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书至河上

第五十五章 情侣怨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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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时间:2010-05-11

    谢未沉默。沉默就是默认。

    徐荷书凝视着他,忽然抬手扳他的脖子,仰起脸来,用自己的唇去寻找他的。她的吻是这样稚嫩,轻柔而用情,不知道要怎样动,脸也被他的胡茬扎着,就这样维持着依恋着。

    “荷书……”他讶异而惊喜地压倒了她,热烈而细致地回吻着……

    碍事的被子!他几乎忍不住要扔开它。但他也还知道徐荷书没有穿衣服,这样的话,他很可能会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他忍着,唇舌在热切地在她口中和颈间探索着,两手却也探进了棉被里面。徐荷书发出了“嗯啊……”一声无法承受似的被侵犯的呻吟,他被深深蛊惑着,却也像是被惊醒,双手退回来,触着她白皙玲珑的耳朵和倔强似的抬起的下巴,铺散的长发就像被风吹得无主,他望着她布满红潮的面孔像雨后一朵化不开的浓云,想要了解她内心深处的感受。

    “我怕……”她低低地呢喃。

    她怕什么?他了解得不完全却也已足够:她怕自己会使他后悔,内疚,为难。她眼角带着点点泪光,为自己所想到的事情,为自己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

    他没有说话。

    此时已经要入夜,她颈部的啮伤快消退了。“你觉得好多了么?”他像做错事的孩子,样子有点讪讪的。在幽暗的光线里,她的脸就像幽静的白玉被夜色晕染成柔白,唇色却比夜色更浓。“嗯。”忽然一笑,露出更白的牙齿来,唇弯成了月亮,眼睛亮成了星星,亮丽,文秀而又稚气。

    谢未欲再吻,却舍不得不看。看着看着,便想到这一刻终究不会长久,她终究会成为别人的女人,至少,将与再娶桃桃的他再无关联。到那时候,他怀里的人不是她,她依偎的怀抱也不是他。到那时候,会有一个男人取代此刻的他,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占有她……沈判么?

    他心底强烈地不甘着。

    然而不甘又能如何?

    一连串的念头如电一般闪过脑海:不如不回河南了!不如不娶桃桃了,休了便休了,负她便负她了!不如不要想他和荷书之间还有一层仇恨的障碍,带她走吧!——他还没有告诉她,当初要除掉他使他被迫暂时死去的人,其实就是她的父亲徐珏。

    这些念头闪过,便也很快熄灭了。

    他只有发狠地吻她。还没有等他发狠,徐荷书却撅着嘴说道:“我饿了。”

    他无耻起来:“吃我。”

    她略略起身靠在枕头上,拿过他的手,用力地咬了一口,谢未呲牙裂嘴,很夸张地“嗷”一声长嚎。

    她笑嘻嘻地说:“看,我吃了,吃不动,你太硬了。”

    “我吃你。”他也拿起她的手,放在嘴边要咬,徐荷书咯的一声笑起来:“好痒!”便要挣脱。谢未不放手,两人这样玩笑地争执着,徐荷书身上的被子却不依了,桀骜地向外翻过去。“啊!”她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赶紧遮盖自己。

    如惊鸿一瞥,如丽日乍现,如明月忽满,如新荷初绽,他看见了这一霎,惊艳、惊呆、惊动得满腔热血,无言以对。他不是第一次看到女子的躯体,也许她也并非这样的美,只是对他而言,她什么都特别激动他的眼睛和心潮。

    她将自己完全蒙在了被子里,在底下脸发着烧,心猛力跳。为了掩饰刚才的尴尬,她还在被子里跺着脚:“我说我饿了,我饿了!”

    谢未讷讷地道:“那女匪首说今晚有我饭吃,你也一起来。”

    徐荷书露出了红红的脸,嗔怨地道:“我现在没有衣服穿……”

    “哦,我去找,我去找!”谢未竟有些慌张,脚步踉跄地退出了房间,还险些撞到门上。徐荷书不禁发笑。他去温泉房,却发现已经关闭,门外的石头上放着一些衣服和一把剑,是徐荷书的。他于是抱着她的衣服和剑往回走,却忍不住埋头在衣服中,深深地闻了闻,那是她柔美身体所散发的气息。他还仔细地瞧了瞧那把剑——这是他第一次看清她的剑。女子的剑,小巧的剑,可爱的剑,又娇又利的剑……剑柄上雕刻着一株荷花和一本书,他知道,这是她名字的寓意,他在这些花纹上吻了一下。并且感叹,真是幸福的孩子,有一把的、专属于自己的好剑,而自己呢,从小到大都没有一把像样的刀……

    谢未忽然看到前面呆呆站着一个喽啰。

    “有事?”

    喽啰其实是看到他刚才对着一把剑又亲又抱的,不觉惊住了:这人,莫非脑子有毛病吧?在他自己的认知里,世上能亲的只有老婆孩子,胆子大一点就是亲别的女人,怎么,连铁水浇铸出来的冷冰冰硬邦邦的玩意也能亲?

    “呃……哦!张三先生,晚饭准备好了,大当家的有请。”

    谢未脚步不停,笑了:“你等我一下,我带上一个人。”

    喽啰跟上去,问:“是那个姑娘吗?”

    “是她。”

    “好,好,您请!”

    回到房间,他发现徐荷书竟然睡着了。呼吸细细,脸上像是仍带着微笑。他顿时一愣,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是叫醒她去吃饭还是任她安睡?他不忍心打扰她的睡眠,却也不舍得离开她的床边。仿佛一离开,接下来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无法掌握的事情,他们就再也不会有相守相伴的机会。

    终于,他将剑放在她的手边,然后走出了房间,关好门,对外面等候的喽啰说:“屋里这位姑娘是我的朋友,现在正在休息,看在大家要成为兄弟的份上,我想请你守在门外,可不可以?”

    那喽啰有点诧异,接着猛点头。

    “兄弟,这个姑娘就交给你保护了!请不要让任何人进去!”

    “放心,张三先生,我一定保护好她!”年轻的喽啰拍了拍涌满了男子气概的胸膛,然后又觉得应该以公事为重,“您放心地去和大当家商议事务吧!”

    “多谢!”谢未朝他认真地抱拳。

    谢未走后,这喽啰放下手中长矛,朝门槛边一坐,侧耳静听里面的动静。似乎听到了女子规律的呼吸声,他不禁嘿嘿一笑,非常得意,觉得自己真是当了一回传说中的护花使者。

    巨大的餐桌由三张桌子拼成,丰盛的菜肴精致者少粗糙者多,烈酒的烈香扑鼻而来,八个头目俱在,受伤的二当家郑不穷缺席。大当家笑盈盈地看着谢未归座。于是大家相见恨晚、豪言壮语起来。

    那女匪首酒量甚好,但是并不如男子那样豪饮,她用的是一只精美的青铜觥,兰花指优雅宜人。一袭白皮袍子衬托得她更加美艳,有一种贵妇人的雍容风采。她在看谢未。

    谢未也知道她在看他。除掉其中暧昧的意思,他还料想到,她是在观察白天给他服下的毒药是否到了发作的时间。

    于是他皱起了眉头,苦着脸,一手悄悄地——其实是故意悄悄地——按在了腹部。他也故意偷偷地瞧了女匪首一眼,正好碰上她得意而挑衅的眼神。

    谢未眼中流露出乞求的意思。女匪首娇滴滴地掩口而笑。

    几个头目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眼见得这位张三先生和大当家眉来眼去,都装聋作哑,置之不理。接着他们都注意到,腿上缠着厚厚纱布拄着拐杖的郑不穷已经来到了厅外……

    “二当家!”老九老十连忙去迎接他进来。女匪首视若无睹傲然一笑,拈着一粒药丸走到谢未身旁,一手扶着他肩膀,亲昵地命令他:“张嘴……”

    谢未领会得几分这情形中的奥妙,他可不想惹这对怨侣,便伸手去接这颗药:“多谢大当家。”

    女匪首却不给他,手一晃,将药丸塞进了他嘴里,连手指几乎都塞了进去。谢未一呆,见郑不穷已经到了桌旁,连忙起身表示客气。

    “蛇儿,我要喝酒。”郑不穷只瞪了一眼他,便向那女匪首冷冷地发话。

    “你腿坏了,手可是好好的。”

    论斗嘴,郑不穷可不是她的对手。老三连忙给他倒了碗酒。郑不穷端起来就要喝。

    蛇儿冷嘲热讽地道:“喝吧,你这腿是不想好了。”

    郑不穷反倒咧嘴笑了,他觉得蛇儿嘴上再厉害,心里也还是关心他的。虽然她对别的男人都善加辞色,但从没闹出过红杏出墙的事——虽说这枝红杏还不姓郑。当初,郑不穷将她掳上山寨要她做压寨夫人,她却用几天时间凭着自己的姿容魅力和伶俐头脑降服了粗鲁的他——做压寨夫人可以,但必须先让她做大当家。郑不穷爱她,迷她,便答应了她,三年来也一直顺从着她。她也的确是个名副其实的寨主。

    八个头目照例在大当家和二当家的私人时间到来时退了出去。谢未也跟着退。

    蛇儿叫道:“张三先生请留步!”

    郑不穷:“张三先生请自便!”

    “二位当家的请,张三先行告退。”谢未好笑地笑着。他还要去厨房,找一些清淡可口的饭菜给徐荷书带去。

    宴会厅里,郑不穷狠狠地抱着蛇儿,蛇儿狠狠地打着他的脸。

    “贱女人……骚|女人……”

    “没用的懦夫!蠢东西!……丑鬼!”

    “妈的,下个月老子一定要娶了你,做什么大当家,乖乖做我的压寨夫人!”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娶我?”

    “来来来,到床上看看我配不配!贱女人,还想要美男子,你老公很美,干吗不要你了?!”

    啪!啪!蛇儿朝他脸上打得更凶,恨得泪水流满了脸。

    “蛇儿,我的心肝儿肉……”郑不穷一把扯下了她的袍子,将她横抱起来。往常闹得厉害时,她总会唤来她的青蛇,将郑不穷吓走。现在青蛇死了,蛇儿对他是又打又咬,又撕又扯。平日里郑不穷对她相当温柔,她一般也是喜悦的,但心底那一团偶尔就会燃起的火,烧得她痛恨她的过去,痛恨她的现在,痛恨并不十分如她心意的这个男人。

    这几天郑不穷在伤中,心情很不好,刚才又喝了点酒,便乘着酒兴发泄起来,在这餐厅里就想要了她。当他凶猛起来,她反倒是欣赏的……

    然而,此时不合时宜地来了一个传信小喽啰,在厅外高喊:“大当家二当家,不好了!有一队像是官兵的人马朝山寨开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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