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叫你别撩我的剑[修真]

叫你别撩我的剑[修真]_分节阅读_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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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沈恪没少惹事,沈衡也没少替他遮掩。两人之间当然少不了秘密。有些不能当着家中父母和仆人的面说的话,两人都会打个你知我知的暗号,到了没人处再使倒腾坏水。

    方才沈衡的那个动作就是两人约定好的众多手势中的一种。

    意思是,三炷香后院子里见。

    沈恪绕着家门转了十好几圈,等饱腹感慢慢消下,爹娘也不见踪影了,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便匆匆往后院走。

    方走到半路,被人揪着领子一把拉住。

    “伸三根手指是四炷香后见,你又忘了。”

    ☆、第61章 长兄[已修]

    “哪能忘啊?”沈恪狡辩道。

    “你忘了。”沈衡甚至不用去看沈恪的表情,只要听听他声音中自以为掩藏得很好的底气不足,就知道他没记得。说来这些暗号手势都是沈恪琢磨出来的,但在两人说好之后,经常忘记哪个动作是什么意思的,又都是沈恪。

    院子里有些石桌石椅,沈恪记得盛夏的晚上,一家人闲来无事便会坐在葡萄架下。凉丝丝的红馕西瓜,夜风习习,爹嘟哝着米铺新来的伙计又偷懒不做事,娘低头纳着鞋底,针线在指间穿过,绕的人头昏眼花。沈衡年纪稍大,上了私塾,每日的书都温不完,入夜了还点盏油灯在窗下看。沈恪最是轻松自在,撒丫子满院跑,张嫂生怕他跌跤,跟在身后也跑得满头是汗。

    不过这时候不比夏天,就算隔了一层棉布,坐下的时候,沈恪还是没有防备地被冻了一下。他不想和沈衡吹着冷风谈心,奈何对方没有一点儿进屋去暖和一下的意思。反正都是冷,坐着好歹比站着省点力气,沈恪便忍着寒意坐稳了。

    沈衡将他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坐下后想站起又不敢,一张早没那么水嫩的脸上,神情和少时还出奇地相似。沈衡没有在大冬天坐在石椅上的兴致,双手环胸靠着枯了的葡萄架子站稳。

    有人是因为不善于搭话,两人对坐时只能保持沉默,就像萧道鸾。但沈衡明明是个生意人,和三教九流的人都能打上交道,该说什么话便说什么话,这样冷着沈恪无疑是故意的。

    沈恪扭了扭身子,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一些。他不知道兄长在饭后特意将自己约了出来是何用意,便打定了主意敌不动我自不动。正好他也多年没见过沈衡了,趁着两人都没说话的工夫,好好打量一番。

    沈衡比他大六岁,如今三十出头。事业有成,妻儿俱全,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倍儿精神,意气风发中带着商人的稳重精明,和沈恪的吊儿郎当完全是两副模样。

    似乎从小就能看出这对一母同胞的兄弟的不同。虽说多是沈恪在胡闹捣蛋,但沈衡偶尔也会犯一两次错。偏偏因为沈衡平日里给沈恪背的锅多了,那一两次货真价实的坦承,也没人愿意相信。反而是在一旁老老实实看热闹的沈恪,被认为是受了兄长庇护还不知感恩,被抓来好好教训一顿。

    沈恪想起小时候的事,好是出了一会儿神,心中有些愤愤不平,脸上也带了点出来。沈衡一直看着,以为自家兄弟终于沉不住气了,便开口道:“当着爹娘的面,我不好问你。你当真不打算走了?”

    沈恪自觉在外修炼了一番,有和兄长过招的勇气了,爽朗答道:“难道是小时候被我骗多了,惯了你这个毛病?听到我说什么话都要问一句是真是假。”

    “你小时是没少说谎……”沈衡忽的冲沈恪笑了一笑,让坐在石椅上的人觉得浑身上下都凉透了,“又有哪一次没被我看穿?”

    偷偷摸到伙房吃鸡,诬赖邻家的大黄狗溜了进来,结果被兄长抓住一双还沾着鸡油的爪子。冬日里偷懒不想去上私塾,便信口胡说夫子去乡下探亲,兄长压根没信,拎了他的领子就把人捉到了学堂。

    不论沈恪琢磨出多少机巧来,好像在沈衡面前都会被一眼看出破绽。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你若是真心想留下,给我一个理由。”沈衡道,“你从小就不是个安分的人,如今大了就更静不下心来。爹娘会信你出去十年便转了性子,我却是不信。”

    都说知子莫若父,但他们的爹心眼比百年老树都粗,连兄弟俩的性子都摸不清楚。真正能看穿沈恪心思的,还是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兄长。

    沈恪在心中细细思量,自己和萧道鸾的事要对兄长透露多少。不说是不成了,没个切切实实的缘由,沈衡定然不会相信他愿意过安稳日子。若是要说,又要怎么说才最合适?

    “所以说爹娘毕竟比你多活了几十年呢。”沈恪笑道,“你要理由,我便给你个理由。你弟弟我看上个人,想成家了。”

    沈衡一愣,似乎没想到沈恪给出的是这样的解释。他原想着对方若是说什么累了不想再动了,便反驳好好敲打一番。但是成家这样的理由……

    沈衡皱眉道:“人呢?”

    沈家仆役匆匆赶到他店中时,可是将沈恪回来的场景好生描绘了一场。撇开那些天花乱坠的修饰不论,沈恪是一个人回来的,这点确凿无疑。况且若是沈恪带回来了个妙龄女子,娘亲早就拉着人家的小手流泪了,哪里还有空撵着沈恪抽?

    沈恪的眉眼弯了弯,道:“他家中还有些事,耽搁下了,过些日子才能回来。我想着自家也还有一摊子事没有处置呢,就先回来了。彩礼,嫁衣,这些总得先备下吧?”

    沈衡见沈恪眼中忧虑,不知他是在为“弟媳”的安危忧心,只以为是两人的感情颇有些不顺。旁的不说,就看没心没肺的弟弟能露出这副模样,他也信了能让沈恪生出成家的心思的确有其人。

    “你和她……可是有何不妥?”沈衡成亲十余年,如今自然是老夫老妻,哪怕被人拿房中之事揶揄,也能脸不红心不跳。但当初成亲之前,沉稳如他,也饶是将焦灼、忧虑、苦恼、甜蜜、期待种种心思遍尝了一番。

    沈恪道:“我心悦他,他也心悦我,能有什么不妥?”

    沈衡不认同道:“两情相悦固然难得,但成亲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这事你不打算和爹娘说?”

    方才在家宴上沈恪只字未提,着实不符合他的性子。自家弟弟小时候即便在路上捡了个铜板,回家都能得意上半天。如今捡着个媳妇,应当闹得人尽皆知才是,怎会瞒的这样密不透风?若非他有意追问,沈恪都未必会和人透露。

    联想到沈恪隐隐忧虑的神情,沈衡心中有了个猜测,严肃道:“可是她家人不愿将她许配于你?”

    萧道鸾的家人?

    沈恪想起兵器铺老头送给自己的见面礼,摇了摇头。但他随即又想起那也算不得萧道鸾的家人,毕竟萧道鸾名义上的父亲,剑主萧河,他还没机会能见上一面呢。萧河会认同自己吗?他们这种世家大门会不会讲究门当户对,非得让萧道鸾和连山归一的弟子成婚?

    沈恪摇晃着的脑袋停了下来。

    沈衡以为自己道破了沈恪的心思,宽慰对方道:“她家人不愿,想来对她也是看重的。我们家虽说不是什么富户,但家中也算是殷实。爹娘就两个儿子,我如今开了布庄,也搬了出去住,便算是独户了。家中的铺子水田都是你的,没人争抢,岂不比那些乱糟糟的人家好上许多?”

    “爹娘虽说脾气差些,但对家中人的好是没话说的。当初你嫂子生产完,里里外外都是二老帮忙顾着,没让她累到一丝半分。”

    “你便诚恳些,将这些话都告诉人家,免得人家心中有顾虑。等这头的事儿都筹备好了,再提着礼去人家家门走一趟。只要她不是高门大户的小姐,以我们家的条件,总是能聘得来的。”

    沈恪听沈衡用无比严肃的语气说完了一长段话,非常努力才让自己没有笑出声来。沈衡说的自然不错,但可惜就可惜在萧道鸾确实是高门大户的……少爷。

    “听见了没有?”沈衡道,“既然打算成家了,就拿出点当家人的样子来,别白白糟蹋了人家姑娘。”

    沈衡还没见着这个“弟媳”,便打定了主意等对方嫁过来后要多顾着她。沈恪比他小不了几岁,但他总觉得对方和小时候没什么分别,十分怀疑对方能不能照顾好媳妇。

    沈恪在石椅上抖了抖,沉声道:“嗯,当家人的样子。”

    沈衡懒得去揣度模样不端庄的弟弟又动了什么歪心思,犹自按着自己的想法正色道:“娘让你见那些表妹,如今看来是不合适了,我寻个由头替你都推了。你也别在家中赖着,多往米铺跑跑,该看的,该学的,都多记记。别成了家,连媳妇都养不起。”

    沈恪笑道:“他好养的很。”再没有比萧道鸾更好养的人了。

    沈衡又好是交代了一番,大意是沈恪收了心就该趁年轻多奋斗,成家立业立业成家,总是分不开的。

    沈恪都连声应下。沈衡答应了帮他解决那一堆姐姐妹妹的麻烦,他便觉得今晚是颇有收获的。

    将长兄送走后,沈恪回到空无一人的后院,拾起早先被抛下的大铁剑。

    月光泠泠,剑光泠泠。

    ☆、第63章 叔侄

    沈恪慢悠悠晃到了沈衡家宅。沈衡作为布庄掌柜的,自然没有他那么悠闲,约莫还得过半个时辰才会回来。不过沈恪也不在意,他本来就是来逗侄儿玩的,才不是想要见那个总是板着脸教训自己的兄长。

    沈衡的妻子王氏在家中。南方的冬日也是阴雨连绵,难得有个晴日,家中便晾了满满一院子的衣物被褥。等到白日西沉,衣物都被晒得蓬松香软,王氏便伸了个懒腰,让下人将晾晒的物件收好,自己捧着织了一日的贴身肚兜,转到厢房看望才几个月的女儿。

    至于那个十多岁大,正闹得欢的儿子,王氏全都放任不管了。沈衡在家中的时候,他还能收敛几分,沈衡一去布庄,小孩儿便闹得山崩地裂。王氏光是听听那哭天喊地的声响就脑壳发疼,心想男孩都生的跟猴儿似的,还是闺女贴心。

    家中主母都管不了小少爷,下人们哪里还敢多教训一句。不是被差遣去城外山上捉蛐蛐儿,便是被支使一同去偷管家的银子,每日都被折腾得骨头散架,就盼望着那位“小叔”能赶紧过来。

    也只有同样胡天胡地过的沈恪,能镇得住沈衡的宝贝儿子了。

    “小叔!”沈俨还是小孩儿的嗓音,尖尖细细,一旦高声喊起来便能传出老远。

    沈恪离院子还有好几十尺,就看到个黑乎乎的团子朝自己滚了过来。

    沈俨不知是在院子里翻了土还是捉了虫,浑身沾满了泥,白嫩嫩的脸蛋上也全是划划道道。全然不觉得自己这副模样让人生不出亲近之心,沈俨兴冲冲地扬起一双手,将一只皮毛本该是雪白的兔子举到沈恪面前。

    沈俨拼命想要把灰兔子往沈恪怀里塞,沈恪瞅着那兔子和人身上结了一层又一层的泥痕,断然拒绝。

    沈俨把嘴一憋,兔子也不要了,弯下腰放在地上,让它自个儿玩去,空出双手要抱小叔。

    沈恪咳了一声,按住他的脑门,把人推得远远地,任那小胳膊小腿怎么踢蹬都碰不到自己的衣裳。这冬天的衣裳有多难干,感情这小孩都不知道。

    “别闹,不看看自己脏成什么样了。”

    沈俨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泥爪子,果然没有平日那么好看了。但小叔因为这个嫌弃自己,他觉得自己也可以嫌弃小叔了。不就是捉兔子的时候跌了几跤嘛,他听人说小叔之前闯荡江湖的时候,被打得起不了身还在泥潭里泡了三天三夜呢。

    不过沈俨自小受到沈衡的言传身教,小事儿可以不计较,只要更重要的目的能达成便好。所以有着一颗纵横江湖的雄心的小胖子,大度地捂了捂脸,让四处的泥渍分布得更均衡了些:“我这就去洗洗,小叔你别跑啊。我找你还有事呢。”

    沈恪催促道:“还不快去洗,给你爹看到了少不了一顿打。”

    沈俨一溜烟跑了,心中暗道,爹才不会随意打人,只有早年大概被打多了的小叔,才会时时想着要抓住手无缚鸡之力的他教训一番。

    沈恪对沈衡的家宅已经十分熟悉,自己找了个地儿坐下,让下人奉了杯茶,就等着小胖子自投罗网。

    他找自己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想从自己嘴里套出点所谓的“江湖秘闻”吗?

    没过多久,换了身衣裳的沈俨便气喘吁吁地跑来。他的发梢还滴着水,显然没有空擦干,一个婢女在后面追着道:“小少爷,不擦干会着凉的。”

    沈恪靠着座椅,翘着腿,伸手指了指小胖子:“去擦。”

    沈俨讨好道:“我急着见小叔和小叔说话儿呢。就让她在边上擦着,好不好?”

    小胖子和他爹小时候完全不是一个模样,精明都藏在骨子里了,外表看上去只觉得憨傻。沈恪捏了把鼓出来的脸颊,道:“那你老实坐着。”

    沈俨连连点头,转身就爬上了高椅,挨在沈恪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