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是开心的。
却因为已经过去了6年,因为那一晚受过的伤害,手心中的伤,一直不敢登陆微博,甚至手机里面连这个app都没有。
他害怕,他怕自己不能执笔,或者执笔再也不能达到巅峰的时候,画不出精致的人物。
程勤下载了微博客户端,将“出尘”那张速写上传,并附上“好久不见”。
刚发送,一条信息,转发微博并评论。
来自用户炸带鱼。
——等等,我眼睛没有瞎吧,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什!么!!!女神!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我的天!!!有生之年!!【大哭】
程勤挑眉。
女神?
程勤犹豫了一下,点击回复:女神不太适合我。
然后,发送。
发完了,程勤后悔了。
好像在暗示什么。
关了手机,程勤交代一下待办事宜就去了医院。
昨天脑袋沾水了,今天伤口有点湿乎乎的,程勤怕发炎,虽然不愿意过去,但是也知道此时讳疾忌医是不对的。
到医院刚找好车位,张建国的电话就来了。
画手联系上了,封面明天上午传过来,他打电话来是专门谢谢程勤的。
一开始还挺正经,谢谢支持,鼓励啥啥的,越往后越不着调,什么以身相许,白睡一夜等等。
程勤直接挂电话,脑袋本来就疼,哪儿那么多闲工夫跟其聊骚,等车子往里开呢,谁知旁边杀过来一吉普。
程勤可给气够呛,全民消消乐的年代,这哥们儿还玩□□抢车位呢?车里的人下来后,才发现是那天约炮的眼镜哥。
程勤倒车,陌生人本来就没有必要打招呼。
轮到程勤换药的时候,护士小姐好一顿数落,最后嘱咐几句才放人。
微博信息一个劲儿的提醒,程勤将车子停靠在路边,一条一条翻着。
“炸带鱼”回复了,还是两条,可能本身画《神鼎》同人比较靠近程勤的风格,所以这个博主粉丝也不少。
炸带鱼:难道是男神?你是男神我也爱!
炸带鱼:男神,求嫁!
这两条被赞挺多,遥遥领先,在众多评论中脱颖而出。
底下的人都炸了——
大炸带鱼鱼:赌一根辣条,寻阳绝壁男人!
不羁的马桶:卧槽,女神变男神?突然多出一个部件,让我如何是好。
出尘0909:然而我早已经看透一切,同人跟原创配的一脸血。
19厘米自行想象:你可以愉快的搞基啦炸带鱼。
风骚的马桶:楼上都太污了,逗你玩儿是不是要开车了?能半价咩,我是学生卡。
……
程勤看着各类段子手们神回复,无声地笑起来。
点击了博主“炸带鱼”的头像,是一双修长的手捧着一颗橙子。
微博名:喜欢你很久
简介:画手炸带鱼,爱好大橙子
对于简介,程勤想追究他的版权。
“炸带鱼”微博的节奏基本基调是,《神鼎》同人画,转发程勤以前的微博,附上评论,大概是些哭天喊地问女神什么时候回来,等的花都谢了。
还有手部特写。
手不算白,但是没有毛孔,细腻修长,骨节分明,能看到茧子。
一看就是个男孩子的手。
看着每个文字,每张图片,程勤心里说不上来的感觉,硬要说的话,就是暖洋洋的。
阔别六年,还有这么一个粉丝等着他,真好。
每天不厌其烦问他什么时候回归。
只画《神鼎说》同人。
还是一个男孩儿。
程勤靠在座椅上,手腕搭在额头上。
想哭。
☆、受伤
第二天一早,程勤就被门铃叫醒了,睡眼惺忪开门,楚扬提着食盒跟衣服站在门外。
程勤搓搓脖子,并没有让他进门的打算,“有事?”
“还衣服,”楚扬提高手中的袋子比划,“还有,给你炸了一些带鱼。”
“哦,进来吧,外面冷。”程勤只接过食盒就往屋里走,凑过鼻子闻闻,“好香啊,哟,还热乎呢。”
楚扬换鞋,摆放整齐,“起早刚炸的。”
“你还挺有劲头啊,”程勤捏了一块出来丢到嘴里,不一会就吐出一块鱼骨头,“啧啧,好吃!哎,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炸带鱼啊?”
“我不知道啊,”楚扬说:“我看冰箱里都是带鱼,猜的。”
“哦。”
“程叔叔,”楚扬抓抓头,“对不起。”
程勤看他,“没事,过去了,昨天都道过谦了。”
楚扬说:“平白无故挨一板砖,昨天那个不诚恳,今天再次道歉。”
“嘴上你也没讨多少便宜,”程勤舔舔手指,“这么一大盘带鱼,够诚恳了,这页接过去了!”
“嗯。”楚扬笑笑,眼睛弯弯的,亮亮的。
程勤说:“你跟舅舅真像。”
“外甥像舅嘛。”楚扬看看时间,说,“我先走了,还有点事情。”
“行,”程勤举起手中的炸带鱼,“手艺不错,大厨级别。”
“嗯,”楚扬脸颊微微冒出红晕,腼腆地笑笑,“少吃点,太油。”
程勤看着空荡荡的玄关,倒是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
那年他躲到乡下,记得爷爷老宅隔壁刚帮过来一户人,那家的小婶婶经常做炸带鱼,他奶奶去世早,爷爷做饭的手艺一直很抱歉,吃不惯的程勤便总去隔壁蹭饭,还跟大姐姐家的小孩比赛谁吐出的骨头干净,他也是那时候喜欢上这种外酥里嫩,咸香的炸带鱼。
那时候他正是跟楚扬差不多的年纪,总去人家蹭饭也不好意思,便开始自己掌勺,不过他天生就不是拿铲子菜刀做厨子的料儿,好在他一直乐此不彼的尝试,直到今日也是一盘黑乎乎的水平,不过最大的进步就是熟了。
程勤又捏了一块鱼填到嘴里。
这时,门铃又响了,程勤抽张面纸擦擦手上的油渍,“来了。”
门外还是楚扬,手里多了一个信封,他说:“上次你帮我买的药,我还没有给你钱。”
程勤简直哭笑不得,他将信封推回去,“哎哟,大侄子,真不用,伤着你的是我哥哥,我给你买药不是应该的吗,你真不用这样。”
楼上一个民工肩上扛着编织袋子下楼,嘴里吭哧吭哧地,显然袋里的东西不轻。
楚扬避免尴尬似的闻声抬头看看楼上,随后抓抓脑袋,可能也感到自己有些矫情了,便默默收回去,“那行吧,我走了,您头别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