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不是冤家不聚头(3)
隔着一段距离观察辩论社那桌，尹少芃不停向陈奕诚劝酒，两个男人不知在讨论什幺，表情严肃，不像喜宴上会出现的气氛。
宫雪兰看不惯自己的老公喝太多，不停抽走尹少芃的酒杯。而吴香君则是小鸟依人，黏着陈奕诚，不时对讨论点头微笑，或噘起嘴，外显的表情直接表达她心里的想法。
我身旁的王大德突然出声，「敏敏学姐，你看奕诚学长的小女友，长得跟妳有够像！」把看得入神的我，吓了一大跳！
「你别乱讲话。」我赶紧制止，「给人家女孩子听见，肯定要生气！」
「妳知道吗？当年我们都以为你和奕诚学长这幺麻吉，有机会成为情侣。没想到学长大二竟然休学，跌破大家的眼镜！」王大德口气里充满可惜。
「你们想太多。」我赶紧消毒，「人生本来就充满不可知的变数。谁又能预料？王海玲竟然嫁给梁伍亿！」
「这倒是！」我和王大德拿起红酒乾杯，我们的酒杯发出了清脆的敲击声。
喜宴前的漫长等待太折磨人，我去化妆间透透气，一出来竟然跟陈奕诚碰个正着！
「都经过五年了，妳怎幺还是为学长留着长髮？他都结婚了。」
喂！五年没见面、一见面就质疑我的髮型？陈奕诚的语气有种不以为然的轻蔑，让我把刚刚压抑在心底的自怨自艾、化为跟他斗嘴的力量！
懒得解释这个误会，我反唇相讥，「都经过五年，你还不是一样喜欢短髮女郎？不就找到这幺可爱的女朋友？」
陈奕诚神情扭捏，「她不是我女朋友，她是我在法国艺术学校的学妹。学期结束一起回台湾。她和家人早就移民法国，在台湾没有熟识的人，但是想看看自己的出生地，顺便体验台湾的生活，我就带她来参加婚礼。」
最好有这幺『顺便』！谁会带不是男女朋友的人，参加死党的婚礼？而且吴香君讨好的神情，就像陷入热恋的女孩，喜悦藏也藏不住。
「学妹啊？」我捉狭的眼尾一吊，「每个女生的心中，都有个令人无法忘怀的学长。」
逞完口舌之快后，我巴不得剪了自己的舌头：白癡啊？自己挖坑给自己跳……这句话岂不是暗示我还喜欢着尹少芃？冤枉啊！
陈奕诚不悦地扬起眉尾，「随妳爱怎幺说，她是我学妹。就是这样。」
莫名的尴尬在我们之间扩散。
「干嘛不跟我坐同桌？」我问。
陈奕诚的眼神闪烁，半天都不回话。
「算了。」我转头要走。
我以为友谊可以一生一世，没想到五年的分离，让什幺都不剩。
陈奕诚伸手拽住我的腕，「妳都不问我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身旁都有个『她』，哪里会过得不好？但是我的嘴巴不想饶过他。分离数年累积的怨气、一股脑儿地化成赌气就冲出口，「你也没问我啊！你只注意到我的头髮。」
我瞪着他，眼眶莫名热热的，手腕上被他抓住的地方也传来辣辣的灼烧感。
他的眼神炯炯、直直逼视，声音却是一贯该死的温柔，「妳过得好吗？」
除了空虚寂寞、工作上因为过度坚持导致的孤立无援、再没有遇见像他一样可以沟通无碍的伙伴……
「过得不错啊。」
「是吗？」
「难道你希望我过得很悲惨？」
我们两个在热闹的婚宴边陲、活脱像一对闹彆扭的情侣。
「那我就放心了。」陈奕诚把手插进西装外套口袋，故意一副『那就好』的潇洒。
放你的心、去你的头啦！
陈奕诚，当年你落下一个吻就跑去法国，我都还没跟你算帐；今天带女朋友来吃喜酒，竟敢问我好不好？你还可以再过份一点！
「我怀念你戴眼镜的样子，看起比较书卷气，没戴眼镜的你有点玩世不恭。」我不自觉噘着嘴，一发觉又赶快撇撇嘴。从他站在我身边开始，我的喜怒哀乐完全走钟。
「我也比较喜欢留短头髮时候的妳，看起来比较坦率，没有心机。」
「陈奕诚，没想到你现在也用外表评断女生了？」
「张敏敏，今天的战局是妳先开始，是妳先用外在评断我，而没读到我的始终如一。」
陈奕诚上前一步、一手按到墙壁上，把我的去路阻挡，他的身高对我产生巨大的压迫。
陈奕诚低头瞅着我，原本两人剑拔弩张的理论，在四目交会时，突然变得暧昧而扭捏。
咦？等等！我被壁咚了吗？
「你……在做什幺？！」我脱口而出，音调掩不住惊慌，不小心高了八度。
虽然在宴会厅外的走廊，大家只要转个头，就要落人口实。我不想介入归国情侣的蜜月假期啊啊啊。
陈奕诚听见我的尖嗓、立刻收回手臂，「妳……，妳说什幺？」
我赶紧找话接下去，「我是说……看你跟尹少芃似乎聊开了？你们在聊什幺？」
我们恢复了刻意的礼貌，我隐约看见陈奕诚的额头浮现三条线。
「工作上的事。他问我毕业后要不要回台湾工作？」
「你会回来工作吗？」不知为何，问这句话时，我的心儿蹦蹦跳。
「还没有决定，法国那边已经有人开出不错的条件在等我。」
「喔。」
我有点失望。留学生能在欧美找到工作，通常就不会回台湾。
「怎幺？妳希望我回来吗？」陈奕诚的眸子深邃而闪亮。
「这句话不应该问我吧？你应该要问香君。」
「不关她的事。」他的眼神睥睨，冷峻而严肃。
他的下巴紧绷，吞下未竟的对答，「离开太久，我得回去座位了。」
显然我的疑问，惹恼了他。
他一回到座位，吴香君展现笑颜迎接他，双颊绯红，无比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