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被调低,主持人并不十分悦耳的声音被话筒放大后带着擦刮的毛刺似的,吵得人耳膜震颤。
大屏幕上的随机抽号系统开始滚动,舞池里的年轻男女们尖叫着喊“停”,一众宾客气氛十分高涨。
赵启平扫了一眼上蹿下跳的曲筱绡邱莹莹等人,揉了揉被折磨的耳朵。
“哈!第一对幸运儿诞生啦!15号和53号在哪里?”
赵启平用舌尖卷弄转动着口腔里的酒液,事不关己地坐在原处,瞧着舞池里的人一边哄堂大笑一边看向吧台前的一个穿黑色露背小礼服的陌生女孩。
“很高兴认识你。”
闻声,赵启平回头,就瞧见对面的男人已经站起来了,正在从容不迫地系西装扣子,似乎打算离开。
赵启平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眼前的人约莫三十五岁上下,身材高大颀长,衣着十分讲究,举止从容。五官英挺,神色诚恳,微微弯起的唇角显得他温和有礼,似乎正是女士们口中常说的可靠人选,因此很难让人不对他生出好感。
“拜托了。”谭宗明微微颔首,随即从桌上拿起卡片向酒吧楼上走去。
不解其意的赵启平看着对方远去的身影,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被主持人的嘶吼折磨的出现了问题。
然而当他重新将目光落回舞池中央那个被推上台的15号陌生姑娘时,心底忽然间没来由地产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慢慢转回头,将目光锁定在桌子上剩下的那张卡片上。
玻璃高脚杯被放下,赵启平拾起那张卡片,翻过来,便看到反面清清楚楚的数字。
53。
赵启平一怔,随即在心里暗骂一声。他猛地抬头,目光正好对上趴在二层栏杆上向下看的罪魁祸首。
只见谭宗明好整以暇地欠了欠身,依旧笑得彬彬有礼,张开嘴似乎对他说了句什么。
赵启平攥紧了手里的小卡片,满腹戾气。
拜托个屁。
一舞结束,被曲筱绡带头起哄了一番,赵启平的头都大了一圈。他压抑着一肚子堪称暴躁的情绪,在几个窃窃私语明送秋波的姑娘的注视下走上酒吧二楼。
他舞跳到一半时,酒吧二楼栏杆上趴着的人就不见了。
走了的可能性很大,然而赵启平却觉得他不会这么轻易就离开。他下意识地觉得对方肯定在二楼不知哪里等着。
莫名的自信下,赵启平终于在酒吧二楼员工通道的尽头找到了谭宗明。
狭长的员工通道尽头通向二楼露台。空荡荡的露台角落堆着几袋装修时没有用完的水泥沙子,还有一摞叠起来的塑料椅子。
对面商厦的巨大光屏将不大的露台照了个五成亮,赵启平推门而入,就看见谭宗明正站在露台边缘望着下方的车水马龙的街道。
这里完全隔绝了酒吧里震天动地的吵嚷,简直冷清得让人一时难以适应。
赵启平盯着那个背影,眯了眯眼。对方肩宽腿长,穿着裁剪得体的名贵西装,举手投足透出沉稳雍容,就像是刚从对面购物广场的巨幅广告牌上走下来的男模。
“跳得很好。”大约听到了是赵启平关门的声音,谭宗明转过身,依旧礼貌地笑着,一双微微弯曲的眼眸是如此诚挚,让人无法怀疑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想忍不住为你喝彩了。”
“不好。”赵启平不为所动地冷冷道,“本来应该是你。”
谭宗明笑得更浓了些。
他认认真真地将露台中央的青年从头到尾看了个遍,不慌不忙地走上前,在赵启平面前站定。
谭宗明身上低调却独特的古龙水味道不知为什么让赵启平敏感地嗅到一丝无孔不入的危险,但又不可否认的是,与此同时他自己也享受着心脏加速带来的感觉。
“那现在我就欠你一支舞了?”谭宗明道,紧紧盯着赵启平的眼。
赵启平微微扬起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谭宗明的目光扫过赵启平突起的喉结,舔了舔嘴角。他随即退了半步,绅士地伸出一只手:“能否有幸请你跳一支舞?”
看着面前那只摊开的手手心曲折的掌纹,赵启平沉默片刻,冷淡地勾起半边嘴角,显得斯文又高傲。
“对不起,我只会跳男步。”
谭宗明耸耸肩,全不在意似的道:“没关系。”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笑,“但我也只会跳男步。”
赵启平不动声色,但不可否认,这个男人让他觉得很有趣。
“华尔兹?”谭宗明接着问。
赵启平却一脚踏前,跨进了半步,在顷刻间猛地缩短了他和谭宗明之间的距离。
“探戈吧。”赵启平说着,不容抗拒地抬起了一只手。
那机敏又执拗神色就像一只身体柔软的舔弄爪子的猫,恰到好处的挠到了谭宗明的痒处。
谭宗明的愉快已然能从嘴角能找出一丝痕迹。他从善如流地伸出手牢牢握住了赵启平的手,另一只手径直落在了赵启平的腰背部。
隔着休闲西服外套,慢慢地覆上了赵启平的蝴蝶骨。手的主人似乎很留恋,缓缓地从蝴蝶骨一路下滑,落在后腰的下陷。
带着温度的手掌覆上来后背的片刻,赵启平后颈的毛发都敏感地直立了起来。
小心调整着呼吸,赵启平尽量不让狂跳的心脏扰乱他的大脑。他将另一只手有些费力地,但同样落在了谭宗明的背后。
属于男性的后背很坚实,五指张开落上去的时候,赵启平有一种口干舌燥的错觉。
赵启平仔细感知着掌心的触感时,落在他背后的手忽而发力,迫使他的上身在瞬间毫无防备地贴上了谭宗明的前胸。赵启平甚至可以感受得到通过衣料传递而来的对方的体温和有力的心跳。
“可以开始了?”耳边一个低沉的声音贴近,温热的呼吸拂动着皮肤下每一根脆弱的毛细血管。
赵启平头皮都微微发麻,但他却只是勾了勾嘴角,有来有往地侧头,嘴唇正对着男人线条漂亮的腮骨。
他将声音压成缥缈低沉的一线,道:“开始吧。”
平平无奇的三个字,腮侧羽毛般若有若无的接触,几乎在瞬间让谭宗明的全身毛发都立起来。感知能力似乎全都聚集在了腮边皮下半寸之处,谭宗明的心跳不可控的加速迫使血液流动加快,每一个毛孔都因为炽热和被束缚而躁动着。
有“情人间的舞蹈”之称的探戈,被两个之前素未谋面的男人变成了一曲堪称暧昧的交战。
所有的前进,扭转,侧身都是如此默契,衣料摩擦发出带着暗示性的声音,就好像一场演练过无数次的,精心谋划的表演。
赵启平眼神笑里藏着点寒意,明晃晃的迷人眼。柔韧的动作将他漂亮的体型展现的一览无余,没有一丝柔美的姿态一次又一次挑动起谭宗明的好奇心和征服欲。
没有伴奏的探戈意外地节奏感充足,每一步都和心跳相吻合。
谭宗明翕动鼻翼,只闻到近在咫尺的身体上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清爽又舒服,却毫无来由地像一波接着一波窜起的小火苗,狂狼又放肆地舔舐着他心头妄念。
谭宗明开始有些口干,掌心里的身体是如此的不乖巧,似乎总是企图脱离自己的掌控。
谭宗明眯了眯眼,随即,他毫无征兆地,强硬地扣紧赵启平的后腰,身体前倾,迫使赵启平在他的引导下按照女步的动作向后仰了下去。
漂亮的脖颈瞬间暴露在外,优雅的曲线像一把可称大师之作的小提琴起伏的琴身。凸起的锁骨和脆弱的喉部像是最精工细作的琴弦,催促着人去抚摸。绷紧的皮肤在城市变幻莫测的夜景灯光下泛着可口诱人的白。
谭宗明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忽然就很想吻上去。
赵启平在仰下去的瞬间就知道自己一时大意了。
眼前的人绝不像是他表象的那样温和无害,彬彬有礼。
他忙直起身,想要退后半步。
后背猝不及防地撞在冰冷坚硬的墙面上,带来些微钝痛,却意外地使人兴奋。
谭宗明放开赵启平的手,得寸进尺地改为握住手腕。他的指腹不自禁地摩挲着赵启平手腕的经脉,身体下意识地将赵启平紧紧压在墙面上,直到两人间毫无缝隙。
赵启平的眼睛在愤怒的时候很明亮,即使映满了上海的灯红酒绿,也像是清澈见底。谭宗明看着这双明亮的眼睛,惊喜又觉得小心翼翼。
战斗一般彼此提防的过程让赵启平的呼吸有些急促,他不满地抬起头,想要挣脱。
淡色的嘴唇张开的瞬间,谭宗明低头,封住了赵启平接下来的所有话。
陌生的,但是如想象中一样诱人的气息顷刻间充满了谭宗明的口腔。他知道这是奇怪的,无礼的,但是还是无法说服自己放弃吻上去的冲动。
而身体先大脑一步帮助他将这个冲动践行了。
柔软的,湿润的,炙热的唇舌无所顾忌地在赵启平口中横冲直撞,谭宗明爽快而直白地遵从自己的欲望,时而吸吮时而啃噬着赵启平的唇瓣。
掌心变得火热,谭宗明狠狠摁住怀里的人,想要贴得更近一点。
赵启平呼吸着陌生的气息,掌心攥紧对方的西服前襟。他一边抬起头激烈地迎合着,一边心想自己绝对是疯了。
一吻毕,谭宗明缓缓抬手,拇指指腹擦过赵启平带着水色的唇瓣,眼神晦暗。
赵启平深吸一口气,打开了谭宗明的手,一言不发地径直走向露台门。
谭宗明眼一错不错地瞧着对方尚带着少许褶皱的休闲西服后腰,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攥得布满折痕的前襟,面上逐渐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浅笑。
说起来,连名字都没问清楚呢。
谭宗明舔了舔嘴角,想到刚才那个激烈的吻,口干舌燥的感觉很快东山再起,且来势汹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