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入夏整了整画眉衣衫又顺手将桌子上搁着几本书递给画眉笑道“昨个夜里那药童便赶來了大约此时和医仙研究药房呢”说罢微微一顿又道“听说药童采了好些灵丹妙药回來”
“凭他什么灵丹妙药也能治好我脑子”
画眉自嘲般一笑接过入夏手中书随即翻开了一页却瞥见自己昨天无意中填上去那句“大丈夫扫天下始于扫足下”恍悟手中拿着却是邱昱特意摆出來《南疆文辞》
心中微微窘迫又想起昨夜邱昱那句话來添了一丝不痛便又随手将书搁了案头
阳光很好不刺眼却透过那窗匀匀一层泻了下來仿若上好雪锦一般缓缓铺淌……画眉一惊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然而却又懒得去想到底是哪里见过刚合了眼打算再眯一会便听到身旁入夏含了笑道“昨个王妃也跟着王爷一起回來了呢姑娘可要去见见”
看似无心一句话然而论理也确实该是如此画眉只是微微一愣便伸了手搭入夏胳膊上“走吧”
一路上两个人走得很慢一來是画眉身子还洝接谐沟谆指? 遇见小桥亭台都要去坐一坐、歇一歇二來入夏也趁着画眉歇息时候把这位王妃來历大抵讲了个清楚
按照入夏意思画眉被邱昱收入府中不过是迟早事情而她作为画眉下人自然有义务为这个未來主子铺路
而画眉却觉得入夏这般是太过于殷勤了些
丛丛簇簇花花草草自身旁闪过玲珑鸟儿也如她们般时行时歇画眉瞧见前头不远处静明湖上永桥抿了抿唇有些微喘道“过去歇歇吧”
入夏扶着画眉上了永桥忽然嗤笑了一声不等画眉问她缘由便自顾自道“姑娘不知道这永桥可是有一大段來历呢”
青湖微漾日头高高挂着湖水上投出一大片枝桠纵横阴影
有开到极致花沉甸甸压下花枝拂过水面宛如静静绽开湖中睡莲带出一股又一股隐约可嗅芬芳
耳旁是入夏欢语音喋喋不休然而此刻画眉所有注意力却都被湖中心小亭中那个人夺去
亭中那人侧卧半凉石凳上一袭白衣如水自石凳上倾泻而下荡出一圈圈耀眼波纹看似无比闲适然而举手投足间却又散发出无与伦比尊贵……忽然觉得眼熟然而身旁入夏比她叫出声來“咦那不是医仙么他怎么到了这里”
医仙画眉微怔也确实只有他当得起这个仙字
“这几日來多亏了医仙药方论理我们是该过去谢谢”画眉轻笑了一声入夏知晓了画眉意思皱眉道“可是姑娘我们得先去见过王妃才好”
两人争执声不大却恰好顺着微风传到那医仙耳中
下一刻医仙已坐起了身对着两个人依次作了揖含笑望向画眉道“姑娘好差不多了”
这一番情景美得近乎虚幻细长纸条沉浮涟漪微起湖面清香盈袖芬芳满怀似乎所有时间、所有过往都这一刹凝固眼前白衣少年缓步而來笑声低沉却又透出几分淡淡魅惑……画眉禁不住想若是手里再有一柄折扇大约也正合了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吧……
“姑娘好像是差不多了……”眼见着画眉发呆医仙轻咳了一声掏出一柄象牙骨折扇來缓缓打开
一刹那间过往流转折扇、白衣似乎一切都是本存于她记忆之中……然而不允许她进一步去想额角便又是一番生生痛说來也怪这许久未曾再犯相思蛊此刻竟然又发作了起來
画眉恍恍后退了几步对着医仙笑了笑“有劳医仙了”
说罢竟逃也似朝着东厢赶过去刚进了东厢门便看到抱春迎了过去“原想着姑娘今个是该过來王妃等了多时了叫我过來看看不想正遇上了姑娘姑娘请吧”
不等画眉说话自入夏手中接过画眉又扶着画眉进了屋
……
凉风习习吹得厅中那人不由也是一怔
目光跟着她出了荷花亭、下了永桥看着她穿过月洞门一路不曾停顿走到东厢去一直到她背影消失枝繁叶茂之间他目光也依旧不曾离去
“主子”
传言中昨天刚回來药童悄无声息走上來
“确定吗”
医仙神色有些晦暗可又有着说不清道不明冲动
“确定确实是相思蛊可是又因为食物性状冲突再加上猛击导致了失忆”那药童微微侧目顺着医仙眼神一并看过去“主子我觉得失忆也不一定就不是一件好事起码……”
“有药可解么”
医仙冷冷打断药童话
“有是有可是……”药童再次试图打消医仙这个念头
“三天给我解药”医仙霍然回眸盯住那药童目光陡然寒冷如冰刀“如若不然你还回刑室去”
……
王妃冷冷坐首座上对屋子正中站着画眉好似不见优哉游哉泡了一杯茶啜了一口皱眉问身旁挽秋道“这中原人可都爱喝这么奇怪东西一点都不如羊**來痛”
“可不是”挽秋向來贴阿史那玉竹心自然知道阿史那玉竹是要给身为中原人画眉一个下马威于是谄媚笑着便应声道“中原人不仅仅是茶就连吃食也无比琐碎衣服是层层叠叠真不知道要是打起仗來那些娇滴滴花一般大家闺秀们是怎么办”
“嗯说是”阿史那玉竹搁下手中茶上下打量了画眉一番伸手指过去“就这样裙子连几步都走不了又怎么能骑马”
画眉静静站正中保持着沉默姿势未曾变过即便是听见阿史那玉竹羞辱也不过微微抬起头扫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
阿史那玉竹说了一会儿自己也觉得无趣便又接过挽秋手中茶杯学着中原人样子用茶盖拨了拨浮茶方才带了一丝玩味看向画眉“说吧來找我是什么事情”
东厢是整个棋苑中为敞亮屋子然而此刻站正中那女子抬起头恰好遮住了背后大窗中照进來阳光
便是这暗下去一瞬间阿史那玉竹听到那女子虽刻意压低却有力到不容拒绝声音“赛马”
030 赛马风波
“赛马”
几乎是拼劲了力气咬着牙带着涩涩味道吐出了这两个字瘦弱女子这一刹所散发无傲气让窗外阳光也跟着失色了不少几乎是同一刻阿史那玉竹抬起头对上画眉倔强眸子眯着眼笑了笑
指尖带着邱昱特地从中原带回來琉璃珐琅彩护甲轻轻敲了敲盛着酽茶瓷杯窗外阳光贴着那女子肩斜斜照进來仿若一层鎏金镀画眉脸颊上显得向來柔弱她也似蕴藏了无限蓬勃力一般阿史那玉竹轻笑了几声对着画眉又是一番打量“好只是你这衣服……”
“无妨”
画眉依着中原人习俗福了礼便听得上头阿史那玉竹道“那好我也不会和你谦让既然你这么自信我倒也想和你比试比试不过眼下你还是先回去把药喝了吧”
晴明阳光卷着碎散微尘东厢洒下一片暖洋洋画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抱春扶出去又交给了入夏只知道一路走着掌心便漫出滑腻而潮湿薄汗
这一把赌着实凶险
她身体如何整个棋苑中谁又不知道
只是若要摆脱这如行尸走肉般日日困豢样子这拼一拼也是值得
待回了内院会芳园已是日头高照自打调走了抱春伺候王妃就被调过來伺候画眉吟冬笑着迎出來“姑娘叫医仙好等呢今个医仙和药童都过來了说是姑娘按着以前方子再喝一天便要换药早早送了药过來姑娘又不我只要让人廊下温着想必此刻也能喝了姑娘进屋吧”
一叠话说下來多而不乱听得画眉也只是笑冲着身旁入夏比划了一下道“比下去了”
入夏笑而不语只是搪了吟冬一把两人便一起扶着画眉进了内屋果见一袭白衣依窗坐了不染铅尘白凝凝如一汪水一般凝滞那里因着他一直望向窗外站门口倒只瞧得见侧脸侧影一团温润似一块上好羊脂美玉挑不出半点瑕疵來
如水一般生动如玉一般温腻便是自认为心性定力极强画眉也怔了那里
天地间斑斓美景十色流光此刻都不及眼前这人万分之一
管是早才刚见过然而画眉却恍然觉得已隔了几世之远隔了万水千山距离隔着她不敢触也不敢碰心痛只能隔这不咸不淡、不远不近彼岸
倒是医仙身后药童发现了画眉轻咳了一声道“主子”
便医仙回过神刹那画眉已含了笑盈盈走过去桌子另一端坐下伸出手垫药包上“劳烦医仙了”
一旁入夏早已眼疾手张开白巾掩了画眉手腕上随即抬起头对着医仙笑了笑“医仙请”
画眉先是打量了药童一般模样平凡长相也还算端正只是黄褐色粗布麻衣上却非要加了一根紫藤搓成粗绳子做腰带怎么也觉得多余散散一笑画眉便收回了目光來來回回扫了垂眸一心只为自己把脉医仙几眼
这是画眉病愈后第一次如此近距离面对他莫名便觉得心口有些憋闷慌连带着呼吸也不畅了起來只觉得心尖痒痒厉害仿若是多少年甚至是多少辈子前时候也有人这么近挨着她如他一般笑低沉而魅惑
微凉指尖搭画眉腕上即便是隔了一层白巾画眉也感受得到那指尖涌动清凉
隐约可辨檀香顺着她呼吸一丝丝蔓入肺腑、蔓入她肢节百骸仿佛她五脏六腑中生根发芽然而这丝丝蔓延熟稔感之中又分明涌出分毫尖锐痛仿若极钝刀一刀刀割开她与他之间本就稀薄空气痛到不能自己
然而这痛感从何而來她却无从追溯只能任由这时光一日日耗下去但愿有一日时间能解释所有事情就比如她到底是不是叫画眉她为何会这里她梦中那与江南水乡叠影而出血与火代表又是什么
她不懂也不愿懂
干脆就放任自己心绪率性而为
还未等她再多想些什么医仙那温润略带了几分阴郁声音便从一旁传來“姑娘太过于心神不宁了近日來可有连续几日都有噩梦征兆”
“嗯……”画眉拧着眉如果那模糊不清笑与血火刀剑算是噩梦话那“是有”
回答干脆利落
“姑娘因受过重创本就牵连了脑部受损失忆后愈谨慎小心才是可千万不要劳心费神多想东西于姑娘來说反而无益”
医仙一席话说得清楚明白入夏浅笑一声自以为听懂了医仙意思
过去事不提也罢人总是要活当下画眉姑娘近日來连得王爷青眼相加可不就是日后荣华似锦好兆头么以往事本就是用來遗忘多想则无益
是而便上前撤走了画眉腕上白巾扶着画眉起身倚了榻上“医仙说是呢”
眼见着画眉又恢复了一贯懒散样子医仙浅笑了一声看过身后药童那药童却似刻意躲避一般将头扭向了窗外医仙沉默片刻后便道“姑娘若是想要恢复记忆我必会心竭力”
声音是一贯温润然而画眉却于那温润中听出无奈、凝重与沉闷交杂意味
好像下了多大决心要于那混沌之中为她开辟出一丝可窥过往亮光來管她隐隐觉得这亮光大约是要付出很大代价
“如此便有劳医仙了”画眉又是一声笑低低颌了首示意入夏送客
入夏会意紧走了几步带着医仙和药童到了门口选了一个方向挑起帘子道“姑娘送客了二位慢走”
吟冬刚从外头采了花回來听得里头入夏声音侧了身等医仙和药童出來了方才进去找了干净观音瓶盛满了清水将自己手中花渐次插进去随即后退几步微微侧头看了看抱着那瓶小心翼翼搁了琴架上
这一番动作早惊了画眉只是画眉也并不多话只是偏过视线看着吟冬一番动作窗外阳光泼辣辣照了进來似丝丝缕缕云锦贡缎织就一幅绣品期间花鸟争艳美人如虹看画眉心中凛然一惊便自觉已失神了许久
也是这般美景便如同刺绣描金画无论韶华匆匆还是岁月潺潺都不曾让这幅画失色半分
反而这时光积淀中愈发鲜亮活色生香
“听闻姑娘要与王妃赛马”吟冬一声轻言将画面从沉思中拉了回來还未等画眉表态恰恰捧了茶走进來入夏便听到了这句话慌忙将茶盏搁了桌上一阵风似跑到了画眉面前
“姑娘您这是何苦如此身子还未曾好利索便要赛马”说罢又是闷哼了几声“依我看啊就是王妃故意找你茬了王妃骑术整个南疆谁不知谁不晓今日王妃说要与姑娘赛马一不顾忌姑娘身子时大病初愈二也不给姑娘送一套赛马穿衣服來就让姑娘穿成这样岂不是故意要让姑娘丢丑”
画眉执了一支银簪看似百无聊赖拨了拨茶水并不打断入夏话
“……何况王爷本就属意于姑娘姑娘若是不愿去只管去求王爷王爷心疼姑娘并不会让王妃为难”
入夏一口气说完又觉得自己说太了些生怕画眉再有一丝不高兴忙又道“今个儿说这些话我可是都为了姑娘”
吟冬皱了皱眉不悦推了推入夏示意般侧目望过去
“你也不要担心了”画眉将手中蘸了茶水银簪搁妆台上抽出放了各色花钿抽屉随意翻了翻金玉珠翠邱昱是给了她他能给她好可是这些好是他心里而非她意愿
“赛马是我提出來赛马服也是我推辞了”
画眉合上抽屉皱着眉道“我会骑马穿着中原人衣服骑马”
“可是姑娘……”入夏还要说什么吟冬忙递了个眼色过去低声道“门外洝饺耸刈乓膊皇歉鍪? 入夏你且过去看着我陪姑娘说说话”
入夏虽不愿意可却拗不过吟冬只能撇了撇嘴守到了门外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來静画眉几乎都能听得到额角青筋突突跳心中莫名升腾起一丝愿景然而不等她一把抓住那愿景却又于这无声静谧中消散了去
安静如同于这消融这流光中酽茶热气
“说吧”画眉微微支起了身偏头看向一旁吟冬“支走她必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是我知道姑娘失忆了姑娘可还能想起这张脸來”吟冬直直看着画眉伸手自额角缓缓揭起一张薄薄面具來
词两首
《忆帝京 叹如歌》
风雪濛濛多寒,玉章深锁重帘。
忍泪觅疏途,却前路多阻。
苦谋倾轧事,百般机关。
回首处,衣襟风流。
他笑做,几场乐事。
九重宫阙,霸业凰图,棋弈江山谁为主?
世间千般苦,唯情伤人。
《诉衷情 咏容楚》
人生初见便相误,无常人世事。
一局江山沉浮,谁知积怨尤多。
思往事,问无因,彻长歌。
苦心孤诣,谋心谋情,覆水东流。
——锦绯
031 有话直说
一瞬间便是极致静静画眉几乎可以听见窗外早落花凋零了风里
心中莫名一颤回过头恰见吟冬已揭开了一半面具
便是这一半也足以让画眉怔了那里惊心清雅不见多么美艳绝伦然而一眼眼望着便足以倾心
吟冬瞧见画眉表情浅笑了一声将那面具合回去压低了声音似是讲故事一般低低道“姑娘可还记得当年蝴蝶夫人”
手中玉如意“啪”一声掉了地上那些她以为数忘却了前尘往事席卷而來那些她爱、她恨、她感怀、她刻骨铭心……一张张面孔交叠着对她盈盈笑所有一切都如同皮影戏中提线木偶一般颤动她心弦一刹纷涌而至原來她以为遗忘也不过是被她藏了心中一角不愿意提起罢了
勉强定了定心神画眉抬起头时候已面目平静
带了几分自嘲般浅笑碎玉一样阳光照进來愈发显得她唇角笑意高深而莫测了起來
“你是素络”
极淡极淡语气淡到若非真知道她已经失忆此刻素络也会觉得先前她为了失忆所编排出一系列事情都不过是她伪装而已
“姑娘想起來就好”
吟冬覆好了面具聘婷袅袅站起身來窗外阳光愈发烘托她身段玲珑有致
画眉眯着眼良久忽然又笑了一声
“都想起來了”
都想起來了那些刻骨铭心爱恨那些抽丝剥茧隐匿与真相那些她不愿想也不愿念起人……此刻都如同落花一般静静落她心中忽明忽暗却是实实想起來了
几番沉浮后然而如今所有一切也都不过是惊涛骇浪后再浮出水面真相水淋淋真相
吟冬见她想了起來也不多说福了身后便静静退下
然而退到门口时候画眉忽然开口“你是南疆人”
“姑娘聪明”
耳中那清脆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画眉合上眼任由吟冬走过來为她掩了掩被子心中却将素络身份捋了个大概也是自己怎么洝接邢氲? 蝴蝶夫人是南疆人虽后來一直中原教养可这身边大丫鬟必还是南疆
丝丝缕缕阳光如同上好锦绣一般画眉躺其中却总觉得虚浮而不真实
眼前分明出现了年青葱岁月一切都是未知美丽那美到近乎茫然中她分明看到细长柳枝长长垂到地面缭乱清芬拂过青碧色湖水一排排树一簇簇草像是玉章宫又像是棋苑……伴着刻骨熟稔檀香而來是一阵细碎脚步回过头便见硕大夕阳中他摇着折扇笑温润……
伸出手去抓却猛碰着挽起床帐金勾泠泠一阵轻响画眉梦魇中猛地惊醒周身蓦地被巨大恐惧与阴寒所笼罩
管阳光明媚如斯却也无法驱赶走她心底黑暗半分
原來那样明媚与美好一直都只存梦中
……
与王妃约定日子马上就到了邱昱听闻抱春禀告也并不曾阻止只是笑道“她上过战场你不必担心”
倒是医仙得知了她要与王妃赛马后忙忙碌碌准备了一大堆药每每药童问及他便道“她想做什么由她我能做就是让她后退时候有所依靠”
洝接幸凰吭铺煜缘糜?8咴读似饋? 画眉整好了衣服浅笑着朝着阿史那玉竹走过去
天幕澄澈一如那日玉章宫
想起玉章宫画眉一颤却依旧保持镇定
倒是一旁入夏瞧见偏过头问吟冬道“姑娘怎么打颤可是害怕了”
吟冬望着那缓慢却决定背影颌首笑了一声斟酌道“她不会害怕即便是所有人都害怕了她都不会害怕”
入夏有些迷惑然而吟冬却自顾自看着画面不再理会她
“王妃”画眉依着中原习俗行了礼冲着阿史那玉竹上下打量了一番
身材丰腴银色枣红短袍银灰马裤愈发显出了她英姿飒爽而画眉打量阿史那玉竹时候阿史那玉竹也打量了画眉朱红色长裙为了方便头发只是松松一挽并无多余配饰倒像是秋天一抹枫红清瘦却有也着坚韧清隽
是个美人
阿史那玉竹心中下了定义可惜也仅仅是个美人而已
“南疆人不讲究那些虚礼”阿史那玉竹对着不远处一群马吹了声口哨待到马风驰电掣般过來一霎翻身上马策马走过画眉身旁俯了身笑道“随便挑一匹來吧”
画眉看向不远处马群学着阿史那玉竹样子吹了一声口哨便有一匹黑马朝她跑了过來
同样翻身上马利落身姿看阿史那玉竹不由一笑策马走向不远处树林对着身后画眉道“看不出原來是个会骑马”
画眉闷闷扯了扯嘴角道“不入王妃”
阿史那玉竹也确实不讲究中原那些虚礼和画眉说好一直要骑到玉山脚下农场旁待到太阳下山谁先返回便是谁胜
条件说不得苛刻毕竟洝接杏残怨娑u荒芎人?荒艹苑共荒苄菹? 画眉略一沉思便点头应了
再次抬头时候便见阿史那玉竹大白马已驰出很远一段画眉眸色一暗扬鞭便赶了上去一时间邱昱等人所地方只能看见两团烟尘随着一白一黑两匹马逶迤而去
邱昱站起來看了看忽然坐下对着身后抱春说“去吩咐医仙备好画眉伤药等画眉回來又要劳烦他了”
入夏紧张画眉伤势不时站起來眺望只恨自己所地势不好看不清那两团烟尘究竟是谁靠前一些只是不住唉声叹气
就连素來妥帖挽秋也有些怔怔样子她邱昱右后方自然站比入夏高些只是瞧见两人紧追不舍架势心中也微微诧异阿史那玉竹骑术不说是女子就连南疆男子也少有人及大多是几步远后便远远撇开追得这么紧还是一个重伤还未痊愈人若非亲眼看见她是绝不会相信
观战台下情形比赛马两人还要紧张连带着邱昱后侍立老张、普雅梅果和记凡三个人也不由开始担忧
为镇静就是吟冬自打钟粹殿时候她就知道若是洝接惺?惆盐? 这人绝对不会以身试险
只是瞧着众人或楞或怔或担心或忐忑她也不好太过平静只好随着入夏目光远远看着湖光山色看着天幕下风吹草低大漠情形
然而此刻马背上两人并不知道她们此刻行为给观战人们带來了怎样压力只知道拼了力气也要超过对方去一个为是名一个为是自由两个人都如一团风一般扫过茫茫草尖给这大漠大地带來一阵阵颤动
赛马除了速度比就是耐力
日头一点点高了起來画眉却已经开始计算太阳落山时间体内力气一点点流逝眼看着和阿史那玉竹又错开了一段距离画眉咬咬牙一扬马鞭又追了过去
阿史那微微勒住马等着画眉赶过來时候好笑撇过头笑了一声“洝搅ζ?? 何必逞能”
“哪有”画眉不承认却见阿史那玉竹自自己褡裢中掏出一块烤好羊腿朝她扔过去下意识便接住又听见阿史那玉竹道“我很佩服你骑术也走了这么远了他们应该看不到了歇歇吧”
瞧着画眉仍旧是一副犹疑样子阿史那玉竹又道“我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提出赛马有什么话这里可以说说”
说着率先跳下马來牵着缰绳朝一旁密林中走去
画眉一愣便策马跟了过去
待到了密林中方才跳下了马却觉得腿肚子一软幸而牢牢攥住了马鬃才洝接邪6纺怯裰衩媲奥冻?br />
“你是不是想说你想嫁给南疆王”阿史那玉竹栓好马找了一个地方随意坐下方才抬起头看了看画眉看着她一袭中原长裙却牵着马拿着羊腿极其不搭调于是一拍脑袋道“看我竟忘了你大病初愈不能吃太过于油腻东西这里还有几块桂花糕你应该是能吃”
说着又扯过褡裢來从里面掏出几块桂花糕和一个水袋一并交给画眉换回來画眉手中羊腿
“不是”画眉朝前走了几步也洝皆俸桶6纺怯裰窨推? 便也坐下喝了几口水平复了一下心情方才低声道“我要回中原那里才是我家”
032 不图输赢
“回中原”
阿史那玉竹顿下手中动作动作极扫过画眉映入眼帘是女子坚韧而不轻易屈服神情画眉事情她从邱昱、挽秋和抱春那里也多少听过些只知道她是个忘记了自己身世可怜人却不想这可怜人以身试险求得竟然不是南疆荣华富贵而是再次回到那个让她凄苦家乡去
微微一怔刹那便听到画眉低低声音“是回中原”
阳光被层层叶隔离外点点斑斑如碎金一般点缀她眉间颊上深黑瞳似一汪深不可测井然而又有蒙蒙雾笼其上愈发神秘
“中原有什么好”
阿史那玉竹又想起自己中原颠沛流离那些年声音陡然压了下來
“中原是吃人不吐骨头地方”
这一句话说严厉连带着画眉也愣了那里
吃人不吐骨头她又何尝不知道当权者位高权重荣极一时底下人于他们而言不过是扶摇云端上一层阶梯洝接星橐? 所有友好与恭睦都只是表面笑里藏刀口蜜腹剑……那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哪一件不是充分说明了这些
中原人比狐狸还要狡猾比狼还要狠
即便是吃了你肉喝了你血嚼了你骨头剩下渣滓还要细细滤一遍能用继续用不用也要喂了身旁猪羊牛马一点也不会浪费
画眉微微沉吟“不过是狼岤虎窝区别”
“你竟把南疆比成了虎窝”
阿史那玉竹偏过头撇着画眉冷笑了一声不是历斥然而画眉却听得头皮发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一时也微微局促了起來
良久又道“生南疆自然觉得南疆好我生中原自然便是觉得中原好了”
顿了顿对着手中桂花糕咬了一口“其实这世上何來狼岤虎窝左不过都是人们比方而已我就不信南疆洝接幸跄彼慵? 洝接胁讲轿?? ”
听完画眉话阿史那玉竹也愣了一愣
她怎么从南疆流落到了中原她心中自然清楚只是有时候宁愿选择了谎言去骗自己罢了要是能骗自己一辈子倒也是一种福气
然而今日被这个中原战俘戳破这一层她强加给自己防护罩空落落好似一下子都暴露了空气之中……仿佛画眉话就是一只小手紧紧攥住了她心尖浑身上下都是打着颤痛
猛然间就想起了断头崖下邱莺她是她为宝贝女儿却因为一时疏忽被以那样一种屈辱方式害死可比修罗地狱断头崖下
中原人都是狼
吃人不吐骨头狼
阿史那玉竹想要冲着画眉狠狠喊出这几句话來然而瞥见画眉弱不禁风样子刚刚升腾而起念头也就被她压了下去
她是可怜人她不想再成全另一个可怜人了
于是趁着画眉发呆当口翻身上了马一拍马背冲着画眉道“我不会让你回中原我让王爷纳你为侧妃”
像是表明决心一般白马扬起厚厚一层灰呛得画眉咳嗽了几声
回过神來时候阿史那玉竹已远远地消失了密林之中画眉慢条斯理整了整衣服一翻身侧坐马背上优哉游哉向观战台跑去
几乎她预料之中顺利有些意想不到
开始还真是怕阿史那玉竹答应了让她回中原事情
中原红墙高瓦先是埋葬了她所有青春与韶华又埋葬了她所有愿景与希冀她真不想再回去了……南疆如此残喘下去平平安安了却一生再不卷入任何是非之中虽然会有小小遗憾然而总还是她愿意
阿史那玉竹自然先回到了观战台然而刚回去便又觉得后悔自己说请邱昱收她为侧妃会不会正中了她下怀
然而下一刻画眉那羸弱身姿便如幽魂一般飘了过來阿史那玉竹甩了甩头抛开这些杂乱思绪驱马朝着邱昱赶过去跳下马一刹把缰绳扔给一旁记凡带了几分得意捋了捋因狂奔而纷乱发丝“我赢了”
邱昱并洝接幸蛭?6纺怯裰裼?苏獬”热??冻鲆凰啃σ? 反而拧起了眉道“画眉呢”
阿史那玉竹仍旧是毫不意样子“后头或许马上就回來了”
这无所谓态度让邱昱两道眉愈发皱了起來“她重病身我答应你们赛马已是格外恩惠了你怎么可以让她一个人回來”
“我……”
不等阿史那玉竹辩解邱昱便一把抢过记凡手中缰绳翻身上马朝着阿史那玉竹返回路线跑了过去
管隐隐不安然而他却不肯承认第一次出口训斥自己王妃是因为担心她
苍茫落日顺着山脉一路滑下天际留下一层层堆叠媚紫、绯红、橘黄……如交杂锦缎画眉百无聊赖侧骑着马抬起头望着观战台方向心里却疑惑怎么还洝接腥苏页鰜?br />
正想着便看见有一匹白马绝尘而來是阿史那玉竹大白马难道她后悔了
未等画眉再多想一步那匹大白马便停了画眉身前邱昱浅浅一笑“怎么还不回去”
见是邱昱画眉方才放了放心策马与邱昱并肩道“反正也输了不急这一时”
“你是不急可有旁人急呢”邱昱宠溺一笑上下打量了画眉一番“走时候错开并不多我还以为王妃一直让着你不想返回來竟被落下这么远”
“王妃是让着我”画眉颌首又笑了一声天边绚烂色彩晕染她愈发娇艳“不过王妃骑术高超又岂是想让就能让即便是王妃想让大白也不许对不对”
邱昱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來大白是画眉给他白马起名字愈发笑开怀了起來
“走吧”
邱昱笑着握紧缰绳任由两匹马并肩走缓慢而平稳然而画眉心绪却又被他那句“走吧”牵扯到了不知名年岁月……依稀是有着青峰山皎如玉盘明月当时她以为所有一切都会随着他那句“走吧”而好起來当时她以为管前路艰险可只要有那句“走吧”他就永远都会牵着她手一路走下去相伴左右永不分离
只是她设想了无数可能唯一洝接邢牍? 就是前路艰险却是他一手造成
胸腔中憋闷厉害仿佛有什么正被揉碎了却又用回忆温暖一点点拼接
画眉回过头看了看邱昱他真称得上是一个励精图治好当权者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