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问林靖和,不仅因为林靖和是金言堂堂主,更因为他同宁沧澜私交甚笃。林清以为就算宁沧澜没有亲口告诉林靖和继任木言堂堂主之职的人是谁,以林靖和对宁沧澜的了解也该猜到宁沧澜想把堂主之位交付何人。
林靖和转过头深深看了林清一眼,神情极其古怪。
“林清。”白发男子笑意温柔,目光穿透大厅内的众人,稳稳当当的落到了林清的身上。
“啊?”林清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便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鼓掌欢呼声惊得愣在了当场。
“恭喜堂主,贺喜堂主!”不知是谁起的头,空旷的大厅内突然变得人声鼎沸。
“副教主任堂主之职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实在是众望所归啊!教主英明……”
“是啊是啊,副教主这七年来不辞辛劳的为教中做了多少贡献咱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如今可算寻着机会褒奖副教主了!”
……
一时之间,认识的,不认识的,见过的,没见过的,许多人都挤到林清身侧说着恭喜、祝愿之类的话语。
这个场面却是林清怎么也没想到的。在沧澜教中七年,虽然她为教中做的贡献的确不少,可因为她甚少在教中露面,担着副教主的名头手底下却没有半个可供差遣的人,常常被教中人视作空气,甚至被许多人冷言冷语冷面相待。怎的今日她却一下成了众人眼中的焦点?
“恩公……”林清喃喃自语着,努力在人群中搜寻着宁沧澜的身影。
☆、第40章 剑法
宁沧澜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林清身前,如雪的发丝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赏心悦目的弧线。
“我……”林清突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尽管她对面前的这张脸早已熟稔于心,甚至可以在脑中不差毫厘的描绘出他的容颜,可每一次与他见面都会使她的心悸动莫名。
两人的距离愈拉愈进,原本站在附近的人见状都非常自觉的退开了几步远。大厅内原是极冷的,这会儿林清却清晰的感觉到从面前的男子身上散发出的温热气息,似乎周围的空气都有了热度。
宁沧澜并没有给林清说话的机会,在林清的惊呼声中他飞快搂住了她的腰,不待她反应过来便将她带到了高台之上。
“我身侧的这位林清姑娘,七年前为我所救,此后她一直兢兢业业为沧澜教效劳,其心之诚人尽皆知!故本教主在此宣布,由林清任木言堂堂主一职,不知诸位可有异议?”宁沧澜虽是用的疑问语气,目光却分外笃定。
熟悉宁沧澜的人都知道,他这是下定了决心难再变更了。即使有些人心中不服,亦不敢冒着被宁沧澜厌恶的风险开口,至多只是在台下小声抱怨。
“好,既然诸位没有异议,那……”
“我有意见。”此话一出,大厅内霎时静了下来。
宁沧澜问一句‘诸位可有异议’不过是场面话而已,就算有人真有意见也不好方面提出,究竟是谁有这般胆量敢顶撞宁沧澜?厅内众人循声望去,发现说这话的人竟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
林清自然也看到了那人,原本她也在疑惑究竟是什么人出言顶撞恩公,见是那人她也就不再疑惑,甚至觉得有些顺理成章。无他,那人在沧澜教中身居高位,甚得恩公倚重,且那人与她向来不合,会提出异议倒也不奇怪。
今日那人着一身艳红纱裙,浓妆下的黛眉杏眼玲珑精致,乌发松松垮垮的的绾起却更添风姿。最为惹人注目的是,那人小巧的唇上不知涂了何物竟红似鲜血。
那人正是月幽馆的主人、水言堂堂主——花盈之。
“花堂主,不知你有何高见?”宁沧澜将目光转向花盈之,问话的声音平淡温和,甚至带了几分笑意。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宁沧澜这是动怒了。一时之间谁也不敢言语,生怕被宁沧澜迁怒,大厅内的温度似乎骤降了不少。
花盈之娇笑一声,扭着纤细的腰肢朝宁沧澜所在的方向走去。
“高见倒谈不上,教主不问问其它人的意见就贸然让林清坐上木言堂堂主的位子,这恐怕不太妥当。”花盈之幽幽开口,虽是在回宁沧澜的话,眸光却紧紧锁在林清的脸上。
林清被花盈之怨毒的眼神看得全身发怵,刚想动一动身子发散发散不自在的感觉,却发觉宁沧澜的手仍然搂在自己腰上不曾放下。
“这……恩公,这么多人看着呢,你的手……”林清的脸红得似要滴出血来,抬手想要将宁沧澜的手拿下来,拿了几次却也没将宁沧澜的手移动分毫。
“本教主以为此举并无不妥,花堂主无需多虑。”说罢人竟已运起轻功搂着林清离开了大厅,留下一众沧澜教徒在原地疑惑不已。
“贱人,若你再落到我手上,我定要你生不如死!”花盈之气得目眦欲裂,当即甩袖离开了。
林靖和叹了一口气,紧握的双拳上青筋暴起。好一个宁沧澜,他早已经吃透了林清那个傻丫头的弱点,这次让她坐上木言堂堂主之位,想必是为了更好的利用她吧!偏生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跳入宁沧澜挖好的坑里什么也做不了!
“小清,还记得你曾说过想要学无双剑法,恩公今日便授你此法。”到达目的地后的宁沧澜将林清稳稳放下,面对着林清缓缓说道。
林清只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四下打量一番后才发现自己已被宁沧澜带到了一个冰室之内。冰室正中放着一块巨大的寒冰,此刻正朝外源源不断冒着‘白烟’。
“无双剑法?可恩公不是说过——”林清心中讶异,她的确向宁沧澜提过想学无双剑法,可是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当时宁沧澜并没有同意,怎么如今却又旧事重提?
“当年你还太小,作为武林绝学之一,无双剑法之难可谓尽人皆知,对年幼的你来说并不合适。”
“若小清没有记错,这无双剑法是双修剑法吧?恩公说要授小清此法,难不成是要……”剩下的话林清没有说出口,也羞于启齿。
当时她提出要学习无双剑法本不是为了提升自己的武艺,而是为了与恩公同修此法以拉近她与恩公的距离。可是现如今她已经不再奢望恩公能对自己生出男女之情,对无双剑法自然也不如当年那般看重。
“怎么?莫非小清不愿与恩公同修此法?”宁沧澜皱眉道。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林清急忙道:“不是的!”
“我知道,小清定是还在介怀恩公当日在木禾镇说过的话。”宁沧澜话风一转,沉声道:“可我知道小清是个聪慧的姑娘,也应当分得清公私。沧澜教如今正处于多事之秋,因为乔信之与左护使的背叛,恩公身边的可信之人已是寥寥无几,小清可愿担起木言堂堂主一职为恩公解忧?”
林清暗自思量着,之前她还诧异恩公怎会将木言堂堂主这样重要的位子交给她,却原来这其中还有这番打算。
于公于私她都不可能拒绝宁沧澜。
“我原意。”林清大声道。
领着林清走到寒冰前,宁沧澜缓缓从身上缓缓拿出一物。离得近些,便可看清那是一本古书,封皮上写着‘无双剑谱’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此时此刻,用一团乱麻来形容林清的思绪再适合不过。过去她曾无比期待的事情正发生在她的眼前,可她却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欣喜。甚至此刻她的脑中不合时宜的浮现出江韶的面容,忽远忽近,忽然清晰又忽然模糊。
“小清,让你修习无双剑法也是为了能让你在教中更有威望,否则木言堂的人很难服你管教。这冰室内的寒冰乃是恩公花了许多心思从极北之地运来的,对练功很有好处,你——”宁沧澜说了半晌却没有听到身旁的女子的吭声答复,疑惑的转过头看向林清,却发现这姑娘早已经神游天外。
七年了,这是林清第二次在宁沧澜面前走神。从前她的世界里仿佛只有宁沧澜一人,一旦宁沧澜出现,她的眼睛里便再容不下第二人,她的心神也只会紧紧牵系在宁沧澜身上。
而如今,似乎有什么正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第41章 练功
对于林清的失神宁沧澜并未大动肝火,反而温柔的同她说起了修炼无双剑法需注意的诸多事宜。
“小清,可还记得恩公曾对你说过的练武箴言?”
“练武之人切忌急躁冒进,须得沉着淡然,更需静心凝神、心无旁骛。”林清不紧不慢的说着,思绪仿佛被拉回了七年前。
那时候她不过十岁年纪,因为失了记忆总是没由来的害怕,喜欢一个人缩在角落。不敢出门不敢见人,甚至不敢睡觉。恩公知道后很是忧心,每日都要抱着她哄她入眠。
后来恩公想出来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教她武艺。恩公说:“小清学了武艺便可不再害怕了,坏人都会被小清打跑。”
从那之后恩公便开始手把手的教她,不仅仅是武艺,四书五经琴棋书画恩公也都悉心教她。
那个时候,她的心里满满当当的都是恩公,只要一想到恩公便会觉得心底暖暖的,嘴角亦会不自觉向上扬起。
可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与恩公竟都不复当年模样?
“既然小清都记得,那恩公也就不再重申。只是这无双剑法攻势凌厉,威力并非寻常剑法可比,修习的难度自然也不低,稍有不慎便可能走火入魔!”宁沧澜正色道。
林清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眼睛虽正对着面前的宁沧澜,目光却穿透他的脸不知飘飞到了何处。
“小清!”宁沧澜强忍着不快,抬手晃了晃林清的肩,咬牙道:“专心点。”
“对不起恩公,我……我只是……”林清急着解释,话到嘴边又默默咽回了肚里。她该如何开口?告诉恩公自己一时忆起往昔情难自禁?林清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她其实都明白的,她的情在恩公眼中根本算不了什么。
说出来也只会徒增笑料罢了
“别再说了,我们开始吧。”宁沧澜扶着林清屈膝坐到寒冰上,自己也紧随其后坐在林清对面的位置。
林清顿时被冻得打了个寒颤。从进冰室开始她便觉寒气逼人,却原来那些寒气自己身下的这块寒冰相比简直不值一提!林清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睫毛上都结上了冰碴,身体其它部位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结冰。
恩公这是打算把我冻成冰棍以示惩戒吗?林清越想越惶恐,身子如筛糠般抖个不停。
“又在瞎想什么?”宁沧澜执起林清的一只手缓缓将内力输入她的体内,将无双剑谱放到她身前,沉声说道:“静心凝神,专心练功。”
林清觉得自己的身子几乎冻得失了知觉,唯独与宁沧澜的手触碰的地方残存着几分暖意。
默念着剑谱上的内容,依照剑谱的指示吐纳运气,感受着身体每一处的震颤与变化。林清心里明白,耐着严寒记忆剑谱不过是道开胃菜,剑谱上内容大多是为修习无双剑法打下基础而写,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剑法的招式上!
一连几日林清都与宁沧澜在冰室内记忆剑谱,二人几乎形影不离。按理说宁沧澜是早就学会了无双剑法的,林清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日日陪着自己在冰室里挨冻。
日子在平淡中逝去,转眼便到了林清将无双剑谱记忆到最后一段的这一日。
不算大的冰室内水雾朦朦,寒气汹涌。一块巨大的寒冰之上绿衣女子与绯衣男子相对而座,二人身上皆已覆了一层薄冰。
突然,绿衣女子的身上开始快速融化,白皙的肌肤泛起不寻常的潮红。
“小清?小清!”宁沧澜惊呼道。
林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只不过是一时分心想了想与恩公相处的点滴,下一刻身子便不受控制的发起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