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全职同人)杂食短篇

(全职同人)杂食短篇_分节阅读_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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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息素诱发的异常发情期,没有别的问题,”医生说,打量着周泽楷,“你不是他的alpha?”

    周泽楷立即摇头。

    “朋友?”

    周泽楷点头。

    “叫他家属来。”

    “没在。”

    “那你做不了主,”医生敲着键盘录入诊断报告,“那孩子还没跟人结合过吧,联系一个他本人或者家属承认的alpha帮助他,或者我开药打一针,强效抑制药。”

    “我……”

    “你不能代他做选择,想办法联系他家属来。”

    “选药,怎么不行?”

    “打针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接下来几个月他的发情期都会紊乱,工作学习什么的多不方便,你负责?”

    周泽楷沉默了一会儿,医生从电脑后头探出脸来,“哎,你在想什么呢?发情期多难熬你知道吗?我们刚刚给他打了镇定剂,管不了多久,你这朋友当的,快联系他爹妈吧。”

    周泽楷蓦地觉得这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令人窒息,他看着医生,双手交握,定定地问道:“他本人呢?”

    “什么?去问他本人的意愿么?”

    “嗯。”

    “他睡着呢,不然这会儿都给折磨疯了。”

    “醒了的话,快问。”

    医生十分不理解,好半天,又想不出来反驳的地方,问周泽楷:“你真联系不上他亲属么?”

    “不行。”这是实话,而且就算周泽楷手里握着刘小别爹妈的电话,也不是很愿意打,不然他就联系微草的队长叫他想办法了。

    有一些心虚的成分,使得自私的情绪下意识地泛滥出来。他接到江波涛的电话从家里跑出来,至今只是大概了解事情真相,孙翔跟刘小别应该好好吃着饭,不知道怎么就摔盘摔碗了,老板给吓得报了警。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责任方是他的队员,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情,如果这边能解决,就不要再添更多的变数了。

    而且,也许是并没有也永远不会体会oga发情期的煎熬,也许是对刘小别的个人印象,周泽楷下意识地认为,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刘小别也有自行选择的能力。

    在有天分之外更是一个坚韧而骄傲的选手,他和微草的那个后辈不太熟,却有这样的印象,而且相当深刻。

    他杂乱地想着一些事,没有听到医生叫他,回过神来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了。他站起来走到外面去,踱了几步,看见医生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位医生白了他一眼。

    “他说他没有alpha,选择要注射抑制药物,”医生说,语气冷冰冰的,“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这些年轻人说,这是对付了初一不管十五啊,下次意外发情呢?”

    周泽楷站在那里,忽然觉得喉咙被扼住了一下。

    毕竟不是陌生人,尽管处在不同战队常常是狭路相逢的敌对状态,然而都是在一个战场上,共同的一群人,还是晚他两期,正在冉冉升起的后辈。

    明明是预料到刘小别会自己做这种决定,他也是这么期望的,为什么现在他心底里升起一股强烈的自我厌恶感。

    “几个月发情期紊乱?”

    “三到六个月吧,除非有稳定的alpha,只是为了应付这一次的突发情况,不然我们是不建议oga注射这种药物的,”医生说,“我问他父母的电话,也死活不讲。”

    周泽楷不说话了,他觉得自己突然一下子被砸在油锅上,滋滋滋地煎烤起来。他眼睁睁地看着甚至心中期望刘小别做出这个可能毁了他下个赛季表现的决定,一方面涌起负罪感,另一方面又在极力地劝自己——这件事跟他毫无关系,他是无辜卷进来的,这个选择也是刘小别自己做的,他甚至都没跟他说上一句话。

    “如果我……”字音冲口而出,又戛然而止。

    医生进了屋,弯着腰在电脑前开药,已经敲下了回车,回头看一眼周泽楷。

    “那位oga已经成年了,我们以他的意愿为第一尊重。”

    高挑的年轻人堵在门口,呆呆地站了半晌。

    这真是一个糟糕不过的晚上。

    这一个夏休期因为这个晚上也变得令人难以下咽,一直到新赛季开幕,那种复杂的情绪才稍稍从周泽楷的心头淡去。

    然而很快就遇到了与微草的第一次对决,主场在轮回。

    那天晚上周泽楷并没有再看见一眼刘小别,医院方面表示他们会全权照顾他,而周泽楷这个“令人生疑”的朋友不被允许接近此阶段极为脆弱的oga。他在医院里转来转去待了一个小时,出门,给江波涛打电话,交代了一句“在医院打针,好了”,自己开车回了家。第二天以后的事没有音讯了,只是当他打开职业选手群看到蓝雨的卢翰文在疯狂地刷屏小别前辈骗子骗子骗子答应我来结果放我鸽子的时候,才知道刘小别回了b市,一个对他而言相对安全的地方。

    而现在,时隔一个月,他在赛前双方队伍握手致意的仪式上才再一次看到刘小别。

    一种令人心悸的烦闷感瞬间复苏。

    然而对面的人却没有丝毫异样,十分平常地和他的其他队友一样,跟轮回的队友握手,流水而过,还是个少年的样子,眉眼清秀,朝气蓬勃,表情稍微带着点不耐,好像嫌这仪式冗长而无意义。

    周泽楷在自己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一直看着刘小别,然后注意到他在和孙翔相遇的时候,扭开了头,匆匆打了一下对方的手掌,跳到杜明那里,又好好地握了手。

    而自己的队员明亮张扬的眉眼间是勃发的怒意,眼底的侵略性较之孙翔本人那种好强的个性又有了本质的区别,周泽楷心里一惊,只是隔着几个人他碰不到孙翔,也不能再大庭广众之下拉住他,只能看着他走出队伍靠近刘小别说了什么。

    其他人没有察觉到异样,毕竟七期生里他们两人关系不错大家都知道,只有一直没有转开视线的周泽楷看到刘小别握紧了拳头,微草宽松的队服之下那曾经发烫的颤抖着的身体不知道有没有一样收紧。

    回过神来,周泽楷感到了隐隐的一丝可怕,强迫自己放空头脑,再不去想这件事。

    并没有什么问题,刘小别正常比赛了,发挥很好,较之上个赛季的表现这次又有进步。而他和孙翔的问题,自己也没有立场和必要过问。

    赛后两队约着一起聚餐,刘小别跟微草的副队长站在一起,好像在争论着什么,听到王杰希叫他们都过去上车到酒店的时候,他用一个白眼和一句“拉倒吧咱俩说不到一块儿去”结束了和许斌的对话,简直像个小孩子一样,声音清脆透亮,很有些活泼。

    看起来是没问题的。

    直到微草全队离开s市,一切都并没有按某些糟糕的担心发展。

    自己关注太多了,跟魔怔了似的。晚间躺在床上的时候周泽楷反思此事,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工作,觉得差不多了,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仿佛就此解脱,那只是某个夏夜的一段小插曲,他是过客。

    几周过后轮回外出客场比赛结束当晚,因为当地夜市很有名,年轻队员们就撺掇着副队长带队去一趟。周泽楷最后接到江波涛的征询,就跟通知一样点点头,意思是知道了,好的,我也去。

    一车就把人都拉过去,路上无聊,众人都拿出手机看今天各队的战况。微草和蓝雨的比赛是本日热门,电视台的转播也是这一场,耳边是队员们七嘴八舌很不正式的讨论,周泽楷微微垂着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点开了赛况转播节选的团队战部分。

    网络不太好,周泽楷单手握着手机等缓冲,漫不经心地往窗外瞥。方明华正说到微草新生代的总体表现,顿了一下,说:“哎,我没记错吧,那个手速达人是不是没有出赛?”

    “好像是,是没看见刘小别。”

    “群里有人问了,”杜明说,他刚刚匆匆翻阅完近千条消息记录,“噗,他在蓝雨的小冤家问的,又刷屏,王队说身体原因。”

    周泽楷手机里刚刚出现画面的视频因为握着它的手忽然按了返回而未来得及发出一点声音。

    “什么身体原因,我打电话问问。”一直没有说话的孙翔忽然冒出了声音。

    “别啊,这都多晚了,人要是感冒正睡着呢!”

    “感冒能影响参赛么?就他那个性子。”孙翔嘟哝着,不顾旁人纷纷表示不合适的劝告,悉悉索索地拨通了电话。

    周泽楷在前面一排,安安静静地坐着,坐姿挺拔,一贯的样子,路灯飞驰交错光影之间也没有人抬头看一眼他。

    没有人知道他在心里如何强烈地否决自己,决心要再点开团队战的视频,最终却一动也不动。耳朵诞生一种微妙的感觉,仿佛如俗语所说的竖起来了,仔仔细细地听着别人的手机里漏出来质朴的“嘟——嘟——”声。

    夜市的喧闹、夜宵的鲜美、队友的玩笑,没有哪一样在今天晚上刻下印痕,只有在密闭的车厢里,从一只手机里传出的骤然放大的声音气势如虹地刀削斧凿下记忆。

    带着鼻音的声音,听着有说不明白的少年意气。

    不知道,完全不知道,怎么那么撩得人心里跟住了猫似的,猫爪子还划拉了一下。

    “孙翔你有毛病啊我重感冒躺床上呢!下周来b市看我不干死你丫的!”

    完了,周泽楷心想,有毛病的应该是他。

    刘小别认为自己活到现在遇到过太多破事儿了,不能一一上心,否则不得累死。oga的性别只是众多破事儿中比较烦人的一个,但远没有提心吊胆事事谨慎的必要。

    在理智上他把自己放得挺粗糙,但直觉是从来不乏敏感的,这样的刘小别才活得轻松点,又很幸运地从来没给什么人坑过。

    夏休期在s市遭遇的危机真的称得上他迄今遇到过的最危险的一件事,他为此做出深刻反思,试图冷静理智地来处理这件事,然而每每回忆起那个晚上,他都觉得自己浑身冰冷。

    可怕的是本能,是他自己。当孙翔侵略性的信息素铺天盖地的时候,他的愤怒随之涨高,要是他们吃的是西餐,保不准他能捅孙翔一餐刀。但随着发情期被非本意地激起,自己的身体与灵魂截然两分,仿佛屈膝求饶一样和他折裂,刘小别恐慌得不能自已,哪怕孙翔真的傻逼了可能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像不能控制自己这件事一样慌乱惧怕。

    他是被绝大多数眼光视为弱者的oga,但从诞生开始,他从未为此埋怨。灵魂里烙着不服输的气性,到目前为止,刘小别也从未对不起自己的自信和骄傲。

    在那间包厢里,他第一次品尝到了近于绝望的情绪。

    回b市当天孙翔就给他打电话,他奶奶的还敢给他打电话,刘小别拉了一天的黑名单,第二天回过劲儿来又解禁了,晚上孙翔果然又打过来,哼哼哧哧坑坑巴巴地道歉,越说自己越急,声音又特别大。

    刘小别本来觉得,他不必因此记恨孙翔,既然他自己都差点屈从于本能,又怎么能苛责一个本来就不如他冷静机智的alpha呢。理是这个理儿,但那时候他真的很疲倦,而且对这段回忆有极其强烈的抵触,以至于握着电话都忍不住手抖,一抖就把电话掐了,彻底关了手机。

    他没有单独买房子,又不敢回家住,借住在袁柏清家里,给他刺了两回袁柏清也懒得搭理他到底遭受了什么非人摧残,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就是。

    安静了一整个夏休期,刘小别才觉得自己缓过劲儿来,才逐渐接受自己的人生其实还有更广阔的设定,过往是自己眼界狭窄了种种。

    但开赛后不久就见到轮回还是吓了他一大跳。

    他没有真的跳起来,只是两队握手的时候,他看见轮回的队长,觉得头都要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