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落款都极有心机,选择了白ike,这名字其实没有他谐音的那么坏。
白剑当年改名的时候,选了三个名字,问我要哪个,我不明白每个名字背后的含义,用手指指了最短的一个,他就笑,笑着说,那就这一个好了。
我拿着手机,拨通了周冬的电话,电话响了三声被人接起,然后是轻微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儿,金钱的声音传了过来:“安宁,什么事?周冬睡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回了他一句“没事”,说完我就挂了电话,之后干脆关了机。
有很多琐碎的移点在我的大脑里翻滚,我渐渐回想起来,最初的时候,我和白剑也曾有过一段相对融洽的时光,很短暂,也很虚幻,短暂到我以为那只不过是我的错觉。
那时候他躺在我的大腿上看着剧本,他对我说,他要当一个好演员,他很喜欢演戏。他那时笑得眉眼弯起,我的心脏也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那之后,就是他第一次自杀进了医院,好像一切都在无缝衔接。
我在大雪中的电话告白只过了几日,他还在说他要仔细考虑,一转身,他就要去死了。
他告诉我,他要很多很多的钱。
我意识到,他不爱我。
我想起他第二次自杀后,周冬的反常举动,我想起瓢泼大雨中,周冬的车来得恰到好处。
我想起很久之前,金钱过来找我,白剑的话语。
他说,你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金钱说,你看他,他看着我揍你,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我好像从来也没有问过白剑,你为什么不爱我。
我好像从来也没有问过白剑,你为什么那么喜欢钱。
我好像从来也没有问过白剑,你为什么讨厌我的兄弟。
就好像,我从来没有问过,周冬,金钱,和我的兄弟们,究竟对白剑做了什么。
砰!砰!砰!
有人在砸我的房门。
“李安宁,开门。”
是周冬的声音,他来了。
第32章 。
我打开了门,让周冬进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身后,然后我听见周冬对我说,李安宁,没别人,咱们的事,咱们两个人解决。
我就突然觉得惶恐起来,我惶恐于我们之间没有一个缓冲板,我再无法容忍,他亦无法骄傲,我们之间,就要干净利落,像两把尖锐的刀一样,捅进彼此的心窝。
我把笔记本递给了周冬,周冬却不去看,他说,李安宁,你没注意到,这封信抄送给我了么?
我下意识地去看,果然发现了那个小字的抄送,正是周冬的私人邮箱,他的私人邮箱是一串无意义的字母和数字的集合体,我发送的时候都需要找一找通讯录,也不知道白剑是怎么知道的。
但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周冬收到了信,他过来,大抵是为了同我摊牌的。
我们开了一瓶二锅头,53度的那种,酒精滑过嗓子,火辣辣地疼,像不要命地往里吞咽。
酒壮人胆,他需要,我也需要。
我是一个天生的同性恋,但很久以前,我是以为我喜欢女人的。
直到青春期的某一天,或许是因为总和周冬混在一起,夜里的春`梦竟然也梦到了他,我们在梦中抵死缠绵,但第二天除了我有点尴尬外,一切都没什么改变,周冬还是周冬,还是那个高不可攀的少年。
那丁点绮梦,最终在天真烂漫的日子里消散,我和周冬一开始就不可能,过了这么久,还是不可能。
我们都没有喝醉,周冬抬头看我,他说,李安宁,我哥哥没死,我现在成了个笑话了。
我沉默着没说话,我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但我摁住了我的手。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眼眶变得通红,突兀地笑出了声:“你在生气呢,因为那个抛弃你的男人,在同我生气呢。”
我想了想,点了点头,在我点下头的下一秒,周冬踹翻了桌子,空酒杯和酒瓶摔到了地上,稀里哗啦地作响,昂贵的地板上都是玻璃碎片和玻璃渣子,像此刻我们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
周冬重新坐回我的对面,我们中间有的只有距离和空气,就这么光棍地坐着,场面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悲。
他竟然也笑了出来,哈哈大笑笑得难以克制,笑到一半的时候,戛然而止,他伸出了手,盖上了我的肩膀,他说,李安宁,我这辈子没在一个人的身上栽过这么多跟头,你自己算算,你拒绝了我多少次?
我哑口无言,但还是下意识地侧过了身,他的手骤然放空,表情凝固了一瞬,然后缓缓地收回了手。
他的手从怀里取出了一包烟,抽出了一根递给我,我没接,他点燃了烟,叼在了自己的嘴里:“这是你以前最爱的牌子,后来你不抽了,换我一个人抽了。”
我冷眼看他,心里诡异而扭曲地有些快意,似乎他痛苦,我就不那么痛苦一样。
然后我听见他对我说:“我出门的时候,金钱给我提了个建议,你和我,李安宁和周冬,什么都别管了,就去外面找个二线城市,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他还说,回头有空了,他也过去瞅咱们。”
周冬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了带了九分嘲讽不屑和一分隐含的期盼,他说完了,我久久没有回话,他自嘲地笑了笑,把烟头扔到了地上,用脚碾灭。
烟雾消散,我看着周冬的脸,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周冬,你对白剑,到底做了什么?”
“他拿你当替身,还说你喜欢他,还说他也有点喜欢你,”周冬的手指交叉着,指关节捏得吱嘎作响,话语却说得云淡风轻,“我就和几个兄弟们把他扒光了,扔在雪地里,拍了一夜的照片。”
我看着他的嘴唇开合,在大脑里翻出了过往的记忆:“那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出了问题,你们带我去了郊区,疯了三天三夜,说是为了庆祝我终于脱单。”
“想给你的怀里塞人,但你不要,”周冬像是什么都不再顾忌似的,他的话语说得轻飘极了,“老王把你灌晕了,旁边放了个他刚上的姑娘,摆拍了几张照片,给了该看的人看。”
“是不是每次我出去同你们喝酒,喝醉了,你们都会这么干?”
“有时候会……”
周冬没有再说出一个字,我冲过去讲他从座椅上拉了起来,又将他压在墙壁上打,我揍得凶狠极了,他却丁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只是看着我笑。
我打累了,松开了压着他的手,后退了两步,他站在原地,靠着墙壁站着,他的腿已经快撑不住了,但他不愿意在我面前示弱。
我印象里的周冬,骄傲到骨子里,他不屑于这些手段,我印象里我的兄弟们,宽厚而温柔,他们讲义气守着自己的规矩,哪怕喊个玩伴,也从来没有过过激的手段。
我以为他们不会对白剑下手,我以为他们最多也就是念叨几次,拌几句嘴,我像夹在婆婆和儿媳妇之间的男人一样,装傻充愣,一切都天下太平。
但这一切,都是,我以为。
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没有毫无意义的爱。
我和白剑的丁点可能,早就被我兄弟们毁得一干二净。
“咳……咳……”周冬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嘴角有滴滴鲜血流出,他的话语中还是带着笑的,“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漠然地看着他,我说:“周冬啊,我不爱你,你做什么都是白费的。”
周冬哈哈哈哈地又笑了起来,他的大半个身体压在墙壁上,边笑边哭边说。
“你不爱我,为什么一直往我身边凑,他们都说你是抱大腿的土鳖,但我那时候瞅你,你就一直偷偷看我,脸上还带着红。”
我想说,那时候是因为我家老爷子逼我,我看你脸红只是觉得尴尬。
“你不爱我,我家里快不行的时候,谁都不管我,你为什么过来找我?嗯?我把你撵走,你自己偷偷裹着大衣,就在我家门口蹲着,你怕我出事,大半夜的困极了就睡在你门口,我半夜开门想出去,一开门就看到了你。”
我想说,那是因为金钱就在我回去的时候偷偷跑了,我也怕你跑了。
“你不爱我,你为什么同我一起住?你睡觉还会打呼噜,半夜大腿直接压在我身上,迷迷糊糊地还在喊,周冬,你别走,我们在一起一辈子。”
我想说,那不是爱情,那只是我怕历史重演的胆怯,我拿你当兄弟,我不敢让你走。
“你不爱我,为什么总说一些撩拨我的话?说什么要一直在一起,说我还有你,说谁都可能背叛我但你不会,说会永远站在我这边,说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原谅我。”
我想说,我那时候怕极了你会想不开,那时候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但是对陷入绝境的你说的,你早就不需要了我,我的那些话对你来说无足轻重,有很多的人爱你可以为你去死,不要太在意我。
“你不爱我,为什么要一直用爱着我的眼神看着我。”
我无话可说,我不知道我一直在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他。
“我在很早的时候,就和家里人出了柜。”
这事情我知道,周冬被软禁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闹得很凶,但当时我在外地,鞭长莫及,后来听说,周冬和那个男孩分手了,周冬还笑着跟我说,那个男孩跑得太快了,一不留神,就给他套了个绿帽子。
“我是为你出柜的,李安宁。”
刺啦——
有什么东西,彻底瞒不住了。
“我为了你,和金钱争斗得厉害,我为了你,同家里人出柜,被打得趴在床上养了大半个月,我为了对你说出一句我爱你,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可你,对我做了什么呢?”
我的眼泪一下子淌了下来,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像是处境一下子对调了一样,我一步步后退,周冬一步步紧逼,我被逼进了墙角,看着周冬脸上残忍又快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