆,甚而经常反悔。

    那些镖客感慨了一阵子後,便又打开话闸子。

    还是那个叫老王的开头说道:“说到三大堡,我又想起一件事来,前些日子我们在洛宁经过时,向金龙堡送帖子,我就听说他们少堡主俊郎君诸葛辉雄,要在最近举行婚礼,难怪金龙堡里喜气洋洋,悬何结彩,热闹著呢!”

    另一人接口道:“听说三年前他从少林艺满下山,回到堡里,那时老堡主无影行空,为他举行了一个大宴会,遍请各大镖局及江湖上成名人物。小弟我真是荣幸之至,随咱们镖头,带著贺礼去庆祝,吓!那可是我一生所仅见的大宴会了,真是那热闹之处可称之为五花八门,官面堂皇──”他话方说到这儿,已被另一个声音叱住了,那人说:“去你的!老李,把‘官面堂皇’也给搬出来了,这怎可以用‘官面堂皇’来形容呢?我看你真是不……不术无学了——”李剑铭在这边一听肚子都笑痛了,他忖道:“我原先以为这人既懂得‘官面堂皇’不能用,总该肚子里有点墨水,但那知他也是一样的草包一个──”他想到这里,隔壁的话又打断了他的思维,因为已说到有关他的……原先那说话的老李,一直在跟这人辩论著能够用“官面堂皇”来形容,到後来竟快要吵起来,结果还是被人劝住了。

    老李又继续说下去道:“当时我一看那少堡主,真是又英俊,又潇洒,因此他也赢得个俊郎君的绰号——吓吓!说起来,这个绰号,可也是小弟我最先想到的,我正要说出来,那知武当灵木道长已抢先说了——”“当时那俊郎君可真是风头大健了,好多的大闺女都飞著媚眼,向他示意,真他xx的艳福不浅。可是这小子却心不在马的,眼睛紧盯著一个站在堡主夫人身旁的丫头身上,我眼睛不由随著他的眼光也瞄了瞄,唉哟!我的妈呀!这小妞儿真是美极了,大眼睛,小嘴巴,长长的头发,尤其那嫩嫩的肌肤真是要命的白,那水汪汪的眼睛,更真是把我的魂也给勾掉……”他说到这里咽了一口垂涎……其他的那些镖客,也都向往似的发出赞叹之声,谁也没有笑他把这句“心不在焉”说成“心不在马”了。

    而李剑铭心里更像拉紧了弓弦,紧张得透不过气来,他忖道:“依这人所说,定是慧琴姐了!堡里的其他的丫头,没有一个漂亮的,何况是站在堡主夫人旁边,唉!希望不是才好——”他紧张得下了地,走向墙壁边,生恐听得不清楚。

    这时那老李又说道:“当时我就看出情形不对,现在果然给我猜得准准的,这次俊郎君要娶的那个媳妇儿,也就是那个叫春香的丫头——”他话一说到这里便顿了顿。

    这边李剑铭听得好象被雷殛一样,他的思想已经停顿了。好像灵魂长了翅膀,远远的飞走了,只留下一个空的躯壳在这里——他瞪大了眼,张开了嘴,呆呆地站在墙壁边,好像木雕的菩萨,动也没动一下。

    好一会过去了,他方始嘴唇蠕动著,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最後他痛苦的吼道:“这不可能!”同时脚下用力一顿,地上登时留下一个两寸多深的脚樱他的声音惊动了隔壁那些镖师,其中一人吼道:“隔壁的在鬼叫些什么,他xx的混帐。”

    这话有如火上加油,李剑铭双盾一轩,脸上杀气腾腾,他开了房门,走到隔壁房门口,那门紧闭著。

    他用手按在门上略一使力,“格登”一声,里面门闩已断。

    里面镖师喝道:“是谁?”

    但是他们仅见一阵风声飕然,便全身动弹不得,眼前一花,一个俊目含煞,神光慑人的少年书生,便出现面前,惊惧之下,都禁不住想叫了起来。

    但他们话还未出口,便听见一声低喝,有如闷雷,震得耳豉发痛,惊悸之容,立时浮现脸际。

    此时李剑铭喝问道:“刚才是谁开口骂人?”他一面喝问,一面反手虚虚一推,那扇门便自动的关闭起来。

    那些镖师张口结舌,面面相觎。

    好一会儿,一个满脸胡髯的大汉方始开口呐呐道:“刚才是我不合一时未加考虑,得罪了少侠,尚请少侠原谅。”显然这些镖师被他的武艺所慑住了。

    李剑铭闻言面色稍霁,他说道:“若非我还有事,今天就会要了你的命,现在你自己打自已两个耳光,告诫你以後少多嘴。”他身形一幌,便把这个镖师的岤道解开。

    这镖师是何等的老练,他心知碰上了煞星,所以踌躇了一下,便挥掌“拍拍”打了自己两个耳光,此时他只怪自己倒霉。

    李剑铭飞快的把其馀各人的岤道一一解开,然後开口问道:“你们刚才那个说知道金龙堡少堡主娶媳妇之事?”

    一个矮瘦的镖师说道:“这个是我从别处听来的消息—─”李剑铭心里紧张地急急问道:“那个女的叫什么名字?”

    那镖师答道:“是堡里的一个侍女,叫做春香的——”他话还没说完,只见面前这个年青书生,眼中精光突射,头发急速的竖立,吓得他把话给咽下去,心中忖道:“乖乖我的娘呀!这倒底是谁?”

    李剑铭立刻一敛心神,他的眼光回复平常,头发也柔软地垂下。

    他说道:“今天之事你们谁也别传出去,否则……你们看。”说著,左掌一伸,缓缓的向著桌子推去。

    只见那桌子立时化成一片焦灰,空气中洋溢了一股焦味,他们惊得魂飞魄散,神定目呆!

    他重复说道:“不得向别人说,否则我落星追魂随时可要你们的命。”说著,他眼睛一扫那些有如寒蝉的镖师,便飘然出了门外,一阵风将门又给带上。

    这些镖师此时双脚一软,仆倒地上,内中竟有一人连尿都吓得流出来了,跌倒地上时,湿湿的裤子,粘得上面全是土灰……他们都庆幸自己逃过一次死难……李剑铭飘身进得屋来,他的心里一阵呐喊道:“我不相信,慧琴姐一定不会这样,一定是他们迫她的。”

    他想到了那段凄凉的日子,想到了她给予他的温暖,想到了她的一言一笑,又想到了她那温柔动人的风姿,他的泪珠,充满了眼眶,他喃喃道:“我现在要赶去金龙堡,我要去问问她,我要问她是不是自愿的。”

    於是他一提皮囊,走到柜台上去,把它存在柜上,又把那间房子包下两天。

    他重回到屋里,换上一件青色长袍,把千手佛陀留下的易容药,涂在脸上,然後将瓶子放回怀里。

    此时他已变成一个中年人,这正是大关银麒堡的云龙一现,他将宝剑背好,竹杖斜插在腰里。

    他锁好门,一个飞身,跃起六丈有馀,在空中略一转折,穿出七丈开外,再两个起落,已出了伊川县城。

    穹苍里几点稀落的星星,点缀著寂寞的夜空。

    风!轻轻的吹来,带著一种清沁的气息——虽然夜色凉如水,但他的血,却沸腾著──虽然晚上很宁静,但他的心!却汹涌著——他以最快的速度,施出“流星飞逝”的绝顶轻功,在淡淡的星光下,留下一条淡淡的影子於地上,然他的身体却飘飞在空中。

    真个快若脱弦之矢,疾如殒落之星,只有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吹过……他毫不停田的奔跑了两个多时辰,此时已隐约可以看见那片苍郁的松林,在星光下婆娑摇曳。

    他一到松林边,便放慢了脚步……

    刚踏上那青石路,他停了下来,看看当日离别时,和公孙慧琴分手的地方。

    他的思想又飘回两年多以前的那个早上……那是个多雾的清晨,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心里充满了离愁,一丝丝,一缕缕的,剪不断,理还乱。

    她低下头来,轻吟著:“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幕当时别离的情景,重回他的脑际,他吟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渐渐他眼前模糊……他心里一阵愤恨,汹涌而起,他哼了一声,双掌齐挥,只听一声巨响—─十多株粗如人臂的巨松,从中而断,有如山崩地裂似的,倒了下来……巨声中,一道灰影,冲天而起,直往远处的金龙堡里飞去,急如电闪。

    李剑铭一近堡门,便见到里面悬灯结彩,热闹非凡。

    他使出轻功绝技,有如一阵风似的,便飘飞到後院了。

    他跃到一个房间上,“倒挂珠帘”的向内观看,只见里面坐著一个俏佳人,正在对镜颦著峨眉,手托香腮,不胜忧郁,看来更是娇柔动人。

    他一见这正是他魂梦牵系的慧琴姐,心里一震,便待跃进屋里见她。

    但正当此时,门开处,进来一个盛装的妇人,他一看正是堡主夫人,是以仍然挂在屋檐上。

    这时公孙慧琴一见这盛装妇人进来,连忙站了起来,脆生生的叫声道:“妈!您这么晚还没睡呀?”

    这中年妇人笑道:“哟!明天是你的大喜之日,我那能够这早就睡?倒是你该陲了,不然明天没有精神,身体怎受得了?”声音慈祥之极。

    公孙慧琴答道:“妈!谢谢您的关心,还是先去睡罢。”

    堡主夫人道:“香儿,我倒不急於去陲,现在我心里兴奋得也睡不着觉──”她说到这里,便坐在椅上,示意公孙慧琴坐下後,便继续道:“以前你进我们家时,我就开始疼爱你了,我总觉得你跟我们诸葛家有缘,我常常想,若是我有这样个女儿该多好,又温柔,又体贴——”说到这里,公孙慧琴娇羞的叫了声:“妈—─”她脸上好像羞意甚浓,红晕满颊。

    李剑铭倒挂在屋檐上,竭力的压制自己的感情,他叫著自己的名字道:“李剑铭!李剑锦,镇定些……”此时他看见公孙慧琴眼中竟射出一股狠毒的目光,身上竟是微微颤抖,他惑然不解的摇了摇头。

    他忖道:“琴姐的眼光竟是那么明亮,难道她也学过武功不成?她现在为何会这样?”

    但目前他无法慢慢的推想。

    堡主夫人继续道:“我这可是真心话,就连我的老伴他也是很疼你,时常的夸奖你,哈哈,雄儿一回来,可就看上你了。”

    “香儿,你要知道,他为了你,可辞退了好多的来提亲的人,一心的等你答应他!当我晓得你已同意时,我真是太高兴了,有了你这个媳妇,我们就能够安心……”她这些话像一根根的针,直射进李剑铭的心里,他看见公孙慧琴低著坐在椅上,默默的不出声。

    他心中呐喊道:“李剑锦!你有没有听到?你有没有看到她的表示?她遗弃了你!她已经忘记你了——”他一个翻身,站在院子里,他的思绪有若怒吼著的大海,汹涌澎湃——又有若荒野里的小羊,迷茫一片——他的心已被撕得粉碎——辛酸、痛苦、失望、愤恨、羞辱……这许多许多的感情,一一泛上心头,他只觉得一种窒息似的感觉,紧紧地束缚著他,压制著他。

    他喃喃道:“她忘记了我!她忘记了我——”他抬头看看那黝黑的苍穹,只见上面有著几颗稀落的星星,正在眨著眼睛——仿佛星星也在讪笑著他,那微弱的星光,带著讽刺的意味——他凄然忖道:“我的希望已经落空,我的美梦已经破碎,我的一切幸福已经像那天早晨的轻雾般飘散了……”人生还有比美梦破碎了更痛苦吗?还有比纯真的恋情,变为空幻了更伤心吗?

    他咀嚼着爱的苦果,他尝到了情的苦汁……幸而他曾经服下“空青石|乳|”和“朱果”,而他修习的内功,又属玄门正宗心法,故而很快地,他的心智便回复过来了。

    他望了望屋里,此时已是漆黑一片。灯,不知道在什麽时候熄灭。

    他望著那夜空里稀疏的星星,仰天长啸一声,把心里的怨气,辛酸,痛苦……一股脑儿的发泄出去。

    悠长而响亮的啸声,有如龙吟云中,虎啸山岗,激荡著平静的空气,也敲碎了岑寂的夜空。

    啸声中,他振臂一跃,拔上了屋顶,飞也似的在屋顶上奔走著。

    此时堡内万灯齐明,锣声震天,几条人影飞奔而来,喝叱之声,此起彼落。

    他一跃六丈,几个起落,便已到议事厅上,把追赶他的人,远远抛在後面。

    李剑铭方一纵起,便听梆声一响,无数疾矢飞箭,蜂涌射到,密密集集。

    他在空中,四肢一缩一弹,体内真气飞快地运转一周,整个身子拔高两丈,想避开射至的急矢。

    但是他却低估了这种箭的威力,他原以为升高八丈,巳不虞箭会射到,却不料这些箭竟是一种特制的强弩所射出的,射程能达十丈之远。

    是以那些密密的箭网,仍然急速的射至。

    云龙一现一惊之下,立时大怒,他长啸一声,吐出浊气,猛吸一口清新的空气,身形急闪而下─—迎著那密密的长箭,他张开两手,缓缓的划一大圆,探手一抓,两手已经握住大把的长箭,而那些射到他身上的长箭,却一触到他那鼓起的长袍上,便滑落了……他身形急速降落中,只见他双手一扬,那些长箭电射而出,并且啸啸作响。

    一声声的惨叫传出,显然那些弓箭手,已经中箭。

    云龙一现此时已经降落在屋脊上,他扬目一看,只见一道灰影电射而至,速度竟是快得惊人。

    犹疑之间,风声飕然,面前已然纵落一个全身灰色劲装的中年人来。

    此人面貌清瘦,身材修长,两目炯炯有光,显得甚是深沉,正是金龙堡主——江湖上人称无影行空诸葛明。

    云龙一现看到他那冷峭的目光,回想三年前堡中受尽折磨之事,心中恨意不由增浓,遂冷冷的盯了诸葛明一眼,鼻中哼了一声。

    诸葛明远远见到这个青衣人的轻功,心中便是一惊,因为他自己是以轻功扬名江湖,而有无影行空的绰号。

    但他见这个进堡之人,轻功造诣竟然已至绝顶之境地,幸而为一阵箭雨给挡住,才能让他赶上。

    他身形尚未到达之前,便听见自已堡中弓箭手纷纷惨叫之声,他也没有看清来人为何竟能躲过他堡中的追云弩,而且还伤了人。

    这时他看清来者是个中年人,脸上出奇的冷峻,毫无一丝表情,身穿青色长袍。

    他心里一震,暗道:“这不是最近在银麒堡大闹的云龙一现吗?”

    於是,他开口问道:“尊驾可是云龙一现?”

    云龙一现双手一负,眼光睥睨的看了他一眼,又是冷哼一声。

    诸葛明脸上颜色一变,气得两手微微抖颤——此时数十条人影陆续跃了近来,站满了屋顶。

    一个劲装青年,一声喝叱道:“狂徒看掌!”他左掌一晃,右拳直击,带起一阵劲风,直撞站立不动的云龙一现,这正是少林“一百零八招罗汉拳”中,一招绝招“佛法无边”,其中可有三个变化,端的厉害异常。

    诸葛明一见,急呼道:“雄儿!不可。”他身子一动,正想上前拦止。

    那知这青年人一个雄伟的身子,已经猛然後跌,摔倒在屋上,压碎了几片瓦。

    原来他使出一招“佛法无边”右拳直捣,方待变化时,只见对方冷哼一声,右手飞快一伸,便把这招“佛法无边”封祝他急忙收招,但已不及,直觉腕脉一紧,整个身子被摔了起来。

    一股奇异的力量,将他全身砸得紧紧的,使他想要翻身双脚著地,也都不能,硬是结结实实地摔在屋顶上。

    他怔怔地望著那个青衣人,脸上一片羞红,心里泛起一种悲哀的感觉,他没有力量爬起来,仍然躺在屋顶,但他并不知道,自己已是从鬼门关里,打了一个转回来的。

    而此时青衣人心里,却也浮上了一种感觉,他忖道:“刚才若非是那老儿的叫声,那我的杀手已经使出来了。唉!为什么我又突然仁慈起来呢?这大概是我不忍慧琴姐,立刻就成了寡妇之故罢!”

    他看了看诸葛辉雄想道:“这人就是慧琴姐的未婚夫,也就是抢去我的希望的人,我现在只要略一扬掌,那麽他就会死去,而慧琴姐也会回到我的怀里——”想到这里,另一个声音喝道:“不!你不能这样做,你这样是毁灭了慧琴姐终身的幸福,而她又是你真心所爱的人,难道你能眼见她伤心哭泣,终身黯淡?”

    他心里纷乱的想著,良知与欲念在冲突著,终於他付道:“爱不是占有,而是牺牲。让你所爱的人,能享受到幸福,岂不也是一样吗?”这许多念头在他心里电光石火般一闪而过。

    但他的脸上仍是冷冰冰的,没有什麽表倩显露出来。

    此时诸葛明已跃到俊郎君身边,急急地问道:“雄儿!受伤了没有?”语气中充满了关切和焦急。

    俊郎君诸葛辉雄摇摇头说道:“没有!”他一个“鲤鱼打挺”便翻了起来。

    诸葛明安心的转过身去,对著云龙一现道:“尊驾夤夜降临敝堡,尚请示知是何来意?”

    云龙一现仍是冷哼一声没有作答,但他心里忖道:“是否我应该就走?”他看了堡里,只见一片光亮,那些站在堡主背后的武林中人,都气势汹汹的望着他。

    他对是否该走这一个问题尚未考虑清楚,但他刚才那一声冷哼,已引起那些人的愤怒,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老者,走了出来道:“尊驾既然来到金龙堡,想必身怀绝艺,小老儿不才到想领教尊驾几手高招。”他声音宏亮有力,显得内功颇为精湛。

    云龙一现斜眼一瞥,轻视地摇摇头。

    老者一看,怒从心起,双掌一引,便待出招。

    突然一个体格矮胖,脸上生满横肉的壮汉上前道:“杀鸡焉用牛刀,老爷子,您休息休息,这人冲著我们金龙堡而来,自应由我们接祝”说完转身又对云龙一现道:“朋友!你照子可放亮点,这是什么地方?可任你随意闯进来,我看你乖乖替我向堡主道个歉,那你一条性命,还可留篆…”他浓眉一扬,黄牙一滋,倒也有几分狗威。

    此人正是绰号癞皮狗的余光明,他仗著跟堡主夫人有点远亲,靠著这种裙带关系,爬上了总管的职位,对堡里其他的人,也都仗势欺凌,故而堡里任何人都讨厌他,只是敢怒而不敢言罢了。

    他此时仗著有诸葛明在後撑腰,所以想出这个大大的风头,首先叫起阵来,他那晓得,这样他无异将自己一个脚伸到鬼门关里了。

    云龙一现见到是他,心中杀气顿往上腾,再听他说出这番话来,不由怒极反笑,仰天一个哈哈,笑声直冲云霄,那些窗格子,更被震得“格格”作响,群雄大惊失色,而余光明更是心中忐忑,顿感不妙。

    云龙一现笑罢,对诸葛明说道:“这位想是贵堡总管,堡主真个教导有方,他竟能说出这番话来—─”他话犹未完.便已身形一幌,有如鬼魅般的闪到癞皮狗面前。

    癞皮狗正在吓得想要後退之际,只见眼前一花,他忙大喝一声,一个坐马式,“黑虎偷心”,握拳向前捣去。

    云龙一现冷笑一声,右手一晃一抓,已自将他捣出的右臂抓祝借著这一招之势,便将癞皮狗岤道点上七处,长笑一声,用力一摔。

    癞皮狗一个身子,飞快地撞到诸葛明身上,惨嗥声里,诸葛明一把将他接祝只见他脸上汗珠滴落,肌肉抽搐在一起,口中惨叫连连,脸上布满痛苦的表情。

    诸葛明一看,知他已被云龙一现点中了岤道,连忙伸手想替他解开时,那知手才碰到他的皮肤,他便惨嗥直叫。

    云龙一现冷冷道:“他已被我用独门搜阴手法点了岤道,非至痛苦辗转,惨叫七日之後,方会全身溃烂而死。”他这话是一字一字的说出,令人听了不禁自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诸葛明怒道:“尊驾如此残忍,不怕激起公愤?”

    云龙一现道:“对付此种人,何须厚道?”

    他顿了顿又道:“哼!今日我云龙一现到这里来,就是要清算旧帐,你们那一个敢架梁,就一概算上。”

    他双目一睁,怒视周围诸人,目光有如电闪般直射入那些人的心底,有些人为他目光所慑,都低下头来。

    诸葛明付道:“我什么时候惹上这个仇人?莫不是那次——”他开口问道:“尊驾可是姓公孙?”

    云龙一现怔道:“什么公孙不公孙的,你问这个是什麽意思?”

    无影行空诸葛明道:“那麽尊驾与敝堡有何仇恨?”他见对方目光慑人,知道难於对付,自己后援末到,正好用话拖延时间。

    那些旁立群雄,见无影行空这等软弱,心中都感愤然。

    先前那个高大老者,此时忿然地站出来道:“尊驾武功纵然高强,但也用不著在此撒野,我散手金刚到要领教尊驾高招。”

    他向诸葛明招呼了一声,便单掌一立,左手抚肘,目光凝视著云龙一现。

    云龙一现看了他一眼道:“你是何人?”语气冷峻之极。

    散手金刚气极哈哈一声道:“我敬手金刚高则彬,行走江湖三十多年来,尚没有人敢如此藐视我,今天……”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这散手金刚,出身少林俗家弟子,以一手小金刚散手的掌上功夫,打遍大江以南,尚无敌手。

    是以威名得以历久不坠,此次他是接到无影行空诸葛明的喜帖,赶来想喝杯喜酒,那料傍晚刚到,晚上便碰上这事。

    他见到云龙一现那种狂妄之态,简直无视於天下武林人物,所以忍不住出来了。

    且说云龙一现见这老者如此激怒,心中不由有些不忍,他说道:“现在你既要架梁,那麽我就领教你几招绝学,但我们预先说在前头,我若在五招之内将你败在手下,那时你可要即刻离开这里——”他因看这散手金刚目光善良,而且年纪那麽大了,所以想藉机放过他,才说出这个办法来。

    但是他的话方一出口,那些人登时纷纷哗然,而散手金刚更是气得全身发抖,他嗫嗫的蠕动著嘴唇,好久方始迸出一个字来道:“好!”

    说完右脚一滑,欺近云龙一现面前,大喝一声道:“看招!”声音中,他双掌已挟著浑厚的掌劲,直劈过去,其势威猛无俦。

    云龙一现一声轻哼,身子一个旋转,像风车样的转到散手金刚背後,同时口中数道:“第一招!”

    散手金刚一招方出,已不见敌影,连忙一收掌力,大喝一声,身子一个横转,右脚後撤,整个狂风暴雨似的掌劲,向後扫到,他那魁梧的身子,硬硬的扭了过来,已成了一个弧形。

    这正是小金刚散手中的“回马托山”,其威力足可开山劈石。

    云龙一现见他变招快速,气势惊人,心中暗赞声道:“外门功夫,他可已到绝顶了。”

    他心中在想,身子可毫不怠慢,虚按一掌,借著来掌掌力,把身子飞起两丈多高,已避开那排山倒海的掌风。

    在空中,他回旋了一圈,叫道:“第二招!”语声中,他已降落在离散手金刚五尺之外。

    散手金刚见他飞在空中,尚能吐气开声,不禁骇然,他稳著势子,一见云龙一现降落在地,即右腿一抬,斜斜踏去,借势中,身形飞起五尺。

    右掌一横,左拳作“冲天炮”式,向著云龙一现下颚打去。

    云龙一现仍不还招,他身于向後一仰,“金鲤倒穿波”,倒穿出三尺之外,一面口中叫道:“第三招!”

    那知他一个身子还未站起,散手金刚便已跟进,右掌斜斜一摔,左拳向下一压,分打云龙一现胸部、小腹两处,端的是快速凌厉。

    云龙一现那会被对方打上,只见他在急忙中,右手撑地,身子横横的打个转,便轻易地将来招让过,他叫道:“第四招啦!”

    散手金刚此时面色铁青,他喝道:“尽是躲避,算什么功夫。”喝声未断,他踏步向前,倾全身之劲,双拳直撞,其势更甚於前面四招。

    云龙一现说声:“好!”

    他将右手长袍向前轻拂,朝著那股甚於山崩的凶猛拳风迎去,其势从容。

    没有看见什麽威势,也没有听见什麽声响。

    此时旁人都睁大了眼睛,连气也不敢大喘,盯住他们的决斗。

    仿佛两人的掌力,胶住了一会,散手金刚突然脸上一红,说了声:“罢了!罢了!”他向无影行空诸葛明拱一拱手,便头也不回的跃出二丈之外,几个起落,消失在堡门外。

    云龙一现也将袖袍轻轻垂下,脸上仍然没有表情,两眼盯住了诸葛明。

    群雄都被搅得莫名其妙的,不明白其所以然。

    原来刚才散手金刚尽出全身功力,以小金刚散手的刚猛掌力,向前撞去。

    他掌势方出,便觉一股阴柔之力,包了上来,而他的这股掌力便有若泥牛入海,只觉所到之处,轻飘飘的毫无著力之处。

    他登时心中大惊,忙将掌力收回,但是只觉得双掌已被粘住,根本动弹不得。

    他抬头一看,见云龙一现仅右袖虚挥,而脸上竟带著笑容,那笑容里并没有丝毫讥讽之意,只是一片诚恳和善意。

    他到此方知这云龙一现的一身功夫,已至炉火纯青的绝顶地步,因此不禁骇然色变。

    仅一刹那间,他便觉束缚一疏,於是他飞快地收回双掌,再也无颜留在这里了。

    他方一走,那诸葛明笑道:“尊驾好深的流云飞袖绝技。”

    云龙一现冷笑道:“流云飞铀?这是流云飞袖吗?”

    他哈哈一笑後,倏地一沉面容道:“今天我云龙一现可要大开杀戒,就拿你先来试招罢!”他心中那些郁积的愤恨,愈来愈浓,差不多要使他窒息。

    他心情一阵阵的激动,脑子里除了杀!杀!杀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意念了。

    那些人被他这种狂妄的态度激怒了,此时纷纷抽出兵器,喝叱声中,一个手拿长剑的年青人走了上来,他道:“朋友,你这样岂非太狂了……”云龙一现身里热血翻腾,脸色变为通红,眼中精光四射,竟把这青年人的话给吓回去了。

    他对著这年轻人吼道:“回去!不要来送死。”

    因为他自觉此时必须发泄一顿,方才能使心情轻松,而他又不忍这人如此年青便丧身自己掌下,所以才叱之离开。

    但这青年剑客正是甫入江湖的华山弟子,他怒道:“我华山剑客王靖,岂是怕你?”喝声中,长剑一领,左手一扬,一道青光射到云龙一现胸前“幽门岤”,招式快捷。

    云龙一现听他报名王靖,脑中飞快地一转,再仔细一瞧,正是自己三年前上华山时,被他叱下山的年青人。

    登时旧仇新恨俱被勾起,不由冷笑一声道:“来得好。”

    仅见他身形一侧,右肘一横,便将来势封住,紧接著右手五指箕张,抓向来剑,招式有若电闪。

    华山剑客王靖只觉虎口一麻,长剑便已离手,他大惊之下连忙滑後两步,左拳横置胸前,右拳挡在面门,这正是“伏虎拳”中的第二招“虎威凛凛”。

    云龙一现见他摆出这个架式,他冷哼一声,倒拿著那枝长剑,手腕一振,“呛啷”一声,长剑已折断为三截,掉在地上。

    他身形一晃,右掌飞快地使出一招,朝王靖当胸击去,招式快捷,但看来轻飘飘的毫无劲力。

    王靖一看来招,心中大惊,他慌忙使出“伏虎拳”中第四招“黑虎探爪”,想挡住来势。

    那知对方巧妙地跃起两尺,原式不变的,便将他这招“黑虎探爪”破去,他来不及变招,就已中拳倒地。

    华山剑客王靖满嘴鲜血向外汨汨地流出,但他仍然挣扎著问道:“你这招……是‘虎……啸……山……林’?”他见到云龙一现点了点头,方才眼睛一闭,咽下了最後一口气。

    原来云龙一现使出的这招“虎啸山林”﹂,正是华山镇山绝艺“伏虎拳”中的一招,但被他上移两尺,便奥妙地增加了很大的威力,而将本是破解这招“虎啸山林”的“黑虎探爪”反给破去了。

    所以华山剑客王靖将死之际,仍不能瞑目,非要问清了,方始闭目而亡。

    云龙一现此时眼中煞光毕露,双袖一挥,腾空飞起四丈多高,身在空中,四肢一张,扑向无影行空诸葛明,神威凛凛,有若天神临凡。

    无影行空顿见一阵凌厉的风声,巳先他而至,忙一提真气,跃开三丈外地上,双掌一交,仰首凝视空中。

    那知云龙一现身形在空中一顿,然後四肢一缩一弹,又美妙地转了个弯,扑向诸葛明。

    诸葛明一见大惊道:“你可是昆仑弟子,这是云龙大八式呀!”

    云龙一现长啸一声,在诸葛明头上盘旋了两匝,便张开了四肢,罩向诸葛明。

    诸葛明只见眼前无数掌影、腿影,指向自己全身每一个岤道。

    他连忙身形一矮,将长剑拔出,飞快地刺出一剑。剑尖抖颤著,幻化出无数个光影,抵住罩下的云龙一现。

    云龙一现在空中,见到他脸色突地庄重起来,长剑仅一挥,顿觉眼前一花,尽是白闪闪的剑光,已将诸葛明的身子给裹住了。

    他喝道:“好!”

    登时只见他身于一转一折,已飘了开去,离开诸葛明五步之遥,凝视著诸葛明。

    此时人群中,突有人惊呼道:“这是崆峒伏魔剑法!”

    云龙一现一听之下,想起了在中条山,群雄围攻巧手追魂的往事。

    他彷佛看到了父亲吃力的闪躲著敌人出击,脸上尽是鲜血,身上尽是伤痕……而那些人中有著崆峒派的在内,当然一定有使出伏魔剑法……他长吟一声,眼中已现湿润——低下了头,他默默的祈祷一下,便拔出了长剑,一个飞身跃到诸葛明面前,长剑斜出一招,抖出一片光影,罩住对方“天突”、“承浆”、“晴明”三大岤。

    他这撤剑、飞身、出招,可是一气呵成,毫无拖泥带水之感。

    无影行空见来招有如电掣,飞快的便刺到自己面门要岤,连忙长剑一引将来招封住,剑尖斜点,已招呼到对方手臂之“曲池”岤上。

    云龙一现身子一晃,长剑收回,走偏锋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