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0-05-20
谢未听了,一块热烫的鱼肉险些直接吞进喉咙:“你说……什么?”
徐荷书却不像是开玩笑,很认真地红了脸,说道:“我的父亲徐珏,虽然看起来为人和蔼,其实却并不是个容易说通的人,就算他表面不反对你的意见,心里、实际上,却仍然我行我素。他是决意要和沈判联合,而且婚期都已经定好,不可能在这时候改变主意,除非——除非沈判主动解除婚约,可这就更不可能了!除非——”
谢未道:“除非他死。”
“不是。”徐荷书皱着眉头,“我也并不希望他死。”
谢未叹道:“除非生米煮成熟饭,使他心灰意冷,不得不放弃。”
“是啊……”
“好!”谢未重重地说着,将手中烤鱼扔在地上,然后夺下徐荷书手中的烤鱼,放在一边。“怎么了?”徐荷书茫然不知所措。
谢未将她挟过来,横放在怀里,大手触摸着她的下巴,暧昧地说道:“如你所愿……”
徐荷书立即明白过来,慌了手脚:“我,我不是说现在!”
“时不我待,不要再等了。”谢未神情冷峻,手已经开始慢慢解她的扣子。徐荷书紧张得要挣扎,身子却被他手臂扣住。她喘着气,抓住了他的手:“可是……可是这个地方……”
“怎么,嫌这里不是你大小姐的闺房?”
徐荷书想从他脸上找出可以推托的理由,却又不太敢看他,只怯怯地道:“这里没有床……”说着两手捂住了脸,“而且好冷。”
到此,谢未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他有心试试她的胆量,是否如口里所表示的决心那样足够,却试出了她是这样乖这样可爱。
徐荷书听到他的笑声,也明白了他是故意做戏。纵使含羞带怒,心里也是欢喜的。她也不说什么,爬起身来,低着头坐到一边去。谢未看她的样子,是脸上一抹故作的镇定掩饰着心中的尴尬与羞赧,美得灵透而脆弱,自己心里倒发虚起来:“荷书……”
徐荷书捡起那烤鱼,冲他一笑:“其实,你要怎样对我都可以的。只不过,我现在知道了一件事。”
“哦?什么事?”
“你非常想得到我父亲的认可,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你曾说过,要取你性命的那个人是我不会想到的,我想,那个人就是我父亲吧?”
谢未略愣了一下:“你说得对。”
徐荷书的猜疑得到证实,不由得打从心底起了一股寒意和反感:父亲早就盘算着和沈判联姻,为了让她死心塌地,他竟暗中对谢未下毒手。那些日子,她是那么伤心,他却还显示出慈父的风范,安慰她,帮助她查找真相,并且给了她明白确切的答案。这一切,都是假的,装的。前前后后,俱是他一手炮制,用来骗她,哄她顺从他的安排。
一个内阁大臣,纵使是下野的——事后却证明了当时大权正在回归——想要浑水摸鱼地害死一个身陷大牢、毫无背景的捕快,确实仍是易如反掌。
这就是徐珏,她的父亲。
徐荷书不觉泪眼模糊了。她知道在官场生存要懂得权衡利弊,会使手段,父亲也确是个中高人,但当这手段用在了她的身上,她就忽然明白,原来他并不是一直以来那个完美的父亲。
谢未叹了口气,握住了她的手:“荷书,你的父亲要杀我,是为你的未来着想。他想要你顺顺利利地嫁给位高权重的锦衣卫指挥使,一生过着高贵的生活,而我的存在,使你分心。”
徐荷书看着他,摇摇头:“可他……视人命如草芥……”
谢未笑道:“那是因为他对他的女儿视如珍宝,为了你,拿去我这个半死之人的性命似乎也不算什么恶事。如果我有一个女儿,不知哪儿来了个穷小子与她纠纠缠缠的,我说不定也会剁了他!”
他隐瞒了部分事实。徐珏要除掉他,岂止因为徐荷书,更是因为二十多年前的那件令他不堪回首的可耻之事,这件事,正与谢未的父亲有关。当时的谢未才刚记事,对此事不甚了了,还是后来父亲临终时详细告诉了他。
徐荷书自然知道父亲不会只是那么想的,但听了谢未的话,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眼睛一眨,泪水顺着脸庞滑落。谢未便揽住她身子,柔声道:“这么美的女孩子落在我手里,实在是太便宜我,我都要替你父亲不忿了。”
徐荷书不由得破涕为笑。“谢未,你仍想做捕快是不是?”
谢未点头:“先父的遗愿就是要我做捕快。而我自己也确然除此之外,不作他想。”
“如果我父亲接受了你,你就不必亡命,可以大大方方地出来做捕快,是不是?”
“是!”谢未心潮激动起来,她是这样懂得他。
“好。我们就一起回去,无论如何也要说服他。实在不能成功……”徐荷书想了一想,仍然说出了那句话,“我们就生米煮成熟饭。”
谢未看着她,痛心疾首地叹道:“刚才我说你美,此时你却是美到无边,我若不亲你,简直天理难容……”
天空中的太阳已经转到这边山脉的背后去了,断崖上一片傍晚一般的幽暗。
“我们真的……要等……沈判回来?”她很艰难地说着,“为什么……不现在走?”
他最后在她唇上啜饮一遍,说道:“总归会……碰到,在这山涧里很难甩掉他。方才,我打破了一块冰,寻找他的那些人都掉进了冷水里,我们算是不欠沈判的情了。”
毕竟沈判在坠崖之前还舍身挽救了徐荷书。听她说起此事,谢未心里也不由得生起一种忧虑。沈判对徐荷书所求的恐怕不止是占有这么简单,关键的一刹,他可以为她舍生忘死,以这份心意的强大,有可能产生的后果令谢未不能不担忧……
沈判回到断崖上的时候,看到他的情敌正拥抱着他的未婚妻。谢未当然早已知道他回来了,他是故意的。徐荷书也知道他回来了,却仍伏在谢未怀里,她也是故意的。先前,他用言语欺凌她,现在她就用行动打击报复他。
他们成功了。沈判看到这一幕,胸中如同塞了一团火球,烧得他要发疯了!
刚才,他遇到一群浑身湿淋淋的人站在一大片破冰的前后两边,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看其衣着,不是大名府的衙役,也不是他的部下,于是他喊:“嘿,是你们在我找我?你们是什么人?”
众匪盗回过头,看到是个华服长身的壮年男子,不禁起了疑心:“你是谁?”
沈判从不避讳自己的尊姓大名,朗声道:“我是沈判!”
匪盗们一听之下,对这个自亮身份的人倒是一点也不怀疑:“沈判,好啊!”看到沈判两手空空,便不顾身体状况上的劣势,挥动武器就上。他们的动作很小心,因为脚下的冰并不十分牢靠。但沈判不小心,他天生力气比常人大些,铁腕擒着了一个人,夺下他手里的长枪,将他顺着冰面往外一扔,这人就又嗵一声滑进了冰水里,顺带着将两个人绊倒,重重摔在冰上。沈判哈哈一笑,舞动长枪打落对方飞过来的几把小刀。隔着破冰相望的几个匪盗遥遥望着沈判,只恨不能冲过去将他制服。
沈判迅速退后几步,用长枪猛击冰面,咔嚓几声,又是一大片冰裂掉——又有人落水。
沈判冰上小胜而归,心情良好。
此时,怒火填胸的他几乎想一枪捅过去。但他也很清醒地知道不能,如果动手,最后负伤的一定是自己。保存体力,保持实力,等离开了这个鬼地方再与他清算,这才是聪明的做法。
“沈大人!”谢未很快就携着徐荷书的手站了起来,很友好地笑,“看来,沈大人这是凯旋。辛苦辛苦,请用餐吧——“说着,手指向柴上那只烤鱼。
沈判冷冷地道:“小捕快,你可是够猖狂了!荷书,把烤鱼拿过来给你的未婚夫!”
徐荷书心情很好,也很聪明地听了他的吩咐。
“谢谢。”沈判着实是饿了,咬了一大口鱼肉,“谢未,咱们是不是需要好好聊一聊。”
“我也正有此意。”谢未笑道,“请。”
徐荷书自觉地走到了远处。
幽暗的光线里,两人的眼眉都浓如水洗,彼此都视对方如深沉的虎视。要谈什么呢?谈你抢了我的女人这是不道德的你应该还给我,谈她根本不爱你她爱的是我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还是谈你我同爱一个女人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有缘千里来相会啊?两人不时对上几眼,又都不经意地望向对面的半空,这时候空中正有淡蓝色的烟霭轻轻浮动……他们彼此好像心照不宣,又好像揣测不定。抑或是,他们都在揣测对方的心情和心计,衡量对方的能力和价值。这对情敌之间的情形,好似正要进入恋情的情侣,彼此好奇、审视、判断、结论。无需明说。说了很没意思,也没用处。
终于,还是谢未开了口,谈风花雪月:“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沈大人,你看下面这冰有三寸厚,想来一夜之间就可以冻成。”
沈判道:“不错。所以今晚,我们就可以踏冰出谷了。”
“然后呢?”
沈判笑道:“然后,我带着荷书回大名府府衙一趟。谢朋友你呢?”
谢未也笑:“我阻止你带荷书去大名府府衙。”
“哦?”沈判挑挑眉毛,“你这项活动倒是挺刺激。”
“哪里哪里,还要多承沈大人照顾。”
“哈哈,好说好说!”
“那谢某先行谢过了!”
哈哈哈哈哈……两人对着雾霭渐浓的天空,一起放声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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