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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景岁
作者:半了
文案:
所有的无奈欢喜、所有的冲突情爱回头看时都不过是平淡景岁中离逝的一只蝶,在秋风冬雪中流于天际,终随暮色无声散去。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凌钦,程焰 ┃ 配角: ┃ 其它:景岁
☆、楔子
那时候还是20世纪90年代,高中都没上过的凌钦用打工领到的第一笔工资在一个收废品的瞎眼老头那里买了部不知道被哪个傻缺丢掉的模样尚新的大哥大。
30抵3万,可不是捡着宝了。
当时大哥大里唯一的一款游戏叫做“贪食蛇”——通过变换移动方向来吃掉一个个的小点,并且越吃蛇身越长,进而变得行动困难。
在那个物质和精神都远不如当下丰盈的年代,他一度对这个傻白的游戏几近痴迷。
不过多年之后再回想起来,当时的单纯总是会添上一层复杂的滋味——他觉得自己就像那条不停向前、也不停寻觅的蛇,或许曾经弱小,但时间让他强大。
只不过再后来他才发现,没有喘息的脚步竟让他错过了一生中最美丽的风景,最后的时光俨然已经繁沓不堪、步履维艰。
☆、【1】
凌钦还年幼的时候,他家就已经是万元户了。
虽说爹妈多少喝过点洋墨水儿,恢复高考后本指望他考个大学也好改改门风,但无奈爷爷念他是家里的独苗,便天天捧在手心、含在嘴里,不管多无理取闹的要求都百依百顺。于是凌钦从小便成了村里让左邻右舍无比头疼的孩子王——
上学路上拉着几个小伙伴跐溜一下钻进一人高的草窝里斗地主;大一点了家务农活也从来不碰,结伙打架倒是家常便饭;再后来每天终于不逃学,能踏着点儿进教室了,可谁知那也只是为了会会那个一跟他说话就脸红的小女朋友,抽烟喝酒就更是不在话下。
上天有眼,凌家祖坟终是没能冒青烟。
眼看再这么放纵下去不肖子迟早要把家败光,凌父不由得想起当年自己上山下乡吃过的苦,一咬牙狠下心来断了他所有的开销,只丢了10块钱便让娇生惯养了十多年的愣头小子去自谋营生。
许是懒散惯了,成天浑浑噩噩的日子相比于“城市”这个影绰而充满新奇感的字眼立刻显得不值一提起来,于是刚刚初中毕业的乡村小青年凌钦便满怀着一份连他自己都不太明了的憧憬,踏上了进城之路。
蹲在村里唯一一条据说年底就要抹上水泥的马路牙子边揪着狗尾巴草等了约莫两个钟头,一辆装满了作物的奔马车颠簸着“哐啷哐啷”渐渐驶近。
北方天干,车轱辘卷起的好大沙尘直接蒙了凌钦一身。
“个兔崽子挡路中间找死啊!你想见阎王、老子还不想惹晦气呐!”一个急刹车后,司机对着隐约看到从路边窜到土路上的人影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破口大骂起来,谁知等尘土落定后再睁眼一看,一个瘦得柴火棍样的毛小子正就着张开双臂的姿势讨好地冲他笑:“师傅你技术恁好能捎俺一趟不?”
彼时在凌钦的眼里,“吃苦”就是“干苦力”,练多了也就吃得消了。只是忽略了中年男人在看到他白净脸蛋儿时眼底闪过的异样神情的凌钦没想到,他将要尝到的苦头可比这难咽多了。
如愿以偿坐上副驾驶位置的凌钦一路上对着男人东拉西扯就没闲过,仅有的那一点可怜的防备心也完全可以拿去喂狗了——“有人敢打俺这10块钱的主意?几个嘴巴子就扇得他磕头叫爷!”
——他根本忘了,就凭自己这小细胳膊腿儿的,也就只够欺负欺负村里那几个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小豆丁了,哪次动真格儿的时候不是一帮因为他家有钱便成天跟在屁股后头吆五喝六的“小势利”出的头?
挡风玻璃上晃眼的日头慢慢黯淡下去,好看的霞光刚披上没多久,月亮便挂了出来。男人在半路好容易才孤零零冒出来的一排小平房里拣了一家饭店,带着凌钦简单吃了点,然后便又急匆匆地上了路。
暮色渐渐四合,此时路面虽比家门口的平整了许多,但由于车灯所能照射的范围之外都是黑黢黢一片,心理作用让凌钦周身渐渐生出些许凉意。
“嗯?车咋停了?”抱着胳膊昏昏欲睡的凌钦被车子突然的熄火给弄醒了,还有些发蒙的双眼半张着看向男人,薄薄的嘴唇内侧泛着若隐若现的水光。
“估摸是油门踏板出毛病了,踩不下去。”男人说着,从座位边上沾满油污的工具箱里摸出手电筒往脚底下照去。
想着赶紧修好车也好继续走,凌钦也跟着费劲地低下头仔细瞅着。
“我哩个小心肝!”令凌钦万万没想到的是,男人竟趁这时突然压到他身上、两只布满老茧的手一把搂住他纤细的腰,胡乱地摸起来。
一路上始终滔滔不绝的少年此时却全然忘记了叫喊,上半身叠着的他在车头狭小的空间里有些呼吸困难。
极力隐忍着不知是恶心还是委屈带来的汹涌泪意,他紧紧咬住牙关,慌乱地想着脱身之计。
可不幸的是,他发现自己的双手被束缚在座位靠背与车头之间,活动范围很小并且几乎使不上什么劲。
没一会儿男人便已经不满足于他腰间那一片雪白了,但因为凌钦还坐在那里、不能往更私//密的地方施展,他便心急火燎地让男孩儿撅高屁//股,压在对方身上的力道也微微轻了点。
——就是现在!凌钦刚一感觉到男人注意力分散了些便立刻猛地一抬身、照准他胯//下之物大力扭扯起来。
“个小杂种我//日//你姥姥!”疼极的男人一屁//股坐了回去,手上却不忘揪住凌钦细长的胳膊,嘴里流出一串污言秽语。
小臂瞬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可凌钦哪还顾得了这个,奋力挣扎中眼睛也快速地往四周乱瞟——只见盖子忘记关上的工具箱里,一把大号的扳手正静静地躺在里面。
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一瞬间几乎要喜极而泣!
抄起那铁家伙之后的事情凌钦其实记不很清楚了,他只知道车顶微黄的灯光后来沾上了些许猩红,紧紧抓住自己的那只手也缓缓松了下去,然后他就抖着手打开车门、一路没命地狂奔起来。
不记得究竟跑了多久,他唯一的意识就是手脚发软、喉咙烧疼,那条路真的好长好长……
第二天天色尚晦时堪堪醒来。
彼时正值初秋,晨露带着深重的湿气,出家门时只穿了一件水洗到发白的牛仔褂,凌钦生生被冻醒了。
下意识地四处打量,凌钦发现自己正躺在路旁小树林里的一个池塘边,头疼得厉害,刚想坐起来心下又突然一惊——他的右手直到此刻都还死死攥着那把带着血迹的扳手。
忍着侵骨的寒意把自己额头周围已经干掉的血污一点点洗净、然后将扳手沉入池底,双手早已哆嗦得不成样子的少年踏着熹光,在雾里重又迈开步子。
☆、【2】
走到天光大亮的时候终于到了城镇边缘,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不大的集市,里面男男女女人声嘈杂。
当时小腿肌肉硬如石块、全身筋骨却软似面条的凌钦虚晃着脚步慢慢挪过去,刚想咧开干得起皮的嘴唇,却突然两眼发黑打了个趔趄、一头栽倒在地上。
再醒来时他正躺在一间民宅里,房子不大,却十分干净整洁。
桌子上铺着碎花桌布、金鱼花瓶里插着几朵仙客来,处处透着主人的细心。
凌钦下意识嗅了一下被子上淡淡的香味儿,然后微微扭头在房间里端相起来——没曾想视线刚一瞥过去就看到了门边一个人影。
看起来已经站在那里挺久了。
凌钦先是吓了一跳,然而那人眸子里尽是清明无害的光,他便不自觉安下心来,与人四目相对。
男孩儿看上去比自己大个两三岁,一双桃花眼微眯着,显得有些淡漠,珠唇阖起来带着好看的弧度,像绵延的山脉。
是越看越精致的长相。
许是看出了对方眼底藏得并不怎么严实的疑惑和不安,门口那人没一会儿便出声一五一十交代起来:“我叫程焰,这里是徐大娘家。今天早晨我陪她出去买菜的时候刚好碰见你晕倒在早市外头,还发着烧,就把你带回来了。”
程焰见对方仍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半晌没有言语,只当他是发着病脑子转不动,便又添了一句:“晌午喂了你药了,现在好点儿没?”
凌钦微微动了动脑袋,发现好像没早上那么难受了,只是嗓子疼却半点没消,想说声“谢谢”也很是费劲。
“哎,医生说你喉咙肿得老高,就别开口说话了。看脸色应该也恢复了些,我去给你盛点粥来。”
凌钦静静地看着他棱角锋利却神情温吞的脸,然后轻轻点头。
程焰转身去厨房之前又莫名其妙地多看了凌钦两眼,这时一阵微风从半开的窗子吹进来,带动着绿漆木窗上素白的窗帘摇曳了几下。
凌钦总是很清楚地记得那个场景,仿佛当时程焰的眼中正酿着淡淡花香。
养病的这段时间凌钦慢慢熟悉了这里的情况。
原来屋主徐大娘专门负责给镇子上的影视剧拍摄基地供应盒饭,来到这里的许多剧组都吃过她炒的菜,并且个个赞不绝口。
而程焰虽一直梦想着能成腕儿,却至今没有伯乐来牵他走,当下专干跑龙套的活计,偶尔碰上打戏还能凭着从小练武的本事充当那些脂粉气极重的三流小演员的替身,实打实的一身伤换来的只是多拿一张□□。
中年丧夫且膝下无子的徐大娘看程焰年纪轻轻的就这般遭罪,恻隐之心不由而动,平日里也常常照顾帮衬,久而久之二人便亲如母子,甚至有很多剧组的工作人员还一直以为他们本就是娘儿俩。
痊愈后的凌钦经大娘介绍也在影视基地里找了份打杂的差事,平时就和程焰一样跟大娘住在一起。算是暂时安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