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颗真诚的心,到底对着怎样的一个人?
决心不过是记忆的奴隶,它会根据你的记忆随意更改。
如若不是让陈灿看到,如若不是今天机缘巧合之下知道真相;自己,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池卫,肺腑中充盈着满腔的愤怒,不甘,还有痛心。
他低下头,看着伏在自己怀中,哀毁骨立的陈灿:心头,又多了几分怜惜。
你,原来也是为情所困,为一个不值得你真心以对的人。我们,同病相怜。
陈灿,止住了哭声。面上,一片乱红飞过的泥泞。神态,出奇的宁静,祥和。
“修,你如果真的那么喜欢亦淅,我可以走的……”灿,小声地低语着,可怜巴巴的扇动着睫毛。
“我会成全你们,我能做到的……”
陈灿的这种认命,对着命运逆来顺受的乖觉模样,说不出的可怜映在池卫的眼底,甭提有多让他感到揪心了。
他也是这样的痛苦,这样的悲愤;但,他可以成全吗?
陈灿没有理会他的想法,径自喃喃而语:“但是,我可不可以求你……求你今天晚上抱抱我?最后一次,抱我好吗?……”
灿,一地破碎的疼痛,哀哀地肯求着。
池卫,百感交集,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要怎样回答才好?面对一个情根深种,黯然神伤的陈灿。一口回绝?好像太过残忍,虽说正确。接受这个含意深刻的邀请?无疑是趁火打劫。
世间爱者之心,不可辜负。
他池卫,那也是江湖险恶,大风大浪是走过来的;为名为利,为了哥们儿义气,什么混帐的事情也干过。惟有今天这事儿,他没胆,也不能。
池卫,沉沉地叹了口气。稳定了自己的心绪,准备叫人把陈灿送回到罗修的寓所。
他这里刚刚做好要当柳下惠的心理构建:灿,如一只灵巧淘气的小猫,双手攀住了他的脖颈;闭起眼睛,闻着味儿似的,嘟着小嘴贴上了他的唇……
不过刹那,柔软的唇花,带着淡然的酒气,还有那口腔里弥漫的薄荷味——穿过齿间,直达脑际!
好香……好软……非常舒适。
池卫暗暗赞叹:这真是造物主的杰作啊!这般的香甜可口,这般的心神迷醉……
理智,说服着自己抗拒;身体,做着相反动作——环住自己的手臂,好像又紧了紧;缠绵的吻,好像又加深了许多。
纠缠在一处的舌头,好似已有了自主意识,如癫似狂地相互逗弄,勾扯,难分难舍。
“要我……要我……”
灿,呻吟的低语,又在耳旁一声一声地渴求着,蛊惑着人心。
☆、第一〇三章 蝴蝶效应(五)
聪明的人只要能掌握自己,便什么也不会失去。
池卫不得不承认:软玉温香抱满怀,在自己刚刚承受了爱人欺骗的特殊时刻,充满了摄魂吸魄般的诱惑力。
他不由自主地回应着灿的吻——耳底除了柔媚请求的呢喃,即是对方一声又一声不耐地呼唤……诚然,这句句呼唤的是那个令他感到郁闷,又气结的名字。
也正因为顶着这个人的名字,池卫与陈灿拥吻的时候,产生了一丝丝报复似的微妙快感。
我成了你的替身,在享用属于你的男人。
可惜,感情的事,不是能量守恒定律:不可能按照科学的表述,单纯地从一个物体转移到另一个物体;从一种形式转移成另外一种形式。它坚持着,它特有的固执。
池卫已是不惑之年。这个道理,他懂。
炙热的一吻,终于结束。
唇齿分开之后,池卫总算可以尽情地呼吸,深重的粗喘着。灿,朱唇半肿,红若滴血;目光迷离,昏昏然然中,自有一种萎靡、羸弱的夺人风姿。
他摇晃着肢体,完全的一副神智不清的样子。由着自己,傍着池卫的强壮身体,嘴里叽哩咕噜地念念有词。
事到如今,池卫也束手无策了。他想着,总不能把人撂在这儿不管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少不得要自己受点屈儿。心上合计着,手可没闲着;大手一捞,把人顺势扛上了肩头。
腰间一挺:这才发觉陈灿果然是太过于纤弱,身子轻得不像话;让他有些怀疑这家伙是不是长期的营养不良。甚至,觉得他瘦得骨头,有那么点硌人。
池卫扛着人,走出洗手间不远,就看到前来寻他的强子和黎辉,着急忙慌地迎上来。
黎辉见池卫肩上扛个人,大脑立刻超速地运转了起来;整合出无数的可能——一张脸,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咋呼着说道:“我说爷,您这桃花旺得羡慕死人。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去个洗手间,半道儿都能抢一个回来?……怎么着,您是不喜欢你情我愿的了,改玩儿用强的了……?”
强子也掌不住地笑了,笑得很邪气,很猥琐;像是好事者看热闹的心理。
“不是,池哥……您这是几个意思啊?……您这是把他打晕了?还是直接把人给玩儿晕了啊?”
池卫使劲儿地剜了他们一眼,气得他放弃了生气的念头:“少瞎咧咧了……我又不是禽兽。”
他对着胖子很正色地说:“在这儿碰到个熟人,喝断片儿了。我也不能不管他啊……”
“哎哟!………”黎辉早绕到池卫的身侧去了,拨开了灿额前的湿发,看见一张毫无设防的漂亮脸蛋儿,这叫一个惊艳!忍不住大声嚷道:“还真是个美人呢!眉清目秀得一塌糊涂啊……老大你眼光独道啊!”
池卫对这个黎辉的关注点,深感无奈地直翻白眼,暗暗叹气。
“那池哥,怎么办?我找人给他送回去?您也不能一直这么扛着啊……”强子,晃着锃亮的脑壳,问道。
池卫沉吟了半刻,说道:“这都几点了?这个时候送回去,怕是要着凉生病的,再说也扰得家人不安。不如,在附近酒店开间房好了,让他暂时休息一宿。”
“那行。”强子回道:“我带您去对面酒店吧。”
强子说着,想抢着替换池卫,由他来扛人。池卫没有答应,一是这点重量对他这个常年健身的人来说,小菜一碟;二是,他也是怕醉得稀里糊涂的灿,做出什么出格的动作,让大家难堪。好在,灿在经过了方才那一番折腾,大概是力气用尽了;此时安静得很,睡得像是个婴儿。
到了酒店,办妥了入住手续。池卫将陈灿放进舒适的大床里,眼见这人酣然入睡。
强子临走时,池卫没有忘记将一个装有一万块钱的红包,交给了他。这是他来之前特意准备好的,若不是碰上陈灿闹这么一出,也不至于耽搁到现在才拿出来。
强子百般推拒不要,池卫是真心实意要给;两个人撕撕巴巴地争了半天,直到池卫面有怒意了;强子才同意收下。
该走的走了,该留的留下。房间里,这会儿显得出奇的宁静。
池卫看了看陈灿的睡颜:红扑扑的小脸,垂下的眼睫还闪着晶莹的水光……随着鼻息,睫毛轻颤,显得分外惹人遐想。他的唇上,还留着灿的味道,淡淡的一抹幽香。一想起,在ktv洗手间里,两个人激情澎湃的几分钟;池卫禁不住从血液到心脏的阵阵躁动。
眼下,他一身臭汗,满腹心事。大过年的,在一家酒店里,照顾着另一个半生不熟的失意之人。
失意人恰逢失意人,尴尬处难免尴尬事;光是想想这套组合,足够可笑,可叹了。
池卫颇有几分自怜自艾的心情,走进了浴室。希望借助洗个热水澡,冲掉一身的疲惫,和心上的难过。
等他从浴室出来,小心地又去看望了一回陈灿:见人沉梦正酣,没有半点不妥之处,才算放下心。房间订的是一个大的套间,里面的卧室给了灿,池卫只能睡在了外间的床上。
以为自己一定会因为得知了亦淅和罗修的私会之事,而失眠的。谁想到,刚一挨上枕头——就被疲劳直接给了一记闷棍:直挺挺地跌进了黑甜乡。来不及辗转反侧,中间的过程华丽丽地被省略掉了。
这一觉,睡得那是一个爽利,痛快;直到第二天中午,快11点了才醒过来。
池卫呆坐在床上好一会儿,发出由衷的感叹:失恋后,那种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的。也许只有年轻人,精力旺盛才能和爱情这玩意儿耗得起。他这个年纪,似乎再怎样也做不到那般的专注和忘我。这么说来,方亦淅无法一心一意对他,也不是没有一点儿道理。
往好的方面想:也许亦淅只是很简单地和罗修私下见了一面,然后情难自禁地接了个吻而已。毕竟,爱过的人,不是说忘便能忘了的。他,根本算不上失恋了吧……
睡一个好觉的作用,等同于再世为人啊;他倒是有那么点庆幸,自己昨晚没有在一时的冲动之下和陈灿发生点什么。要不然,这会儿,一定也在后悔吧。
其实,他倒是忘了深究一下,自己看待问题的方法;会不会是阿q的自我精神胜利法在作祟。
池卫起身,走进里间的卧室:首先看到床上,没有人了。
难道是醒来,一声不吭地走人了?未等池卫再去确定,听到了浴室传来了水声,想来人是在那里了。
眼光又巡视了一圈:椅背上,搭着的整齐衣物,显示着主人的确没有离开的可能。
池卫没有打扰,退到外间。打电话去酒店前台,订了餐。自己,这才踱到洗漱台那里,刷牙洗脸。
当陈灿梳洗完毕,换好了衣服,神清气爽地从里面走出来时;池卫,已经精神奕奕地坐在餐桌前等他了。
陈灿抬眼一看:餐桌上,摆放着精致而适宜的菜肴。豆豉蒸鱼、荷塘小炒、糖醋排骨、石磨豆腐煲;一盅枸杞叶猪肝汤。色彩缤纷,香气四溢。
见他走到过来,眼睛瞪得溜圆;池卫很随意地招呼了一声:“过来吃饭吧……”
陈灿一脸的赧然,轻点了下头,慢慢地走到桌边,坐了下去。
池卫非常的自然,细心地给他舀了一小碗汤,又把一个蓝底儿荷叶碗推到他的面前。陈灿,好奇地瞧了一眼:竟是一碗清汤鸡丝面。
“你昨天喝了那么多酒,又闹又吐的,胃里一定很空。吃点面下肚,不仅容易入口,还能养养胃。”
池卫一边饮着汤,一边说道。语调里,没有责备,没有倨傲,一副邻家哥哥的样子。从容的口气,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