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条街的人犹如时间被冻结了一般静止不动,围观的百姓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鸭蛋。
其实刘石亮嘴贱归嘴贱,有句话还真没说错,沐阳王府自从沐潇她爷那一代就开始渐渐衰败,到了她爹这一代,外债一大堆不说,连养活王府一大家子人都成问题,偏偏还要维持表面上的脸面,沐潇一直觉得像极了晚清时期京城里那种连裤子都穿不上,却愣裹着黄马褂的破落王爷……
就因为这样,所以打死他们都想不到,她居然敢光天化日当众殴打左相府的小公子!
百姓们风中凌乱了,没人注意到密密麻麻的围观群众里,突然有人钻了出去。
“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刘石亮捂着鲜血喷涌如尿崩的鼻子,痛得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却还表情凶恶地挣扎叫嚣,“我爷爷是左相!你个下贱破落户儿敢打我!想死吗?!”
沐潇揍得正过瘾,突然余光瞥见有人溜了出去,不由眼珠一转,脸上的戾气瞬间转变成了笑意,停下动作站起身来,众人正惊疑她的举动,她却一脸歉意地去扶他,笑道:“哎呀,说好的切磋一下嘛,刘兄的武艺果然是突飞猛进啊,贤弟险些招架不住,一不小心出手重了点,之前多有得罪,多包涵,包涵。”
刘石亮愣了一下,随即怒气冲冲地甩开她的手:“谁跟你贤兄贤弟!现在道歉?晚了!沐潇,老子告诉你,这事咱俩没完!”
“哎哟!”他那一下不知道怎么就甩到她脸上了去,沐潇惨叫一声就向后倒去,摔了个四仰八叉,身后的伙计连忙上去扶她。
沐潇挥开他们,自己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好好一个漂亮的美少年被摔得灰头土脸好不凄惨,她一脸委屈控诉道:“刘兄,上次赌坊一别,是你说约定下次见面就切磋一下的!贤弟只是遵守约定,自知武艺不敌,却不知刘兄武艺进步如此神速,为了自卫才出手重了一点,先才也给你赔了不是,不想刘兄居然当面毁约,还如此蛮不讲理……”说着扁了扁嘴,好不委屈的样子。
刘石亮捂着鲜血凝结的鼻子登时懵了,明明是他被揍得鼻血横流面子里子都丢得干净,怎么这小子三言两语就把局面扳成了他的不是?顿时一肚子火憋在喉间发不出来,只能喘着粗气,两眼猩红地指着他:“放屁!我什么时候跟你约定过切磋?你个臭小子少在这里颠倒黑白!”
“刘兄!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可言而无信出尔反尔!”沐潇义愤填膺地站起来,转身面向周围的百姓们,眼里含着愤怒的泪水道:“这里这么多父老乡亲,还有经常在赌坊里出入的兄台们,都可以作证!”
整条街寂静无声,突然人群传出一个细若蚊蝇的声音:“我上次也听到了刘公子和沐公子的约定……”
这个声音一出现,人群里断断续续开始有人附和:“没错,我也听到了……”
“刘公子,做人不能不讲信誉吧……”
“就是就是……”
刘石亮脸色涨红如猪肝色,指着她气得全身颤抖:“放屁!我跟你约定的明明是赌桌上切磋!”
“刘兄,我敬你是兄弟,你怎可如此污蔑人!这帝京谁不知道我早已戒赌,上次来赌坊也只是探望朋友,刚好打了个照面而已,我吃错药了会跟你约定切磋赌艺吗?”沐潇一脸愤怒不屈,清瘦的身躯微微颤抖,似乎不堪这般污蔑栽赃。
“你!”
刘石亮指着她气得鼻子不来风,然而耍嘴皮子却完全不是对手,大怒之下将理智和父亲的叮嘱全部抛到了爪哇国,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衣领,举起拳头冷笑,“就算你伶牙俐齿又怎样?我就欺你个破落户儿了怎么着?”
沐潇猛地闭上眼缩着脖子,仿佛极为害怕畏惧。
“天子脚下,堂堂丞相府公子竟然恃强凌弱,真是稀奇事儿呀。”
不远处一道低沉讥诮的轻笑,百姓们齐齐转头看去,随即人群里炸开了锅:“啊!居然是三皇子!”
“居然连这样的大人物都被惊动了……”
“嘿嘿,今天有好戏看了……”
沐潇眼珠一转,睁开的眼里立马浮起屈辱的泪水,咬着嘴唇不服气地看着他,明明身子在瑟瑟发抖,背脊却仍然挺得笔直,在众人看来是那样萧索,围观的女性群众顿时母性大发,这么一个美少年被逼到如此绝境,在她们眼里是那样惹人怜爱,顿时看向刘石亮的眼神都充满了谴责忿忿的意味。
刘石亮自然也听见了百姓的议论和明显一边倒的谴责态度,顿时心里又慌又恼,他再傻再蠢也知道群众的力量有多恐怖,明明自己挨了揍不说,还被指着鼻子骂得狗血淋头,顿时郁闷得想要吐血。
人群两边自动让出一条道路,缓步而来的男子身材颀长,披着深紫色大氅,衬得他身形挺拔如玉树,眉飞入鬓,凤目修长,薄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走路的步调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美感,那样翩翩而来,让人仿佛产生一种心神摇荡的错觉。
他站在两人三尺之外,身后跟着一大批侍卫,修长凤眸轻扫一眼就大概清楚了情况,他微微挑眉,那般浓而重的眉峰压在妖气横生的眸上,略微收敛了几分艳,低沉如美酒的声音似笑非笑道:“刘小公子,不知令尊要是知道你整日混迹赌坊的话,会有什么反应?”
刘石亮脸色一白,他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其中厉害,这不单单是他个人的问题了,这种事情可轻可重,如果重了,怕是要累及爷爷和父亲的名声,那他绝对会成为弃子!颤巍巍的开口道:“三皇子……”
卫琛眼里闪过一丝鄙夷,正要开口,旁边的沐潇不疾不徐的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行了个礼,抬起头笑眯眯道:“三皇子万金之躯,怎好劳您大驾?一点私事罢了,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她看向刘石亮,神情哪还有半分害怕畏缩,一步三摇地摇着扇子,笑眯眯的样子像深山雪里最狡猾的白狐,“对吧,刘兄?”
刘石亮也是个精滑的,连忙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沐兄,先才多有得罪,还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
“哎,这天儿可真冷。”沐潇却不接话茬,搓了搓手跺了跺脚,然后摸摸咕咕叫的肚子,有些恹恹地道:“这么冷的天儿,还又打架又扯皮,现在肚子又饿……”
刘石亮脸皮一抽,却硬是挤出一丝笑脸道:“沐兄要是不嫌弃,我在天香楼摆了一桌,咱们移步再叙?”
“好主意!”沐潇立马不搓手也不跺脚了,一脸诚恳的赞同道。天香楼是她的产业,送上门的肥羊不宰她就不姓沐。
卫琛哭笑不得,这个小没良心的还不领情,敢情他还多管闲事了?咳了几声道:“嗯,正好本皇子也饿了,一起吧。”
刘石亮犹豫了下,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眼沐潇的脸色,沐潇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笑得极其没心没肺:“三皇子肯赏脸,荣幸之至。”
卫琛被她的笑容晃了下眼,回过神来,嘴角也勾起一抹浅浅笑意。
达成协议,沐潇交代了下赌坊的事宜,然后就坐上了去天香楼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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