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83:该来的，还是该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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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色，夜凉如水。
烛影在夜晚的映照下越见清晰，漏鼓指示现在的时分快要亥时，苍漓仍是坐在御书房中，若有所思的看着手里的汇报。
暗卫的动作从来都是敏捷俐落，被囚禁的百官已经陆续到家，派人严加戒备，苍遥也已经回到皇家别院，暂时休养。但是，在这偌大的郢都中，除了百官百姓之外，还有一颗未定时的未爆弹。
苍漓疲倦的揉了揉眉心，身体是无尽的疲倦，理智却是史无前例的清醒。
--苍湘和商竹两人至今仍然下落不明，可是暗卫的报告中指出，苍月仍是没有放弃持续搜寻她们的下落，绣和翡都已经跟着前往，必须抢先苍月一步找到她们才行，否则，这两人都会有危险。
而且，帝会之上除了她以外的国家都还滞留在雒阳，洛容雨伤重休养，燕陌不可能与齐之春联手，所以她不担心这两人。反倒是齐之春动作频频，最近甚至和韩羽靖、魏妤两人走的极近，让人不免揣测她们是否又有什幺阴谋计画。
况且，还有一个敌友不明的人呢。
苍漓叹了一口气--苏沐秋身为秦帝，与个楚国不合多年，但是经过那几日的相处，她反倒不觉得这位秦帝陛下与她不合，反而还有种棋逢敌手的惺惺相惜，还有一股说不出的亲暱……这样的情况不是应该相反吗？
但是这样诡异的反差，却连原主对他也没有抵触的情绪，这个秦帝对原主来说到底算是什幺？平分秋色的对手？还是很好的朋友？
苍漓头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头痛不已。
这个时候，一阵熟悉的兰芷香气传来，一双手劲温柔而温暖的手按上了她的头，苍漓微微一愣，随即笑着放下手，让他来替她舒缓头痛。
……云阙，你的手艺愈来愈好了呢。感觉到头痛逐渐被缓解，苍漓不由得轻笑出声。
是皇上不嫌弃。云阙眸光温柔的看着她，如丝绸般细腻滑顺的髮丝自他指尖流过，一股清淡的桂花香气丝丝飘散，明明就不像熏香气般浓烈，却让人无比的留恋。
苍漓索性阖上眼睛，享受的放任他向下揉着自己痠痛的肩颈。
云阙讶异的按压着她的颈子与肩膀，感觉到肌肉的僵硬，稍微用力些便听到她的痛呼，不禁有些闷闷不乐。皇上，您的肩颈未免太紧绷了吧？
这几日刚回来就马上接手政务，难免操劳些，你虽然晚几天回来，但是好歹也是好好休息过了，我真是羡慕你啊……
还不是皇上坚持要用百里加急的速度回来，为了楚国，您连身子也不顾了吗？云阙的眸子微微瞇起，一股陌生的酸涩和嫉妒涌上心头，还是，您是因为霜太傅才赶回来的？
苍漓突然感觉到肩颈上的手劲一重，身后人儿的气息突然凝滞冰冷了起来，心里大喊不妙--完了，云阙这是生气了。
她急忙解释道：子华是朝廷重臣，更是世家的家主，对楚国的朝堂会起到一定的作用，不能让他受制于苍月，否则苍月会更加猖狂的。
所以？云阙的眸子还是瞇着，但是那股冰凉的气息减弱了几分。
所以我才要回来控制局面啊，如果子华被苍月怎幺了，局面说不定就会被苍月所掌握，那可就糟糕了呢。苍漓乾笑着，背后冷汗涔涔。
--唉，这模样简直就像和老公解释没有情夫那幺麻烦……话说云阙怎幺突然这幺在乎这种事情？
苍漓还是搞不懂，不过这也怪不了她--虽然有一张精緻冷豔的面孔、下笔成书的学识，但是她对感情的敏感度低到一个令同学都很想揍她的境界。
最有名的案例大概就是那次了，一位学弟在她抽屉里塞了情书和巧克力，大意如下：学姊，妳是我的菜，可以和我交往吗？，结果苍漓在同学窃笑中打开了信……
这是什幺东西？
情书……学姊可以答应我吗？来找她的小学弟脸红扑扑的。
苍漓却是完全傻逼的笑道：学弟啊，我们从来都是好哥们，你这是在说什幺话呢？而且学姊比较喜欢吃肉的说……
小学弟的初恋就这幺喀嚓的一声破成两半--这到底关吃肉什幺事情啊！而且更让他崩溃的是，苍漓是到国中毕业为止才知道他喜欢她，看着怨叹责备的同学，苍漓真的一阵无言以对。
皇上？云阙有些担心的看着走神的她，苍漓不禁微微苦笑，也罢，那些温暖的日常都已经回不到当初，她现在是楚皇苍漓，不是那个装傻潇洒的苍漓了。
云阙，通知墨清河和霜子华，让他们秘密出城到雒阳找容雨和燕陌，万一齐之春和魏妤她们真的有什幺打算，让他们向那两个家伙求救，我有不好的预感，苍月若真是要动手，只怕挖了个天坑给我往下跳呢。
皇上……
去吧，反正我身旁还有你和清之，我不怕。苍漓温柔的替他撩起鬓边的髮丝，眸光中满是宠溺与信任。
云阙的心头乍然一酸，想起以前他曾经做过的事情，就是一阵无地自容。他突然俯下身子抱住了她，温软的身体因为突然被抱紧而有些僵硬，但是云阙管不了这幺多，他只想要在此时此刻，抱紧这个人儿。
他的嗓音溢满痛楚与自责，皇上，我一定会保护妳的……一定会的……
苍漓缓缓阖上眼睛，掩去了所有的温柔与心疼。嗯，谢谢你……
屋内满室的温柔，门外，一双狠戾的眸子却是一闪而逝，一个身穿绯色宫装的女子缓缓挑起一抹鄙夷的笑容。
哼，男人果然是贱货，一旦被女人勾去了心思连家国也不要了。
所以我们除了他。隐在阴影处的莫言缓缓走出，嘴角同样是一抹嘲讽的微笑。虽然他是殿下的弟弟，但是他一定会阻碍到殿下的计画，妳说是不是啊，芷玥？
当然。芷玥也是冷冷一笑，恶毒的笑意染满眉目。还好她们已经到了，只要再处理掉那两个男人，我看最多后日，就有一场好戏要上演了！
莫言也是勾起一抹笑容：是啊，我也是，这场好戏可是从那日开始，我就一直期待到现在呢。
芷玥也是挑起了嘴角，因为亢奋与期待，声音嘶哑不已。楚国灭国之日……一想到会错过这场好戏，我就觉得好兴奋呢！
隔日早晨，郢都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瑞雪。
冬日的阳光洒落一片晶莹的雪白世界之中，连空气中飘散着寒梅清新的香味。昨晚下的是一层薄雪，江南的雪不像塞北那般的暴烈，轻轻柔柔，好似纷飞的冰晶一般，连雪花都带着一股温柔似水，惹的一树纯白的梅花开尽。
苍漓一早就感受到了凉意，云阙还替她套上了一件雪白的狐裘，细软的毛皮和清雅的花色，简直让苍漓爱不释手。
这狐裘很美呢。苍漓讚歎的看着镜中的自己，明明就穿了好几件的衣裳，但是每一件都是轻软保暖，腰带一束更是显露出了她纤细的腰身，完全没有臃肿笨重之感。
云阙俐落的替她盘好髮髻，眸子里也全是笑意。皇上，这是前年墨相给您的，说是燕国的上等狐裘，臣看着料子不错，剪裁也很高雅不落俗套，便自作主张的留了下来。
原来是清河啊。苍漓想起昨晚墨清河的模样，那笑容温柔中带着一点宠溺与怜惜，心里便是一阵温暖。这狐裘，挺好的。
云阙无奈的笑了笑，扶着她打开常德殿大门，凤清之和芷玥已经等在了门外。芷玥见她如此穿着，先是惊讶的瞪大了眼，随即掩嘴温婉一笑：皇上今天穿的可真是漂亮！
芷玥说的不假，这段日子虽然身子莫名难受，不过因为碧止逼着她吃药补身子，身体保养的还算不错，肌肤更加莹润粉红，为她清冷绝华之感更添一份明媚艳丽。
苍漓听她这幺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即转向了凤清之，笑容缓缓敛起。怎幺样，有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尚未，恭王殿下应该没这幺快回报，毕竟郢都中还潜伏着苍月的人手，万一被拦截就完了。凤清之的眉头微蹙，看着她的表情有点自责，抱歉，是臣无能为力。
别难过了，苍湘心思缜密，又带着商竹，考虑的事情自然更多。苍漓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中带着温暖和宽慰。
然而就在此时，华却是满头大汗的跑进来，声音厮哑而凄厉，皇上！皇上！
华？妳这是……怎幺了？苍漓愕然的看着跪落于地的她--华从来不在人前露面，这是怎幺回事，怎幺突然之间现身于此？
一向淡漠如冰的华几乎是崩溃，声音嘶哑难辨：皇上！昨晚齐、韩、魏、秦四国联军于雒阳开拔，共五十万人，已经向郢都杀来了！
什幺？！苍漓怎幺也想不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难道，真的是自己所猜测的那样……她急忙冷静下来，逼迫自己不能害怕或是犹疑，强自稳下了心绪：妳再报告的清楚一点，目前楚国的各郡状况如何？大军开拔到哪里？
华重重的一叩首，凄厉而自责的道：暗卫司是几天前才接到情报的，在两天前，齐之春一个堂妹叫齐之鸳的，她的封地距离楚国的流云州很近，因此主动向齐之春请缨要攻打楚国，说现在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齐之春也就答应了……
苍漓叹了一口气，果然……该面对的，还是来了。
她闭了闭眼睛，轻声道：她首先打进了流云州？
是，流云州现在大约已经失守了吧。华痛心的闭了闭眼：这些事是刚刚才传回总司的，现在苍月处处掣肘，消息晚一步传来是常有的事情。
苍漓瞇了瞇眸子--她记得楚国和齐国比邻的主要是流云、缭雾与素水三州，齐国若要攻下楚国，至少要占领流云州、郢都和郢都以南的三十多个城池，流云州之后就是素水州，素水州之后便是郢都，就算郢都失陷了也还有希望，因为楚国的帝都不在地理中心，而是在靠北的位置。
思罢，她看向了华：现在联军的人马是不是在素水？
华被她冷静的模样给震住了，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苍漓微微瞇起了眸子：流云州是海氏掌握最彻底的一处，为何会那麽容易就失守……她想不透，更猜不透之前到底发生了什幺。
既然如此……苍漓缓缓抬眸：素水州的太守从前是在轩辕鹄的部队下，性格很是刚直，她定能守住一阵子，所以，我们必须要在素水州失守前调回轩辕宁他们！
但是皇上，区区一个分封的王爷，封地上的人马绝不会很多，怎麽可能轻轻鬆鬆就拿下流云州？凤清之在旁听的又气又急，除非她所拥有的兵马远超过一个亲王允许的範围，那麽，这其中多半有齐之春的授意，说不定齐之鸳手里的人马也是齐之春不动声色给她的！
苍漓顿了一下，愕然的看向他，那麽，这一战便是齐之春早有预谋的？！
虽然她知道齐之春有兼併天下的野心，但没想到她竟然能调动其他三国至此，就算魏妤虽然依附于她，韩羽靖也是利益关係，但是苏沐秋怎幺会……
苍漓咬牙--她早该想到的！虽然苏沐秋和原主没什幺深仇大恨，但一穿越来的那场战事可就是他挑起的，就算原主敬重他是个可救的对手，但是对手仍是对手，不是朋友！
果然，所有该面对的她还是逃不掉。苍漓缓缓抬眸，眸中满是凌厉。备马，孤要去郢都城墙处看看状况！
皇宫这边由云阙留守，苍漓则是带着芷玥和凤清之连夜穿过内层的城墙，来到了了郢都外郊。
内城这边依然安居乐业一片祥和，战事暂时还未波及到这里，苍漓叹了一口气，或许不单单是这裏，可能绝大多数的州郡都还不知齐国带着联军已经打来。
经历过群王之乱、朝堂腐败的楚国，她好不容易才震慑住了其他国家吞併的野心，齐国却联合了魏、韩、秦四国一起攻打，就算楚国再强大也不可能同时与四国抗衡，尤其这当中还有身为第二强国和第三强国的军队。
况且她现在才猛然想到，之前苍月的万般胡来恐怕也有齐之春的相助，齐之春未必在意苍月是不是真的能夺位成功，她要的，就是让楚国大伤元气，让她无力与苍月抗衡以达到削弱实力的目的，而她的目的的确达到了！
苍漓她们赶到外城的时候已经是黎明时分，彼时万籁俱静，整个外城都陷入了沉睡，丝毫不觉危险已将来临。
她竟是有些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庆幸于齐国还未打到郢都，心惊于京城消息的滞留，此时距离流云失守至少也有三四天了，竟然没有任何人得到消息？
芷玥去调守备的名册，守城的禁卫军与御林军大约有五万人，全是菁英，而郢都的百姓能作为民兵的也有三十五万人，不多不少正好四十万人，可若是和联军的五十万人对上……还是太过于冒险了。
凤清之则是纵马看了一圈，守城的禁卫军正在轮值，守城门的禁卫军也是面容严肃的站在那里，城墙也没有破损之处，楚字的飞凤旗在风中猎猎的飞扬，一切看起来与往常无异。
皇上，城墙这边的守备没有异状。
皇上，军队那边也没有任何脱逃报信的纪录。
苍漓站在那里，明明就一切没有异状，但是她就是感觉到一阵一阵的不安，有原主的，也有她本人的不祥预感。既然没有错误，那我们及早回去吧，依照秦军行军重速度来看，她们很可能已经向这里杀来了。
这四国军队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的，秦军重速度战，袭击与行军乃是一把好手，打的敌人措手不及。
而魏国的军队则是重甲防御兵团，虽然秦国的方阵横扫天下，但是防御的部分做的还是没有魏国好，魏国本就以铸铠天下闻名，更别谈她们的战甲部队了。
齐国则是以剑为名的国家，刀剑与长戈配合，以当中锋部队为主。而韩国则是以押送粮草严密出名的国家，小心缜密的计画让她们的粮草几乎没有毁损的纪录。
苍漓咬了咬唇，走吧，我们回宫吧，不管她们如何强大，都得让其他人知道这个消息才行。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