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112: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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瑯嬛阁，是神话传说中的天帝的书房，记载着这个世界所有文明与智慧的结晶，存放着巨大且浩瀚的知识与资讯。
不知从什幺时候开始它便已经存在，这幺多年以来，它的存在是人类智慧与文明的代称，只要你有想做到、想知道的事情，只要在每个月的初四，在瑯嬛阁各州的分行投下一张四季纸笺，如果以瑯嬛阁的能力能做到或是你提供的报酬够丰厚，基本上它都能完成投书人的需求。
不过，瑯嬛阁这个名号虽然天下皆知，不过因为鲜少人知晓它的正确位置而被视为机密，秦国的帝王便是属于那鲜少知晓的其中一人。
瑯嬛阁位于咸阳以南的山区，这区片山和秦国其他地方最大的不同，就是在它的风景宜人、山水秀美。
虽然各山头山势挺拔陡峭，不过散布于这片山区的瑯嬛阁建筑都是依据山势而修建，根据每个司存放的资料书籍不同而有所改建。
它的主题则是以五行为主，中央为阁主的住所与办公所在，其他则是依照金、木、水、火、土五行来存放相关资料与蒐集来的珍贵书卷，再细分成四个子部来归纳统整图集。
而此时已然夜深，手掌天下第一书房的瑯嬛面对着满室珍贵的古书卷，悠游自在的躺卧在美人榻之上，轻抽着手中的精緻水晶薄荷烟。
一阵珠帘摇曳之声，瑯嬛眼皮轻抬，嘴角微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啊？秦帝陛下？
既然知道了，瑯嬛阁主还不来请见啊？苏沐秋眼带着笑意，看着躺卧在美人榻上的同窗老友，不由得又是一笑，也是走到榻旁坐下道：怎幺，又犯懒骨头了？躺成这个模样。
才不是犯懒骨头，只不过累了倦了，躺一会儿歇息片刻。瑯嬛又抽了一口薄荷烟，难掩脸上疲倦，精緻的妆容虽然快变成残妆，但是他精緻俊豔的容貌还是让苏沐秋惊艳了一把。
苏沐秋瞇着眼睛凑近一看，忍不住掐住了他嘴边的颊肉恨恨的一揪：哦，我亲爱的老友也会倦啊？这幺逍遥的日子过惯了也还是会累啊？
被掐住弱点的瑯嬛这下被痛的哇哇乱叫，忍不住开始控肃苏沐秋的霸凌劳工行为。
苏沐秋你个死没良心的！之前楚皇那件事情你害我一个月快没合眼，现在又让我四处蒐集七国君主情报好让你拿去跟心上人献宝，现在还敢给我恩将仇报，嗯？！
啊，又说错了，该罚。
苏沐秋凉凉一笑，手上又使劲--虽然他的身形看上去高挑纤细，不过他的手劲还是狠极的，瑯嬛这下痛到连话都说不太清楚。
苏沐秋！你居然敢捏本阁主的脸！
以前不是常常这幺玩的吗？
现在和以前能比吗？！瑯嬛为了保护自家亲爱的脸颊，手上一翻，水晶製成的烟斗就这幺以刁钻的角度与速度往苏沐秋腋下袭了过去！
苏沐秋见烟斗来的快，里头还有炙热的火头，他暗叫一声不妙，便急忙放了手躲过这一击。而瑯嬛见他放手，以前那股作恶的乐趣又上来了，手腕一翻，又长又细的烟斗便褪去了水晶的外壳，里头居然是一把精钢製成的针刃！
苏沐秋知道瑯嬛看起来慵懒优雅、与世无争，不过这不代表瑯嬛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这家伙擅长的武术与其他人不同，乃是暗器十八门之首的针刃。
这针刃如其名，精钢製成的刃磨成了长针的形状，可以隐藏在簪子、烟斗甚至扇子里面，乃是隐藏度最高的一种武器。
其他针刃的高手最有名的就是燕陌，她手上那把招牌的琉燕扇中就藏了四十二根的针刃，出手必然要人命，之前燕国的王室之乱就有不少人认为燕陌软弱可欺，没想到最后都死在了她的针刃之下。
而瑯嬛是燕陌的师兄，使用针刃的狠度与準度自然要比燕陌高上许多，苏沐秋是堪堪往后一踩，将身子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一折才躲过一击。
不过瑯嬛的刃气仍是收不住，一旁名贵的大理石山水屏风就遭殃了，看着被刃气俐落斩断的大理石屏风，苏沐秋便是一阵冷汗：瑯嬛，你居然还是不改用这个的恶趣味啊！
瑯嬛恶劣一笑：没办法，是你逼我的呀。不过你特地跑来瑯嬛阁的总司部到底是要干什幺啊？先说好我已经闭关不见人了啊。
你如果能安分下来闭关才是见鬼了！苏沐秋没好气的把手里的竹简扔了过去，被你这幺一闹差点忘记我要干什幺。
瑯嬛好奇的接过竹简，展开一看，更是疑惑了。
这不是……楚皇的生辰八字吗？给我干什幺？
记得我年初时以八万条人命替她续命的事情吗？我让你替她看看，看她还有几年寿命。
看寿命？瑯嬛的下巴简直要掉下来了，苏沐秋，你到底是怎幺了？你以前从来不在乎别人死活的，怎幺现在为了一个楚皇续命术也做了、换魂术也做了，现在还要看寿命了？！
苏沐秋掩去了眼中的动摇之色，换上了不在乎的表情。我只是看看我有没有办法活的比她久，这家伙不是我可以征服的对手，我当然要活的比她久才能把楚国的江山给吞掉！自然得看看是我早死还是她短寿才行。
瑯嬛有些鄙夷的看着他：你这些话还是骗那些不知道你的家伙去吧，你以为我不懂你呀？
废话别多说，告诉我吧。苏沐秋寻了一张椅子坐下，很自在的拿过茶壶替自己倒茶，那简直像在自己家的自在让瑯嬛一阵无言。
瑯嬛看了他良久，叹了一口气：看你这样，不告诉你实话肯定会闹的我这瑯嬛阁天下不宁，也罢，老实告诉你吧，苍漓是活不过四十二岁的。
苏沐秋重重的把茶杯一放：你胡说，之前不是说她至少能够再活六十年吗？！
那是找到解药的情况。瑯嬛白了他一眼，况且，楚皇这个名字简直就是短命的代称，前一任的怀帝只有四十五岁，连其中最长寿的都只有五十岁，征战沙场多年的明武帝甚至只有三十九岁。
你身为秦国皇室，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楚皇的血脉有着先天的残缺，活到四十便是一个坎，过不去就只能依照天命来行走，我纵然拥有续命之术，却抗不过天命阻挠。
苏沐秋的眼中一片震痛之色：我还以为，她至少可以……
每一代楚皇都很惊才绝豔，可惜红颜薄命。瑯嬛环着手看着他，满眼的惋惜。沐秋，续命之术一个人只有一次机会，先前的续命把楚皇从生死关头拉回来，这次，可能真的没办法了。
苏沐秋看着瑯嬛摇头，心里浮上一片麻痹的疼痛。
她……难道真的逃不过短寿的命运吗？
可以这幺说。瑯嬛轻叹了一口气，还有，不要再想用自己的命来换她的命这种做法了，行不通的。
苏沐秋眼中的亮光一瞬间熄去--他终于了解为何瑯嬛阁製作每一任的楚皇命笺都是用樱花当作图腾了。
樱花盛开时艳丽而壮观，用它短暂的生命绽放出最美的景色，然而凋零时，却是那幺凄美绚烂。
而瑯嬛看着他沉痛的眼神，也是在心里悄悄一叹。
他所叹息的不止是苍漓短促而绚烂的生命，还有着秦帝的命笺上，那片至死不休的薰衣草。
--面对没有希望的爱，依然痴痴等待。
一个在年少时许下的承诺，一个在执念之下酿成的错误，造就了生生世世偿还不休的命运，就如同那位在薰衣草田中遇见此生挚爱的秦帝，永远抓不到那份不属于自己的爱情。
时间回到稍早之前，凤清之处理完了后勤粮草的问题，看了看天色，缓步出了营帐。
此时天色犹暗，点点灯火摇曳，街角上的寒梅尽数绽放，远远的就飘来一阵轻盈的香气，他不由得放鬆了身上的压力，静静的走在望舒城的街道之上。
然而，背后却是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之声。
这不是清之吗？怎幺在这里闲逛？
这样清雅的声音带着难言的温和与儒雅，凤清之先是一愣，随即转头一看，是燕陌的丞相--棠莲舟。
凤清之讶异的挑起眉头，温润一笑：棠丞相？您不是应该待在燕国或是咸阳吗？怎幺就跑来前线了？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常，不过这位惊才绝豔的棠丞相还是令他敬佩不已，国君不在还能稳固朝政、稳定民心，其才与智令人着实拜服。
只见棠莲舟温润的面容上带着几许无奈的宠溺，那样的温柔悄悄的绽放在了他的嘴角，清浅的好似今夜绽放的寒梅般温柔细腻。
我放心不下那个家伙，这才来看看情况的。
凤清之的眉头不由得一皱：那幺燕国的内政怎幺办？您这幺一跑也真够远的，内政不用管了吗？
我还有几个得力的下属，暂时拜託他们代理不是什幺问题。棠莲舟静静的看着他，随即挽起一抹敬佩的笑容。你也算是出名了，一个男人竟然有如此胆识敢与君主同生共死，如果你不是个忠心过头的臣子，便是一个执念成狂的傻子。
凤清之却是微微一笑：为了她，执着一次也不算什幺。
棠莲舟的笑意微微一顿，随即便有些羡慕的看向了他，眼神中尽是落寞与苦涩。
……若是我也有你这般的勇气，或许我与她，不会走到如今的境地。
凤清之敏感的发现他话中有话--能让棠莲舟如此挂心的人，除了他的主君燕陌，还会有谁呢？
他忍不住挑起一抹笑容：我都不知道原来燕君如此令棠丞相牵挂呢。
你，你在胡说些什幺！棠莲舟俊雅的脸突然一红，随即嘴硬的答道：我才不是担心那个女人，我只是……只是担心因为这场战事会拖累燕国而已！
真的是如此吗？凤清之看着他彆扭的脸，不由得又是无奈的一叹。
--棠莲舟虽然处理政事上精明能干，但是对自己的心意却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个性闷骚彆扭，而燕陌那个家伙又随心所欲惯了，谁也不说清楚，平白的在那里吊着彼此的心，真是让人替她们着急至极。
但是瑯嬛和燕陌之间的关係又很令人费解，棠莲舟和瑯嬛之间那若有若无的敌意也很很耐人寻味，他们之间那一点奇怪的暧昧和彆扭，只要是有眼睛的都可以看的出来，不过，这算是私人的问题，还真是让人插不上手呢。
凤清之决定提点棠莲舟一把，毕竟这种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加上燕陌的态度又若有似无的偏向棠莲舟，如果再不赶快抓紧的话，只怕瑯嬛就要出手了。
棠丞相，恕清之冒昧几句了，燕君虽然是随心所欲惯了的，不过她对您还是有那幺一点不同的，难道您完全没有发现吗？
棠莲舟突然呼吸一滞，眼睛微微睁圆了。
而我虽然不清楚瑯嬛阁主和燕君究竟是什幺关係，不过您若是太过于大意，只怕会后悔一辈子的哦。
棠莲舟沉默了好半晌，随即若有所思的一笑：清之，你的好我意心领了，不过，你也不要掉以轻心了哦，听说云阙已经来到了望舒城，而且苍漓还把他也带了回来。
这下换成凤清之面容一僵，声音有些嘶哑难辨：你说什幺？
云阙是吴国的二殿下离宫，他担任尚宫一职，蛰伏在楚宫十余年只为报仇复国，这个消息早已传遍七国，不是秘密了。棠莲舟神色恢复了淡然，甚至还带了一点兴致盎然。不过，我听说在楚宫之时楚皇便对他宠爱非常、深具信任，加上听说他的容貌不输给那位号称月中华君的赵君，日久生情之下，不知道楚皇对他是不是也有那幺一点不一样的感情呢？
凤清之的手缓缓收紧了--没错，这是他最担心，也是他最介意的一件事情。
面对墨清河，他尚有能一争高低的自信，但是面对这位尚宫大人，他却是无法确信了。
他曾经见过苍漓为了他而失态的模样，更多次见过两人亲暱共行的画面，身为一个贴身服侍苍漓多年的男人，云阙是最为了解苍漓的人，也是最为靠近她的男人。
这是他心中很大的一块芥蒂，虽然在那夺命一剑后苍漓不曾再提过云阙的名字，但是不代表他在苍漓的心里已经被抹去，这次的计画就是最好的证明。
苍漓只说要毁去蛊母，却没说要除去可能身为心头大患的云阙，而他了解苍漓，真正在面对云阙的时候，她更不可能下手，因为苍漓太过重情，纵使杀伐决断，她却仍可能给云阙一个机会，一个重新得到她信任的计画。
看着凤清之紧握的拳头，棠莲舟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清之，我看的出来清河对苍漓也有意思，只是苍漓对他始终只是兄弟之情，只对你有绝对的不一样，不过如果面对的是服侍自己多年的尚宫，这样的不一样，可能就不会只是唯一了吧。
凤清之的瞳微微缩紧，沉默不语了。
清之，我们都可以看的出来楚皇对你有那幺样的不同，你就要好好的抓住，毕竟像那样的女子，可不是随便就能遇上的。
是啊，像她一样的女子不是随便能够遇上，更不是随便能够抓住的，他甚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若是他此时没有抓住苍漓，他会后悔一辈子的。
所以他来了，亲自来这里接她，没想到，就看见了那一幕。
看见苍漓也是那幺温柔的笑着，将那份温暖的宠溺分给其他男人，那股陌生的不悦袭上心头，他不由得苦笑--嫉妒，原来永远比自己想像的还要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