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新禾靠着洗手池站着，沉默地看着地上。
“那个老师如今对我来说和面包一样了，”她说，“吃起面包，提起他都让我想起火炉。”
“烫。”她说出这么一个词语。
我不忍心让她详细地描述痛苦，就揽住她的肩膀：“你不用再描述了，新禾。你把它们全都忘记吧，全部都给忘记掉。”
我怀里的人颤抖了两下以后，慢慢安静下来。我抱着她，突然有了一种不打算撒手的想法。
“看来我打扰你们了？”在我的背后，猛地响起一个声音。
我们因为惊吓立即分开。我回过头，只见一个穿着红色披风的女人正看着我们。她看上去很美，而且像是一个老师。
不出我所料的，她自我介绍道：“我是你们新的语文老师。”
“我说，二位啊谈恋爱是可以的，但是不能逃课。”
她这句话比刚才的话更让人受到惊吓。我慌忙去看新禾的反应，而她笑了起来。
“小孩子啊真好。好了，别在这里磨蹭了，赶紧去上课。不然我去你们班主任那里告状。”
她的最后一句话说得毫无威慑力。
我不明白怎么会有一个老师亲自来找我们，不过既然老师都亲自找来了，那么我们必须回去。新禾今天的心情似乎很不好，她快步地走了出去，没有太多地理会老师。
而在我将要走出去时，那个老师按住我，俯下身来，在我的耳边小声地道：
“初雪的时候，我会帮你们的忙。”
☆、初雪之日
初雪之日的时候，我会帮你们的忙。
我把这句话说给了新禾听，还开玩笑说我们是不是将在那天买彩票，接着老师会给我们透露中奖的号码。
“要是真的能中奖就好了，有了一大笔钱后，我们家的问题就可以解决一大半。”我感慨道。
“方唐你很缺钱吗？”
“我不是很缺钱，但是我哥哥缺。他就差去翻我的房间了。”
我的房间里还有一个上了锁的小箱子，钥匙在妈妈那里。妈妈说那里装着的是我的嫁妆，但不许我去看。
下午放学后，新禾叫住我，举起了她的手机：
“新禾，我看天气预报了，后天会下雪。”
那是今年的初雪。
回家以后，我一进房间就头疼起来。我这个乌鸦嘴，居然说中了。哥哥现在果然把我的房间给翻了一遍。
托他的福，我的那个小箱子也被砸开了。我自嘲地想这样也好，我能看看我的嫁妆到底是什么了。
鉴于箱子被哥哥翻过，估计已经没有值钱的东西。但是我还是想看看。我盘腿坐在地上，把箱子抱过来，朝箱子里面看去。
在箱子的底部，有一张照片。
在照片上，两个小女孩拉着彼此的手，正冲着镜头微笑。我能认出其中的一个是我，而另一个
我看到了她如同深井一样的眼睛。不过，这双眼睛更为明亮些。
这两个女孩子都穿着米白色的针织衫，站在那里，对着镜头微笑。在她们的背后，是一架白色的秋千。
我像被烫了手似的，不仅把照片给丢了回去，还哆哆嗦嗦地去找锁子，要把箱子给重新锁上。
任谁都看得出那幅照片是姐妹一起照的。她们穿着一样的衣服，每人都戴着一条项链。
我怀疑起我和新禾的关系，也同时不明白父母为什么要瞒着我这些。
我应该是被收养的，爸妈不想让我想起以前的事，这样一说的话，似乎解释得通。
不过，我的亲生父母呢？从照片里来看，那时的我和新禾至少有四五岁了，没人会在孩子四五岁时随意地抛弃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父母已经死了吗？
再次看见新禾时，我有一些不自在。上课的时候，我坐在那里，每隔两秒就想看看新禾，然后又把这想法给强行地压下去。
在老师的眼里，我绝对是心不在焉的模样。
这节课是语文课。那位新来的语文老师正和同学们讲着异国他乡的事，大家都十分羡慕：
“老师，你去过的地方好多啊。”
“老师，你人生的一半时间都要用在坐飞机上了吧！”
老师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说：“我才没有花那么多的时间去坐飞机。”
“话说回来，各位同学，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雪。请各位好好地享受初雪的美景吧。”
我抬了下头。我下意识地觉得老师这话是讲给我和新禾听的。那穿着红色披风的老师朝我们看来，微微一笑。
今天中午，新禾不打算留校。她说：“我已经请假了，下午不会上学。”
我看了看课表，发现下午第一节就是化学课。
我拉住新禾，说：“为什么是你要躲着他？”
我本来就不能容忍这个人欺负新禾，现在我又得知新禾很有可能是我的姐妹，怒火更加地高涨。
我想我一定要给这个人一些苦头吃。
下午的化学课要进行实验，那位老师把我们带到了实验室里。我和新禾在一组，整整一节课，我根本不敢让她碰酒精灯，生怕这时精神不振的她会搞出一场火灾来。
而那位老师盯上了我们这边。
“方唐，新禾，你们下课后留一下。”
等别的同学走出实验室以后，他把门锁上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
他抱着双臂看着我们，笑道：“快要期末考试了，你们好好复习吧。我给你们提供一个机会，把这学期要做的实验，全部给我做一遍。”
“你们两个，全部都要做一遍。”
我倒是可以的，但是新禾
果不其然的，他盯着新禾，给出了“废物”的评价。
“女人都是这么蠢的生物吗？你的脑子都用到哪里去了？化妆还是勾引男人？”他一面这么说着，一面强行把新禾给拉过去，“你给我过来，好好地用酒精灯！”
幽蓝的窗帘全被拉上了，教室里显得阴暗而可怖。
眼看着他要把酒精灯凑到新禾的头发上去，情急之下我绕到他的后面，举起了一个板凳。
火。我的眼睛里出现了酒精灯的火焰。
我忽然觉得身上无比疼痛，像被火烧过一样。在这疼痛的折磨下，我似乎失去了理智，重重地把板凳给砸了下去。
我听见了一声闷哼。
新禾看着我，一脸的不敢相信。
而我看着倒在地上，而且已经没了呼吸的老师，额头上直冒冷汗。
我杀人了。
“方唐，方唐！”新禾走过来，用力地握着我发抖的手，“你听我说，这是我做的，和你没有关系，明白吗？”
“和你们没有关系吗？”我的耳朵里传来这样一个声音。
不知何时，语文老师站在了教室里。
我们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这时风把窗帘吹开，我看见了窗外一只白色的鸟。
一个小时后。
我们站在某座深山里，静静地看着语文老师在那里埋尸体。
我们从窗户那里出去时，天上已经开始飘起雪花。我和方唐伏在那只大鸟上，感叹道：“真美。”
此刻，语文老师穿着红色的披风，站在我们前面。雪花落在了她的披风上面，那红色像雪地里明艳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