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次跟我爸妈见面的时候还在拍婚纱！开始旅行之后，我就下定决心要跟他们断绝联系，手机停掉直到最近；突然这样跑回去少不了一顿打，甚至还有可能回得去出不来。”她放下酒瓶，十指交错着，宛如象征与家人间的爱恨那样，盘根错节。“我还有梦想要完成，我的旅程还没结束……所以我不希望因为他们而中断，应该说是不希望因为任何外在的变故而中断！”
听到这段话，尤其是最后讲述到“旅程还没结束”时，我竟没来由的感觉心头一绞。
她看待家人尚且如此，是那么坚定又潇洒……这样来去自如的女人，会因为区区的爱情而驻足吗？
我闷闷地问，感觉心情变得有点沉重。“什么时候会结束？”
“嗯？”她讶异地反问。
“妳的梦想什么时候才能完成？是不是在完成之前，任何人、事、物妳都会把它视为绊脚石？妳已经下定决心不会把任何事物都放在心上了吗？”直觉的出口，我才发现，自己原来还是在意着我在她心目中的定位。
是，我们还不是情侣，但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不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可以形容的了；我依赖她至深，不管情感还是生活上都是，哪怕她只是暂别台湾几个星期、几个月，我都会因为无法能与她时常见面而感到可惜的吧？
尽管我对她的好感与日俱增……可是，我真的能够爱上这样的人吗？
我真的不知道。
“直到我走不动为止吧？”她浅笑，就连这个终点都设定得虚无飘渺。
“或者，”她突然直视着我，用她专注、温柔且热切的眼神。“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停步的理由。”
心，跳得很快。
我屏息，执意问出最想知道的那个答案。“那个理由，会是因为某个人吗？”
她微微靠近，近到我能闻到她脖颈间散发的淡淡香氛，近到她能够占据我完全视线、掳获我的呼吸……
“那要看那个人是否愿意留下我，妳说是吗？”
就像刻意逗弄着，她忽地退开，“先说到这里，我去洗澡喽！”带着暧昧又勾引的微笑，而后果断起身，走向浴室门口。
我甚至还来不及抗议，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溜走……或许这不是坏事，因为我终于恢复了呼吸，而冰冷的空气早已变得灼热，我别开眼，盯着封面的雪景降温。
到底是谁在挑逗谁？我都快……搞不清楚了。
＊＊＊
星期五那天，我跟谊亭还有陶懿安，直接约定了当天的晚餐，庆祝我们终于脱离期末考的魔掌！
“麻辣锅！吃麻辣锅！”谊亭大喊，刚好今天天气很冷，所以我也点头表示赞成。“陶懿安，那你觉得呢？”
不同于谊亭的兴奋，他反而有些面有难色，“啊，麻辣锅啊……天气冷吃火锅是挺适合。”
“对啊！超合的，啊你干嘛一脸犹豫？”谊亭嘟着嘴，弯下腰刻意与他平视。“等一下，该不会……你怕吃辣吧？”
“以前是不太能接受，但最近已经好多了。”当他说出“好多了”三个字时，交迭的双手瞬间掐紧几分。
“哦哦！是吗？那太好了！我之前邀我们班的男生去吃麻辣锅，点个中辣而已他就辣到嘴唇肿起来，害我必须迁就于小辣……”她双手环胸，下巴翘得半天高。“不是我吹牛！我跟晓宁可是地道的‘辣妹’哦！你如果想挑战麻辣锅，没有三两三可能会导致严重后果！”
谊亭讲得煞有介事，而陶懿安还真的被她吓到脸一阵青一阵白！
我偷笑几声，赶快跳出来。“好了啦！还地道的‘辣妹’咧！亏妳敢讲！”我以肘顶了她一把，“别听她讲，她是很能吃辣，不过我就比较还好一点；我们会点鸳鸯锅，你如果真的不能吃这么辣，可以吃白锅没问题的。”
听我这么一说，他脸色确实镇定不少；我们一起相约到火锅店报到，大概真的应验了天气冷适合吃锅的概念，我们常去的那一家已经接近客满！更别说陶懿安有轮椅，我们得找个好位置才能连他一并容纳。
他的电动轮椅暂时搁置在一旁，他一人坐一边，我跟谊亭挤另外一头。
“你要喝什么？我去帮你倒。”
“有咖啡吗？”
我抿嘴一笑，“有！热的吗？”
“嗯，如果有不甜的更好。”
“不要加糖就是了，那我帮你倒杯拿铁。”
锅底跟料很快送上，煮滚还要一段时间，不过我们并没有闲着；大概是因为考完试了，心情特别放松，就连回想起方才的考试内容都变得有自信许多。
我问他美术系会不会考术科，他说“会”。“怎么考啊？你们这么多人？”
“就像入学考试一样，我们围在静物旁边成一个圈圈，侧身对着它，边看边画。”他假装眼前有块画板，转头望向左手侧的“静物”。
谊亭挥挥筷子打断，“好了啦！别再假装锅子是画板了，你要吃雪花牛吗？”
“嗯，谢谢。”他才刚讲完，谊亭抓起公筷就塞给他好几片刚涮好的。
“辣锅的，没关系吧？我们这次点中辣哦！”谊亭讲出“中辣”的时候刻意瞄我一眼；她在偷笑！
“啊、啊！没关系。”陶懿安沾酱吃了其中一片，才咬一口就放下筷子，用餐巾纸轻轻擦着额际。
“妳不要强迫人家吃这么辣啦，又不是每个人都能吃！”
“他说可以啊！”谊亭一脸无辜。
他微笑，我却看得出他的强作镇定。“晓宁，没关系，吃辣也是可以练习。”
我苦笑，“我劝你不要拿考试完这餐练习！明天有你受的了。”
“哎！妳不要吓人家好不好？我吃都没有事，妳也一样吧！”
那是因为我们受得了啊！我还来不及说，陶懿安勉强把方才的肉片吃完，那杯拿铁咖啡已然见底。
“哈！你大概要喝很多杯了！我再去帮你倒！”谊亭很快抄起空杯子，他还来不及说声“谢”她就已经走开几步；我皱眉，盯着谊亭远去的背影，想不到她突然回过头来对我挤眉弄眼……什么呀？
☆、28 麻辣惊魂
我不理谊亭，而陶懿安还在擦汗；不夸张！他的汗真的是用“喷”的，才吃一片而已！
“你没事吧？”面纸盒固定在墙上，我又替他抽了两张。
“没想到妳们吃这么辣！”他吐着舌头，赶紧舀了一些白汤；麻辣锅那边通常滚得比较快，喝白汤至少还没这么烫。
“我也是认识谊亭之后常吃麻辣臭豆腐，久而久之训练起来的……可是她真的能吃到很辣，我完全比不上她。”
“那这个呢？”他指着红通通的那半边。
我夹了一小把黄豆芽起锅，送进嘴里，麻辣锅的清香与刺激味直冲脑门，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露出怀念而满足的微笑。“嗯！还……”
他面如土色，“妳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我噗哧！“你怎么好像快哭了？这也没什么好沮丧的吧！”
“不是，而是妳这样会让我想到我姊。”咦？陶姊？他趁我讶异的空档叹了一声，“女生真的比较会吃辣，至少她跟妳都是这样。”
我楞住，稍微回想了一下；我跟陶姊相处这段期间，倒是没看她吃特别辣，不过她的粉丝页完全看不出来，她几乎不拍食物。
“是哦？我不知道……”差点说溜嘴！我差点要讲“平常跟她吃饭感觉不出来”。我低头，再从辣锅里夹了一块冻豆腐。
“不知道吧？可我就觉得吃辣很痛苦，搞不懂为什么有人愿意这样花钱虐待自己味觉……”
我瞪大眼睛，“那你还敢跟我们来？”好大的胆子！所以果然是因为爱面子的关系；谊亭怕是早已掂过他有几两重，刻意刺激他，结果他反而选择往死胡同钻！
我该说还好我叫了鸳鸯锅吗？
“难得有机会跟妳吃顿饭，妳想我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话不是这么说吧？我没回话，才想谊亭为何去这么久，抬头一看，结果她不但拿了陶懿安的咖啡，还拿了好几盘甜点，摆在他面前说要给他解辣！明明是妳要吃的吧！
我们忙着先吃了一轮，直到叫了第二次锅料才稍微有空聊天。
谊亭抹着嘴，“晓宁！陶懿安！下星期一要准备选课耶，妳们有什么想法吗？”
“我是转学生，下学期多了好几堂前面两年的课，空堂少得可怜。”意味着下学期要一起上课的机会会变少喽？
“妳看上哪门课了吗？”她会这样讲就表示肯定有目标了。
“我看上一门摄影课耶！就在我们原本选修法律的那个空档……晓宁妳也知道我之前就有在考虑要买台好一点的相机，不如趁这个机会去学吧！陶懿安你要不要一起来啊？”
一讲到“摄影”，我不自觉忆起总是脖子上挂着一台相机的陶姊，以及她专注拍着我们邻居屋檐下的燕巢的情景……
我知道她热爱摄影，却从未深究过她专精的这门技术，而我除了欣赏她拍下的一张张美丽风景，对于摄影这门学问倒是没想过要认真一窥其堂奥。
她连计算机都愿意让我使用，唯独相机是我还无法触碰的禁地。
摄影课吗？或许，这是个更拉近彼此距离的机会。
“……我是没什么意见，尽管我不排斥摄影，倒也没有特别热衷。”
“也是吼！你都已经动手画了……”谊亭转而抓住我，顺道夹了个鱼丸。“那晓宁呢？妳会有兴趣的吧？毕竟妳老是在看chu的粉丝页，应该也对摄影感到有几分憧憬吧！”她的眼睛闪亮亮，一副我就该立刻答应的样子！
“嗯……”一讲到chu，我忍不住与陶懿安对看。“好、好呀，如果选得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