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敬畏幻花,仿佛根植于血脉里的信仰。她们推崇每一个掌心有花的孩子,她们唤作花种。
林合欢,林荼蘼。她们两,都有花种。
甚至因为她们两是孪生姐妹,那一日的花,开得比以往都盛大,于是她们得来的敬畏,也比以往的更厉害。
幻花境的人常常不敢碰她们。
没有人敢同她们说话,也没有人敢抱抱她们,或是逗她们玩。
境主时常太过忙碌,她们又不知晓,自己的父亲是谁。
于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她们一同读书。
一同习武。
一同摊开手掌,看彼此手心的花。
她们只有彼此。
幻花境从无夏秋冬。长老们都说,这里是永恒的净土。她和合欢立着,站在远处。
她们一日日长大,一日日显露惊人的天赋。挥手便是幻影,铺开的花交叠错杂。
他们都道,“这一代浣花境的双生花,可真是了不得啊。”
双生花,双生花。
合欢不善言辞。
她便勾在合欢身上,像无骨的菟丝子。
她那样开心。
并蒂莲,双生花。她们的根须纠缠在一起,是谁也分不开的宿命。
合欢,合欢。
她喜欢念这个名字。
拆开来念,合起来念。
想来人世间的万般喜悦。
都不过如此。
她总偏爱红色。她掌心的荼靡花是浅浅的白,她却贪恋灼灼的红。晚霞燃到极致,泼洒于水面上的那种红。
她嬉笑着,背着长辈。将衣上的荼靡花,一针一线地改成红色。
合欢却不同,她总是很规矩。
不多言,不多语。
沉默地蒙着面纱,穿着浣花境的弟子衣。
筑基,金丹。
本该就这样下去。
身为长女的合欢担任下一代境主,荼靡护立左右。
本该。
本该啊。
那一日她为何要出去?
为何呢?
拉住合欢,笑着跑去外头的山谷。
足铃叮当。
然后她们就遇见了他。
又或者,是它。
银瀑散落,清泉流响。俊朗的少年白衣翩跹,似九天而落的仙鹤。
指尖划过,银光闪烁。
他在林间舞剑,动静皆是潇洒。
浣花境无人用剑,于是她笑着问合欢道,“这是什么呀?我还没见过长这样的刀呢……”
合欢没有回她。
她侧头,恰瞧见合欢直愣愣的眼。
那一瞬,她忽然有种错觉。
她即将。
永远的失去她了。
之后,她忽然好几次,找不着合欢了。
她们本来会时时刻刻腻在一起,可是,有一日起,合欢忽然不同她一起了。
总是板着脸的她,忽然柔和了些。
总是不说话的她,居然会回旁人话了。
不对劲,太不对劲。
母亲没有发现,长老没有发现。她一遍遍的去说,她们只是笑,疏离地,客气地笑“合欢不还是那样么。”
她们只是叫她,多学学合欢的稳重,勤加练习,莫要辜负了自个儿天赋。
她恼了。
她跟踪合欢,却被一次次地被甩开。
一定有什么。
一定有什么。
一次次地找,一次次地失败。
而后突然有一天,她成功了。
她看见那个少年执着合欢的手,教她剑法。
杨柳依依,林花纷飞。
合欢的汗滴落于地,混入晨露。
他缓缓松了手,笑道,“便是这样。”
合欢抬眸,笑了。
她从未见过合欢这样笑,灿烂地,毫无遮掩地笑。像是她掌心浅粉的合欢花一层层开放,好看得不可方物。
少年一时看呆了。
怒火中烧。
不过如此。
她几乎气急败坏。
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她们是双生花,她们是并蒂莲。
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踏足这个世界。
于是那日,合欢离去后,她忽然笑道,“小哥哥,你们方才——在做什么呢?”
她在他眼中,瞧到了惊艳。
是了,是了。
她还小,却已然是红衣墨发,动静间三分妩媚。
那少年还不谙□□,拘谨道,“练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