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第1章 裸-奔的牛郎
“脱衣服。”
程无双凝视着面前的男人,缓缓开口。
面容清俊,身材颀长,衣着雅致,发型清爽,连指甲都打理得干干净净,临水市夜场身价最高的kevin,的确迷人。
他微微一怔,环顾四周,目光在墙上那块写着消防通道的牌子上掠过,迟疑地问:“在这里?”
“嗯。”她点了点头。
片刻的愣怔之后,kevin暧昧的笑起来,眉梢眼角都是动人的意味:“程**不怕有人来?”
程无双淡淡说了声“当然不怕”,手指轻点嘴唇,唇膏是极为浓艳的正红,指上蔻丹也是正红,仿佛簇簇火苗,灼得他口干舌燥,情不自禁伸手,想抚摸她的脸。
她眉毛一皱,挡住他的手:“热得很,别靠这么近。”
kevin手指一翻,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抚,说道:“程**不许我亲近,那为什么叫我来呢?”
程无双扬起眉毛:“kevin,你这个头牌皮相不错,可职业素质实在不敢恭维,我叫你脱衣服,你却动也不动,还和我闲扯,莫不是为了拖时间,好拿更多的钱?”
kevin一凛,把手放在扣子上,一边解衣,一边笑着说:“你错怪我了,和程**这样的美人在一起,我在乎的不是钱,而是和你相处的过程。”
程无双不耐烦:“少废话,手快点,别磨蹭。”
她背靠墙,抬起手将头发往后一拢,穿着超短热裤的长腿动了动,高跟鞋尖镶的水钻划过一道璀璨的光,高傲之中流露出逼人的性-感,让人又恨又爱,kevin暗自咬牙,却更加兴奋,手上速度加快,须臾,他身上只剩一条底-裤。
“程**,下一步需要我做什么?”他走近她,双手撑在她肩膀两侧,低头,呼吸拂过她的额角。
程无双指了指他下面:“这个也脱了。”
kevin眨眨眼,微微躬身,用一种极具诱惑力的姿势,勾着内-裤边缓缓脱下。
程无双终于笑了,声音也温和了不少:“乖,转过身去。”
kevin接过的客人很多,什么怪癖都见过,闻言淡定的转身,揣测程无双的举动。他听到拉链拉开的声音,然后一个微微发凉的东西划在他背上,感受了几秒,他微微有些诧异:“程**,你写的什么?”
“你会知道的。”她很快写完,退了两步,“哧”的笑出声。
他回头,她正低头把唇膏收进包里,他不由失笑:“真调皮,你还准备玩什么?”
程无双笑盈盈的说:“kevin,那边就是出口,你从那里滚出去,到街上跑一圈。”
kevin的表情立刻僵了:“什么?”
程无双抱起胳膊:“马上去,别想反抗,也别想叫人,否则,我让你混不下去。”
次日,临水市头牌牛郎沿街裸-奔的照片出现在了各大网络和纸质媒体的显眼位置,漂亮的背上写的字传遍了大街小巷——魏锦绣拖欠嫖-资。
有人说,他是被富婆白睡,气疯了;有人说,他是磕了药,神经了。在府南会所上班的刘经理表示,你们都错了。
此时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所有食材准备就绪,会所的厨师们正闲,围在一起,听刘经理讲内-幕消息。
“我昨晚和我男人在那家pub里玩,亲眼看见kevin和程大**走了。”
李大厨打断他:“kevin不是魏总包了的吗,他怎么敢和别的女人一起?”
刘经理斜了他一眼:“魏锦绣长得和土豆似的,又矮又胖又老,kevin估计早就受不了了,程无双年轻又漂亮,勾勾手指,他不心动才怪。”
王大厨问:“那他为什么不专心的去爽,反而像神经病一样去街上裸-奔?”
“你能不能动动脑子想想,他这样做,肯定是程大**逼的呗!”
张大厨问:“程大**游戏花丛,啊不,草丛,怎么会这么不怜香惜玉?”
刘经理兴致勃勃的讲了一段豪门八卦:“魏锦绣的独子魏权对程无双动手动脚,被大**打断了鼻梁,魏锦绣心疼儿子,骂了她一顿,估计她怀恨在心,找机会报复回来。”
一道清越的男声从人**外传来:“魏富婆不是好人,这个程**也不是个东西。至于为了一句口角,毁了别人名声么?再说,私人恩怨,把那无辜的头牌扯进来干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一个穿着雪白厨师服的年轻男人走了过来,把一个蒸笼放在桌上,说:“我改了下水晶枣泥糕的馅料配方,你们尝尝看。”
蒸笼盖子揭开,热气弥漫,他的脸笼上一层淡淡白雾,一双眼黑若点漆,隔着雾气依然明亮有神,刘经理看得发呆,声音微微带了讨好之意:“顾骁,每天工作这么累,你还这么敬业的改进菜品点心啊,太辛苦了。”
李大厨笑骂:“刘经理,人家顾骁喜欢姑娘,你个死玻璃就认命吧!”
刘经理整了整领带,瞪他:“老子有男朋友,老子只是单纯的欣赏帅哥,欣赏!”
张大厨咬了一口剔透的水晶糕,外皮软糯,枣泥细腻,甜里多了丝橘香,味道立刻有了层次,恰到好处的化解了甜腻。他咽下糕点,享受的轻叹一声,赞道:“加了陈皮和玫瑰?顾骁,枣泥糕这玩意都能做出这个味儿,你这手巧的,真是老天爷赏饭吃。”
王大厨闻言,目光落在顾骁手上,十指修长匀称,指甲透出健康的粉色,再往上看看他的脸,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小顾天赋是不一般,不过,看他这样子,真不像是在厨房做粗活的人。老顾把他带进来面试的时候,我都有些不忍心签字同意。”
李大厨开玩笑:“顾骁,你成日家辛苦,要不,换个轻松又赚钱的工作?听说kevin一年至少八百万,你捯饬捯饬,不会输给他。”
顾骁竖起眉毛:“滚,陪老妈老奶奶级别的女人,吐都来不及。”
“哪儿有这么夸张,现在世道不同了,大**们也出来寻欢作乐,比如程无双,不是出名的风流?”
顾骁鄙夷的轻嗤:“算了吧,她甩掉的男明星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不知道私底下还有多少裙下之臣,谁知道有没有染上艾滋病。我才不碰她,我珍惜我的命。”
“说什么呢,嗯?说什么呢,你们?”洪钟一般的怒喝声从后面传来,众人齐齐回头,刘经理讪笑:“李总,我们闲聊呢——啊!”
李总身边站着一个年轻女人,面目姣好,妆容艳丽,一身鲜艳张扬的玫瑰紫拼色长裙,同她本人气质十分吻合。刘经理认出了她,脸色瞬间变得和他西服口袋巾一样白。
以手稳出名的李大厨手上的糕点掉在了地上,热闹的厨房顿时一片死寂。
李总额头一层汗,赔笑道:“程大**,底下的人嘴碎,实在对不住,他们信口雌黄,你看怎么处理的好?”
程无双摆摆手,缓步走到八卦者们面前,目光扫过他们的脸,看谁,谁就腿软。得罪了程大**的人,别想在临水市混了。
顾骁抿紧了嘴,说出的话是无法收回的,事已至此,静听天命,他反而镇静下来,背挺得直直的,坦然和她对视。
程无双微微一怔,旋即露出微笑,走近了一步,温温柔柔的问:“这位珍惜生命的厨师先生,我有艾滋病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骁心一咯噔,本能的退了一步,再仔细一端详她,却没法在她脸上找到丝毫绝症病人的痛苦之色。
她逼近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看得他头皮发紧之后,轻轻一叹:“以前男人们看见我,就像看见花的蜜蜂一样围上来,现在我生了病,他们都不理我了。我很寂寞,这可怎么办呢?”
她身上的香水味笼罩了他,他有种被关进罩子的感觉,喉结动了动,沉声问:“程**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程无双伸手勾起他下巴,他大吃一惊,呆若木鸡,想起要推开她的时候,她已经收回手,被她接触过的地方如同烧起了火,莫名的热烫。
“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这模样,倒还能入我的眼。”
顾骁耳边仿佛响起一道雷,往后一退,怒道:“程**,请你自重!”
程无双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涨红的脸:“你不同意,为什么?我大方,我也不是老太婆……哦,我明白了,是因为我的艾滋病?这好办得很啊……”
顾骁正纳闷,她忽然伸手,把他的胳膊拽了过去,拉到嘴边,张嘴狠狠的一咬。
皮肤传来剧痛,他抽了口气,用力的推开她,又惊又怒的看向手臂,皮肤上,深深牙印赫然在目,沁着血,伤口不浅。
“你,你个变态疯女人!”顾骁气得发抖,上前几步抬起手,脑中两个声音激烈交战,一个声音说,不能打女人,一个声音说,这死艾滋病居然咬他,他都完蛋了,还顾忌个屁。
程无双看了看他迟迟没落下的手,噗哧一笑,擦了擦唇上血迹,说:“知道我有艾滋病还刺激我,自找的。这下好了,你也是病友,别的富婆不会要你,你只能跟我了。”
02、第2章 冤家路窄
顾骁终究没有让她吃耳光。但他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抓住了她的胳膊,用力把她拽到厨房门口,指着她的鼻子说:“大**,我知道我是个小人物,可这不代表我脾气小。要找小白脸,请滚去夜店找。再在我面前挑衅,即使你是女人,我的巴掌也不会对你客气!”
他目眦欲裂,脸上的煞气让会所的一把手李总的心也颤了颤,可程无双丝毫没露出恐惧之色,**脾气也没发作,反而微微歪了歪头,睁大一双秋水明眸,显得十分无辜:“可是你现在已经得了艾滋病了,至少也是个携带者,不跟着我怎么办?会所也不会雇佣艾滋病患者当厨师呀。”
这模样比她咬人的嚣张样还要气人,顾骁眼前金星乱冒,手指发颤,耳中仿佛响起血液被怒火烧沸的兹兹声。
是可忍,孰不可忍!
“滚不滚?”
程无双笑吟吟看着他,不说话。
顾骁脸色都青了,一把将她扛在肩上,转身往外走,准备把她直接丢马路上去。
程无双并不挣扎,还和他商量:“你这是准备跟我出去了?走双树街那道门吧,我的车停那边,我先带你去买双鞋。我的男人,穿鸿星尔克,有些丢份。”
顾骁差点把她砸地上去:“老子穿鸿星尔克碍着你了?”
李总和一众厨师都吓着了,愣怔片刻,赶紧追了过来,厨师们挡住顾骁,李总硬着头皮谄媚的对程无双笑:“程大**,您大人有大量,别和这开不起玩笑的小子计较。他资历浅,又一直在厨房,很少有到台面上服务的机会,所以不大懂规矩。”
刘经理急得在顾骁另一边肩膀打了一掌:“你作死!还不把程大**放下来,好好道歉!”
顾骁心就像放在火上烤,难受得要命,残存的理智告诉他,刘经理是对的,但尊严却让他没法服软。
程无双眼睛笑成了月牙形:“我没生气呀,你们不要慌。”
谁不知道程无双是只笑面母虎,她越温和,众人身上流的汗越多。正僵持,王副总匆匆赶来,硬着头皮对李总道:“明华集团的田总一家到了包厢,请你过去一趟。”
李总擦了擦额头的汗,跺脚道:“没看见我忙吗!我怎么抽得了身!”
程无双眉毛一挑,收起笑容,腰一挺,手往后一伸,捏住顾骁的手腕,十分巧妙的卸了他的力,灵活的跳了下来,稳稳走到王副总面前,沉声问:“田总?一家?”
李总按住胸口,很想立刻服一剂速效救心丸。
田总名东来,正是程无双的父亲。
然而,他早已和妻子形同陌路,仅仅是有一层婚姻关系罢了。他带来的“一家人”里,没有妻子程盈,却有初恋女友叶楚楚,没有和妻子所生的长女程无双,却有和真爱的结晶,二女儿田若瑜。
田东来宠爱二女儿,却对大女儿没什么感情,这是公开的秘密。
不过,他虽然不爱这个女儿,甚至厌恶她,却不敢管教她,连摆出父亲的威风也不行。程无双是她外公程老爷子的心头肉,随母姓,还是明华集团最大的股东,真正的继承人。
程大**每次撞上这和和睦睦的“一家人”,都会闹得火花四溅。
这下好看了。
这场争端的任何一方,会所都得罪不起,怎么办?
糟心事接踵而至,李总忍不住打开手机翻出老黄历看吉凶,当他看见“时值月破,诸事不宜”这八个字,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了。
程无双虽然沉下了脸,可声音还是客客气气的:“李总,是田东来,和他的爱妾娇女吗?”
李总就像被放了气的气球一样蔫塌塌的:“是。”
程无双嘴唇紧抿成一条线,双手紧握成拳,白皙的手背上,鼓起的青筋让人心惊肉跳。
谁不知道程大**从小就练咏春拳,拜的还是响当当的人物,她若是要发威……
众人汗毛直立,战战兢兢,话都不敢说,不知道过了多久,程无双手指松开,脸上重新绽放了笑容,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裙摆,说道:“好久没看到爸爸了呢,怪想的,我去向他老人家问个好去。李总,麻烦你带个路,好吗?”
李总颤声道:“是,请,请这边来。”
李总连膝盖都硬了,走得怪里怪气,和僵尸似的。程无双却不见一丝异色,踩着红底高跟鞋,走得摇曳生姿,裙摆飘飘荡荡,仿佛一朵盛开的曼陀罗。
顾骁被这变故搞得莫名其妙,连心里的屈辱都被他暂时丢在了一边,拉了拉旁边倚着墙,呈半瘫软状态的李大厨,问:“你们这是怎么了?这女神经病去见她爸,至于让你们抖成这样?”
刘经理都要哭了:“顾骁你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大厨师。程家的烂事就你不知道了吧!田总从不搭理程无双和她妈,成日家和初恋女友还有私生女亲亲热热,程无双那性子你也见识到了,她能容忍父亲的小三儿和那个便宜妹妹吗?你随便说句话她就咬你一口,你觉得她去见她爹了,会闹出怎样的动静?”
王大厨眼神涣散:“程大**闹爽了,田总就不会爽,肯定会迁怒咱们会所,程大**没闹爽,也会对我们不客气。完了,完了。”
程无双的高跟鞋敲击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响一声,李总心就颤一下,他正恍惚,眼前忽然多了张手帕。
程无双道:“擦擦汗,我又不会吃了你。”
李总赶紧接过,想了想,鼓起勇气道:“程大**,我们只是做生意的人,只要客人是来休闲,吃饭,我们没有赶客的道理。”他深呼吸,然后睁圆了眼,做出三观正好人民的样子,说,“但是,这只是生意上的客气!我们心里,都很瞧不起这种破坏人家庭的行为!”
程无双淡淡一笑:“你当我很闲,没事针对你们干什么?继续走,不要走得同手同脚。”
“是是是。”
“田总带他那两个活宝贝来这里干什么?”
“今天是田**的生日,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大办生日宴,就来我们这里小聚,先看看茶道表演,品完茶,然后吃晚饭。”
程无双轻轻一笑:“不就是怕我参加她的生日宴么。有意思,这次瞒得挺死的,可还是被我撞上了。”
李总不知道该怎样接话,讪讪笑着,还好,又走了不到半分钟,两人就到了包厢门口。
他不敢想象开门之后,田东来看见程无双时的表情,在心底把东西方所有他叫得上名号的神祇的名字拜了一遍,连宙斯都拜了,才鼓起勇气,推开了门,硬着头皮挤出微笑:“田总好。”想了想,把对叶楚楚和田若瑜的问候给堵在了喉咙里。
包厢里悠然弹古琴的年轻女琴师微微一抬眼,立刻弹错了个音,不过田东来等人也没听出来什么异常,确切的说,他们已经听不见琴声了,耳中回荡的是程无双略带慵懒的声音:“爸,有好吃的好玩的,怎么又不带我?”
“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来?”
田东来噎住,田若瑜连忙挤出愉快的微笑:“怎么会呢?姐姐快来坐。”
叶楚楚站起来,替她拉开椅子,程无双慢悠悠的走进去,却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她似乎没有看到叶楚楚发白的脸色,盯着田若瑜,惊讶道:“你怎么穿得那么素?一年过一次生日,打扮喜气一点嘛。如果不知道你过生日,我还以为你准备去扫墓呢。”
田若瑜妆化得淡,只打了底妆,修饰了一下眉眼,小小的瓜子脸,秀气的凤眼,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婉约风致。她穿着白色上衣,下面是浅蓝色百褶裙,首饰也只是细细铂金链镶上小粒海蓝宝石的普通款,不过,仔细一瞧,就能看出她衣服剪裁十分妥帖,料子也是极为高端的丝绸,低调的奢华从细节里透了出来。
田若瑜讷讷道:“我,我……喜欢白色和蓝色……”
田东来气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可是想想站在程无双身后的程老爷子,只能把掀桌子的冲动忍住。他看着程无双,眼睛被那鲜艳热烈的玫瑰紫刺了一下,忍不住讽刺了一句:“若瑜打扮,从来以清雅为上,不喜欢大红大紫,浓妆艳抹。”
程无双抬起手,欣赏着自己涂着鲜艳甲油的指甲,慢条斯理道:“田若瑜想穿大红大紫也不行啊。她穿成我这样,大家恐怕只看得见她的衣服,而忽略她的脸了。”
田若瑜脸上温婉的笑容已经开始扭曲。
田东来岂不知爱女的不足?田若瑜长相清丽,但是五官轮廓并不立体,主要是靠优雅婉约的气质加分,她试衣服的时候,眼睛也会忍不住在鲜红宝蓝这些颜色浓艳的衣裙上停驻许久,可是最终只能选择素雅的颜色和款式。
“你,你闭嘴!”他终于发作了。
程无双“嗯”了一声,也不恼,扭头对坐立不安的弹琴女子道,“不许我说话,我就听音乐吧。来一曲《阳关三叠》,谢谢。”
《阳关三叠》是送别曲,曲调惆怅,田东来握着杯子,手有些发抖,叶楚楚抿了抿嘴,轻扯他的衣袖,柔声道:“东来,你何必和自己的女儿针锋相对呢。家和万事兴,有事慢慢说。”
田若瑜也细声细气劝道:“爸爸,姐姐生气也是有道理的。今天也是姐姐的生日呀。”
03、第3章 糟糕
田东来道:“她不是一直不过阳历生日,只过农历生日的吗?”
话虽如此说,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问大女儿的生日,因此他底气不足,显得有些心虚。
程无双瞟了田若瑜一眼,道:“我就来吃个饭而已,别想太多。我还没这么lo,不至于和你这种东西争风吃醋。”
田东来实在是忍不住了:“程无双,你到底想怎样?若瑜过生日,你不祝贺她也罢了,为什么几次三番折辱她?她待你恭敬友善,你说话这么难听,是不是过分了点?”
田若瑜拉住他的手,眼圈微红,表情恳切:“爸爸,别对姐姐发火,听我说两句好不好?虽然姐姐脾气暴躁了点,但姐姐也有姐姐的立场……而且,姐姐如果不在意你,她也不会这样计较呀。爸爸你不是想让我过个开心的生日吗?那就不要责备姐姐了,好吗?”
程无双往椅背一靠,抱着胳膊,津津有味的看着田若瑜大度宽容地劝解父亲。
叶楚楚颤声道:“程**,如果你觉得我碍眼,我马上走。若瑜毕竟是你妹妹啊,请你不要因为我的缘故为难她。”
程无双看向叶楚楚的脸,眸光如冷泉,激得她打了个寒颤:“因为你的缘故?你认为你这样的存在,能影响到我的情绪和行为方式?叶**对自己的信心倒是很足啊。”
叶楚楚抿紧了嘴,一言不发,低下头,眸中渐渐漫出水雾。田若瑜连忙握住母亲的手,田东来大怒:“你马上给我——”
程无双好整以暇的盯着他:“嗯?”
田东来把“滚”字给咽了回去,憋得面红耳赤。
包情人,养私生儿女,这样的事在有钱人的圈子里是常见的事,但是,正妻和婚生子女的地位是外室和私生子女不能比的。
程无双如此不客气,外界也只会说她跋扈不容人,但不会有人说她做错了。他如果站在小三和私生女这边,斥骂或者驱赶程无双,这就是不体面,传出去他就会被讥笑“凤凰男出身就是没规没距”,抬不起头。
再说,程无双社会地位超过了他这个父亲,她只要一开口,程老爷子能饶过他?
田东来几乎把牙咬碎:“……安静点。”
程无双“哦”了一声,扭头对在一边装死人看戏的李总说:“换一套茶具上来。”
李总立刻照办。
程无双不再理会坐在自己对面的“一家人”,让漂亮优雅的琴师弹一曲《流水》,在乐声中悠然烫壶,温杯,置茶,洗茶,高冲,低斟,动作若行云流水,纤长白净的手指灵巧的在茶具中翻动,停下之后,茶香已经盈满整间茶室。
李总有些吃惊。程无双素有跋扈之名,没想到亦有雅致的一面,冲泡功夫茶的手法娴熟而自然,才女田若瑜的手法比起来虽然精细,却有些刻意为之的匠气。
程无双慢慢的闻香品茶,放下茶杯之后,对他说:“刚刚玩得太开心,都忘记正事了。晚饭让你们的厨师好好做,如果真的和评价那样好,那我今后开party,饮食就全交给你们负责。”
玩得开心……李总想起顾骁手臂上那一圈带血的牙印,立刻出了满头汗,微微垂头,说道:“我去和厨房说一声,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程无双舒适的坐在垫着锦缎坐垫红木椅上,就在同时,顾骁坐在厨房后门外坚硬的台阶上,看着手臂牙印,脸色晦暗。
李总赶来,把厨师们集合起来,却没有看见他,李大厨指了指后门:“他说他也许得了艾滋病,不和咱们呆了。”
李总翻了个白眼,走了过去,拍了拍他肩膀:“顾骁,这是怎么了?阴阴惨惨的,和文艺青年似的。”
顾骁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说,你别真以为自己被传染上艾滋病了吧?我跟你说,程无双不是一般暴发户家庭的富二代,就算玩也不会玩得太滥。能接近她的小牛郎,也是kevin那种层次的——时刻体检,做好措施,不给客户带来安全隐患。她身体好着呢,你也不会有病,知道不?”
顾骁长长叹了口气:“我知道,刚刚李哥张叔他们都和我说过了。”
“那你为什么这么颓废?”
“没有得艾滋病,但也许已经得了狂犬病。”
“你……”李总又翻了个白眼,把他骂了一顿,逼着他站在厨师队列里听指示。
他洋洋洒洒说完伺候好程大**的重要性,众人立刻齐声保证不辜负领导期望,声若洪钟,他正满意,看见顾骁有气无力的表情,气势又颓了下去。
他必须赶紧去包厢等待吩咐,没空给顾骁进行心理疏导,把张大厨拉到一边,说:“你和他爸关系好,你说的话,他应该会听几句。赶紧让他打起精神来,今天的晚餐,不能出任何篓子。别再神神叨叨的念什么艾滋病狂犬病。”
张大厨道:“他心情不好,也不全是因为怕生病。这孩子在外面有兼职,给某家小手表厂商当模特,他手臂带了伤,还恰好是手腕附近,拍摄的时候不是不好交代?老顾还在医院住着,他急着筹钱,这下子几大千没了,能不着急上火?”
李总叹了口气,说:“你去跟他说,如果他今晚表现好,我做主,给他预支三个月工资,如果还不够,我个人借他点钱。”
顾骁的斗志被钱点燃了,精神饱满的去做晚餐前的准备。转眼到了饭点,餐前小菜送上了桌,程无双夹了一筷子翠绿的青笋放入口中,略微一嚼,眼中顿时流出惊艳之色。
青笋切细丝,加细盐略腌,沥净水分,淋少许麻油米醋,是极为简单的开胃小菜,却集脆,嫩,酸,香于一体,清爽无比。难得的是味道恰到好处,醋若是多放一滴,就酸了,少放一滴,就淡了,这种“恰好”,最为考验厨师的功力。
菜上一道,她就被惊艳一次,禁不住赞道:“确实名不虚传啊。李总,请问,这都是哪些厨师做的?”
李总恭谨的说:“你们的晚餐主要是顾骁负责。”
“我想见见他。”程无双说罢,忽的皱起眉,“这名字挺熟的呀,像是在哪儿听过似的。”
李总脚趾紧抓鞋底,隔了好几秒才硬着头皮说:“刚刚你去厨房参观过,正好见过他,对这名字有印象是很自然的事。”
程无双微微一笑:“他长什么样,描述一下,我看看自己还记得不。”
李总深呼吸,道:“就是……穿鸿星尔克的那位。”
程无双怔了怔,须臾,睁大了眼,眸中透出意味深长的神色:“是那位有个性的小帅哥?”
“是,是。”
程无双托着腮,眸光流转,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轻轻一笑,说:“麻烦你,给我他的手机号。我空了请他喝茶,刚刚对他凶了点,有些过意不去,想道个歉。”
李总心一咯噔,正常情况下,程大**咬了人,不逼着被咬的人点头哈腰说“咬得好”就是客气了,她主动道歉?这太惊悚了。
再一回想刚刚她对顾骁说的那些话,他脑中响起一道惊雷,看来,风流大**不是开玩笑,她真瞧上顾骁了。
李总这下纠结了,得罪程无双是不行的,但把自己欣赏的员工送给她糟蹋,也是万万不可的。
怎么办?
他正着急,包厢门被轻轻敲响,他灵机一动,正好,他可以先稳住程无双,借出去吩咐人的名义让顾骁做好准备。
他笑着对程无双说:“好,请稍等片刻,我看看外面有什么事。”
程无双颔首。他便走过去,刚开门就愣了:“顾骁?你在这里干什么?”
李总的声音微微有些变调,表情惊愕,顾骁觉得莫名其妙:“不是安排了一个节目,当场给田**做生日蛋糕吗?我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是现在进去,还是再等一会儿?”
程无双扬声道:“进来吧。”
李总脸发灰,顾骁疑惑:“你表情怎么这么沉痛?”
李总侧了侧脑袋,眼睛迅速扫了程无双一眼,她睁大一双含波妙目,笑盈盈的看着他们二人。
他出了一身细汗,没胆子顶着她的注视和顾骁说悄悄话,难过的一摆手:“胃疼而已。进去吧,别担心我。”担心你自己吧。
顾骁推着小车走进包厢,把带来的东西摆好,对程无双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又对田若瑜一笑:“田**,生日快乐。我姓顾,很高兴为您服务。”
笑容绽开时,他的眉眼也带了温柔之意,仿佛一汪清泉被水吹出层层涟漪,异常生动,连房间也仿佛被他的笑容照得亮了一些。
田若瑜微微失神片刻,脸颊浮起淡淡红晕。她轻轻的拢了下鬓发,柔柔的说:“谢谢,我很期待呢。”
长发如瀑,白衣淡妆的淑女,很容易让男人心生怜惜之意。顾骁心中暗赞一声气质温婉,移开视线,准备做正事,眼角余光瞟到了一片浓艳的玫瑰紫。这颜色太招人,他忍不住定睛看了看,程无双也正好看着他,视线一对上,她回了个灿烂的笑,露出整齐的白牙。
顾骁手臂又开始作痛,狠狠咬牙,心中暗骂一声:“卧槽。”
他脑子抽了,居然去看一个女变态,简直坏心情。
他定了定神,深深吸了口气,拿起了刮刀。几秒之后,他就进入了工作状态,灵巧的在蛋糕坯里填上切碎的鲜果,抹奶油,修边,裱花。
他不停的更换不同颜色的果酱和奶油,单调的白色奶油渐渐被一簇簇果酱做的葡萄藤覆盖,翠绿的葡萄叶之间点缀着青色和紫色的葡萄。田若瑜双手交握,看得目不转睛,时不时发出轻轻的惊呼。
蛋糕做好了,顾骁将成品小心翼翼托起,放到桌上。这时,看得入迷的田若瑜如梦初醒,轻呼一声:“太漂亮了,我好喜欢!”
田东来宠溺的抚摸了一下她的头,抬眼看着顾骁:“小顾师傅,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顾骁答道:“好,请问是什么事?”
田东来说:“你的厨艺实在令人惊艳,又有一手做蛋糕的好本事。我想请你来我家当私人厨师,只用负责我们一日三餐,偶尔请客时安排下宴席。唯一多余的要求是,你做点心的时候,在若瑜面前做,她最喜欢看人做糕点了。待遇的话,在你现在的收入基础上翻倍,你看怎样?”
顾骁心动了。
父亲的病需要花太多的钱,每个月能多几千块工资,对他来说是极大的诱惑。田东来给他安排的事情并不多,他还能多出许多时间照顾父亲。
顾骁道:“这需要和我上司商量,毕竟我和会所的合约没到期。”
田东来闻言大喜,他想找会所要个厨师还不容易?顾骁这就是同意了。他笑吟吟的对爱女说:“若瑜,爸爸说送你一套羊脂玉首饰当生日礼物,你说不要,说不能养成奢侈的习惯,这让我好发愁,不知道该送什么好。现在爸爸给你请了个好厨师,这样的礼物,你满意不满意?”
田若瑜眼中泛出泪光,抱住他的肩膀撒娇:“爸爸你对我太好了。”
程无双轻轻的笑了一声。田若瑜肩膀一抖,坐直了身体,怯怯的看了她一眼。
顾骁偷偷翻了个白眼。
程无双嫉妒田若瑜有爸爸疼?也不想想,一个骄横跋扈,一言不合就咬人,一个温柔甜蜜会撒娇,换成他,也会更疼甜丝丝的那个孩子。她活该!
其乐融融的气氛被打破,田东来虽然不悦,却也只能装成什么都没发生,对田若瑜和颜悦色地说:“若瑜小寿星,切蛋糕吧。”
田若瑜握着蛋糕刀,轻轻道:“可是,可是……蛋糕这么漂亮,我都舍不得吃呢……”
程无双站了起来,走到她身旁,慢悠悠的说:“顾骁的心血之作,不吃不是对不起人?”说罢,她蓦地伸手按住田若瑜的头顶,用力把她的脸摁进了蛋糕里。
04、第4章 争抢
程无双这举动让所有人都懵了。
房间里一片死寂,过了十来秒,田若瑜痛哭失声,纤弱的身体颤抖如秋风下的树叶。
叶楚楚脸色煞白,垂下睫毛,拿纸巾给田若瑜清理,脸上流下两行清泪。
田东来猛然站了起来,怒不可遏的指着程无双的鼻子:“你简直不可理喻!若瑜不过是对我撒个娇,你至于这么欺负人?”
田若瑜脸上泪光闪烁,哽咽着说:“姐姐,我做错什么了……你能不能对我明说,我都可以改……”
叶楚楚也忍不住抱着她肩膀哭起来:“若瑜,都是妈妈连累了你啊……”
程无双慢慢的在杯子里倒满茶水,抬起胳膊,手腕倾斜,茶水就淋在了叶楚楚头上。叶楚楚就像被人卡住脖子了一样,哭声戛然而止,田若瑜也吓呆了,眼珠子瞪得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田东来手抖得筛糠似的,除了“你你你”,发不出别的声音。
程无双对这对母女一向没有好脸色,但是,她这是第一次动手。这种情况,田东来“一家人”都没见识过,一下子傻了。
顾骁脸色发青,他知道,豪门的恩怨不能沾惹,他最好当个透明人,对眼前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
可是,程若瑜这举动,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他忍了又忍,双拳紧握,指甲在掌心掐出深深的印子,但他终究没有忍住。
他竭力克制着怒气,说:“程**,还是不要轻易动手的好。”
程无双把杯子随手一放,对他冷冷一笑:“顾先生觉得我不该动手?那请问,我醉酒在包厢休息,有一对母女趁机把登徒子放了进来,如果我手头没一点功夫,恐怕就遭了殃了。对于这对母女,我该怎么处置?”
顾骁怔住,不可置信的看向那对瑟缩的母女。
叶楚楚和田若瑜长得极像,看上去秀气婉约,清纯干净,这样的佳人,居然做出如此龌龊的事?
叶楚楚不停拿手帕拭泪,田若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没有,姐姐你一定误会了!”
顾骁闭了闭眼,沉下脸。
因为家境艰难,他早早离开学校,学艺进社会打拼,虽然年轻,却饱看世间人情。
叶楚楚能在田东来身边呆这么久,甚至逃过了程老爷子和程盈的处置,不可能是简单的人物,田若瑜是身份尴尬的私生女,在社交界却颇得青睐,可见为人处世的圆滑。
被程无双糊一脸蛋糕,浇一头茶水,常人哪怕知道和她对抗是鸡蛋碰石头,也会冲动地发泄出来,就算不敢轻举妄动,眼神也会表达出屈辱和愤慨。
就连他这个旁观者,也气得够呛。
可这对母女第一时间是哭泣,自责,拼命的表现她们的无助与凄惶,激起人的同情心与愤怒。想到这里,他心里的不忍被深深的厌恶所取代。
冷静下来之后,他明白,程无双没撒谎。
大**虽然骄横,但她的骄傲让她不屑于说谎。她一句“看不惯”,就能将人压制住,何须编造这么耸人听闻的理由?
程无双不理会她的辩解,冷冷道:“再哭试试?”
叶楚楚母女被她森冷的目光震慑住,田若瑜一口气憋在喉咙,开始一下下打嗝。
程无双抬手看了看表,敛去厉色,懒洋洋的说:“不早了,回家。顾骁,你住在会所安排的宿舍?去收拾下东西,跟我走。”
顾骁愣住:“什么意思?”
“田总不会雇你了,你还是来我家当厨师吧。”
顾骁看向田东来。
他脸色红了又白,所有的底气都被那对母女的抖索给抖没了,讷讷道:“这……”
程无双对他微微一笑,他立刻说:“无双喜欢,若瑜就让给姐姐吧。”
顾骁着实恼了:“程**,我是个人,不是什么可以让来让去的物件。我只答应给田总打工,你商量都没有和我商量,就要我跟你走,是不是过分了?”
程无双伸出两根手指,在他鼻子面前晃了晃。
顾骁不解:“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月薪两万,工作比在田总那里轻松——你不用为了讨我开心而不停做点心。”
两万,会所的行政总厨都拿不了这么多。
顾骁惊讶得说不出话。
“怎么,太少了?”程无双问,“那你要多少呢?再加点福利也无妨。”
顾骁深深吸了口气,道:“不少,我只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雇我?甚至不惜花大代价。”
程无双笑了笑:“我乐意。”
顾骁噎住。
“好了,走吧。”
顾骁仔细端详她的神色,她眨了眨眼:“盯着我看什么?”
她眼睛长得很美,睫毛浓而长,漆黑的眼波光流转,妩媚之中带着一丝危险,让他想起包裹着糖衣的毒药。
在厨房初见时,她咬了他,说他只能跟她了的时候,就是这种又媚又坏的表情。顾骁心就像被绑上了一块大石,不停的往下沉。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他眼神冷冽了起来。
程无双在他脸上看到了屈辱的表情,略一思忖就明白了过来,眉头轻轻皱起,旋即又松开,抬起手,手指顺着太阳穴的发际线往下滑,将头发往后一撩,鲜艳的指甲衬得黑发如墨,肤白如雪,一股幽香随着发丝的飞扬,悄悄的飘逸到他的鼻端。
红晕一点点爬上他的脸颊,他心乱如麻,愤怒,却又莫名的想多看她两眼。
她走近了一步,似笑非笑:“你说呢?”
顾骁刚想骂人,手机在裤兜里疯狂震动了起来。
上班时间,一般不会有朋友给他打电话,会联系他的,恐怕只有医院了。
他心一沉,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一个座机号码,刚按下接听,电话那头就冷淡而急促的问:“你是顾建国的家属?”
他连忙道:“是,请问我爸怎么了,出什么情况了?”
“不知道。我这里是收费处,你们已经欠款五千八,什么时候交?”
顾骁额角沁出细汗:“我知道,实在对不住,我正在筹款,后天,后天应该够了,能不能宽限两日?”
对方微微有些不耐烦:“医院虽然有救死扶伤的天职,但也不是慈善机构,欠费不交,我们很为难的。你已经拖延了差不多一周了,请体谅一下我们的难处,行吗?”
“好……我今晚就来。”他挂了电话,迎上程无双的目光,嘴唇抿了又抿,攥紧拳,沉声道,“程**,我……只做厨师。”
程无双扬起眉毛:“怎么,难道你还想做别的?”
顾骁张口结舌:“不是,我……”
程无双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如果想做别的,随时可以跟我说。”
顾骁的脸倏地红了,目光凌厉起来,却又很快黯淡下去。第一,她只是暗示,没有明说,第二,他实在手头太紧,这份新工作,能解他燃眉之急。
程无双拿着包径直往外走,悠然道:“耽搁这么久,还不走?”
顾骁闭了闭眼,跟在她身后,一步步走了出去。
叶楚楚母女终于回过神,一个叫“东来”,一个叫“爸爸”,大哭起来。
田东来眼皮子直跳:“你们这也太糊涂了!”
叶楚楚抽泣:“我们母女这些年被她折腾成什么样了!我知道,我是咎由自取,可若瑜有什么错?”
“是委屈你们了。可程无双的手段你们是清楚的,怎么能轻易招惹?别哭了,她差点被人办了,也只拿蛋糕糊人,你应该庆幸才是。”
田若瑜刚点头,门被轻轻敲响。
母女俩连忙背过身擦眼泪,田东来过去打开门,挡住来人视线,问:“有什么事?”
服务员苦着脸,说:“程**有句话托我转达。”
田东来心跳加速:“什么话?”
“这事没完。”
*
程无双去找李总,顾骁去厨房和同事告别。
厨师们平日对他十分照顾,又是舍不得,又是担心,李大厨强笑着拍拍他肩膀:“这工作好,你至少手头能宽裕许多。”
王大厨安慰:“你也别太担心,听说大户人家的佣人住宿区是独立的区域,免得打扰主人生活,你的活动区域就是宿舍,还有厨房。程无双那样的娇**一般不会去厨房这样的地方,只要不到处乱跑,她见不到你,说不定很快就淡了。毕竟,扑向她的男人一大把,她忙着呢。”
众人七嘴八舌的叮嘱好一会儿,想送他,可此时客人多,厨房实在忙碌。他只能挥手同他们道别,独自离开,去旁边楼盘里公司租住的员工宿舍收拾行李。
他的生活极为精简,收拾好的行李也不过只装了一个行李箱,拉链拉好,他往床上一坐,看向窗外的夜色,心实在太乱,便去了厨房,拿了同事一罐啤酒,回到床边坐下,拉开拉环,猛灌了几口。
为了让舌头保持敏感的味觉,他平日里烟酒不沾,半罐啤酒下肚,整张脸都红了。他紧紧捏着易拉罐,将马口铁捏得变了形。
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但他知道这是谁,盯着那串号码看了一会儿,才接起电话,程无双问:“你们的宿舍在世纪苑?”
“嗯。”
“我在东边那道门等你,快点。”
顾骁站了起来,深深吸气,又深深呼气,良久,恶狠狠的说:“妈的,拼了!最惨不过卖-身!总他-妈比陪老太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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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第5章 裤子出问题了
街边树下停着一辆**,极浓极正的红色,即使在夜色下也鲜艳夺目。
顾骁明白这是谁的车,拖着行李箱硬着头皮走过去。
车门如同双翼一般徐徐展开,程无双坐在驾驶位上,指了指放行李的地方:“箱子放那里。”
香车美女夺人眼球,四周行人的视线纷纷聚集过来,连带着他也受到了围观。他硬着头皮,板着脸做出淡定样,放好行李,坐上副驾。
他坐好之后,屁股往程无双相反的方向挪了挪。
程无双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唇角一勾,又用她招牌的又坏又妩媚的眼神打量他。他心一咯噔,身子微微后仰,全身肌肉都绷紧了:“你看着我干什么?还不走?”
她眼珠子一转,忽的倾身过去,手绕过了他的腰。
顾骁瞬间石化,几乎连呼吸都忘了。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呆滞的看着她,几秒之后,猛的一挣。
跑车车顶很低,他的头顶磕在上面,眼冒金星,又坐了回去。眩晕中,他的感官变得异常清晰。她手臂的温度隔着t恤传到他身上,长发有几缕撩过他手臂,痒酥酥的,她身上的香气绕在他四周,仿佛一个罩子,将他罩在里面。
车门大打开,车里发生的一切都处在公众视线之内,有人吹口哨,有人艳羡的低呼:“这家伙好福气!”
“好像是我们小区的租住的打工仔!”
“哎,他是怎么被白富美看上的!”
“怎么,你也想?你也不看看你长什么样,人家长什么样!”
顾骁猛然清醒,正想推开她的手臂,“咔哒”一声轻响之后,她自己就抽回了手,笑盈盈的说:“走是肯定要走的,只是,你得扣上安全带呀。”说罢,关了车门。
顾骁低头一看,自己果然已经系上了安全带。
“我自己有手,不需要你帮!你这明明就是借机揩油!”
程无双嗤了一声,猛然发动了车。
跑车加速极快,顾骁的后背因为惯性狠狠的撞在椅背上,不由得抽了口气:“你干嘛!”
程无双得意的笑:“乱说话,就要受罚!”
顾骁气得骂人:“罚你妹!”
程无双对着他笑:“嗯,罚的就是我妹。顾妹妹,你好。”
顾骁被噎得难受,用力的捶了下车窗。
程无双一边开车一边说:“你还不服?懂不懂什么叫揩油?隔着衣服有什么揩头?至少要摸个小脸呀。”
“……”顾骁咬紧牙,不再说话。
嘴一闭,其他感官就敏锐起来,被她隔着衣服蹭过的地方仿佛抹了辣椒水,隐隐发烫,那种触感仿佛还停留在皮肤上,挥之不去。
“咦,你的脸怎么这么红?”程无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顾骁睁开眼,从后镜一看,咬牙:“我热!”
程无双奇道:“我开了空调,热什么热?”
“……开你的车!”
程无双指了指前方:“喏,十字路口,堵上了呢。”
顾骁翻了个白眼。
程无双玩心大起,微微眯起眼,说:“我才不信你热得连耳根子都发红。到底怎么了?”
“就是热!”
她眼珠子一转,意味深长:“顾骁,我不过是碰了你一小会儿,而且还隔着衣服,你至于脸红到现在么?这么害羞,这么敏感,不会还是小处——”
“男”字还没说出口,他就气急败坏打断了她:“胡说八道!”
她摸着下巴,表情微妙:“这么暴躁,一看就心虚,看来我是说中了。唔,按照你的长相,你这年纪居然没经验,实在是少见得很。”
顾骁被她脸上的疑惑气得肺都要炸了,她只差直接问他是不是有隐疾了。男人的尊严让他无法忍耐,倾身凑近了她,双手一伸把她肩膀摁在椅背上,恶狠狠说道:“你别胡扯!告诉你,我睡过的女人有多少,我自己都数不清了!多得我连名字都记不起,明白?”
程无双瞪大了眼。
他没有听到她的回应,怔了怔,冷静重新回到身上,这才发现自己把她压在椅背上,额头几乎碰上她的额头,她的眉眼近在咫尺,眸子里他的倒影都清晰可辨。
他心道不妙,心虚的垂下眼,这下看不见她的眼睛了,目光正对的地方,是她的领口,鲜艳的玫瑰紫衣料包裹着饱满的胸-部,微微露出一片白皙,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
白皙上忽然多了一点猩红。
顾骁怔了两秒,心脏就像被安上了强力引擎,陡然加速跳动了起来,他鼻子热热的,伸手一摸,指尖上一抹血。
两人大眼对小眼看了好一阵,顾骁瞬间弹回自己的位置,程无双指着他,半天才手忙脚乱的扯纸巾,一边擦掉血迹一边叫:“顾骁你在想什么呢,看什么呢!不是生怕我动你吗!你流什么鼻血!”
顾骁也扯纸巾擦鼻子,又羞又恼:“我这是上火,上火!夏天太热了,肝火旺,懂不懂!”
“肝火旺?你这叫肝火旺?”她指着他下-半身。
顾骁循着她的指向一看,目光落在牛仔裤撑起的小帐篷上,耳中嗡的一响,伸手按住那里,咬牙切齿:“我这裤子剪裁不好,拉链拱起来了!”顿了顿,用说服自己的语气重复了一遍,“是拉链的问题,拉链的问题!”
程无双还想说话,顾骁大声道:“车流开始动了!开车啊!”
她用力的磨牙,一踩油门。两人不再说话。
顾骁一直扭着头看车窗外的风景,可是夜色深沉,窗玻璃上的倒影十分清晰,他看见自己的脸也,看得见程无双的侧脸。
他咬牙说:“车里闷死了,开下车窗。”
程无双嘴唇一抿,按了个按钮,车窗嗖的降下来,风呼呼往里灌,就像有一把吹风机对着他的脸吹。
这死女人一定是故意的!他拔高了声音:“一条缝就够了,你至于这样?”
她慢悠悠的说:“吹吹风,败败火,你不是上火吗?”
他扭头瞪她:“你!”
声音被手机铃声打断,他立刻接起电话:“爸爸。”
“顾骁,这……咱们总欠着医院的实在不太好,要不,明天你再去筹一筹钱,把欠费补上,我也出院吧,别占着床位了。”
顾骁怔住:“爸,你说什么?钱我想办法,你别冲动,你的病还没好,必须在医院养着啊!”
顾建国道:“回家休息,注意饮食,也差不多的。别再浪费钱了,我这不过是熬——”
顾骁打断他:“爸爸,你不能这样说,坚持治疗是必须的!你听我说,我刚刚换了个工作,给有钱人当私人厨师,工资很高,两万一个月,够你治病了,真的。”
“两万?什么人家开这么高工资?”顾建国愕然。
顾骁瞥了程无双一眼,硬着头皮道:“哎,爸,等见面了和你细说,好不好?反正……反正是厚道人家,雇主是个好人,说可以先预支点钱给我,我很快就能补上欠费,真的。”
他想方设法稳住了父亲,挂掉电话时,已经出了身汗。
程无双把车停在了路边,抱着胳膊看着他笑:“你说我是好人,我好开心。”
顾骁被风吹白了的脸又红了回去。
“我什么时候答应预支钱给你了,嗯?你怎么不说我把信用卡副卡都给了你,随你刷?”
顾骁手指攥紧,掌心全是汗,嘴唇颤了颤,鼓起勇气和她对视:“程**,我刚刚态度太差,对不起,希望你原谅。”
程无双扬扬眉:“然后呢?”
“我……”他深深吸了口气,说,“我知道很冒昧,但是……但是我真的遇上了困难,我爸住院,现在状况很糟,如果他出院,怕是在家养不起来。我可不可以先预支一个月工资?我实在是太需要钱救急了。”
程无双敛去笑容:“哦,用得着我的时候,态度就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
顾骁脸更红了,手指微微发颤,低声道:“拜托。我一定会好好上班的。”
程无双微微眯眼:“如果我不同意,你就消极怠工?”
他心跳更快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骁,我这人名声很差,我也不在乎,你夸我好人,没夸到点子上。虽然我没有参与公司事务,但我身上毕竟流着商人的血。商人是什么?无利不起早。你让我预支钱给你,那你用什么代价来换呢?别和我说认真上班,这本就是你该做的。”
顾骁耳中嗡嗡直响,她的声音一点不咄咄逼人,甚至很温柔,可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抵在他的脖子上。
程无双没有等到回应,又问了一句:“说呀,你用什么来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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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第6章 代价
顾骁喉头动了动,艰难的开了口:“我不知道。程**,我身无长物,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只有厨艺了。但我已经为你工作,厨艺就不能拿来交换了。除此之外,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能入你的眼。”
程无双身子前倾,脸离他越来越近,笑容缓缓绽放:“你拿得出手的除了厨艺,还有一样别的。”
顾骁额头沁出细汗,声音微微有些哑:“程**,请不要这样。”
“哪样?”
“我……”他很想打开车门一走了之,但是,想起顾建国憔悴消瘦的脸,他的手按住座椅,手指深深陷进柔软的真皮里,忍耐片刻,心一横,“程**,不要绕圈子了,请明说。”
程无双很爽快:“你的外表,也很拿得出手。”
顾骁心脏在胸腔乱蹦,仿佛随时都能在胸口撞开一个洞跳出去。他想说话,可喉咙就像被掐住了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越过他底线的事,他没法答应,但若是得罪了程大**,他的新工作怕是泡汤了,就算厚着脸皮找曾经的同事借钱应急,顾建国那边他已经夸下海口,怎么交代?
这些年,他放弃上大学的机会,学技术进社会打工,可绝大多数收入都用来给顾建国治病,生活困窘,父亲觉得连累了他,早就有放弃治疗的意向,如果他没法增加收入,顾建国绝对会破罐子破摔。
她凑得更近了,身上香气仿佛化成一堵墙,向他压了过来。他正心乱如麻,她向他伸出手。
他猛地往后退,身子几乎贴在了车门上,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着她:“不要这样。”
程无双手继续往前伸,他正要爆发,她手指一抬,屈起,在他额头一敲,坐直了,嗤笑:“你以为我要怎样?潜了你?你说你睡过的女人多得你记不清,可以想象你私生活有多乱。你能接触到的女人恐怕有健康意识的很少,你才是艾滋病的高危人**。我还想多活几年呢,你求我潜规则你,我都不屑!”
她是练过的人,手上力气不小,他疼得不轻,可压在心上的大石也被她这一敲给敲碎了。他先是茫然,然后狂喜,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这才发现自己全身汗津津的,就像洗了澡似的。
程无双嫌弃的擦了擦粘在指关节的汗水:“一身汗臭,还想被潜?哎,幸好汗液里没有hiv病毒,否则,我这车座被你的汗沾湿,整个车都得拿去烧了。”
她语气不善,可顾骁莫名的想笑。
她把他折腾得死去活来,难道是因为他说她可能有艾滋病,所以她要报复回来?
小气,幼稚。
被迫卖-身的危险解除,他心情轻松,开玩笑道:“反正你少一辆车,烧了还是送我,结果对你没差别。我正好拿来转手卖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程无双刚想发动车,闻言又停下来,似笑非笑:“我送男人跑车,可不是为了做慈善,送大礼只有一个原因——我宠爱这个小白脸。怎么,顾先生想通了?胃口还不小,还没正式成为我的入幕之宾,就开始要东西,一要就是一辆跑车。”她伸出大拇指,几乎按到他鼻子上,“有志气!”
顾骁被她将得死死的,张口结舌说不出话,脸红得和熟透的苹果似的,低下头,盯着自己膝盖。
程无双收回手,心情十分愉快。终于把这个胆敢瞧不起她的家伙收拾服帖了。她打开车内音响,准备来一曲热烈的音乐,用以配合自己振奋的心情。
鼓点声刚在车内响起,顾骁又试探着开口:“程**,现在……能不能答应我,预支一点工资呢?”
程无双随着音乐轻轻的摆头:“你的代价呢?”
顾骁目瞪口呆:“你不是嫌我脏嫌我臭么?”
程无双笑了:“是挺脏挺臭的,不过,把你送去去体检一番,确认下身体情况,然后洗洗干净,那么……”
顾骁心又悬了起来,咽了咽口水,说:“程**,我知道你是和我开玩笑的,如果你真想和我怎样,刚才我压着你的时候你不会那么反感……”
程无双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胸,撇撇嘴:“因为你臭啊,还流鼻血,鼻血多脏呀。我不是好人,可我是个爱干净的人,如果你刚才香喷喷的,哼哼……”她微微眯起眼,摸着下巴,笑得像只狐狸。
顾骁又往后靠了靠。
程无双直直盯着他,见他额角一颗豆大汗珠顺着太阳穴往下滚,实在忍不住了,大笑了起来。
顾骁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恼了:“程无双,你……你不整我玩会死吗?”
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断断续续:“不……不会死,但是……会……会不开心……”
“你……”
程无双笑得趴到方向盘上,肩膀抖个不停。顾骁被她笑得脑袋都要冒烟了,叫她停下她又不理会,一股热血冲上头,吼了出来:“你到底预支工资给我不!”
程无双被他吼住,怔了两秒,坐直了瞪他:“你这态度不是有求于我,是直接抢钱吧?”
“我……”顾骁想起自己的处境,傻了。
程无双拿了两瓶矿泉水出来,丢了一瓶给他,自己拧开一瓶喝了几口,说:“好了,不玩了。顾骁,预支工资给你当然可以,但我的条件你必须满足……喂,你别用这种表情看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顾骁抱在自己胸前的胳膊放了下来,问:“那是哪样?”
程无双敛去妩媚之色,说:“今天我来会所,除了为我的party做准备,也想请个有本事的厨师为我外公重新制定一份食谱。他老人家年老体衰,又一身都是病,饮食上的忌讳很多,但是粗糙寡淡的所谓健康食物,他吃着又没劲,就更不想吃东西了。所以,我想,改一改他的饮食,给他又好吃又健康的东西,他应该会乐意吃一点。”
“你想让我来做这件事?听起来不难,怎么,以前你没有请过别人吗?”
程无双抿了抿嘴,道:“请过,还是业界有名的大厨,但他也只做出两三样合乎要求的菜色。我外公能吃的东西有限,而且,他的身体状况不好,高油高盐高糖的食物是绝对不能碰的,所以,烹饪手法和调料的使用受到很大的制约。我知道,菜之所以好吃,就是靠的五花八门的烹饪手法和调料,砍了这些,想做出好吃的东西,不容易。就那两三样东西,天天吃,外公早就腻烦了。所以,我想你尽你所能,多想些花样出来,能让他能多换些口味。”
顾骁道:“我不敢保证什么,但我一定尽力试试。”
程无双微微一笑:“好,回去之后我把外公饮食的注意事项整理给你。”
顾骁沉默片刻,说:“你请的大厨都没有完成这个任务,我也没有十全把握,就算我能做出很多花样,也需要不少时间,如果做好之后才给我钱,怕是来不及……我刚刚答应过爸爸,等会儿就会去医院缴费,我……”
程无双摆摆手:“钱我先预支给你,等会儿回去,我会让管家给你转账。”
顾骁大喜:“真的?那实在太谢谢你了!”
程无双眨了眨眼:“你准备怎么谢我?”
又是这种不正经的眼神!顾骁别过脸,正不知如何回答,忽然嗅到空气中淡淡的泥土湿气,灵机一动,说:“估计要下大雨了,快回去吧。”
他话音刚落,天边雷声由远及近,如同一个大木桶滚动一般隆隆响。他喜悦的说:“还是雷暴雨!在雷雨交加的时候开车不安全,咱们赶紧走!”
程无双斜睨他一眼,想逃避?
她拉开手袋的拉链,摸出一个晶莹的小瓶子,他正不解,她忽的抬起手,对准他喷出好几股水雾,香水的气息如同爆炸一般在车里逸散开来,顾骁带着一身甜丝丝的香气,惊怒交加:“你干嘛?”
她收起香水瓶,猛地一踩油门,他的背又狠狠撞在了椅背上。她从后镜里瞟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你出汗太多,熏死我了。”
顾骁抽纸巾手忙脚乱的在身上擦个不停,可是高级香水留香持久,香味牢牢盘踞在他皮肤上,擦再久也徒劳无功。他在用了小半盒纸巾之后放弃了擦拭,咬牙切齿的握着拳。
想骂人,却不敢骂,毕竟这位大**是决定父亲能否继续接受治疗的boss级人物。
临水市规格最高的富人区位于城市西面一座坡度平缓的小山上,山前一个大湖,景致极佳。程家宅邸建在于山腰视野最好的地方,推窗可见青山平湖。
雕花铁门在车驶近的时候缓缓开启,程无双径直把车开了进去,停在庭院里。
管家丁毅早就过来等候,程无双走出来的时候他便笑着说:“无双,你可回来了,再晚点就下暴雨了,多不安全。”
程无双道:“嗯,别担心。对了,丁叔叔,这是顾骁,麻烦你安排一下。他是我给家里雇的厨师。”
丁毅怔了怔,家里的饮食有人打理,专门雇厨师是毫无必要的事。
他端详了一下顾骁,那张脸让他有些惊讶,心中揣测片刻,走了过去,正想自我介绍,却闻到一股浓烈的香水味。正好佣人按照惯例去给车做清洁,也被里面的香水味给熏得打了个喷嚏,奇道:“怎么这么香?诶,这……垃圾桶里怎么那么多团起的纸巾啊?”
程无双刚走了两步,他说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扭头看了看顾骁便秘似的脸色,又起了恶搞的心思,故意板起脸说:“怎么那么多废话,我的事你们少罗嗦。”说罢摇曳生姿的走了,边走边打呵欠,“哎,累死了。”
丁毅和佣人对视片刻,表情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做了风流事,清理身体当然会用到很多纸巾,喷香水就是为了掩饰暧昧的气味。两人又齐齐看向顾骁,会意的一笑。
这哪儿是厨师,根本就是……
长成这样,难怪程无双在车上就按捺不住。
程无双身体这么好,都会累,这位厨师的本事,着实不错啊。
顾骁被他们暧昧的眼神盯得抓狂,连忙解释:“她在我身上喷香水,我想擦一擦……”
丁毅呵呵笑,对他分外客气:“不用说不用说,大**的小爱好我们是不会干涉的。你不要这么紧张,你是大**第一次带进家里的人,我们绝对不会为难你。”
那个佣人也赶紧来替他拿行李:“顾先生,你好,我叫王福全,以后请你多照顾。”
顾骁目瞪口呆,片刻之后明白过来,对着程无双的背影咆哮:“你给我站住!”
07、第7章 讨大**开心是你的职责哦亲
程无双头都不回,顾骁正想赶上去,丁毅拉住他,劝道:“顾先生,先去放东西,安顿好之后,想怎么和大**闹着玩都行。”
王福全补充了一句:“不过,大**毕竟是女人,还是不要闹得太凶,温柔一点对她比较好。”
顾骁脸色都青了:“我再重申一次,我只是厨师,我不是什么小白脸,我永远不可能为了钱去俯就一个骄纵又无聊的女人!”
丁毅和王福全笑了笑,停止了这个话题,不过脸上的神情清楚的表明,他们不信。
顾骁被引至管家的办公室,签完合同之后,丁毅将家里的佣人集合起来,一一介绍给他认识,说:“你先去你的房间把东西放好,然后到这里来找我,我带你熟悉一下环境。明天会有裁缝过来,替你量尺寸,好做制服。”
顾骁看了看手表,说:“丁管家,实在不好意思,可不可以明天再熟悉环境?我爸住院,医院催我缴清欠费,我想借辆车进城一趟……还有,程**答应了我,先预支我一个月工资。”
天上划过几道闪电,外面瞬间亮如白昼,又瞬间暗了下来,须臾,爆炸一般的雷声响起,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
丁毅看向窗外,轻轻一叹:“小顾,这种天气,最好不要外出。”
“可是医院那边……”
丁毅拿起电话,手停驻在拨号键上方,说:“别急。令尊在哪家医院?我打电话过去知会一声,直接转账就行。你不必亲自去缴费。”
顾骁大喜,感激的说:“谢谢你,丁管家。”
丁毅一边拨号一边说:“小事一桩。你稍等片刻。”
困扰他许久的问题,程家一个电话就解决了,顾骁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微觉心酸——自己放弃学业,没日没夜的上班,兼职,没有旅游,没有享受,拒绝任何女孩的示好,想方设法的省钱,却依然入不敷出。他万般努力都没有改变的境地,被程大**兴之所至做下的决定改变了。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大得难以想象。
程家宅邸十分宽阔,连佣人住宿区都有设施不错的休息室和健身房,遑论主人居住的区域。顾骁一间间参观过去,台球室,健身房,家庭影院,室内恒温泳池,温室花房,数间客厅,休息室,客房。他的神经在一次次的惊羡之后慢慢的麻木。
这一日他遇到好几桩大事,情绪起伏太大,现在放松下来,忽然觉得累得慌,不停涌入眼帘的奢华让他有些犯困,他越来越心不在焉,丁毅提高音量的时候,把他吓了一跳。
“怎么了,不舒服?”
他摇头:“没有,只是有些困了。这间房是?”丁毅特地提示他注意,想必是个重要的地方。
管家和善而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是无双的房间。早饭请送进房间里,放在桌上……”
顾骁惊愕,连忙打断他:“送进她卧室?我一个男人,这不大好吧。”
“里面其实是个套房,休息的区域有隔断的,你不必顾忌。再说,你是家里最不用顾忌的人。”
顾骁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一股气涌上来,人瞬间精神了。他涨红了脸,但丁毅态度极好,他也不好发作,克制了一下怒气,将今天发生的事大致解释了一遍,末了说:“请相信我,虽然大**用极其优厚的条件雇佣我这个可有可无的私人厨师,让我也很费解,但是,我和她真的没有私人关系。”顿了顿,又咬牙补充,“至少我绝对没有任何想法,今后也不会有什么想法!”
丁毅笑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原来是这样,不过,事无绝对……”
他急了:“丁管家,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很希望我和她有什么不正当关系?”
丁毅示意他往回走,在路上低缓的开口:“好,不开这种玩笑了。其实,你和无双具体有没有什么关系,我们不会干涉,也不会太在意。只是,我希望你今后能稍微转变一下对她的态度,稍稍让着她一点,不要总和她顶着干。无双看上去跋扈,实际上心地纯善,不会无来由的欺负人。今天她如此恶搞,也是因为你说的话太恼人。艾滋病,脏,再好脾气的姑娘听到这些词,也会跳起来抽人耳刮子的。”
顾骁沉默片刻,低低的“嗯”了一声。
“既然今天你在包厢里见识到了程家的一些不光彩的事,你应该多少明白无双的处境。她这种成长环境,难免会叛逆,老爷子又疼她,难免把她宠得更骄纵了些。实际上她这人也没什么架子,得罪了她,立刻道歉认错,她一般不会计较。”丁毅停了停,凝视着他,“今天我看大**的情绪不错,她好一阵没这样放松过了。这说明她觉得和你在一起还算投缘。刚刚我给你介绍过家里的人,除了你,大家都是在程家呆了至少二十年的人,最年轻的也步入中年,你是她唯一的同龄人。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你空了能和她聊聊天,就算做不到,也要克制下脾气,不要一点就着,像个炮仗似的。”
“和她聊天?”顾骁背上又沁出细细的汗。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女人满脑子恶趣味,他躲都来不及,还主动送上门?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奇葩家xx大的孩子是不容易,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容忍她的无理取闹?欠她的是她的父母,不是他。
或许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丁毅说:“觉得为难?小顾,这是你的工作。现在你也是程家的佣人,照顾大**的情绪,也是你的职责之一。只管一日三餐和点心,配不上你现在的薪水。”
顾骁怔了怔,认命的叹了口气。
算了,大不了程无双说什么他都说对,反正看她那举止,逼他当小白脸也只是戏言而已。
如果她真的有这个意思……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顾骁从丁毅手上拿到自己房间的钥匙,循着指示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王福全已经把他的行李箱放在门边,开了锁,拿着东西进门,打开灯一看,不由得愣住。
房间不小,设施简单却很齐全,还有独立的卫生间。最让他惊讶的是,这间房的视野极佳,落地窗外有个小阳台,正对游泳池,再看远一点,山下湖水的粼粼波光也能尽收眼底。
他走到阳台,透过密集的雨帘环顾灯光下的花园,目光不由自主的停驻在右侧不远处被蔷薇花藤爬满的大露台上。
此时蔷薇正是盛花期,粉白黄红四色花朵竞相绽放,被雨水冲刷得湿漉漉的,香气混着潮湿的水汽飘了过来,让人心旷神怡。
一个高挑的女人站在似锦繁花之中,夜风将她的长发刮得飞扬起来,给她添了一丝飘逸的气息。这不是程无双是谁?
他愣神片刻,回过神来,心底暗骂一句。
他的房间和程无双的房间隔这么近,管家是故意的吧?
程无双忽然扭头看过来,也呆了呆,见他一副见鬼的表情,眼睛微微一眯,忽的妩媚一笑,对他抛了个飞吻,说:“我该给丁叔叔涨工资了。这位置,挺方便咱们深入交流的,你说是不是?”
08、第8章 装x不成反被……
她和他隔了至少五米,可是她抛过来的吻仿佛贴到了他脸颊上,红晕迅速从皮肤底下漫了出来。
顾骁别过脸,本能的想退回房间,刚抬起腿,又觉得自己这样落荒而逃未免露怯。他一个热血纯爷们,绝对不能给女人嘲笑的机会,尤其是自己讨厌的女人。
他吸了口气,凉悠悠的空气让他沸腾的血液冷却了不少,他定下神,淡淡看着她:“程**,我读书少,没文化,没有思想深度可言,你想与我深入的探讨问题,凭我浅薄的见识,也深入不下去。我觉得,程**如果想聊天,还是找你们同一圈子里的人谈,会比较愉快些。”
他缓缓说完,眼角余光瞥见自己映在玻璃门上的影子,身姿挺拔,表情沉稳,真是太有范儿了!再看看程无双发怔的模样,估计是被他镇住了,胜利的愉悦让他身板挺得更直了。
正想回房间,程无双忽然开口:“你说话有条有理的,我看你挺有潜力,有调-教的价值啊。”
调-教?顾骁脑袋里瞬间涌出几幅十分不和谐的刺激画面,立时破了功:“调你妹!”说罢迅速闪身回房,关门之前隐约听到愉悦的笑声:“就知道你刚才是在装逼。”
顾骁心中憋着一股气,可是程无双是雇主,他有气也不能当面发,只能对着空气挥了挥拳,去浴室洗澡,换下沾满了汗的衣服。
他擦头发的时候回忆了一下管家方才叮嘱的注意事项。
程无双生活很规律,每天早晨七点吃早饭。大**的早餐绝对不能炸两根油条煮一个鸡蛋这样打发,一定要色香味俱全,还要营养均衡。
虽然程无双在他眼里只配吃方便面,但他再不情愿,也得把这份工作给做好了。
大**早上爱喝粥,爱精致的中式点心。他去了厨房,看了看储藏室内的食材,定下了食谱,做起了准备工作。
煮粥的米要提前泡,用的干货更是要经过几个小时的发制才能使用。他拿出瑶柱等物慢慢的清洗,偌大的厨房里只有他一人,耳边除了淅淅沥沥的水声和窗外轰隆隆的雷声,没有别的声响。
他不由得有些怀念在会所工作的日子。厨师是一个辛苦活,任何人都要从打杂开始干,他曾经五点钟就起床,洗菜,切菜,发制,腌渍,准备高汤。会所的同事之间关系很好,从来没有互相倾轧,或者欺负晚辈的事发生。甚至,王大厨他们还主动帮他做掉一些该他做的杂活,然后将他赶到一边休息室,叫他多睡一会儿,免得长不高。
别人将他的飞速成长归结于他的天赋和勤奋,但他知道,如果没有他们毫不藏私的指点,他走不到现在这一步。
窗外忽的亮如白昼,须臾,惊雷如**一般爆响,这声音仿佛贴着耳边,饶是他胆大,也不由得微微变了脸色。
按理说,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可今天这雷暴持续时间怎么这么长?
手上的清洗工作很程序化也很机械,他的思绪不由得乱飘了起来。关于雷电,传说有许多,他清晰的记得,小时候也有过雷电交加的晚上,他那时年纪小,而且体弱多病,承受不住轰鸣的雷声,顾建国就把他抱在怀里。他问:“为什么会有闪电这么可怕的东西?”顾建国说:“打雷是老天爷在惩罚坏人。”
他脑中忽然浮出程无双站立在蔷薇花间的身影,啧,她成天不务正业,专门折腾人,再这样发展下去说不定真会成为大奸大恶之徒,不知道老天爷会不会降下一道雷来劈她。
准备工作终于结束,他长长舒了口气,静下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饥肠辘辘。
不如做点美味的夜宵,正好今天他受惊不小,需要美食来定定神。
为了保证食物新鲜,减少不必要的浪费,厨房新鲜食物的储备并不多,都是当天采购当天尽量用完,现在厨房里除了明早程无双早餐的食材,就是储藏室里那些名贵的干货。他翻翻拣拣,终于找出了一块硕果仅存的鸡脯肉,一小把蘑菇。
这就足够了。将简单的食物做得美味,最考验厨师的功力。他愉快的抓了几把面粉,和好面,将鸡脯肉解冻,切成薄片,又将蘑菇切好。锅里下了金色的油,烧热之后加两片姜煸炒,然后迅速将鸡肉鲜蘑滑入锅中,调味,加水,煮汤,盛入碗里,然后重新在锅里加水,烧水的时候将和好的面擀成面皮,切成面条,水开之后煮了进去。
面条断生之后,他拿漏勺捞进了蘑菇鸡汤碗里,陶醉的闻了闻香气,刚端起碗,身后传来欣喜的声音:“我正想吃夜宵呢,你就做了啊!顾骁,你果然很称职。”
顾骁差点手滑,赶紧捧紧了碗,放在一边,回头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程无双径直往面条走去,说:“我不是说了吗,想吃夜宵。刚刚遇到丁叔叔,他说你正在厨房做准备工作,所以我就来找你咯。没想到刚进来,就有吃的了啊。”
顾骁不舍的看着热气腾腾的面:“这是我给自己做的……”
程无双眨了眨眼:“可是我来了呀。”
“你去吃……”他咬了咬牙,把“方便面”三个字给吞了回去。
程大**在,吃方便面的人只能是他。
他做着最后的挣扎:“女人家吃夜宵不好,容易长胖的。”
程无双得意的笑:“这一条只对那些又懒又想瘦的女人起作用。我每天都锻炼着的,想胖可不容易。”
顾骁翻了个白眼。
程无双推开他:“别啰嗦了,再不吃,面就坨了,我不和你聊了。”
就像他很想和她废话一样!
他正在心底幻想收拾这女人的场景,忽然听到她说:“碗筷都放哪儿的呀?”
他回过神,没好气:“干嘛?”
“这么大一碗我可吃不完,本来就不是很饿,分你一半吧。”明明是抢了他一半夜宵,还摆出一副本**对你有恩的态度,顾骁深深的呼气吸气,将把她扔出去挨雷劈的冲动压了下去。
程无双挑了三分之一的面条走,还把几乎所有的蘑菇剥夺光了,顾骁庆幸这妞不是肉食动物,否则他只能吃干巴巴的面条了。
收拾碗筷的时候程无双坐在一边,胳膊搭在椅背上,凝视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顾骁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脊背上就像有毛毛虫在爬,忍不住回头问:“大**,吃饱了为什么不回去睡觉?”
程无双指了指窗外:“还在打雷,怎么睡得着。”
顾骁冷笑:“是吗?恐怕是胆子小,害怕打雷吧。”
“切,我又不是那种哭哭啼啼的弱女,怎么可能怕打雷。”
“嘴硬。”
两人一个说“你就怕”,一个说“才不怕”,这样毫无营养的重复对话居然持续到了顾骁洗完碗。他擦干净手,鄙视的看了她一眼:“看,在我这儿呆的无聊,都不肯回去睡觉,还不肯承认,真是的。”
程无双被他的眼神刺激到,倏地站了起来,眼中闪过恼色,可愤怒的小火苗很快就熄灭了,她微微眯起眼,笑了起来,抬手摸了摸下巴,说:“我真的不怕,不过,看在顾骁你长得这么合我心意的份上,你说我怕,我就勉为其难的怕一下吧。”
顾骁心跳加速,一边往厨房门口挪步子一边说:“你又想干什么?太晚了我回去睡了啊。”
程无双加快步子跟上他:“你去睡了我怎么办呢?我好害怕啊,咦……别的女人害怕起来是什么样的?我想想……对了,好像得找一个温暖的怀抱扑进去……”
顾骁差点跳起来,一边顺着走廊跑一边说:“你又来了!我警告你,你别碰我啊!”
程无双明显玩出了兴趣,追着他跑得飞快:“我碰了你你又能怎样呢?”
“我……我靠!”顾骁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能把她怎样,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刚刚是脑子抽了不成?为什么要和她废那么多话?
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程家宅邸太大,他初来乍到不熟悉路,跑了一阵才发现自己已经跑过了往佣人住宿区的岔路。可他如果倒回去,就会被程无双逮个正着,正着急,见正前方有一间房的大门开着,赶紧冲了进去,反锁上了门,喘了几口气,然后蒙住了脸。
在房子里狂奔,怎么想怎么傻,他痛苦的叫了一声,往后一靠。
他没有开灯,花园的灯光被窗帘滤过,房内光线极暗,只能隐约看清家具轮廓。他以为靠的是组合柜,谁知这只是一个高脚架,被他靠得一歪,上面摆着的花瓶倾倒,滚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他吓了一大跳,连忙打开灯,定睛一看,红中带紫的碎瓷片散落一地。
他不懂奢侈品,但作为高级厨师,为了让自己的作品称得上“美食美器”,他对瓷器也有一定的鉴赏能力。地上碎瓷釉色浓艳均匀,仿佛血液凝成,绝对不是市面上买得到的俗物。
程无双敲门:“顾骁,你打碎什么了?”
他开了门,正想认错,她目光落在地上,抽了口凉气:“外公的祭红!”
09、第9章 不要……
顾骁不懂什么“祭红”,但是,能让程无双都变了脸色的花瓶,价值一定不菲。
他背上的衣服很快被冷汗浸透,外面一下又一下的雷击,仿佛都劈在了他身上。
怎么办?
打碎了花瓶,必须赔偿,可他拿什么赔?
他心乱如麻,恨不得自扇耳光,刚刚他为什么会靠架子上?换个方向靠着门,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不过,错已铸成,他再痛再悔也无济于事。
程无双缓缓蹲下,拾起碎片,又轻轻放了回去。她没有气势汹汹的指责他,也没有哭着要他赔偿,安安静静端详着地上的狼藉。
可是,反常安静带给人的恐惧远胜于噩运来临——你不知道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
顾骁深深呼吸,手指用力的掐着掌心,鼓起勇气,问:“程**,对不起,这花瓶,我一定会赔。”
程无双抬头看他:“其实这花瓶本来是一对的。五年前,苏富比春拍上拍了另一只瓶,七十万,且不说这几年精品古董瓷器身价飙涨,我就算你七十万,你准备怎么赔?”
顾骁脸色惨白,喃喃道:“这只是一个花瓶……”
“烧制祭红,釉料就不凡,黄金,宝石,珊瑚,都往里面加,可是花这么大代价,也很难出一件成品,通常,几百窑瓷器里也只能成一件像样的,而我这个花瓶,品相在诸多珍品里也算上层,物以稀为贵,七十万,千值万值。”
程无双轻描淡写的说出七十万,而顾骁听到这个数字,手指有些发颤。程家替他垫付了医药费,他还没领工资,财产为负数。就算他工资高,不吃不喝,也得打工三年才能赔偿这个花瓶。可是,顾建国得的是烧钱的病,他手上能剩下多少?又得还多久?
但他必须得还。
他艰难的开口:“程**,我知道,以我现在的处境,谈还钱有些可笑,但我一定会赔偿的,十年,二十年,总能……”
程无双打断他,眼中隐约有了泪光:“重要的不是钱的问题,这是……舅舅在外公五十大寿的时候送的寿礼。”
顾骁愣了下:“你有舅舅?”程家男人绝对是风云人物,可他怎么没听说过这人?
程无双垂下眼:“舅舅早就去世了。”
他虽然对程家旧事一无所知,但是人心他总归是明白的。爱子早逝,白发人送黑发人,程老爷子有多痛苦,可想而知。儿子送的礼物,在他心中的地位,不言而喻。
顾骁耳中嗡嗡直响,眼前金星乱冒,几乎站不稳。
这的确不是用钱能解决的事,也许程老爷子和程无双会因此恨上他。程家想把他逼得无路可走,是轻而易举的事。
犯了事就要付出代价,他被毁了,也只能认命,可是没了他,顾建国怎么办?
“站稳了,别再撞上什么东西。”程无双忽然开了口。
顾骁回过神,环顾四周。这是一间中式风格的书房,藏书丰富,桌案和博古架上摆了不少摆件,他身后不远处还有一个高脚架,上面搁着一个翠色盈盈的盘子,不知道是什么稀罕物。
他眼睛就像被灼痛了一样,迅速一闭,然后挪了挪步子,在相对安全的空旷处站定。
程无双对他说了声“你什么都别说”,叫来了丁毅。
丁毅看到碎瓷,也吓了一大跳,程无双沉着脸道:“这是个意外,丁叔叔,你知道厉害的,此事绝对不能传出去,如果外公知道了,那就了不得了。”
丁毅忙道:“我明白,无双你放心。”
“麻烦你拿个什么东西来装一下碎片,再小的碎片也得收集了,看看能不能找高人补救一下。”
丁毅沉默片刻,道:“就算黏合了,花瓶的品相也不能和以前比。祭红好就好在釉色均匀,绝无裂纹,这样一摔,釉面肯定开裂。”
程无双咬了咬嘴唇,道:“先把东西捡起来再说。”
丁毅一言不发的去拿装碎片的容器,程无双走到书桌前,拿起电话拨了个号:“张叔叔,出大事了,外公书房里那个祭红花瓶打碎了……明天上午不行?下午能来吗?好,我在家等你。”
丁毅拿了个木盒进来,程无双和他一起捡碎瓷,顾骁想来搭把手,她没好气的说:“你手指割伤了的话,怎么给我做饭?一边儿去。”
丁毅道:“无双,你也别逞强,姑娘家手指多嫩,一不小心就伤了。”
“我小心点就好。”她顿了顿,又道,“打碎了花瓶,亲自打扫也是应该的。”
丁毅怔住:“花瓶是你打碎的?”
程无双点了点头。
丁毅抬头看了顾骁一眼,将他震愕的表情收入眼底。如果程无双摔了花瓶,顾骁何至于如此吃惊?
“无双,你没必要包庇——”他的话被她打断:“就是我做的。丁叔叔,明天下午张叔叔会来处理这件事,你不要说什么别的。”
丁毅再次看向顾骁,眼里带了深意,他没有再表达自己的置疑,沉默的将瓷片收进盒中。
程无双捧起盒子往书房外走:“麻烦你了,丁叔叔,早点休息吧。顾骁,你跟我来一趟。”
顾骁默默的跟上,发现她走向的是她的卧室,也只略顿了顿脚步,咬牙随她走了进去。
程无双的房间很大,前半部分就像个小型客厅,一道雕花月洞门之后垂着柔软帘幕,想必后面才是睡觉的地方。难怪丁毅让他放心送餐进来,她的私密空间,轻易看不到。
她把盒子放进抽屉,锁好,转身指了指沙发:“坐吧。”
“程**,多谢你,只是,你为什么要替我背黑锅?”
程无双淡淡瞥他一眼:“如果你想亲自承受,那尽管出去说。”
顾骁被噎住,过了几秒,道:“我会澄清的。”
她不耐烦的瞪他:“然后呢?你赔不了钱,只能进去吃牢饭,但这对我有什么好处?还不如留下你,狠狠压榨你的剩余价值。”
“……”
程无双看向窗外,说道:“事情闹大了,最容易影响到的是我外公,不如息事宁人。再说,就算他老人家知道了这件事,他那么宠我,就算生气也有限,如果是和他无关的外人做了这件事,那他会暴怒成什么样子?我都不敢想。”
顾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对不起和谢谢你,都苍白无力到了可笑的地步。
她怔了片刻,忽然起身,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了个小小的本子,翻开一页,开始写字。顾骁看了过去,愣了。
她的字非常漂亮,但写的内容却一点不漂亮——“顾骁欠款记录”。
程无双在下面端正的写下“七十万元整”之后,合上本子,对他扬了扬眉,脸上的沉郁之色一扫而空:“你欠的,我都记下了。具体怎么还……”她托着下巴思忖片刻,对他眨了眨眼,“我只想得到肉-偿这一个法子,你有没有什么主意?”
顾骁差点跳起来,仔细端详她的表情和眼神,想分辩她言语的真假。她的目光在他的打量下越来越妩媚:“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难道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顾骁连忙往后挪:“程**,请别开这样的玩笑。”
“那你说一个还债的法子呀。别告诉我每个月扣工资啊,还那么多年,一点意思也没有。”
“程**……”他涨红了脸,说,“我欠你良多,但是,请你给我个机会,让我用正当的方式还你的钱,好吗?”
“正当方式?”程无双笑了笑,问,“我看你缺钱得不得了,按理说你不至于穷到举债度日,估计所有钱都给医院了吧?你爸爸得的是什么病?”
“尿毒症。”
程无双摊开双手:“这病就是烧钱的,普通家庭的确难承受。营养,药物,透析,这都罢了,得了尿毒症的人,总会有换肾的想法。对你来说,如果有合适的肾源,你积攒下的工资,是先拿来还钱呢,还是先给你爸爸换肾?”
顾骁咬牙,低下了头。
“你看看,你基本不具有正常还债的条件呀。我无能为力,只有提出肉-偿的说法,我也很为难的好不好?”
“请你……不要……”顾骁眼神有些涣散,心脏跳动剧烈得和注射了禁-药似的,仿佛随时都能在自己胸腔撞一个洞,然后蹦出自己的身体。
换在一个小时之前听到“肉-偿”这个词,他会拍案而起呵斥她,可现在,他连大声说话的底气都没有。
程无双饶有兴趣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打了个呵欠,说:“困了,你坐在这儿慢慢的想,但愿你能想出什么好点子,我先去睡了。”
她优雅的站了起来,走到月洞门前,撩起帷幕走了进去。他还没从揭开的一角看到什么内容,帘幕就垂了下来,轻摆片刻,静止。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想必是她在换衣服,过了一会儿,声音消失,房间的灯也熄灭了。
顾骁静坐在黑暗中,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帘幕另一端的声响。他站了起来,刚走两步,程无双忽的开口:“我没让你走,你又想去哪儿?”
“我……”他咬咬牙,说,“我只是坐得骨头不舒服,起来散散。”
她明显不信,“我的沙发坐着让人难受吗?”
“不是……”
“难道你想出什么巧妙的还债法了?”
“没有。”
“那就继续想。沙发旁边的矮柜里有零食,茶几上有矿泉水,你可以边吃边想。”她说着,还笑了,“我这么体贴,就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
顾骁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颓然坐回沙发。他绞尽脑汁想自己的出路,可脑海里一片空白,眼前是宽大的窗户,窗帘只放下一半,外面的景物一览无余。闪电仍然没有停歇,时不时的亮起来,仿佛要将整片天空撕裂。
他怔怔的想,这次雷暴持续了快三个小时,也未免太久了点。
据说,天生异象,必有妖孽,他可不是遇上了妖孽?
程家管家佣人一副“大**看上你是你福气你赶紧自己洗洗干净侍寝”的态度,个个都是思想不正常的妖怪,程家这所宅邸,几十万上百万的古董不收好,反而随便摆放,走在这里一步一惊心,妖气十足。至于程无双,不会是修炼千年的老狐狸精吧?
好好一个姑娘,满心想将他拆吃入腹,活脱脱的从聊斋里跑出来的,专门吸男人精气的千年大妖!
他闭上眼,却睡不着,过了不知多久,程无双的声音穿过帘幕:“还没想出好法子?算了,今天先饶了你,你回去睡吧。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想对策,想不出方法,那就认命吧。我看心情,随时可能来收债。”
“收债”尾音微扬,仿佛一根羽毛拨了心尖一下,顾骁骨头盖微微一痒,脸倏地滚烫了起来。
“咦,你怎么还不走?不会是想过来吧?”
他回过神,三步并作两步,飞快的离开了程无双的卧室。
他沿着走廊往宿舍走,路上小心翼翼避开任何摆设。某段走廊临近花园的一侧全是落地窗,透过玻璃,能看见被雨冲刷得发亮的花木。他站定,看了一会儿风景,忽然发现,雷声停止了。
他怔了怔,忽的想起,程无双叫他走的时候,雷声就停了。
难道她其实是害怕打雷的?这样一想,她刚才缠着他,甚至幼稚的追逐他这些举动,都是她用以掩饰恐惧的面具。她逼着他留在自己房间,也是想在电闪雷鸣时,有个人陪着罢了。
是这样吗?
顾骁思绪越来越乱了。
10、第10章 贵客
在程家的第一个晚上,顾骁就没睡安稳。祭红花瓶的碎片在梦境里融化成红水,渐渐淹没他。程无双站在水边向他伸手,他刚想拉住她,她却收回手,妩媚的对他笑:“顾骁,你从了我,我就拉你上来。”
他在大汗淋漓中惊醒,深深喘-息,怔了一会儿闭眼,却再也睡不着了,索性起床冲了个澡,径直去了厨房。
曾经负责家人饮食的李秀华走了进来,惊讶的说:“小顾,你这么早就起来了?”
顾骁点头:“李婶早。”
他一只手掌心摊着一张面皮,另一只手舀起馅料放入面皮中央,又搁了个虾仁进去,手指灵巧的捻起面皮四角,飞速的转动,须臾,一个花朵似的烧卖被他放进了蒸笼里垫的胡萝卜片上。
李秀华忍不住说:“你这手法,一看就比我专业太多了。空了指点我几招,行不?”
顾骁一边做烧卖一边说:“没问题,不要说什么指点,我一个晚辈承受不起,咱们是交流。”
“你这孩子真谦虚。”李秀华端详了一下他的脸,说,“你脸色不大好,怎么,没睡好?”
“……有点认床,过两天就好了。”
“哎,也难怪。昨天晚上那雷打得,让人心跟着颤,没睡好也很正常。”
顾骁忽的想起昨晚程无双那一系列莫名其妙的恶搞行为,思忖片刻,问:“大**是不是怕打雷?”
李秀华怔了怔,放下手里的活看着他:“干嘛问这个。”
“昨天晚上她莫名其妙的拉着我……聊天。”
李秀华一边准备家里佣人的早餐,一边说:“唉,你和大**关系不一样,告诉你也行。”
顾骁手指一收,差点捏破了烧卖的皮。听李秀华的语气,此事有点内幕,他忍了忍,决定为了真相,暂时不为自己辩解。
“大**五岁的时候被人绑架,关荒郊野外废弃的房子里一天一夜,那个晚上也是电闪雷鸣。之后一打雷,她难免就会想起在绑匪手里时的处境,你说她怕不怕?只是她性子太要强,不轻易露出来。”
果然如他所料,不肯承认,却又很怕,所以想方设法缠着他。
可她缠人的方式未免太离奇,如果她没有调戏他,没有追着他跑,他也不会慌不择路闯进程老爷子的书房,铸下大错。
想起七十万,顾骁心都要碎了。
中年妇女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以前遇上这种雷暴天气,我们都会聚在一起打牌聊天,等她跑来凑热闹,我们就能陪陪她,也不伤她面子。”
顾骁正在淘米,闻言差点把米给倒进流理池:“昨天你们为什么不打牌?”
李秀华意味深长的笑:“大**肯定喜欢和同龄人呆一起,我们就没必要多此一举了。这不,昨天晚上她来我们这里一问,听说你在厨房,就来找你了。”
顾骁决定停止这个话题。
粥熬好,烧卖出炉,小菜拌好,顾骁离开厨房,将早餐送进了程无双的房间。
她显然才洗完澡,头发微湿,随意的挽起,散发出清甜的洗发露味道,一张脸被热水蒸汽蒸得红扑扑的,显得皮肤极为娇嫩。顾骁被出浴之后的女人香笼罩,呼吸微微的急促起来。
他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在她看向他的时候瞬间移开视线,一边在餐桌上摆餐具,一边一板一眼的说:“大**早上好,今天的早餐是瑶柱香菇粥,虾仁烧卖,麻酱拌凤尾。”
他揭开紫砂罐的盖子,鲜香味伴着热腾腾的蒸汽飘得到处都是,程无双眼睛一亮:“这粥好香!”
“如果用……”他闭上嘴。
“如果什么?”
如果用海鲜高汤或者鸡汤做粥底汤,粥的美味又会提升一个档次,只是程家食材不足,没有熬高汤的材料。
不过,顾骁想起这个娇蛮女子对自己意图不轨,就不想和她多说了。用白水煮粥已经对得起她了,他还想给她滴两滴巴豆油,让她拉得站不起来,看她还有没有精神来调戏他。
“没什么。大**请慢用。”
程无双六点起床,先沿着山路跑一圈,然后回健身房锻炼,消耗的体力巨大,此时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没什么心思深究。她舀起一勺粥吹了吹,放进嘴里,仔细一品,眉眼顿时舒展开来。
大米煮得开了花,软糯无比,一抿就化,香菇和瑶柱的鲜味都融入了粥汤之中,却又没有压住大米本身的香味。她急急的吃了两口,都没有吹凉,险些被烫,连忙放下勺子呼了呼气,又夹起了一个翡翠烧卖。
薄如纸,半透明的面皮包裹着绿莹莹的馅料,咬一口,皮韧而滑,馅料里的菠菜蓉中和了肉馅的油腻,清香而鲜美。一枚粉色的虾仁被包裹在里面,q弹多汁。
程无双一连吃了三个烧卖才停下来,喝了两口粥,虽然没有大口称赞,可她的表情让他知道,她吃得相当满意。
顾骁偷偷的撇嘴。厨房食材不够,他只是用自己能拿到的食物凑合了一顿早餐,她都能开心成这样,真是,不知道他剩下的七成本事发挥出来的时候,她会怎样?
他在起-点看的里,女角色们表达自己的感激的终极方式,就是以身相许,她会不会也来这一招?顾骁一边想,一边暗地里打量她。
她洗完澡就出来吃饭,因此并未化妆,没有用眼线笔和唇膏突出艳丽的轮廓,也没有做出妩媚的表情,气质竟然称得上温柔娇俏。如果她像书里的姑娘那样含羞带怯的咬咬嘴唇,叫一声“顾大哥”……
他想得太入迷,连程无双抬起头都没有察觉。
“顾骁,你看我看得这么认真,难道终于被我的人格魅力吸引了?”
顾骁猛然回过神,退了一步。
美人投怀送抱是大多数男人梦寐以求的美事,可是如果美人是程大**,那就是一场令人心碎的犯罪,而且,受害者是男方。
他怎么又脑子抽了?
这女人代入,不是娇俏小师妹,不是高贵的公主郡主,也不是清丽的小家碧玉,而是妖物所化的女魔头,真实面目和黑山老妖一样变态。他决定,以后被她的美貌吸引的时候,就在心底默念“黑山老妖”,免得被她魅惑了去。
“大**吃好了?那我收拾东西吧。”他赶紧将餐碟放入托盘里,做出镇定自若的样子问,“你中午和晚上想吃什么?我记一下,然后给采购的人说一声。如果你想吃什么新鲜玩意,最好早点告诉我,有些食材要提前去买。”
程无双说道:“你做的东西都好吃,中午你就随便发挥吧。不过,晚餐你多做一个人的量,再加一个松鼠鱼,还要一道对虾,烹饪方式你随意发挥。再做一些西式小点心当下午茶吧。”
顾骁问:“家里要来人?”
程无双点头:“是的,你一定要好好发挥。”她说着,抿嘴微笑,眼神温暖,略带一丝调皮之意。
能让程大**心花怒放的贵人是谁?顾骁一问,她却没有直接回答,开始东拉西扯的和他瞎聊。他赶紧止住自己的好奇心,找了个理由溜出了大**的闺房,免得她旧话重提,说什么肉-偿的事。
转眼到了下午,程无双不停的看表,终于,花园门打开,一辆车缓缓驶入。她欢喜的站起来,跑出家门,叫道:“张叔叔!”
张君逸下了车,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板起脸:“你还笑得出来?”
程无双垂下眼,他轻轻叹了口气,说:“进屋吧,别在这里说。”
她带着他去了自己卧室,等人送上了点心和红茶,便关上了房门,开了抽屉的锁,把装着碎瓷的盒子小心翼翼的捧出来。
张君逸打开盖子看了看,摇头:“补好之后也会有明显裂痕,这瓶子已经毁了。”
程无双怔了怔,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这怎么办?如果外公从疗养院回来,看不到这个瓶子,他……”
张君逸轻轻拍她的肩膀:“事已至此,急也没用。我昨天晚上想了很久,倒是有一个法子。这花瓶原本不是一对吗?另一只瓶被hk的郭家拍下,最近郭家投资贵金属失败,损失不少,急需资金维持郭氏集团的日常开销,正在偷偷的变卖一些古董珠宝。我上午和他们联系过,他们愿意把另一只花瓶卖给我们。此事做隐秘一点,不会有人发现的。”
程无双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如释重负的笑了:“张叔叔,就知道你最好了。你怎么那么厉害,好像无所不能,什么事都能解决。”
张君逸沉下脸:“但你犯下大错,必须受罚。我会和郭家谈价钱,但是祭红瓷这些年身价水涨船高,这种品相的大件瓷器,一百五十万是最保守的估计了。这钱从你的个人账户上出,别想拿程家公中的钱来填上。”
程无双忙不迭的点头:“这个是当然的。”说罢给他杯里倒满香醇红茶,又撒娇的说,“张叔叔不要生气了,尝尝这个点心。你不是最喜欢甜点了吗?”
张君逸点了她额头一下:“一教训你,你就岔开话题,真是的,我把你宠坏了,今后得好好管管你。”话虽如此说,他还是很给面子的从碟子里拿了一块蝴蝶酥,咬了一口,酥脆蓬松的饼干在嘴里兹兹作响,浓郁的黄油味瞬间充满整个口腔。
他怔了怔,咽下嘴里的点心,说:“这不是外面买的,一般的店没这水平。”
程无双得意的说:“我雇了一个天才厨师,做的东西可好吃了。晚饭的时候,你就能体验一下他的手艺了。”
“我活了这么多年,什么好吃的没吃过?这你也能炫耀,真是越来越笨了。”
“我也吃过很多好吃的呀,可是顾骁做的菜,比我以前吃过的东西还要好吃!”
“顾骁?就是那个你从田若瑜手上抢了的厨师?”
程无双怔了怔:“你都知道了?这么快?”
张君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你成天惹事,哪次不是我帮你收拾?不时刻关注你,谁知道你会捅出什么篓子来!比如昨天晚上……”他顿了顿,凝视着她,“你再不靠谱,对程伯伯的东西也是很爱惜的,怎么会莽撞到突然打碎了花瓶?”
“我……”
“乖乖的说吧。昨天的事,丁毅帮你处理过,是不是?就算你不肯说,我也能找他问个大概出来。我的面子,他还是要给几分的。”
程无双咬了咬嘴唇,放弃了无谓的抵抗,老老实实把追逐顾骁那一幕说了出来,只是提到摔花瓶时,声称是自己不小心撞倒了高脚架。
张君逸沉默片刻:“你说谎。”
程无双怔了怔,立刻出了身汗:“张叔叔,你说什么呢?”
张君逸盯着她的眼睛:“你就算和人打闹,也不会跑到程伯伯书房里去折腾,我想,事实上,是那位姓顾的先生先跑进去,然后撞倒了架子,摔了花瓶,你说是不是这样?”
程无双很想否认,却在他灼灼目光下低了头。
张君逸道:“把顾骁叫进来。”
程无双急道:“我既然揽下这件事,就是不想事情闹大。再说,他虽然犯了大错,可如果我没有和他闹,他也不至于跑外公书房里去。他毕竟才来,对家里不熟,我负有很大的责任。而且,我总不能昨天保证了不牵连他,今天就让他承担后果吧?他那么穷,又怎么可能承担得起呢?”
张君逸深深看了她一眼:“我没有说要追究他什么,只是有话要吩咐他。再说,能让你放下身段背黑锅的人可不多,他初来乍到就能得到这种待遇,我实在好奇,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叫他来。”
11、第11章 老白脸vs小白脸
顾骁在补眠的时候接到程无双的电话,无奈起床,洗了个冷水脸,打起精神走向程无双的卧室,心神不定的推开门,抬眼看去,微微一怔。
挡在程无双窗前的帷幕被拉了起来,月洞门里面露出她闺房的全貌。
让顾骁惊讶的不是里面精致的陈设,而是站在床前的那个男人。
男人背对着他站立,身姿挺拔,银灰色的衬衫,黑色西裤,没什么显眼之处,可是越看越舒服。程无双站在他旁边,双手拉着他的衣袖,声音娇娇的:“你要说话算话!”
男人轻轻一笑,声音如同琴弦振动一般动听:“这要看你够不够乖了。”一边说,一边走到梳妆台前,将凌乱的瓶瓶罐罐整理好,然后伸手敲了下她额头,“二十岁的人了,还是这么没收拾,你自己说,像话不像话?”
顾骁看得发呆。这个男人能进程无双的私人领地,还敢说大**的不是,程无双还那么乖巧的撒娇,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程无双回头看了一眼顾骁,说:“人来了,张叔叔,不要当着人教训我嘛。”
张君逸转身,缓缓走近,目光扫过顾骁的全身,微微皱眉:“你怎么穿成这样?”
顾骁看了看他衬衣那隐约透着光泽的布料,又瞄了一眼自己那件在地摊买的,穿了好几年的t恤,立时涨红了脸,定定神,说:“我只有这些衣服。”
程无双说:“他昨天晚上才来的,制服还没做好。”
张君逸颔首:“原来是这样。今后制服做好了就别穿这身了,如果有外人来做客,还以为程家苛待佣人。”
程无双又轻轻扯他袖子,表情有些紧张:“张叔叔……”
张君逸摸了摸她的头,微微一笑:“好了,我不会吃了他。”
顾骁看了一眼在他身边服服帖帖的程无双,不屑的撇了撇嘴。
虽然程无双叫他“叔叔”,可是这个张先生的举止,比起一般的长辈,似乎太亲密,太温柔了一些。尤其是他那宠溺的眼神,啧啧,和上了饵的鱼钩似的。
顾骁在会所上班这么久,现场表演厨艺多次,在包厢里见识过一些有钱的中年男人哄年轻姑娘的把戏,张君逸的眼神虽然没那么直白,可他总觉得有点那种不明不白的意味。
难不成是想钓程无双这条大鱼?
“顾骁,你烤的蝴蝶酥还有没有?”程无双忽然问。
他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答道:“厨房还有一些。”
“张叔叔,我再去给你拿些点心。”她说罢,离开了卧室。张君逸方才对她说过,男人是好面子的,当着她提点顾骁,恐怕那个轻轻一戳就炸毛的小年轻会觉得下不来台。
张君逸指了指沙发,对顾骁说:“坐下说吧。”
顾骁依言坐下。
张君逸温和的笑:“不必紧张,我只是找你随便聊聊。”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出现细细纹路,给他的面容添了一丝岁月沉淀后的沉稳睿智,成熟男人的魅力展露无遗。
顾骁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底泛出一股厌恶之意。
这个男人眼神隐约带着压力,目光仿佛形成一个无形的罩子,将他束缚在一方小小空间,动弹不得。
虽然张君逸娓娓而谈,言辞很温和,但顾骁总感觉到一种高人一等,降尊纡贵的意味。这态度他似曾相识,在脑海里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名堂,直到张君逸说了一段话,他才反应过来:“无双对你十分善待,她给你提供的新工作,解了你燃眉之急,你闯下这么大的祸,她也愿意帮你背黑锅,可谓仁至义尽。于情于理,你都该尽心竭力回报她,你说是不是?”
这语气,这态度,让他立刻想起了一个人。
《甄嬛传》热播的时候,同宿舍一**大老爷们也追着看,他跟着看了几集,对某些场景印象颇深。皇后对妃子们说话时,态度就是怪怪的,言语温和,可总透出一股“你们哪儿能和老娘并肩”的意味。
他说,“你该尽心竭力回报她”,不就是皇后那句“你们要为皇上开枝散叶,绵延子嗣”的翻版么?
张君逸这姿态,活脱脱就是一个男版皇后,只不过他隐藏得深一些,举止男性化一些罢了。
顾骁震惊的看着他,贤妻假大度,给老公介绍小三的奇闻他听说过,极可能当上正牌老公的大男人劝别的男人当爱人小白脸的事,可真是闻所未闻!
他呆呆的盯了张君逸好一会儿,然后目光下移到这位贤夫的裆-部。难道是因为他这方面不行,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自己坐好程家女婿宝座,让别的男人尽某方面的义务?
张君逸循着他的目光低头,脸上淡定的笑容顿时僵了僵,轻咳一声,问:“小顾,你在想什么呢?”
顾骁收回视线,忍住心中不快,斟酌了一会儿,决定还是用温和的语气同他说话。一个男人,有才有貌,看上去那么出众,却有隐疾,实在是让他扼腕叹息。
“张先生,冒昧的问一句,你和程**到底是什么关系?”
张君逸道:“我受程伯伯所托,替无双代管公司事务,直到她三十岁正式接手家业,同时也照顾她的生活,帮她解决她自己处理不了的难题。”
“没结婚?”
张君逸盯了他一眼:“没有。”
“你以前是不是一个穷小子,靠自己的奋斗当了程老爷子的心腹?”
张君逸奇道:“当然不是。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是?但凡出身不错的人,就算心狠手辣,也会保留一份骄傲,讨好大**的事做得出,为了讨好大**,劝别的男人当小白脸的事是做不出来的。如此不择手段,谁知道小时候受过多少磨砺,将男人的尊严都磨得一干二净?他的话,顾骁不信。
他在心底迅速写了个tvb豪门商战剧本。一穷二白却英俊聪明的男人打拼出一番天地,得到了boss信任,但他的野心太大,副手的地位满足不了他膨胀的权利欲,于是,他把目光落在boss唯一的继承人身上。娶了这个小妞,一切不都是他的了么?
不过,按照tvb的尿性,张叔叔这种人只可能是大反派,程大**身边会出现一位真命天子,为她遮风挡雨打反派,搞定一切之后回到家,对大**说:“张叔叔已经失败了。你不要再害怕了。哪,人生呢,最重要就是开心。你饿不饿,我下碗面给你吃。”
他越构思,越想笑,又不能真的在张君逸面前笑,憋得脸发红,嘴角一抽一抽的。
张君逸皱起眉,沉声道:“顾先生看上去很愉快,不知道我哪句话让你觉得好笑了?”
他严肃起来,言语自然而然带了一股威慑之力,顾骁敛去笑容,说:“没什么。”
张君逸沉默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又恢复如常,只淡淡的对他说:“年轻人,想象力丰富是好事,不过,做人沉稳一些,总是有好处的。小顾,你岔开话题这么久,也该说正事了。我听无双说了昨天的事,你的态度太差,难怪她会生气整你。”
顾骁翻了个白眼,瞧这满满的正宫娘娘范儿。
这算是什么?大老婆训诫小老婆——啊不,大老公训诫小老公?
也不对,他才不是什么狗屁小老公!
顾骁念及张君逸可能患有隐疾,不想对可怜虫疾言厉色,忍着气说:“张先生,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一开始,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说一个女人,但我后来被咬了一口,此事也该了结了。之后都是她先挑衅,提的要求超出我的底线,所以我才奋起反抗。我没读多少书,说不出以理服人的漂亮话,只能用比较原始比较激烈的方式回应她了。如果程**足够自重,我当然会对她礼貌。”
“你还是没有明白此中关窍。”张君逸顿了顿,说,“无双一开玩笑,你就做出激烈的排斥反应,这多伤人自尊心?她一生气,自然要可劲的整你了。你态度平和一点,不要一惊一乍的……”
顾骁忍不住打断他:“我不反抗,她的手不就搁我身上来了?”
张君逸道:“无双只会和你玩玩,你像木头似的,她觉得无趣,自然会找别的乐子了。”
“实在不好意思,你的话,我不敢苟同。我如果不表示抗拒,或许她会认为我同意了,进一步侵犯怎么办?”
张君逸凝视着他:“小顾,你对无双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评价?”他抿了抿嘴,说,“算了,外界那些荒谬说法,今后再和你慢慢分说。我有些好奇,无双光凭相貌,就能成为多数男人的梦中情人,按理说,就算她想和你发生亲密关系,你也应该十分乐意,怎么会对她的触碰如此反感?”
顾骁忍无可忍:“因为她漂亮,所以我就得对她惟命是从?张先生话里话外的意思,听着不对劲啊,似乎在鼓动我放下尊严,任由一个骄横女子玩弄,甚至下海当小白脸。这是不是过分了点?”
张君逸无法保持风度,脸上浮出怒容:“顾骁,你给我收敛点!”
顾骁怒视他:“给你收敛点?你是谁?有什么资格指挥我?你不过是个老白脸罢了,别做出这么高贵的样子,有本事当上程家女婿,再摆出正宫娘娘的臭架子!”
门忽然被踹开,程无双飞奔到他面前,一脚踹了过去,他眼前一花,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地上。
程无双半蹲着,两只手将他压得死死的,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顾骁,你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试试?”
☆、第12章 解雇
顾骁被她捏住的地方又痛又麻,想挣扎,却惊恐的发现,自己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地上似的,根本动不了。
程无双气得声音微颤:“顾骁,这种恶心的话你是怎么说出口的?你的心怎么这么脏?”
张君逸上前一步,拍着她的肩膀,温言劝道:“无双,别这样,这种事——”他的语气里透出轻蔑之意,“不值得你气成这样。把手松开吧,还是不要弄伤人的好。”
他劝了好一会儿,程无双手上的劲才松了下来,慢慢站直了身体。
顾骁被大力压制太久,血流不畅,身子麻麻的,一时连爬起来都不方便。他抬起头,正好迎上程无双冷冰冰的双眼。
“我名声不好,又戏弄你好几次,你排斥我,完全可以理解,我也懒得和你计较。可是,张叔叔他好言好语的和你说话,哪里得罪你了?难不成你认为任何接近我的男人,都是和我有不正当关系的?你这是什么逻辑,什么思想!”
血液不通畅之处慢慢恢复,某几处皮肤如同针刺一样疼,他的脸火辣辣的,也像被抽了一样疼。
张君逸递了手帕给她,说:“你太激动了,静一静,我来和他说。”他按着她的肩膀令她坐下,走到顾骁面前蹲下,伸手,“有没有事?”
顾骁忍着疼,自己撑着地爬了起来。张君逸不以为意的收回手,站起来,说:“小顾,我并没有说,让你做无双的……玩伴,虽然我认为,无双在外面玩没有什么大不了,但是,我也做不出鼓动别人陪她的事。请你不要误会。至于刚才问你的问题……说真的,绝大多数男人对年轻漂亮又有钱的女人会十分感兴趣,你的举止确实反常了一些,因此我一时好奇,多了几句嘴。”
顾骁心跳快得厉害,耳朵里嗡嗡响,声音里夹杂着粗重的呼吸:“对不起……”
张君逸道:“你年纪轻,思想偏激并不奇怪。只是今后说话行事,要动动脑子,不要用你毫无根据的揣测来攻击人,这只会显得你轻浮暴躁,惹人笑话。”
顾骁抿紧了嘴唇。
“你坚持你自己的底线,困窘如此,也不为美色和财富所动,有这样的本性,很难得。只是,你的性子需要磨砺。今后在程家……”
程无双打断了他:“张叔叔,我觉得,顾骁不适合在程家工作了。”
张君逸惊讶的看向她:“无双?”
顾骁涨红的脸渐渐变白了。
程无双盯着他的眼睛,慢慢说道:“我的手上功夫,你刚见识过,我真要对你做什么,你认为你能反抗?为了避免发生这样的惨剧,你还是远离我比较好。程家垫付的医药费,就算付给你的违约金吧,花瓶的七十万,你可以分期支付,我不会来催你。现在,请你立刻收拾东西走人。”
张君逸看了看顾骁的脸色,轻轻叹了口气,问:“无双,你这是在说气话?”
程无双摇头:“我是很生气,但我脑子还是清楚的。今天这么一闹,我和他处在同一屋檐下,彼此都不会痛快,这是何必呢?顾骁还是回到府南会所的好。”
“也罢。”张君逸眼中闪过一丝怜悯,说,“顾骁,你快去吧。这里打不到车,离公交车站也远,我让人送你一程。”
顾骁艰难的开口:“不……不用麻烦。”
张君逸温和一笑:“你没必要这样。外面太阳很烈,下山的路有三公里,你拖着箱子走这么远,无非是自己给自己找苦头吃。而你这样做,得到的尊严感也是自我安慰,并不能让你得到更多尊重。”
顾骁沉默片刻,说:“那……多谢。”
张君逸颔首:“不用。今后千万记得,说话前三思。”
顾骁离开了房间,张君逸叫来丁毅嘱咐了几句,转身走到程无双身边坐下,目光在她手心紧攥的手帕上停驻片刻,温柔的抚摸她的长发,待她眼泪止住,说:“无双,不要急,你的为人如何,时间总会慢慢的验证。我会在外面替你周旋,那些无聊的风言风语迟早消失。只是,那种人,你为什么要接触?这也太掉份儿了些。”
程无双低声道:“kevin他要害我,他看上去像是被我引诱,实际上他先勾过我好几次,想在我上钩之后找机会拍我裸-照讹钱,魏锦绣是幕后策划。我只让他上街裸-奔一圈,已经是客气了。”
“但是,这种新闻算丑闻,你痛快一时,损失的名声却需要花大力气修补。划不来,你说是不是?”
程无双露出一个极淡的微笑,说:“张叔叔,我已经想通了。名声这东西太不实用,花大力气弥补过来,反而是自己背上一层枷锁,你看田若瑜名声够好吧?她在外面装得多辛苦?我倒不如保持现状,还能随心所欲不受气。再说,成王败寇,等我以后地位更稳的时候,我这坏名声,会被美化成真性情的。”
张君逸皱紧了眉,良久,叹息着问:“你呀,真是……如果你真的不在意,那你刚才哭什么哭?”
程无双沉默了许久,说:“我听人诋毁已经听习惯了,单纯是说我的是非,我并不放在心上,可是我发现,我开始连累我身边的人了。张叔叔,顾骁的想法,会不会是某些**体的人的普遍想法?如果你成为心理阴暗的人嚼舌根的对象,我……”
张君逸笑了,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我行的直走得正,他们说再多,有什么实际意义?影响不了我的。”
窗外响起引擎声,一辆车从车库里缓缓驶到花园中央,过了半分钟,顾骁拖着行李箱,从台阶上走下来,行李箱的轮子碾在水泥地上,咕噜噜的作响。
王福全打开后备箱,帮他把箱子装进去,对他说:“顾先生,请上车吧。”
他语气还是很温和,却远不如初见时那样亲切。
顾骁拉开车门,忽然回头,望向程无双卧室,目光停驻两秒,才坐进车里。
张君逸看着车驶出大门,扭头对程无双道:“你怎么了?看你这表情,是舍不得?叫回来,让丁毅好好的教导,也不是不可以。”
“谁舍不得?只是为他那可怜的父亲不值。这儿子太不争气,好不容易有个孝顺老人家的机会,自己给弄掉了。”
☆
李总看到顾骁的时候,惊讶得连指缝夹着的烟都掉在了地上,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拾起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好了,什么都别说。我们还没有招新人,你的床位应该还在,去找厨房的人拿钥匙,先回去睡一觉,把气理顺了,好好给我上班。”
他心里有些发酸:“谢谢李总。”
李总摆摆手:“我还要看财务报表,没空和你多说话。快去吧。”他大口吸烟,不一会儿,整个脑袋就笼罩在了灰白的烟雾之中。
顾骁掩上办公室的门,顺着熟悉的走廊一步一步慢慢的走,来回服务的同事看到他,都惊愕的瞪大眼。他和他们打招呼,表情僵硬,舌头发直,简单的短句都说不利索,最后加快步子往厨房走,低着头,逃避和任何人的交互。
刘经理一如既往的在厨房这边凑热闹,正和李大厨愁眉苦脸的说自己男朋友的不是,李大厨骂骂咧咧的说:“你如果是个没力气的娘们,忍一忍都说得通,你是个男人,还健身,练出腱子肉了,居然没有扇那狗东西耳光的胆子?丢爷们的脸——顾骁!”
刘经理愕然回头,眼角还挂着泪滴,一时连情场失意的愁绪都忘了:“你怎么回来了?”
顾骁喉结动了动,低声道:“我被解雇了。”
室内的说话声立刻停止,只余火炉和抽油烟机的呼呼声,还有锅铲划过炒锅的金属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连正在炉上烹炒的厨师也竖起了耳朵。
同事们向来是宠着他的,他天赋又高,人也勤奋,因此他得到的注视要么是温和的,要么是赞赏的,偶尔做错事,他们短暂瞪他之后,眼神又变成了“拿你没办法”的无可奈何。
像今天这样齐刷刷的严肃的,责备的目光,他第一次遇上,被盯得头皮发紧,仿佛被火烤,又像是被千万根针刺,汗出了一层又一层,恨不得地上裂开一条缝,好让他跳进去。
☆、第13章 悔
良久,李大厨问:“出事了?”
他脸上作烧,低声道:“嗯。”
王大厨正想说话,刘经理扯了下他胳膊,他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李大厨道:“好了好了,小顾回来上班了,没什么好看的,快去干你们的活!还有那么多菜没有出!”
众人纷纷散开。
顾骁硬着头皮到厨工小赵面前说:“赵哥,麻烦你给我下宿舍的钥匙,我走之前上交了。”
小赵擦了擦手上的生粉,掏出钥匙递给他。
宿舍的卧室不到他在程家的房间的二分之一大,却住了两个人,窗外不是花园,而是闹哄哄的街道。他放下行李箱,去洗了个澡,然后在床上躺下,本来只想躺一会儿,却不知不觉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天已经黑透,窗外建筑的霓虹灯的彩光透过玻璃照进来,给地板染上红红绿绿的色彩。他睡久了,觉得有些头疼,慢慢的起身,拿着杯子想去客厅接点水喝。
一打开卧室门,他就呆住了。
相熟的同事围成一团坐在客厅,茶几上散落着扑克。
他迎上众人目光,说:“大家都在啊。”
这声音听起来底气不足,透着一股子心虚味儿,和他曾经爽朗清越的声音大相径庭。最年长的张大厨皱了皱眉:“顾骁,你过来。”
他过去,端了张小马扎坐下。
“说说你今天的事吧。你回来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得罪了程大**?”
“嗯。”
张大厨沉默片刻,问:“程无双对你做了你无法容忍的事?”
他缓缓摇头,脖子就像生锈的机器,稍稍一动,就磨得难受。
程无双的举动虽然暧昧,一回想,也不过是任性大**的玩闹。倒是他,说了程无双无法容忍的话。
张大厨叹了口气,燃起一支烟。王大厨说道:“顾骁,你别怪我说话直。你对待程大**的态度,确实不怎么合适。”
刘经理接口道:“你啊,就是个刺儿头。咱们是做服务业的,在顾客面前容让三分是职业要求,面对你得罪不起的人,更该小心一点儿。那天你和程无双起冲突,一开始的起因是你说坏话被人抓正着。你当时就该立刻道歉,可你不仅没有,在她走过来的时候还绷着脸,一副‘我说就说了你又能咋地’的表情。就连普通顾客遇上这种事都要讨个说法,何况被人追捧惯了的大**呢?”
顾骁低着头,说:“是我不对。”
张大厨道:“抬起头,眼神不要躲躲闪闪的。我们今天必须扭转一下你的某些思想,可不能听你说两句错了就算了,得看你有没有真正听进去。你再不改,只怕过两天又得罪了人,有的是苦头吃!”
顾骁深深吸了口气,硬着头皮,抬眼凝视众人。
“做我们这一行的,什么样的人遇不到?再卑劣再丑陋的人,也可能过来消费,只要他们不闹事,我们没有赶客的道理,还得让他们在会所过得愉快,这样,生意才能长久做下去。你见到一个你反感的人就甩脸色,你想想后果?只要顾客不明着把事情闹开,那我们就得装成什么都不知道。”
张大厨叹了口气:“看,一脸不服。”
李大厨道:“我们平日里太照顾他了,看在老顾师傅面上,一句重话都没对他说过。他就算上了好几年班,也还是不通人情世故。他变成这样,我们也有责任。”
顾骁红了脸:“这些道理我都知道,但是……忍气吞声的,心里实在是难受。”
“是,谁都不想受气,我们背后骂顾客的时候还少吗?但是,咱不能表现出来。别说我们,就是李总,不也在顾客面前和和气气的?而且,是人都有不敢得罪的人。哪怕是进一等包厢的贵客,也有憋屈的时候,你看田总一家子,在程大**面前是怎样表现的?田**被糊了一头一脸蛋糕,也只敢哭而已。”他顿了顿,补充道,“能像程无双这样随心所欲的人,你能找出几个来?”
“我知道了。我会学会忍耐,学会……”他说得有些艰难。
王大厨拍拍他肩膀,道:“我们是小人物,圆滑点是必须的,毕竟,一时泄愤是爽快,但是事后的生活怎么维持?我看你现在还是难受,但你想不通也得想通。先保证自己的生活,不服气也要先忍着,真的牛逼的话,就好好干,总有发达的一天,到时候不就少受气了?”
“好了,该说的话都说了,看这小子什么时候能悟。”张大厨摁灭烟头,说,“月薪二万的工作你就这样丢了,实在是可惜。程无双看上去跋扈任性,现在看来也不是什么心肠坏的女人,多少像你这样的罪贵客的人,被逼得不得不离开这个城市。你引以为戒吧。明天你不用上班,好好的陪一下你爸。”
众人纷纷离去,顾骁坐在沙发上怔了好一会儿,同寝室的小赵叼着烟,拿着盒泡面,撕包装的时候问他:“你来一盒不?”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吃晚饭。
小赵给他拿了盒香菇炖鸡面,他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在程家做的那碗鲜蘑鸡片面,还有跑过来理直气壮抢了一半的程无双。
他吃得很没胃口,泡面味精放太多,他吃完之后口干得很,不停喝水,胃胀得难受,一夜没睡好。
次日他去了医院,在病房门口踱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怎样对父亲解释丢了高薪工作的事。
顾建国刚做完透析,精神看起来还可以。他眼角余光扫过门外,然后看了过去,确认了那个来来回回,像没头苍蝇似的乱转的人是顾骁,不由得诧异:“顾骁,你干嘛呢?怎么不进来?”
顾骁硬着头皮走进去,提起热水瓶给他倒了水,叫了声:“爸爸。”
顾建国端详着他的脸,片刻之后问:“怎么脸色这么差?新东家做活辛苦?还是不好相处?”他顿了顿,说,“毕竟人家给的钱多,你多做点活,也正常,以后别在晚上打游戏上网,多睡点觉。”
顾骁的心猛的一疼,就像有两只手绞毛巾似的绞拧心脏。他看着父亲消瘦憔悴的脸,这时才忽然感觉到巨大的悔意。
他抿紧了嘴,眼窝发酸,忍了忍,终究还是说了实话:“爸爸,我……我还是回会所上班了。”
顾建国脸上的笑容僵住。
父子两个静默许久,过了一会儿,另外的病人被扶着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探病的人,病房陡然嘈杂了起来。
顾建国慢慢的下床,说:“今天没出太阳,你陪着我走走。”
两人去了楼下的花园,顾建国大病还没痊愈,身体仍然虚弱,走了几步就脸色发白,找了张长椅坐下。四周的人不多,他环视了一下周围,缓缓开口:“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瘦得快皮包骨,看上去虚弱衰老,可是眼神却仍然是锐利的。顾骁在他面前更加藏不住心事,只能硬着头皮,将发生过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顾建国听完,抬起了手,顾骁闭上眼,可这一巴掌许久都没落下来。
他睁开眼,发现父亲眼里含了泪花。
“爸爸!”顾骁手忙脚乱的掏纸巾。
顾建国低声问:“你怎么变成了这样?思想偏激,满心恶意。”
顾骁涨红了脸。
他长长叹了口气,说:“我真的被你气死了,可是,你变成这样,也都是我连累的。我病成这样,都没管教好你,你本来都保送重点高中了,却临时改填职高,说要早点出来赚钱给我治病,那种环境,也得不到好的教育……”
“爸,我……”
顾建国握紧他的手,问:“好了,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对张叔叔说那样的话?”
顾骁回忆了一下张君逸优雅的气质,得体的穿着,还有他说的那些话,轻声道:“我觉得他很虚伪,他看不起我,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还偏偏要装和颜悦色。”
顾建国盯着他的眼睛,冷笑:“他虚伪?是你不讲道理!”
顾骁抿住嘴。
“你扪心自问,你拿你自己和张叔叔比一比,你除了年轻,也许长得更好一些,你有哪点比他强,值得他高看你一眼?更不用说你才闯了滔天大祸!”顾建国停下来,调整了一下呼吸,说,“他年纪不大,但已经事业有成,据你说,长得不赖,气质好,这样的天之骄子,有点傲气,奇怪吗?再说,他比你年长,又管理那么多人,没有点高高在上的气势,怎么压住场子?难道要像小赵小王对你那样随随便便嘻嘻哈哈?”
顾骁低低的说:“我错了。”
“你对他那么反感,不是因为他瞧不起你,我想,他那样的人,也不屑于自降身份,和你这样的晚辈过不去。你不过是嫉妒他,所以把他往卑鄙龌龊的地方想。顾骁,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要承认,你离真正的成功者还差很远。你很聪明,又生了一双巧手,是老天爷厚待的人,但是,聪明灵巧的人多了去了,他们人人成功了吗?你不好好反省,你今后也会慢慢的成为一个庸人!”
顾骁许久没说话,顾建国端详了一下他的眼神,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认识到错误就好。今后你有空,还是找点正经书看,不要再想那些龌龊事,人的思想一旦偏了,脏了,这个人也会猥琐起来。你不要变成那种人。别一看见男人女人关系和睦,就说人家有不正当关系!下-流的人,才成天拿别人的隐秘说事儿!”
顾骁忍不住说:“但是,爸爸,张叔叔对程**的态度确实暧昧,真的不像什么单纯的长辈!”
14、第14章 重逢
顾建国怔了怔。
顾骁继续道:“他眼神是真的不对劲,看程无双的时候不像是在看晚辈侄女,而是在看一个女人。我这真的不是偏见,爸爸……”
顾建国打断了他,厉声道:“就算他对程**有想法,那又怎样?他未婚,又优秀,有资格追求程无双!你有什么好指责的?人要先修身,少站在道德制高点指点江山。再说,程家的事,和你有什么相干?”
顾骁被噎得说不出话。
顾建国慢慢站了起来,让他扶着自己往回走,在路上语重心长的说:“管好你自己,不要成天专注于探究别人的*。你不是讨厌那些成天在楼下围成一团,说东家长西家短的无聊妇人?你不管住自己,迟早也变成那副德行!”
这件事就这样揭过,顾骁回到会所上班,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也会想起在程家短暂的一天。早饭午饭轻松搞定,下午做点小点心,有大把的自由时间支配。
只是,想再多又有什么用?
过了两天,一个好消息振奋了他的精神。那家约他拍手表广告的生产商打电话过来,说拍摄日期因故推后一周。他不由得喜出望外,拍摄的那一天,他手腕上被程无双啃出的伤口也该看不出踪影了。
拍摄很顺利,厂家给钱也爽快,他收到银行的转账短信,又亲自去atm机验证了一下,然后开始盘算这些钱够顾建国透析多少次,是不是能给他买点进口药品。
想着想着,他扬起的嘴角渐渐沉了下去。
他还欠着七十万呢。
太阳晒得他一头汗,微微的眩晕感传来。他觉得自己有点中暑,很想找个地方坐着缓一缓。
抬眼一望,不远处有一家甜品店,玻璃幕墙后面的桌上摆着浇了炼乳和红豆的冰沙,他移开视线,去甜品店隔壁的便利店买了一瓶矿泉水,然后走进街口的银行。
酷暑天气,不少家里没空调的老人都来银行坐着纳凉,五排座椅只剩下一个角落的位置。他坐上去,双手按着太阳穴,想着自己能做的兼职,可是想了半天都没个头绪。厨师工作那么忙,哪儿有那么多时间给他做兼职。
再说,他的学历拿不上台面,哪家能赚钱的公司要他。
他正心烦,忽然听到侧后方传来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声音:“现在的年轻人呐,真是不像话,不懂得尊老,世风日下……”
他回头一看,一个壮实的老妇正叉着腰,轻蔑的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一个瘦瘦的年轻女孩儿,说:“哎呀,累死了,我的腿有风湿啊。”
女孩脸色苍白,嘴唇都没有血色,一看就虚弱,而那个老妇面色红润,站得稳稳的,哪儿像她说的那样可怜。
顾骁皱了皱眉,站了起来:“你这里坐吧,别逼这个女孩子了,没看见她不舒服吗?”
太婆一屁-股坐在他让出的位置上,瞄着他的脸,然后冷笑:“你还帮这个装模作样的丫头说话?真是怜香惜玉啊,可惜,一点是非观都没有!她不尊老!”
女孩都要哭了,可她唠叨不休,声音越来越大,有人看不下去说了两句,她就开始吵了起来,用的词粗俗不堪。
保安前来劝架,不慎碰了一下她乱挥舞的胳膊,她尖叫一声:“你们银行打人,欺负小老百姓!”
现在反咬一口讹诈人的事层出不穷,保安反而不敢碰她了,生怕她忽然倒地然后说什么心脏病发作,把事情闹大。有人去叫支行经理,不一会儿,旁边vip室的小门打开,经理和一个年轻女子走了出来。
顾骁看向她,顿时怔住。
程无双。
她也看见了他,目光淡淡掠过他的脸,只停驻那么一瞬,便看向了那个太婆,仿佛并不认识他。
太婆看到经理,蛮横的说:“你们想怎样?先打人,然后……”
她的话被程无双打断:“调监控吧,如果银行打了人,我给你二十万。”
老太婆愣了下,脸倏地涨红:“你……你是什么东西?”
程无双不答,只说:“有钱拿,居然不立刻要求调监控?看来是说谎了。”她目光扫过老太婆手腕上缠绕的佛珠,笑了笑,“还信佛啊,说谎的人要进拔舌地狱,这个典故你听说过没?”
太婆恼羞成怒,挥着肥胖的胳膊打了过去:“哪儿来的小xx,有钱了不起了吗!”
她的手腕被程无双牢牢攥住,高而壮的身子竟然被轻轻巧巧的摔在了地上。
程无双抱着胳膊俯视她:“是的,我打你了,你如果不爬起来马上滚,我还打。如果你找我要医药费,我可以给你。不过我先把话说清楚,你要五百,我就给你打出五百的伤,你要五万,我会让你在医院里把这五万块钱花掉。自己掂量着办吧。”
“我要曝光你,我要……”老太在地上打滚撒泼。
程无双一摊手:“欢迎曝光。不过你不出去,怎么找记者,怎么上网呢?要不要我让你挂个彩,好让话题炒得更猛烈?”
老太脸上的肥肉抖个不停,可她已经明白了,面前站的年轻女人是惹不起的。她爬了起来,走得飞快,一点也不像她自己声称的扭了腰的样子。
程无双轻轻的撇了撇嘴,走到那个姑娘面前,说:“你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
女孩感激的说:“不……不用,我就是血糖有点低。”
“你没吃饭?”
女孩不好意思的说:“我减肥。”
程无双翻了个白眼:“减肥靠不吃饭?你这样只能越来越虚弱,更容易被欺软怕硬的人欺负。还是好好吃饭,然后跑跑步锻炼锻炼吧。”
“这……跑步的话,小腿会长肌肉变粗啊。”
程无双没有理她,径直走了。女人哪儿那么容易长肌肉,除非像职业运动员那样疯狂训练,再注射睾-丸酮。这个姑娘说到底就是懒。变成现在这样子,也是自找。
顾骁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也没心思在这地方休息了,离开银行下台阶的时候,忽然接到了电话。
“你好,是顾骁,顾先生吗?”
“是。”
“你好,我是《x言情》杂志的图片编辑。我看到我朋友给你拍的手表广告照片了,你的形象很不错,请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们杂志合作,拍一期封面照?”
他按捺住心中的喜悦,问:“请问拍照的价格是多少?”
“五百一张,先拍个封面封底,反响好的话,希望今后能长期合作,拍系列照,海报等等。”
他接了下来,任何这样的机会他都不想放过。
那一期杂志发行之后,杂志社又打来了电话,说读者很喜欢,然后又找他拍了几套相片。不久,又邀请他参与一个小短剧的拍摄,价格比单纯拍照高了不少。
短剧不过十来分钟长,拍摄时间半天左右,他和同事调了班,前往外景地拍摄。
短剧根据某篇排名很高的短篇改编,他饰演男主角,一个喜爱穿白衬衣,目光忧郁,少言寡语的男孩儿,只需要站在不同的背景下,静默的看看花,看看水,看看流浪猫,唯一的台词是“你是谁”。
这种片子对演技要求几乎为零,作为一个欠债七十万的人,露出忧郁的眼神也很容易。片子拍得很顺利,只是中途导演临时有事,要离开一个钟头,剩下的镜头等他回来再拍。
一**人便在外景地附近一家冷饮店坐下,点了冰品饮料,然后闲聊。顾骁对明星八卦知之甚少,和他们聊不到一块,便找了个远一点的位置,伏在桌上小憩。
他睡了不知多久,醒来之后眼皮子仍然沉重,准备接着睡。半梦半醒之中,身后的闲聊声里出现了自己的名字。
睡意消散了不少,但他没有抬起头,静静的听着。
“像他这样天生的帅气,真的很难得,哪怕是大明星蒋祎,我觉得也不如他。”
“顾骁长得的确不错,我都奇怪,怎么没有星探或者模特经纪发掘他?我记得那个很有名的黑珍珠坎贝尔就是在街上被人发掘的。”
“顾骁皮相很好,但是,他的气质没什么特色,不大气,长再好也走不了高端路线的。当名模,漂亮的脸不是必需品。”
“我看他穿得好差,估计家里穷吧。可惜了,如果当上大牌模特,给一线品牌做代言人,那个收入……”
导演回来之后,拍摄重新开始,可顾骁总是心不在焉,导演不由得骂道:“想什么呢?就是站着看看天,你都做不好?”
他回过神,又拍了两次,终于过了。
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发呆,剧组的人的对话在脑子里循环。
气质不大气。
他又想起了父亲说的话,人一旦思想猥琐狭隘,人也会变得小家子气。
他一向自认为聪明,天赋高,所缺的不过只是一些运气罢了。可是现在看来,他缺的何止是运气。
他走了歪路了。
如果他再像现在这样盲目自信,又心胸狭窄,性格偏激,再过十年,二十年,他会是什么样子?一想想自己被油烟熏得皮肤粗糙油腻,眼神浑浊,身体肥胖,嘴里说的全是无聊低俗内容的样子,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零零碎碎的攒了两个月的外快,加上自己的工资奖金,顾骁算了算,留下生活费和顾建国两个月的透析以及药品费用,还剩下一万块钱。
他不知道程无双的银行账号,只能硬着头皮拨了电话。
☆、第15章 未婚夫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接起,声音淡淡的,有些不耐烦:“有什么事吗?”
“我存了点钱,想先还上一部分,请问你的账号是多少,我好转账。”
“我记不住号码,你找丁叔叔去。”她报了一串手机号码,挂了电话。
丁毅的声音如同初见时那样温和耐心,报给他银行卡号,说:“你不要急,如果实在困难,缓一会儿还也没关系。”
“谢谢。”
“不用谢我,无双如果没发话,我也不会这样说。今天我要处理的事情多,先挂了,有事你直接找我吧。”
顾骁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怔了很久。
☆
丁毅拿着本月账目,走进程无双的房间。
她正倚在沙发上,懒洋洋的看手机新收到的那条转账一万的短信,见丁毅进来,坐直了,对他扬了扬手机:“顾骁还钱还挺自觉,不知道他是怎样省下来的。”
丁毅微笑:“那孩子虽然性子偏激,但本性是不错的。”
程无双接过账目,翻开看了看收支情况,然后签字。丁毅见她神色郁郁,问:“无双,出什么事了?这么不高兴。”
她长长叹了口气,说:“曾师傅做的东西,外公不喜欢。愁死我了。”
丁毅安慰道:“不要急,优秀厨师那么多,一个一个慢慢找,总找得到的。”
程无双放下笔,以手支额,依然忧心忡忡:“优秀厨师是很多,但那位曾师傅可是优中选优的人。他是j市最大酒店的总厨,在全国电视烹饪大赛里坐了两个月的擂主位置,有几个比他强的?这可怎么找?再说……再说真的不能慢慢找了……”
她声音渐次低了下去,但丁毅明白她想说什么。程老爷子的身体时好时坏,能支撑多久,谁都不知道。
慢慢找?他老人家等得起吗?
程无双目光落到自己的手机上,迟疑片刻,说:“难道,还是要找顾骁试试?”
丁毅说:“这倒是个主意。我尝过他做的东西,觉得不比那些得过奖的名厨差。而且,他年轻,思路活跃,说不定有新点子,出了名的人,为了稳妥起见,做事有时候太保守了。”
程无双皱起眉:“但他真不是个东西!”
“这次就少和他接触,只谈公事吧,眼不见心不烦。毕竟,老爷子才是最重要的。”
她点了点头:“我考虑一下。”
丁毅拿着账本离开了房间,她往沙发上一倒,望着天花板,良久,从桌上摸到手机,拨了顾骁的电话。
顾骁声音透着一丝紧张的意味:“程**,请问有什么事?”
程无双撇了撇嘴,不知道这家伙是因为忌惮债主而紧张,还是因为怕她把他内个啥了而紧张。
如果是后者……
程无双在心里狠狠的抽了他几鞭子,才说道:“顾骁,我不是说过,想请你给外公研究几道新菜吗?如果你愿意,这件事还是交给你做,酬劳的多少,要看外公对你的菜的认可程度了。”
顾骁立刻说:“好。”
程无双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快,不由得怔了怔,思忖片刻,觉得没什么好交代的了,便说:“外公的忌讳和偏好我会让丁叔叔发给你,下个月我再联系你。”
“好。”
“再见。”
她刚想挂机,顾骁忽然开口:“程**。”
“怎么?”
“对不起,我犯了很大的错,还对你很失礼,真的很抱歉。”
程无双愣了下,静默片刻,说:“算了,不要再提。我挂了。”
一个月之后,顾骁再次在小区门口看见了那辆招摇的红色跑车。此时已经入秋,金色树叶被风从树枝上卷下来,盘旋下落,明亮的颜色衬得跑车益发鲜艳。
他上了车,程无双瞥了他一眼,径自发动了引擎。
她态度冷淡,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有些紧张,深深呼吸着,想调整下气息。一吸气,一股甜丝丝的香气倏地撞入鼻端,就像成熟的水果似的让人心里舒畅。
他忍不住看向香气的来源。
程无双戴着墨镜,遮了一小半脸,白净的面颊脂粉不施,嘴唇丰润,透出自然的粉色,浓密黑亮的长发扎成马尾,轻轻晃荡,漾出洗发露清淡的甜香。
感受到他的注视,她瞟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你居然敢看我,怎么,不害怕了?”
“程**,”顾骁尴尬的笑了笑,“你实际上是个很宽和的人,是我胡思乱想,冒犯你了。”
程无双轻嗤:“宽和?千万别这样想,我一向睚眦必报,不懂宽容为何物。”
“……”
两人又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程无双忽然拐弯,把车开向一处地下停车场。
顾骁愣了下:“到了?”
程无双翻的白眼被墨镜遮挡住:“你见到过开在购物中心的疗养院?”
“你要买什么?”
程无双一边伸手拿停车卡一边说:“我不需要买什么,是给你买。你看你穿的什么。”
顾骁愣了:“给我买?”他本能的想到那句留给他极深印象的“我的男人穿鸿星尔克太丢份儿”,红晕迅速从皮肤底下透了出来。
程无双锁了车,看见他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恼怒:“顾骁,怎么了?你又热了?”
顾骁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是……是……”他灵机一动,睁大眼,做出坦诚的样子盯着她说,“无功不受禄,我怎么好意思接受你送的东西……”
程无双狐疑的端详他片刻,神色缓和了些许,转身一边往电梯走一边说:“外公生活精致惯了,对外人难免有些挑剔,你穿得太不体面,他看着会不舒服。我给你买衣服不是为了送你礼物,而是为了孝顺他老人家。再说,几件衣服算什么,别太当回事。”
顾骁想起那个在商场叱咤风云,打造程氏商业帝国的传奇人物,全身肌肉都紧张了起来。他的副手张君逸的气度都如此不凡,何况正主?好几个知名厨师都没有讨到他老人家的好,可见他的挑剔程度,他的厨艺能打动老爷子吗?
而且,有人说他气质一般,有多一般?老爷子会不会觉得他猥琐?会不会看他一眼就立刻将他赶出去?
正胡思乱想,程无双叫住他:“喂,到了,你往哪儿走?”
顾骁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走得离她至少三米远了。
“时间不多,就在这家随便买一套吧。”她走进了店门。
顾骁抬起头,看着硕大的“dior”,脚趾抓紧了鞋底。
会所的客人非富即贵,穿着也很讲究,他虽然没去了解过奢侈品,也听过爱美的刘经理兴奋的谈论贵客的衣服鞋包,对迪奥这个牌子有点印象——贵。
他硬着头皮跟了进去,敏感的察觉到了店员似有若无的探究的目光。
程无双在男装区和女装区之间的沙发上坐下,对店员说:“给他挑一套沉稳大方的,包括鞋子。”
男店员笑着应声,微微躬身,示意他:“这位先生,请跟我来。”
顾骁在这个打扮得精精致致的年轻男人眼中读到一丝嫉妒之意。
他微微一囧,旋即苦笑。程无双年轻漂亮又富有,是多少男人渴望的女人,像他这样的,恐怕是难得的奇葩。
“请问您偏好哪种颜色,哪种款式的服装?”店员问。
顾骁目光扫过那一排排颜色款式各异的华服,仿佛看到一叠一叠的人民币挂在那里,握紧了手指,故作镇定:“这……还是你来选吧。”
店员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估算了一下他的身材,然后迅速的从成排的衣衫里挑出几件衣服,又取来一双基本款的黑色皮鞋:“试衣间在这边,如果需要帮忙,叫我一声就好。”
他拿着衣服走进试衣间,翻了翻吊牌,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扶着墙缓了缓,才小心翼翼的将衣衫换上,战战兢兢的走了出去。
深灰色的休闲长裤,浅灰色的衬衣,黑色的风衣,都是极为简单而且基础的款式,颜色也不出奇,他自己衣柜里也有类似的衣服,可是,穿上身的效果却大相径庭。他对着镜中略显陌生的自己发呆,店员问:“先生,这样行吗?需不需要换别的试试?”
他回过神:“不必。”
店员引着他回程无双那里,他转过拐角,惊讶的发现,程无双身边坐了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陌生男子相貌举止俱是上等,长了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显得格外风流。他看了顾骁一眼,笑着对程无双说话:“小双双,这个男人长得真不错,不过看着怎么这么紧张。”
顾骁盯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眼前微微发眩。他身上穿着几万块钱,能不紧张么?
程无双笑了笑,没回答他,只回头端详顾骁:“还行。”说罢将信用卡递给了店员。
陌生男站了起来,走到顾骁身边,对他伸出手:“你就是顾骁吧?你好,我叫韩靖,是小双双的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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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贵圈真乱
未婚夫?
程大**居然有未婚夫?
而且,这个绿云盖顶的未婚夫面对风流未婚妻,不仅丝毫没有羞愤恼怒之色,看上去还很喜欢她,亲亲热热的叫她“小双双”。
“顾骁?”
顾骁回过神,伸出手和他握了握,克制着,不让自己眼神显得太好奇:“韩先生,你好。”
“别这么客气,叫我名字就好。你刚刚怎么了?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
顾骁暗骂自己沉不住气,解释道:“我一直以为程**是单身。”
韩靖笑了笑:“我们还没有订婚,知道此事的人不多。不过两家口头上有约定,如果小双双不改变主意,正式确认关系也是迟早的事。”
“那我先提前恭喜二位了。”
韩靖说:“还早还早。”他目光从顾骁身上掠过,说,“你挺有福气。”
顾骁不解:“这话怎么说?”
韩靖道:“很难得啊,小双双愿意在你身上花钱。上次有一个当红小生陪她逛街,进店之后拿了几件男装,小双双直接丢下他走人了。”
顾骁连忙说:“韩先生,我是一个厨师,中午会为程老先生服务,但我自己的衣服太寒酸,老先生看了怕是会不高兴,程**是为了她外公,才带我来买衣服的。”
韩靖拍了拍他肩膀,笑眯眯的说:“是这样啊?我看刚才你面对我那受了惊吓的样子,还以为你和她在一起,看到我,觉得不安。其实这也没什么,我和小双双说好了,互不干涉私生活,我和她就和好朋友似的相处就行了。”
顾骁从小接受的相关教育相对保守,闻言又呆了,正努力的消化这段对他来说惊世骇俗的言论,一阵香风飘了过来,又甜又软的女声响起:“阿靖,你看我这样搭配怎样?”
顾骁循声望去,一个中等个子,头发刚刚及肩的女人袅袅婷婷走来,她穿着浅绿色线衫和米白色铅笔裤,披着一条带编织流苏的羊绒披肩,在锁骨左边打了个别致的结,用一朵淡金色的玫瑰花胸针固定住。
顾骁刚认出这是在最近大火的一部电视剧里演清纯女主角的新一代玉女,就看见韩靖走了过去,亲昵的揽住她肩膀:“好看。”
当着未婚妻的面和女明星勾肩搭背……
顾骁又震惊了一次。
他扭动僵硬的脖子看向程无双,想瞧瞧她的反应。
程无双很平静,情绪丝毫没有波动,她也打量着女明星,目光里不见一丝恼怒,也没有轻蔑之色,和打量一个花瓶,一件珠宝差不多。片刻,她问店员:“这款披巾还不错,还有吗?”
店员答道:“实在抱歉,程**,这款披巾是限量款,一上架就销售得差不多了,刘**身上是最后一条。”
程无双微露失望之意:“这样啊。”
女明星连忙转身,一边解披巾一边问:“程**用这个肯定更合适,如果……”
程无双和和气气的打断她:“不必,我只是一时兴起。你拿着吧,穿着街拍,肯定出彩。”
女明星一副又高兴又忐忑的样子,站在程无双身边,夸她头发好,又夸她项链精致。顾骁默默的看着这一幕,这是姨太太讨好正房太太?
再一想韩靖对他说的话,如果,他真的是程无双养的小白脸,夫妻双方各自带着小情儿,言笑晏晏亲亲热热的场景,实在是太销-魂了。
他被雷得懵懵的,程无双叫他走,他就怔怔的跟上。
韩靖笑着说:“小双双,再见。顾骁,有空一起喝酒吧。”
顾骁险些跌倒。
程无双继续开车,顾骁继续消化刚才接受到的信息。他有满肚子的话想问她,甚至很想掰开她脑袋看看她脑子是什么回路,她是怎样才做到对未婚夫当面哄女明星无动于衷的?
他终究还是闭上了嘴。顾建国说过,少管别人的闲事,更不要轻易对自己不了解的事做评价。
疗养院建在临水市新开发区,新区规划妥当,绿化面积极高,环境清幽,出了疗养院,往左一公里就是新建的大医院,十分方便。
程老爷子住在疗养院里的独栋小别墅,程无双停下车,走上台阶,负责老爷子生活起居的保姆迎了上来:“大**,你来了。张护士陪老爷子去花园遛弯了,还没回来。”
程无双道:“那我先去找外公。对了,这是顾骁,我新找的厨师,麻烦你带他去一下厨房,这就开始准备外公的午餐吧。现在已经不早了,做好了差不多正是午饭时间。”
保姆点头,示意顾骁跟上:“小顾,这边来。你所需要的食材我已经准备齐全了。”
程无双刚走下台阶,程昌翰的轮椅就从小径尽头的灌木后转了出来。老爷子的白头发被秋日阳光照得亮晶晶的,眼睛比他的头发还要亮几分:“无双我的乖孙女,又来看外公啦?”
程无双大步跑了过去,抱住他的肩膀:“外公!”
程昌翰坐着,她要抱他,只能弯腰,老爷子连忙说:“无双乖,这样弯着腰,不觉得腰酸么?站起来,我看看。”
程无双站直身子,说:“我哪儿有那么娇气了?”
程昌翰端详着她的脸,越瞧越满意,外孙女和他年轻的时候很像,轮廓分明,漂亮极了,那双眼睛湛然有神,目光坦然而坚定,和她妈妈那装模作样撑出来的端庄完全不同。
想起女儿程盈,老爷子心情复杂的皱了皱眉。
他和结发妻子感情甚笃,可惜妻子早逝,他无意再娶,把全部精力都放在抚养独子,以及发展事业上。他偶尔也和女人交往,但只是为了解闷,腻烦之后送份礼物,和和气气分手。
他次次小心,却还是没逃过某个女歌星的算计。她怀孕了,可她私生活极不检点,根本不能确定孩子是谁的,更不敢找程昌翰验证dna。程昌翰绝对不会容忍自己有私生子女,名声倒也罢了,他不愿意任何人分去属于爱子的那份家业。
直到程盈上了初中,五官长开了,和程昌翰有点相似,她才鼓起勇气找他。
程昌翰做了亲子鉴定,程盈果然是他的女儿。此时的程盈性格基本成型,和她母亲一个样,人懒心贪,嫌贫爱富,傲慢多话。
不论是来历还是性格,这个女儿都不讨喜,但毕竟是他女儿,他抽出时间陪她,教导她,可惜她冥顽不灵,实在改造不了。他彻底失望,放出话来,他只提供生活费和学费,等程盈成年,再提供一笔钱作为嫁妆,偌大公司和各类动产不动产,没有她的份。
谁知过了两年,儿子儿媳蜜月旅行时遇上海啸,双双去世,程昌翰伤痛之极。
程盈母女却暗地乐开了花,以为程家的家业已是自己囊中物。
程昌翰年岁不小,已经很难再有子嗣,也没了这样的心思。可他给唯一的孩子程盈的股份并不算多,她甚至还不如副手张君逸持股多。
在她生了程无双之后,他直接将外孙女抱在身边,亲自抚养,所幸这个小女孩聪明乖巧,也没有养出什么歪心思,他视她如珍宝,定下她为自己的继承人。
程昌翰忆起往事,难免想起孝顺又能干的儿子,心酸难忍。程无双看着他黯淡的脸色,又着急又不解,摇晃他的胳膊,问:“外公,你怎么了?为什么忽然不高兴呢?”
他回过神,挤出一个笑:“没什么,外公就是觉得自己没用,只能呆在轮椅上,都不能陪你走走。”
程无双推着他的轮椅边走边说:“外公如果没用,这世界上可没几个有用的人了。身体不舒服,又不是你的错。你再这样说,我就不高兴了。”
程昌翰回头一看,见她皱着眉头,连忙道:“我不说了,不说了。”
程无双扑哧一笑:“好啦,给你说件好事儿。我请了一个很厉害的新厨师,午饭有新花样,这次你一定喜欢。”
程昌翰哼了一声:“别和我提厨师了!看见我胖,变着花样给我做魔芋!这个人别又给我端魔芋上来!”
程无双道:“我和他说过了,绝对不会有魔芋。”
“红薯,小米,也不行!”
“没有,没有。”程无双看着轮椅上胖胖的老人,心底叹息。
程昌翰在她小时候,还是个英俊的老帅哥,身材保持得不错,只是后来生了重病,吃的特效药里含了激素,他的身体便和吹气球似的膨胀了起来。
那场病好容易痊愈,可肥胖又引起了别的病症,这些年,程昌翰过得很难受。他是骄傲的人,宁可自我了断,也不想像废人似的活着,之所以坚持过程痛苦的治疗,不过是想多给她撑几年腰。
程无双推着他回到客厅,和护士一起将他移到大椅子上,聊了一刻钟,有香味从门外飘了进来。
程昌翰说:“闻着不错。”
程无双欣喜道:“你觉得香?你一定要多吃点。”
“吃着香才算数。”他板着脸说话,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往门外看去。
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男人端着菜碟进来,放在桌上,对他微笑问好:“程老先生,你好。”
程昌翰愣了下:“你是厨师?”
顾骁点头:“是。”
程昌翰喜欢长得好看的人,态度和气了些,问:“你叫什么名字?”
“顾骁。”
“顾骁啊……”老爷子念了两遍,总觉得在哪儿听过似的,思忖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容立时消失无踪。
他一拍椅子扶手,怒视着顾骁,喝道:“你马上给我滚!”
17、第17章 进击的老爷子
顾骁笑容僵住,脸色唰的涨红。
程无双也愣住了:“外公,怎么了?”
程昌翰指着顾骁:“你走不走?小张!去叫保安!”
莫名其妙的被驱赶,巨大的羞辱感让他连呼吸都开始乱了,他抿紧了嘴,用尽自己的克制力,转身往外走。
“你拿来的什么破玩意!赶紧倒掉!别碍我的眼!”
顾骁深深呼吸,把盘子端上,大步离开了房间。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只余程昌翰粗重的喘息声,隔了好一会儿,程无双抚上他的脊背给他顺气,问:“外公,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明明已经被香气吸引,顾骁的举止也没什么问题,他这股邪火,发作得实在是太诡异了。
程昌翰一言不发。
程无双从田家父女手上抢了个厨师的事,他也有所耳闻,在张君逸探病的时候问了几句,生怕外孙女请的人行止不端。
张君逸表情有些微妙:“已经辞退了。”
“这么快就辞退?这小子心术不正?”
“倒也未必,他长得很不错,厨艺也很高超,颇有些孤傲,有些愤世嫉俗的意味。这脾气,和无双肯定是无法好好相处的。”
他的描述让程昌翰想起了田东来。英俊,有才华,孤高,依附着程家,却又瞧不起这样的富豪之家。
他厌恶田东来,自然对素未谋面的顾骁也极为反感。
“外公?你怎么不说话?”程无双急了。
程昌翰停止回忆,握住她的手,问:“无双,这小子不是惹火了你,早被炒鱿鱼了吗?你怎么又和他混一起了?是他找上来的?”
曾经的田东来总摆出一副被程盈拆散初恋,恨她入骨的模样,可程盈一旦心生退意,他又会玩些类似偶遇这样的小技巧,让她再次上钩。
顾骁的相貌超出了他的想象,这个年轻人的容颜太勾人,程无双对他产生兴趣,也不是不可能。
程盈找谁当老公,他并不太在意。他清楚,看上这个女儿的男人,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目的不纯,只要基因优秀,能生出聪明漂亮的孩子,他就不会下狠手阻止。但是程无双不一样,她是他唯一认可的血脉,这些年又相依为命,感情太深,他活不了多久了,她却还不能独当一面,若是被心怀不轨的人控制住,她今后的日子会多艰难?
程无双略一思忖,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哭笑不得,抱着他的胳膊说:“好外公,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吃什么都不香,我请了那么多厨师都不能满足你,顾骁虽然脾气讨厌,但厨艺确实有独到之处,我只是想让他给你做点好吃的呀。是我主动找他的。”
程昌翰仔细端详她的眼神,表情少有的严厉:“真的?不许对我说一个字的假话!”
程无双急了:“真的!我就是请不到合适的厨师,才去找他的!外公,我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人,好看的男人我见多了,会说漂亮话的人我也见了很多,装清高欲擒故纵的人也有,可我给过谁好脸色了吗?再说,不是还有韩靖吗?退一步说,假如我真的看上别人了,我也会让你和张叔叔好好把关,这种事,我绝对信任你们的眼光,不会当那种为了什么情爱就不管不顾的傻妞。”
她说到最后,眼圈微微发红,程昌翰心尖一痛,连忙摸着她的头发说:“无双乖,你懂事就好,外公就怕你吃亏。”
程无双撒娇道:“我哪儿有那么没眼光啊!好了,外公,你还是吃点东西吧。”
“我不吃姓顾的小子的破玩意!”
“好好好,不吃他的,那我还是让李阿姨给你做点儿吧,饭总是得吃的呀。”
想起自己吃腻了的健康食品,程昌翰就有些蔫,没精打采的说:“也行。”
保姆连忙去厨房准备,程昌翰在暴怒之下出了身大汗,觉得很不舒服,想让护士给自己擦擦身子,便对程无双说:“我想换一身衣服,你就别在这儿了。你去厨房,让小李也给你做点好吃的。”
程无双虽然很想亲手照顾老爷子,但还是听话的走了。老爷子好面子,不允许让她看到自己松弛肥胖的身体。
厨房的餐桌上摆着顾骁给程昌翰做的午餐,数量不多,也不花哨,但是明快的色泽和一阵阵逸出的香味,勾得人食指大动。保姆一边洗菜,一边回头看,叹息道:“老爷子平时脾气虽然不好,但今天这样也是头一遭。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这么好的菜都不肯吃。”
顾骁抱着胳膊,沉着脸,盯着自己的劳动成果看了一会儿,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句:“爱吃不吃。”
他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刚伸出筷子,程无双的声音突然响起:“顾骁,你干嘛呢?想偷吃外公的东西?”
他吓了一跳,定定神,看向她:“程老先生不吃,倒掉的话,不是浪费?”
程无双走到餐桌边,坐到他对面,凝视着菜肴,说:“外公应该会很喜欢的……早知道,就让李阿姨端菜。”
顾骁“嗯”了一声,过了几秒,压低声音问:“程**,他是不是已经知道花瓶的事了?”
他和老人家素未谋面,举止也没有失礼之处,老爷子却蓦然爆发了怒火,他思前想后,也这推测出这个原因了。
程无双怔了怔,摇头:“不会,张叔叔和丁叔叔都不是多嘴的人,再说,如果外公知道了这件事,你挨的可不止是一顿骂了。”
顾骁默然。难道老爷子真是莫名其妙发火?他就是个受气的靶子?
罢了,反正欠程家的,忍忍吧。
程无双也抽了双筷子,指了指盘中切成大方块的南瓜:“这……蒸的南瓜?”
顾骁微笑:“吃吃看。”
程无双夹起一块,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将咬了一半的南瓜移开嘴边细看。原来南瓜块中间已经掏空,填入鱼肉与少量虾肉打成了茸,外甜内咸,清淡柔软,回味却很悠长。她把这一块吃完,一边夹另一块,一边说:“真好吃!”
还说他偷吃……顾骁无言的看着她。
她脸红了红,避开他的目光,往旁边一瞟,眼尖的发现放在盆子里的两只大花蟹:“李阿姨,你买了螃蟹?”
保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是我买的。小顾不是说要买鱼么,水产店的老板送了我两只。”
送这么大的螃蟹?程无双眨了眨眼:“李阿姨,老板这样做,也不怕亏本啊?还是他算定了自己能赚个人回去?”
保姆脸开始发红:“大**别打趣我了。你爱吃螃蟹不?要不让小顾加个菜?”
程无双喜道:“好啊,顾骁,快去发挥!”
“你想吃哪种口味的?”
“随便,怎么方便怎么来吧。要快点儿。”
顾骁决定做个葱姜炒花蟹,为了照顾老爷子的身体,桌上的菜不是蒸的就是煮的,再清蒸的话未免单调了。
炒好的螃蟹很快上桌,鲜红的蟹壳,雪白的蟹肉,配着青绿的葱淡黄的姜片,油光发亮,香气袭人。程无双眼睛亮亮的,一边去夹螃蟹,一边说:“顾骁,一起吃吧,这螃蟹太大了,加上这些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顾骁依言坐下,夹起一块南瓜盒子吃,谁知嘴里的东西还没咀嚼好,老爷子的声音如同雷霆一般在身旁炸开:“臭小子,你还真自在啊!”
他大吃一惊,嘴里的东西滑进了食道,噎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电动轮椅动得很快,转眼老爷子就到了餐桌边,看了看空空的盘子,又看看他,两眼几乎喷火。
他换好衣服就后悔了,那么诱人的食物,他多久没见到了?
让别人重新端上来,他又拉不下脸。
顾骁估计已经被他的雷霆之威吓跑,他决定去厨房逛逛,外孙女肯定会哄自己吃这个,谁知他来了,却看到了一个空盘子,还有那油头粉面臭小子手上残存的战果。
他怒问:“谁吃的?你?”
顾骁还没顺过气,涨红脸说不出话。
“不说话?不是你?那是谁干的?难道是闹耗子了?”程昌翰拍了下轮椅副手,对保姆咆哮,“厨房闹耗子了,你知不知道?”
☆、第18章 郁闷
保姆尴尬得要命,看看老爷子,又看看程无双,一边赔笑,一边想说辞。
程昌翰指着盘子:“你一直在厨房是吧?你看看这盘子,都空了!这耗子吃了这么久,你都没发现?你是个精细人,怎么忽然变成马大哈了?”他说罢,斜睨顾骁一眼,嘟哝道,“小小耗子还真能吃,也不怕撑死。”
程无双脸红透了:“外公,我……我也吃了一半。”
程昌翰表情一僵,轻咳了一声,看了看桌上别的菜,目光在那盘葱姜炒花蟹上定住:“你有螃蟹吃啊。”
老人家的气势消失无踪,坐在轮椅上,表情委屈。程无双赶紧起身去安抚他:“外公,你是饿了吧,要不,你还是来吃一点儿?”她顿了顿,补充道,“就南瓜盒子吃完了,别的还有,顾骁都没碰过的。”
程昌翰的轮椅被她推到了桌边,她蹲下去调了下轮椅的高度,然后揭开炖锅盖子,给他舀了一碗粥。
“这里面放了什么?”他盯着里面切得细碎的黄白紫三色小颗粒,问。
“山药紫薯栗子粥。漂亮吧?也很好喝的。”程无双舀了一勺,慢慢的吹凉。
程昌翰皱起眉:“山药?”
都说山药助消化,又含有膳食纤维利于减肥,所以几乎每个厨师都要用上山药给他做菜,山药粥山药羹山药炖肉山药糕,他吃得太多,恨不得把全世界山药都掘出来,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
程无双连忙说:“放得不多呢,而且,不管是什么食物,都要看做的人的手艺,您说是不是?好歹尝尝吧,都这个时候了,你饿着了可怎么好?”
程昌翰看了一会儿递到他嘴边的勺子,张开嘴。
粥熬得很浓稠,每一粒大米都煮开了花,一抿即化,碎栗子和碎紫薯给粥增添了淡淡的甜味,山药的味道本来就淡,这样一来,根本尝不出有山药存在。
程无双端详他的表情,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又给他舀了一勺。
程昌翰接过勺子,说:“我手还能用,你别总顾着我,乖乖坐着吃饭。”
她听话的坐好,端碗吃饭,但眼角余光一直停在他身上。他每一道菜都有吃,度其神情,应该是十分满意。她十分喜悦,压在身上的大事,终于解决了。
老爷子许久没有吃得这么畅快过,但他心里依然十分不满。那盘颜色鲜艳诱人的炒花蟹就摆在桌上,他除非低头看肚子,或者抬头看天花板,亦或是直接转身,这菜才会离开他的视野。
程无双察觉到他的专注,循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轻轻叹了口气:“外公……”
程昌翰看得舌底生津,却只能强忍着。
他曾经是个老饕,对美食极有心得,最爱的食物莫过于螃蟹,或者用精致细巧的蟹八件拆开阳澄湖大闸蟹,享用鲜美蟹黄蟹膏,佐以顶级花雕,或掰开硕大帝王蟹,大快朵颐。可是,他有痛风,肠胃又虚弱,螃蟹是大忌。
程无双眼神一黯,默默的夹起一小块螃蟹肉,送到他嘴边:“吃这么一点点,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程昌翰细细咀嚼了许久才咽下,拍拍她的手背:“外公不能吃太多,你继续,刚刚你总是照顾我,都没好生吃。我也该午睡了,你等会儿也去客房睡个午觉,我看你怎么瘦了呢。”
保姆推着他的轮椅离开了厨房,程无双站在门口,等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边从厨房侧边的小门走了出去,找到坐在后院长椅上的顾骁:“外公走了,你进来吃饭吧。”她顿了顿,说,“剩下的肯定不够吃了,你翻翻冰箱,再做两道菜吧。”
顾骁点了点头,回到厨房,只加了一道白灼菜心,就着剩下的花蟹,喝了一碗粥,就放下了筷子。
莫名其妙的招来了敌意,还被粗暴的赶出,任何人遇上这档事都不会高兴。
而且,程昌翰看他的眼神透出毫不掩饰的鄙夷,仿佛他是什么恶心的玩意儿。他花了很大力气才忍住羞愤,没有拂袖而去。
“顾骁,外公是病人,脾气难免暴躁了些,还请你担待下。”
没想到骄傲的程无双会主动放下身段来解释,他有些吃惊,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保姆回到厨房收拾碗筷,闻言也说:“老爷子看上去凶,实际上对人很好,有什么事发作一阵也就丢脑后了。”
顾骁不想和她们争辩,深深吸了口气,决定把程昌翰鄙夷的表情忘掉:“我明白。”
程无双说:“顾骁,外公很喜欢你做的菜,你看看你研究出的菜式里,还剩下几样没有做过的?这两天都做出来,给他尝尝,然后选出他认可的那些菜,教李阿姨做。”
保姆笑道:“我手笨,你可别嫌弃。”
顾骁勉强挤出一个笑,说:“哪里,你太谦虚了。我只是靠这个吃饭,所以比较熟练罢了。”
别墅有空余的客房,但和程昌翰的房间隔得近,为了不再触怒他,程无双安排顾骁去疗养院专为探访者设置的招待所住下。他心里明白原因,虽然憋屈,可是在花园里走了几圈,也慢慢释然。
程昌翰排斥他又如何?此事办完之后,两人再无干涉,他何必为于己无关的人的看法耿耿于怀?再说,只要老爷子不排斥他做的菜,按照约定,程无双会付给他丰厚的报酬。他手头能宽裕些,也能再还一笔欠款。总体来说,他接下程无双的工作,千值万值。
等保姆熟练掌握了新菜式的烹饪方法,已经离他初次踏足疗养院足足半月,天气又凉了一些。他完成了任务,收拾好行李,沿着路往外走,准备去赶公交车。
一辆黑色的商务车缓缓从他身边驶过,不一会儿便停在程昌翰的住处门口,张君逸下了车,走进客厅,笑着对正看报的老爷子问好:“程伯伯,今天你气色比上次见到你时好了很多啊。看来最近养得好,继续这样下去,说不定明年就能像以前那样到处走动了。”
程昌翰看了看自己的腿,严重风湿导致骨骼畸形,养得再好,他也只能拄着拐在平地上走几步,哪儿谈得上到处走动?
张君逸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这些年忠心耿耿,立下汗马功劳,又在他力所不能及的时候精心照顾程无双,他已经将其视为亲人,不忍说丧气话,便说:“希望能这样。”
张君逸在他身边坐下,握了握他的手,点头道:“掌心温热,也没有汗,真好。只是最近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你可千万要注意保暖。”
“我明白。”程昌翰沉默片刻,问,“听说田东来最近很不如意,你是怎么做的?”
张君逸道:“我设了个局,让他在最近的投资里亏了不少钱,不得不偷偷出售一些股份,伤了不少元气。田若瑜的出国交流名额给了别人,至于叶楚楚,无双亲自动的手,干得挺漂亮。”
程昌翰立刻有了兴致:“无双怎么收拾她的?”
“叶楚楚没名没分,倒沾了一身无聊贵太太的毛病,迷信得很,这两年成日听某位活-佛*。可惜这活-佛是个骗子,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的盲流子,跑去晒出了高原红,披了身法袍就开始装神弄鬼,听说还和不少蠢女人双-修。无双找足了证据,在合适的机会把事情曝-光。现在叶楚楚都不敢出门,听说田东来这家伙听说了双-修的丑闻,怀疑她也做了这档子事,现在对她那态度,真是……”
程昌翰不屑的冷笑:“下作东西,居然想出那么龌龊的法子暗算我的无双,想毁了她,谁知最后传出丑闻的是自己。”
“这就是现世报。”
老爷子道:“你收拾田东来的法子不错,他股份少了,更没有话语权,只能和程盈抱成一团,一起算计。看看程盈有没有什么破绽,你也把她再削弱削弱。”女儿女婿还是继续做怨偶的好,否则,两人扯皮分家产,多多少少会烦到他,而且,程盈如果再婚,不知道会找个什么古怪货色,到时候折腾出一些新奇的麻烦,他还得帮着收拾残局,闹心。
张君逸明白他的想法,笑说:“田东来这些日子回程盈那里的次数的确多了不少。”
程昌翰不欲多谈这个让他颇为不是滋味的女儿的事,换了个话题:“你手上的股份又多了,分红也会丰厚些,估计能做更大的投资。到时候你带着无双,让她多学一点儿。”
张君逸说:“多了股份?哦,是这样,收购田东来股份的时候,我记在了无双名下。”
程昌翰怔了怔:“你也不为你自己打算打算?”
他笑着说:“打算什么?我没结婚,也没孩子,现在成家的心思也淡了,说句失礼的话,无双也和我的孩子差不多,我已经立过遗嘱,今后所有的东西都留给她,我手头的财产多,今后要给的遗产税也就更多。再说,无双股份越多,底气就越足,敢对她指手画脚的人就越少,你说是不是?”
程昌翰叹了口气:“你这样的相貌才华,孤身一人,实在是可惜了点。”
“没什么可惜的,现在手头的事情那么多,不是呆在公司就是各地到处飞,成天不着家,恐怕结婚不久,老婆就闹离婚了。”他岔开话题,说,“刚刚我在路上碰上了顾骁,就是那个刚进程家一天就被辞退的厨师。他怎么会在这里?”
19、第19章 评价
程昌翰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说:“他来给我做饭。”
张君逸愣了:“无双怎么会去找他呢?她不是才找过某名厨吗?”
程昌翰道:“名厨?估计他做大菜很有一套,但是只用少量盐就能将简单食材的鲜味提出来,才是真本事。他没做到,顾骁那小子居然做到了。”他顿了顿,说,“这些天我冷眼观察过,姓顾的小子举止言辞还算得体。估计是丢了工作之后,回去好好反省过。”
张君逸颔首:“吃一堑长一智,变成熟点,对他有好处。不过,希望他是真的领悟了,而不只是表面学会忍耐,内心依然充满尖刻愤怒的戾气。本质不改,他迟早会再吃亏的。”
老爷子立刻回想起田东来婚后那段短暂的安分时光,他可不就是表面装得好好的,但内心还是认为程家对不住他么?
程昌翰脸色沉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又释然了,说:“姓顾的小子反正是个无关的外人,他改不改我不关心。反正无双不是没脑子的傻妞,那小子也没有招惹她的迹象,不是装冷淡欲擒故纵就好。”
张君逸端详着他的神情,笑着说:“程伯伯,看来,你对顾骁的印象还不错。”
程昌翰表情一僵,拍了下椅子扶手:“胡说八道!不管他是什么性子,惹恼过我的无双,就不是好东西!我没把他叉出去已经是客气了!”他调整着呼吸,想起自己驱着电动轮椅满房子晃悠时,被厨房飘来的香气吸引,好奇的过去一看,发现顾骁从盘子里夹起最大的那块肉,大口吃了下去。
小贼!
去他的好印象!
顾骁回到宿舍,换了身衣服,直接去了会所厨房帮忙。厨师们见他表情轻松,唇边含笑,便说:“看来这次你赚到了。程大**给多少?”
顾骁十指交叉一比,众人吸了口凉气,纷纷过去捶他,闹着要他请吃小龙虾,说笑了一阵,又打听了一下详细情况,夸他有长进,懂得控制脾气了。
会所下班时间很晚,收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不过,临水市是个**,美食街的夜排档仍然热闹非凡。一众人去了某家卖麻辣小龙虾的铺子坐下,点了菜和啤酒,开始吃喝吹牛。
刘经理一如既往的扭捏,一边馋香辣的小龙虾肉,一边又担心自己的皮肤长痘,被其他的糙爷们狠狠洗刷了一通,说他再嫩也嫩不过姑娘家。
他抿着辣肿了的嘴唇瞪了众人几眼,忽的想起一事,说:“说起皮肤,我倒是想起一个八卦。电视上那些看上去白生生的明星,实际上皮肤都不怎么好。因为成天带着浓妆,又不能好好吃饭,肠胃有问题,又时常处在镁光灯下,再好的皮肤也经不起折腾。今天韩家二少爷韩靖不是带了清纯小女星刘云飞来咱们会所吃饭吗?我负责他们包厢的服务调配,看了下刘云飞的皮肤,确实不怎么样。”
“韩靖上次带的好像是袁琳吧,这么快就换人了?”
就着香辣的小龙虾聊火热的八卦最带劲,唯一沉默不语的人只有顾骁,王大厨注意到他:“顾骁,你怎么不说话?表情怪怪的。”
李大厨关心的问:“是不是有什么难事儿?不对呀,你不是说,任务完成得很圆满么?”
顾骁连忙道:“我没有事。”
“那你表情怎么这么怪,就像是有什么心事一样。”
顾骁摇头:“也不算什么心事吧。这次我去给程老爷子做饭之前,遇上了韩靖,他居然是程无双的未婚夫。”
刘经理忍不住笑:“他们没订婚,不过事情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动。虽然没公开,但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也就你这个成天只忙着做菜,不关心世事的家伙才那么吃惊。”
顾骁道:“我不是吃惊这个,他们的相处方式,实在是太奇特了!”他简略描述了一下在dior专卖店发生的事。
刘经理眨了眨眼:“这样啊,其实这种各玩各的婚姻,在有钱人圈子里时常见到。”
“韩家二少出身好,长得也不错,看上去也是天之骄子,他真甘心自己的妻子不停给他戴绿帽?”他顿了顿,又说,“没想到程无双那么骄傲的人,也居然容得下未婚夫玩女明星……”
“有钱人的想法和咱们不同。再说,韩靖心里就算不服,他又能怎样?天之骄子?比起他哥韩竣,他什么都不是。他是韩家老爷子续娶的年轻老婆生的老来子,一直被他哥压制得死死的,韩老爷子一去世,他更加说不上话了,入赘程家,对他来说是很好的出路。”
“入赘?”
“是啊,程家不找上门女婿,偌大家业不是改姓了?反正,程无双从小到大见的人多,估计对男人早就没抱期望了。韩靖基因好,身份体面,心也算正,不会起暗算她的心思,用来借个种生孩子,是很合适的人选。这两人也是各取所需而已。”
不沾酒精的顾骁被同事灌了半瓶生啤,早上根本起不来,被嘲笑了一通。张大厨让他安心睡,今天先放他一天假,说他十几天都在疗养院,一直没去探访顾建国,也该去看看他老人家了。
顾骁睡到中午才清醒过来,随便吃了点东西,去会所拿了同事给顾建国准备的药膳,然后急急的赶往医院。
顾建国精神不好也不坏,吃了东西,让他扶着自己去楼下花园散步晒太阳,絮叨着要求早点出院。
他自是不同意的,两人边走边争执,差点撞上一个人。
顾骁连忙道歉,凝神一看,顿时愣住:“程**?”
程无双也很意外,打了个招呼,看向站在他身边的那个虚弱消瘦的老人,露出柔和的笑:“顾叔叔,您好,我是程无双。”
☆、第20章 重回程家
顾建国也怔了怔,笑着说:“你好。”
根据顾骁的描述,程无双是个很矛盾的人。说她一句坏话,她就要穷追猛打逼得人抓狂,可如果说她心眼小脾气坏,价值百万的花瓶被打碎了,她却没有逼人还债,还很体贴别人的处境,从来不催账,甚至还提供赚钱机会,让顾骁手头宽裕了不少。
顾建国早就对这女人好奇了,和她寒暄着,仔细的观察她。说过几句话之后,他微微有些诧异,这个嚣张跋扈之名传遍整个临水市的大**,不仅一点也不咄咄逼人,还非常有礼貌。她说话温温和和的,措辞很得体,一点大**的架子也没有。
挺好的一个年轻女人,名声怎么会这么差?顾建国不由得疑惑起来。
这一日万里无云,阳光极其强烈,虽然秋天气温不高,但体虚的顾建国也有些承受不住,眼前发晕,低声嘱咐顾骁扶着他走快一点。
一道阴影遮住了阳光,顾骁微怔,往旁边一看,程无双撑起了阳伞,将刺眼的阳光隔开。
顾骁感激的对她笑了笑,将父亲扶到住院大楼里面,在墙边的塑料椅坐下,让他缓口气。
“程**,你怎么在医院?身体不舒服吗?”
程无双答道:“董事会有个元老住院,我来探病,刚出来,没想到会遇上你。”
顾骁说:“你没有生病就好。现在天气更凉了,你还是添一件衣服比较好,穿这么薄容易着凉。”
程无双睁大了眼,仔细打量他的表情。如果顾建国不在旁边,她还想摸一摸他的额头,看看他是否在发烧。
她看得太专注,顾骁脸发热,侧过脸,避开她的视线。
他对她这么温和礼貌,还是第一次。听刘经理说过,她从小就被田东来那样的父亲打击,后来又见到一个又一个心怀叵测的追求者,只怕对男人已经彻底失望了。她今后会和韩靖结婚,但她肯定不会真正把那个男人当亲人。枕边人都不可信,她有多孤独?
出生之后就拥有常人想也想不到的财富的大**,某种意义上来说,真的很可怜。
他同情心忽然泛滥了。不过,突然转变态度,是不是有点唐突?
顾骁正忐忑不安的瞎想,程无双说:“谢谢你,不过我体质好,血气足,穿这么多刚好。”
顾建国笑着说:“听说,程**拜过名师学咏春。女孩子,学武很好,强身健体,也不容易被欺负,只是现在能吃苦的女人家不多。”
程无双道:“我也是吃过亏,所以痛下决心去练的。一开始练基本功,累得直哭,闹着说不学了,被外公捉回去给师父道歉。后来慢慢的坚持了下来。以前觉得他老人家太严厉,现在想起来,他真的很有远见。”
有那样一对不靠谱的父母,外祖父又年迈体衰,外人看她,与狼看肥羊无异。暗算她的人太多了,如果不是手上有两下子,恐怕她早就吃了大亏。
顾骁看出他眼里的倦意,站起来扶他:“爸,你今天还没午睡,回去先睡一觉,养养神吧。”
顾建国说:“也好。你等会儿就回会所去,大家那么照顾你,你更得尽量的做事。秋天进补的人多,厨房正忙,你可别真的大摇大摆的休什么假。”
“我知道。”
“我现在好多了,手术很成功,没有感染,也没有并发症。过两天你给我办出院手续,我回家养就可以了。”
顾骁皱起眉毛:“回家养?回家怎么养?你现在身体还很虚,离不开人的照顾,回家之后也得请保姆,但外面请的保姆哪儿能和医院的护士护工比?再说也省不了钱。我又每天早出晚归,没法亲自照料你。”
“我又没有失去自理能力……”
“但是你不能劳碌着。你看你刚刚晒了一会儿太阳就发晕,这种身体状况,能回家自己照顾自己吗?”
程无双忽然开口:“顾叔叔,你还是听顾骁的,继续住院吧。我看你的身体状况,现在不是出院的时机,非要回家,也许前段时间调养的成果都白费了呢。”她顿了顿,看向顾骁,“要不,你还是到我家上班吧。”
顾骁愣了,顾建国也怔住了。
程无双平静的说:“我不小了,应酬会越来越多,在家里宴请别人,甚至开办大型派对的次数不会少。我需要一个专业的人来操持这样的事。”
顾建国道:“程**,我明白你的好意。只是,顾骁本就欠你良多,我们父子俩又和你非亲非故,你这样的照顾,真是受之有愧。”
程无双微微一笑:“我请顾骁来我家,并不只是因为同情你们的处境。有个拿得出手的私人厨师是很有面子的事。用私房菜招待贵客,是很高的礼节。所以,我是真的需要一个好厨师。再说,顾骁做的菜尤其合我外公的心意,他来我家,也能让我有更多的机会孝顺他老人家。”
顾骁心情激荡,呼吸微微有些急促:“谢谢你,程**,我一定会好好做的。”
程无双点了点头,对顾建国道:“顾叔叔,你就安心养病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祝你早日康复。”
顾建国自然对他千叮咛万嘱咐,回到会所之后,同事们也聚在一起,把自己的处世经验一股脑的传授给他,李总和八卦小天王刘经理和他说了不少本市有钱人圈子里的隐秘事,和各个大人物的忌讳,生怕他再得罪人。
次日,他就收拾好了行李,回到了程家。
程无双不在家,丁毅接待了他,仍然安排他住在那个风景好的房间。
他放好了行李,丁毅把他叫到自己的房间,让他签了合同,然后倒上茶,说:“小顾,我们就好好的谈一谈吧。”
顾骁怔了怔,看着他说:“好。”
“本来,我早就想和你谈的,只是没想到你那么快就走了。”他顿了顿,说,“既然回来了,那么,谈谈是很必要的事。小顾,你成日辛苦工作,却依然举债度日,但无双手指头都不用动就能坐拥巨大财富,随便一花钱,就是让你嗔目结舌的数目。你是不是觉得很不甘心,很不公平?”
顾骁心猛的一跳,仿佛藏在心底的怨言被挖了出来,暴-露在阳光下,让他有些恐慌,有些无所适从。他深深呼吸,良久,说了声:“是。”
丁毅温言道:“你是个实诚的孩子,这样很好。说真的,我也觉得非常不公平。”
顾骁微微一怔。
“但是,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无双天生富有,这是她的错吗?”
顾骁沉默了。
“无双之所以能含着金汤匙出生,是因为老爷子多年的奋斗。而老爷子本人,曾经也穷过。小顾,你已经不能选择你的出身了,但是,你还能选择你孩子的出身条件。与其对富有的人满心怨怼和抵触,不如理智下来,观察他们的处事方式的可取之处,然后自己奋发起来,也许还有机会成为一个让别人也不甘心的人。”丁毅说罢,对他笑了笑,“希望你能好好的想一想,你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又有天赋,把精力浪费在愤世嫉俗上,是不是浪费了些?”
顾骁记了下来,回到房间,给父亲和以前的同事打电话报平安,然后去了厨房查看食材。
李秀华也在厨房,正准备佣人们的午餐,见到他便笑了笑,态度一如既往的又好,仿佛他的离去只是普通的外出,而不是解雇。
“大**这些天情绪和身体状况怎样?她喜欢吃什么?”顾骁问得很细。这份工作失而复得,他不想再出任何闪失,伺候好大**的嘴和胃,是头等大事。
李秀华见他如此,态度又温和了两分,正和他聊着,丁毅就过来通知:“小顾,无双和张先生去了外地,至少要呆一个月。你有空的话,就继续给老爷子想一些新鲜的菜式和点心,有头绪了,就去疗养院做给他老人家吧。”
顾骁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过得相当轻松,佣人的饭食李秀华坚决不要他插手,只肯让他提点几招。他去过两次疗养院,只呆在厨房,没见到老爷子,不过时常听到电动轮椅的声音从厨房门口响过。
程无双回来的时间比预计的还迟,顾骁来到程家一个半月后的深夜,张君逸的车驶入了花园,她下了车,大步的走向宅邸。
主人回来了,整个宅子都被惊动,管家第一时间赶了过去,顾骁也去了厨房,给她和张君逸准备夜宵。
他迅速剥了虾打成虾泥,搅打出劲,然后包了小馄饨,在汤里放了点醋和辣椒,微微的酸辣很开胃,适合长途飞行之后疲倦的胃。
做好了夜宵,他端着去了程无双的房间。
推开门,顾骁就微微怔了怔,房间里没有开灯,秋日月光从窗户照进来,给家具笼上朦胧浅淡的光,程无双坐在内间,身影在帘幕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她似乎受了惊,微微含怒:“谁?”
顾骁又愣了下。她的声音微微发哑,鼻音有些浓,很明显,她在哭。
21、第21章 大小姐是流-氓
他适应了一下屋内的光线,走到桌前,放下托盘,端出一碗馄饨,说:“我是顾骁。”
“你来干嘛?”
“我给你送夜宵。”
程无双吸了吸鼻子,说:“我没胃口,你端回去自己吃吧。”
顾骁怔了怔:“丁管家说你嫌飞机餐难吃,根本没吃晚饭。这样不好,还是吃一点垫垫肚子吧,我做了酸辣小馄饨,汤汤水水的,好消化。吃点酸辣的,胃口也会打开了。”
程无双提高了音量:“顾骁,你怎么这么罗嗦?我已经说过不吃了,你就该马上走,而不是呆在我房间里教育我。”
顾骁道:“我把碗留在这里,如果你饿了就吃吧。”说罢他端着另一碗馄饨离开她的卧室,找人打听了张君逸的客房,寻了过去。
他刚到门口,张君逸就开门走了出来,见到他,步子一顿,然后和颜悦色的打招呼:“小顾。”
顾骁道:“张先生好。我给你送夜宵来了,请问你在房间里吃还是在哪儿吃?我给你端过去。”
张君逸接过碗,说:“我自己拿就行。”顿了顿,问,“你给无双送过了没有?她怎样了?”
“去过了。大小姐好像心情不好,说不想吃东西。不过我还是把碗留在她房间里了。”
张君逸叹了口气:“唉,都这么大了,还和小姑娘一样任性,难不成还等我去哄她吃饭?”
顾骁嘴唇抿了抿,努力的板着脸,做出严肃本分的表情。
张君逸明显是才洗过澡,头发湿湿的,皮肤发红,眼眸嘴唇都笼着一层雾似的潮气,成熟男人的性-感与硬朗展露无遗。
这副打扮,实在是醉人了点。顾骁决定,以后交了女朋友,一定要参照他这模样捯饬自己。
他虽然在叹气,可听那语调,恐怕他很乐意去哄一哄程无双。
“张先生,请趁热吃,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一步。”顾骁牢牢记着父亲和同事的叮嘱,谁对程无双有意思,或者程无双对谁有意思,通通都和他无关,就算他看见了什么,也要装成瞎子。
他回到房间洗澡,冲了会儿水,忍不住笑了。
人一闲下来,难免会胡思乱想。
张君逸面前,还挡了个韩靖呢。
自小就认识,温柔体贴的英俊大叔,对于程无双这种缺父爱的女人来说,很容易攻破她的防线。
韩靖的未婚夫身份能得到骄傲大小姐的默认,想必也有两把刷子。
这两个人pk,谁是最后的赢家,真不好说。
顾骁洗完澡才发现自己忘记拿内衣了,横竖房间只有他一人,他便光着身子哼着歌信步走出浴室,一扭头,傻了。
一只手撩开了悬在落地窗前的帘子,程无双就这样走了进来。
两人视线对上,空气仿佛凝固住了。
过了好几秒,顾骁回过神,抽了口凉气,倏地蹲下,让床挡住自己的身体,只露出个脑袋,瞪着程无双怒吼:“你,你,你怎么进来了!”
程无双站得笔直,微微扬着下巴,表情理直气壮,只是脸颊有些发红:“这房子都是我的,我想进哪儿就进哪儿。”
“你!你有没有道理!这是男人的房间!”
程无双哼了一声:“男人的房间又怎样?”
顾骁一口气堵在喉咙,险些背过气去。他真是傻透了,面前站着的女人不是一般的女人,恐怕这辈子就不知道羞涩为何物,想想和她传过绯闻的男人的长串名单,他抹了下脸,咬牙道:“好吧,大小姐,请问你来我房间干什么?”
程无双说:“刚刚你留的馄饨太少了,不够吃。”
顾骁差点跳起来,刚抬起身子,想起自己光溜溜的身体,又赶紧蹲了回去,盯着她,眼睛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就因为肚子饿,然后大晚上的翻进我房间里?你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
“我的充电器坏了。你有iphone的充电器吗?”
爱疯?顾骁气得笑了,指了指自己摆在床头柜的直板诺基亚:“大小姐,你觉得我是能消费苹果产品的人吗?”
程无双拿过他的手机翻来覆去的看:“这种老古董你还用啊?就算不买苹果的手机,买安卓的也行啊,很多便宜的机型……”
顾骁无言的看了她一会儿:“手机对我来说,能打电话发短信就够了。我现在资产是负数,还欠你好几十万,我哪儿来的钱换手机?”
程无双“唔”了一声,问:“你有核桃吗?我看看是不是真能砸。”
顾骁抓狂了:“程大小姐,请不要玩了。还有,现在已经快立冬,可我还没穿衣服,能不能麻烦你转个身,让我拿衣服?”
程无双转过了身。
顾骁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衣柜前,打开柜门胡乱扯出几件衣服,正准备穿上,程无双忽然扑哧一笑。
他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程无双指了指落地窗。
她进来的时候把帘子拉开了一道不小的缝隙,缝隙里的那块玻璃平整光滑,映出了房里的一切,包括他。
顾骁再次蹲了下去,红着脸,一边艰难的穿衣服,一边用力的磨牙,恨不得咬她一口:“你……你简直……”他忍了忍,压住爆发的欲-望,说,“你能不能对着墙壁站?”
程无双悠然道:“顾骁,你叫我去面壁?你比我外公还威风呀。”
顾骁想起李总的叮嘱,遇上麻烦的时候默念“两万块”,看在钱的面上,一定能忍下来。
他一边穿衣服一边在心底念叨三字真言,刚觉得好受一些,程无双又抛出一句话:“顾骁,你身材挺好呀,没想到你这个成天在厨房呆着的人,居然能有人鱼线。”
人鱼线?
她连人鱼线也看到了?那么,人鱼线往下一些些的地方她是不是也看到了?
顾骁脸烫得几乎要冒烟,再也忍不住,怒道:“程无双你这个女流-氓!”
程无双笑眯眯的转过身:“你才知道啊?”
顾骁捂住了脸。
这女人背景硬,他惹不起,就算豁出一切去收拾她,他也打不过名师教出来的咏春拳高手。想起她曾经那一记飞踹,他就觉得全身疼,深深呼吸了几次,放下手,无奈的看着她:“大小姐,下次你如果来找我,能不能从门这边进来?”
“那多绕啊,我房间和你房间直线距离那么近,还不如翻阳台方便呢。”
他没了辙,决定今后要随时锁好落地窗:“我这就去给你做吃的,请你回房间稍等片刻。”
程无双点了点头,拉开了落地窗,一阵凉风扑面而来,夹杂着泥土的潮气,下雨了。
“给我一把伞吧。”
顾骁找出雨伞递给她,她撑开伞,一踏进阳台,伞就被风吹成了倒扣的形状,她伸手去掰,又一阵风吹来,尼龙布挣脱了金属伞骨,遮雨的面积立刻少了一小半。
程无双回头看他:“你这伞是不是太破了点?”
顾骁耳根子发烫:“明天我补一补。”
他郁闷的去了厨房,一边洗青菜一边回想刚才的事,想着想着,就捧起冷水泼在脸上。
破手机,破雨伞,什么都被这个养尊处优的妞给看到了。
穷可真是一件讨厌的事。
顾骁做了一碗面,端到她的房间。她拿着筷子在面碗里翻了翻,问:“怎么那么多青菜啊?没有肉吗?”
“晚上吃多了肉不消化。”这女人把他给看光了,还一点不羞愧,居然想吃肉?没给她滴两滴巴豆油,已经是对得起她了。
虽然这碗面的内容比较寒酸,不过程无双吃得很香。
顾骁忍不住说:“刚刚不是吃了一碗馄饨么?怎么还这么馋?饿成这个样子,居然还说没胃口,不想吃,要张叔叔哄了才吃。”
程无双咽下面条,分辩道:“谁要人哄啦?你走了我就吃了!”
顾骁盯着她:“就说你是装的。”
她无可辩驳,瞪了他一眼:“你教训我?”
他立刻闭嘴。
她哼了一声,把面吃光,喝完汤,舒舒服服的擦嘴,表情十分满足。
这模样和刚才那个躲在内间偷偷哭的伤心姑娘大相径庭,顾骁忍不住说:“看吧,吃了饭,人也高兴起来了。”
程无双道:“和你做的饭有什么关系,是我心理素质好,善于自我调节。”
“自我调节?”顾骁翻了个白眼,“是有人哄你开心吧。那么大的人了,还要人哄,羞不羞。”
程无双磨了磨牙,抿起嘴,忽的一笑:“很晚了,不和你说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大小姐晚安。”他正欲离去,她叫住了他,打开抽屉翻了翻,在里面倒腾一阵,拿出一把被黑色伞套装着的伞,“你那伞实在太破了,我送你一把新的吧。”
他怔了怔,道了谢,拿着伞离开了房间。
次日下午无事,他进城看顾建国,回来的时候忽然下起了雨。他赶紧拿出伞,脱掉伞套,把伞撑开,然后傻了。
伞面是极其娇艳极其少女的嫩粉色,上面还竖着两只猫耳朵。
22、第22章
粉红色的猫耳朵伞,实在是太引人注目,四周的人齐刷刷看了过来,打量了一下伞,然后打量举着雨伞的人。
不知道是谁先扑哧一声笑,人群里不少人纷纷跟着笑开。
顾骁的脸也臊得和伞一样粉红粉红的。他努力忽略四周的议论声,在心底把程无双抓住,狠狠的收拾了一通。
还好,公交车很快进站,他立刻收了伞跳上车,长长舒了口气。
下车之后,雨仍然没有停,秋末冬初的冷雨是不能淋的,他只能忍着羞恼,继续撑着这把猫耳朵伞。
从车站到程家的路上,他走了许久都没有遇上行人,只偶尔有汽车从身边飞驰而过,轮胎扬起一片水雾。
终于走进了程家的花园,他长长舒了口气,一旦走进门廊,这把该死的伞就可以滚了。他加快了步伐,没走两步,身后传来汽车驶来的声音。
顾骁回头看了一眼,张君逸正好下车。
“小顾。”他一如既往的温和优雅,不过,当他目光掠过伞面的时候,淡定的表情有崩掉的迹象,忍笑忍得眼角细纹都现了出来。
张君逸打了一把深灰色的伞,不知道伞面是什么材料,雨水溅上去,迅速滚落,仿佛一粒粒水晶珠子,漆黑的木质伞柄有淡淡的木纹,配着他的黑色腕表,显得优雅而内敛。
顾骁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伞,伞柄底下还有个小挂坠,是一只猫爪,晃过来,晃过去。
太气人了。
顾建国和会所的同事告诉他,要摒除偏见,尊敬张君逸。可是他现在心里窝着无名火,恨不得把自己的猫耳朵伞塞这家伙嘴里。
以为他看不出这家伙眼里的笑意么!
敢笑他!
两人一同走上台阶,他收起伞,对张君逸挤出一个笑,忍住把这老男人撞下台阶的冲动,大步走进了宅子里。
此仇不报非君子,可是,他该怎么找程无双算账?思前想后,他都找不到妥当的法子,但忍下这口气,他又受不了。想了又想,他最终决定礼貌的,但是严肃的和她谈谈。
顾骁从冰柜里拿出中午做好的香橙慕斯蛋糕,又泡了一壶玫瑰茶,用托盘端着,问了佣人程无双的所在,走向她的房间。
他敲了敲门,出来的却是张君逸。
“辛苦你了,我端进去吧。”
他轻轻皱了下眉,说:“我有点事,想找大小姐谈谈。”
张君逸笑了笑:“无双现在不想见外人,所以,晚点再找她吧。如果很急,告诉我一声,我转达也一样。”
顾骁暗暗的翻了个白眼,张君逸一口一个外人,可他现在这身份,也不是什么“内人”。
老男人就是脸皮厚。
张君逸进了房间,关上门,把点心放到桌上,倒了一杯热热的花茶递到程无双手边:“来,喝点东西,补充些水分。”
程无双捧起杯子,盯着水面,琥珀色的茶汤上映着她的脸,一双眼睛又红又肿。
张君逸温言道:“别难过了,今后还有机会的。”
程无双咬住嘴唇,半晌,才说:“还有什么机会呢?我在公司里的项目,总是莫名其妙的出纰漏,董事会那些老家伙早就看不惯我了。这次跟你一起去t市做投资,又出了问题。他们更有理由拒绝我参与公司运作了。”
张君逸道:“无双,你还年轻,等到你三十岁的时候,由我代管的权力都会交到你手上,你不必这么着急。”
程无双放下杯子,声音急促,十分激动:“坐等?我没有这么天真。如果我三十岁之前什么都没做,到时候空降董事会,那群老家伙谁会服我?他们比我了解公司运作,使个绊子,我就会再次遇上麻烦,犯几次错,我就有了昏庸无能的名声,到时候他们联合起来逼我退位让贤,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别怕,第一,你那时候更成熟了,也有了些成就,他们不得不忌惮。第二,”他顿了顿,柔声道,“我会一直帮你的。”
程无双垂下眼。
她能一直站在张君逸身后吗?一直靠别人怎么行?领导者,必须能独当一面。
张君逸又劝了她许久才离开。
傍晚,顾骁做了西餐,黄油香草焗烤银鳕鱼配蘑菇,切开鱼肉,就有浓浓的汤汁渗出来,黄油包裹着鱼肉,滋味极其浓郁鲜美,香草的清新又中和了黄油的腻。海鲜配上法国汝拉河谷某酒庄产的白葡萄酒,堪称人间美味。
程无双吃了很多,喝得也更多,不知不觉间已然微醺。
佣人收了盘子,她慢悠悠的去了温室,坐在花间,看着新出的花苞发呆。
“大小姐。”
她慢慢回头,身后不远处,顾骁正静静站立。
“有什么事吗?”
他凝视着她:“我想,我们好好谈谈吧。”
程无双微微有些疑惑:“谈什么?”
“今后别整我了,可以吗?”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解的看着他。
顾骁耐着性子说:“你昨天给我的那把伞,实在是太恶搞了,我今天被围观了一路,回家的时候还被张先生撞了个正着。”
程无双没说话。
“我昨天得罪了你吗?你进我房间的时候,我暴躁了点,但是请你设身处地的想想,假如我没有得到允许,从你的阳台闯入你的房间,还撞见你没穿衣服的样子,你也会很生气的,是不是?”
“我才没有因为这个而生气。”
“那是因为什么?”他顿了顿,说,“程小姐,打个商量,如果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能不能立刻给我指出来,我会改的。请不要再用这种幼稚的方式来捉弄我,好吗?”
程无双耳边立刻回放起公司某位元老愤怒的声音:“大小姐太年轻,思虑不周全,做事总出纰漏,脾气也大,这样幼稚的人,怎能参与公司运作?明华集团虽然是程家一手创建的,但是,这里有股东,还有几万员工,不能当成大小姐的玩具!”
她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我幼稚?”
她眼中隐隐有怒火,顾骁没想到这个词会引起她如此激烈的反弹,不由得愣了下。
程无双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问:“我真的很幼稚?”
她眼中浮出泪光,顾骁不由得慌了,虽然他实在不理解她激烈的情绪从何而来,但也只能哄着她,斟酌片刻,说:“大小姐,我这样说,不是想指责你。毕竟,我们这样的年纪,有时候处事不成熟,也不是什么大错……”
处事不成熟,连顾骁都说她不成熟……她咬住了嘴唇,下唇被牙齿碾压得缺血,泛出惨白的颜色。
顾骁恨不得自己根本没来,可他又不能溜号,只能印着头皮问:“程小姐,到底出什么事了?”顿了顿,又问,“要不……让张先生来一趟?”
他来干什么?她想起他下午说的话,胸口发堵——如果实在没有经营的天赋,也没关系的,我帮着你也一样,你只用好好享受,到时候生了孩子,培养他,也是一样的。
程无双怒道:“我才不要见他!”
咦?姓张的没有哄住大小姐,反而得罪她了?
顾骁心底隐约有些痛快。
“好好好,不见他,”他顿了顿,说,“我以后说话做事会更加注意,不会再得罪你,所以……请不要再那样对我了,好不好?”
程无双盯着他,问:“那么,我幼稚吗?”
顾骁努力的让自己板着脸:“当然不。”
程无双又看了他好一会儿,冷笑:“是吗?你的眼神表达的意思和你说的不一样呢。”
顾骁后背冒汗:“呵呵,大小姐你看错了,我眼神那么坦诚……”
“把我当傻子哄呢?”程无双又向他走近了一步,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又得罪我了。”
顾骁心一咯噔。
她饭后用漱口水漱了口,隔得远了,酒气几乎闻不出来,而且她喝酒不上脸,因此他刚刚竟没有发觉她的状态。
现在她离他不过一步远,他闻到了酒气,也看清了她眼中的醉意。
清醒的大小姐是恶魔,醉酒的大小姐是什么?
顾骁膝盖有些发软,这下他惨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更,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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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心脏怦怦的乱跳,撞得左胸发胀,仿佛鼓出来了一块。顾骁按了按胸口,努力挤出一个笑:“我去做醒酒汤,先走一步……”
刚转身,他的衣服下摆就被程无双牵住:“醒酒汤?我又没醉,醒什么酒?”
她说没醉,那就一定醉了。顾骁一边把衣角从她手里抽出来,一边说:“那我去给你端水果。”
程无双冷笑:“得罪了我,还想溜号?”她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她的掌心热热的,贴在他皮肤上,像一簇小火苗在炙烤。温室的温度本来就高,他很快被蒸出了一身汗。
他深深呼吸,定下神,在心底默念“诚恳”,睁大眼盯着她,说:“我真的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大小姐。你一点也不幼稚,你非常成熟……”
她微微眯着眼睛,缓缓道,“你知不知道,你这表情有多假?”
顾骁咽了咽口水,说不出话。
程无双忽的一笑:“我幼稚得多厉害,才能给你这么深的印象,以至于你说谎都说得这么艰难……看来,我的确不成熟,连你都看出来了,何况他们呢?怪不得不愿意让我参与公司运作呢……”
公司运作?她怎么扯那方面去了?顾骁慌乱之下一时没有消化其中的信息量,不过,下一句话他立刻听懂了——程无双眼中光芒大盛,表情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然:“好,幼稚就幼稚!我就安心做个幼稚的人,做点幼稚的事!”
说罢,她定睛看着他。
这眼神,实在是太疯狂了。
顾骁心就像忽然挂上了一个大秤砣,倏地往下一沉:“大小姐,你……”
程无双抓住他的衣领:“顾骁,觉得我送你猫咪伞很幼稚,是不是?”
“不,不幼稚,”顾骁深深呼吸,挤出笑,说,“粉红色很漂亮,猫咪非常萌,我特别喜欢喵星人,真的……”
她依然不放手:“既然这么喜欢,那你应该谢谢我,为什么跑来兴师问罪?”
“呃……”
“举着那把伞走路,你为什么又说不开心?你不是喜欢吗?送你喜欢的东西,你居然说是捉弄你,你有没有良心?”她空出一只手,狠狠的戳了戳他的胸口。
顾骁抽了口凉气,往后退了一大步,一个尖锐的东西蓦地从身后刺进了他裤子里,痛得他大叫一声,赶紧往前跳。回头一看,一株奇怪的花树摆在身后,枝干不高,漆黑如墨,上面横七竖八支棱着长约半根手指的尖刺。
“你不是故意把我逼到这里来挨刺的吧!”顾骁屁股火辣辣的疼,压抑的怒火蓦地爆发,逼近她,咬牙切齿,“程无双,这种事你都做得出来,你不幼稚谁幼稚?”
程无双也愣了下:“我没有……”
“还说没有!鬼信呢!”
她抿紧了嘴,盯了他一会儿,笑了:“嗯,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怎样?”
顾骁又出了身汗,脑子里乱糟糟的。他能怎样?面前的是他的衣食父母,是他的债主,还是个女人,他能把她怎样?
再说她明显喝醉了,和醉鬼计较,不是有病?
他慢慢挪着步子,让自己离这讨厌的植物和她远一点,一边走,一边说:“好了,我冒犯了你,你也惩罚了我,我们扯平了吧?我可以走了吧?”
她追上去,一把捉住他,蛮横的说:“不准走!”
他满头汗,忍着气,无奈的看着她:“要我怎样做,你才肯放过我?”
“你刚刚说你喜欢猫?”
他磨了磨牙,说:“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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