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她发现了江笙,正和某个时尚主编聊着什么,该主编号称是江笙闺中密友。
港真,江笙的团队不错,热搜一个接着一个买,买的恰到好处,不令粉丝反感。凡有人在她的热搜底下骂,粉丝就会回复“你要说我们笙笙演技不好,我们是认的,的确有待提高。但喷她颜值的,你是不是瞎???”
下面的拥护者鱼贯而入“没错!江笙的脸我是服气的!”
“说江笙丑,恳求老天让我也有这么一张丑脸。”
“做演员长成那样,这他妈就是天赐的演技啊!”
“……”
入行至今,两人不是没有机会合作,对方的公司是圈内巨鳄,傅尹之从工作室做起,逐现规模。待交手的剧本多如牛毛,可惜并不得中意。傅尹之很少回国拍戏,她出道即成名就是在好莱坞,是国内影星奋斗半生企图染指的高阁,没必要为了接地气回头。偶尔有入眼的剧本,才会回馈一下祖国,片酬必然是极低的,毕竟她在国外的酬劳国内出品人也付不起,不如讨个好名声。
江笙在国内打拼,配角做起,一盒饭一盒饭咽下去,才到今天的地位。正因不是科班出身,演技欠佳,短时间要去国外发展受限太大,人家也看不上,公司更不会让她去,这种活但凡一接,大肆报道必然又是与傅尹之挂钩。
余光滑过,傅尹之撇下一屋子乌烟瘴气上了楼,楼上也是乌烟瘴气。楼下小气,楼上大气。
名媛有名媛的圈子,和女明星是不同的。你的干爹是人家亲爹,人家怎么会愿意真情真意与你把酒言欢。
推开一道门,屋内保镖立刻警惕欺身,十几双眼睛同时审视她。屋内她的妹妹,正懒洋洋地靠在沙发里,晃着一杯酒。与傅兮之对峙的女人见来人是她,给了保镖一个眼神,小喽啰立刻识趣地退回去。
“顾小姐,真好不意思,小兮不懂事,让你烦心了。”
傅尹之入内,话滴水不漏。额头贴着两字,得体。
“傅小姐来了就好,今天的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言罢就要起身离去,没想到傅尹之往她身前一晃,拦住去路。
“别急。”傅尹之压着肩逼她坐回去,指尖点过桌山的合同书,笑道“我也不懂事。”
半小时后,两人走向停车场,一前一后,傅兮之的风衣搭在前人身上。
“不是说不准我胡闹么?”
傅尹之脚步不急不缓“总归你也长大了,杀人放火拦不住,递把刀还是可以的。”
“哇,谢谢姐姐。”傅兮之上前挽住她的手“明明26,活得跟62似的,你现在真是越来越……老气了。”
“你说什么?”
“成熟,稳重,能堪大任。”
傅尹之懒得和她废话“你车在哪儿?”
“乔一的车在酒店,我昨晚在顾蔺时那儿。”
傅尹之挑挑眉“骗合约骗上床了?看来这笔买卖是亏了。”
傅兮之摊手“天地良心。”
傅尹之从手包里取出钥匙“开我的车回去。”
傅兮之知道她有的是方法让人送回家,特别还有诺诺和乔一那两条小狼狗,大大方方接受了好意,还不忘在脸颊亲了一口“爱死你了。”
傅尹之的确准备叫诺诺找辆车来,却在停车场见到一个不该在这儿的人。
司机为江笙打开车门,她喝了酒,步子却不见散淡。
两人相隔半米,相顾无言。
忍了一会儿,夜风渐疾,傅尹之说“有什么事?”
江笙这才看了看地下,又抬起头“你要走了?”
傅尹之环顾周围,不够明显么?
“你车被开走了,坐我车。”
很霸总。
但傅尹之还是婉言拒绝“我让诺诺来接就好。”
“她和乔一上了三楼。”
“……”
傅尹之摸了摸身上的风衣,质地柔软,面料光滑,是设计师尚未公布的新款。
“那谢谢了。”
夜未深,市中心仍是热闹一片。其实细细想来,所有寂静都是表象,这可是个不夜城啊,多老套的说法,可这形容就是刚刚好,少年,青年,中年,各自有欺夜避昼的所求。
与外界的灯火辉映一比,车内显得多不自然。
傅尹之有想过是否找个话题,想了两秒,发现灵感无能,总不好和江笙说,你需不需要我指导一下你演戏。不说人家年长她三岁,就此刻的主客地位,也最好选个安稳的方式度过这几十分钟。
要不怎么说,凡人有凡人的狗血,贵人有贵人的狗血。司机突然猛地一记刹车,又急转弯,又油门,几招完毕,傅尹之觉得自己脖子快断了。
“怎么了?”江笙显然也一样猝不及防,一手扶着前座的椅背,一手撑在身边的座位上。
“狗仔追车。”
司机是个老练的人,从前给机关领导开车,一点不能马虎。后由江笙母亲亲自指派,来给女儿当车夫,没别的要求,最要紧别被跟。
江笙皱了皱眉,望向傅尹之。
后者冲她笑了笑,表示理解。想来也是,美国的狗仔应该更为肆虐,她曾见到娱乐新闻里对傅尹之的报道,竟然与乔一在洛杉矶飙车躲狗仔。这不属于傅尹之的性格,倒是很乔一。是而又有cp粉惊呼,尹之对小乔宠得毫无原则,简直没天理了。
横冲直撞,穿过几条街。
两人系好安全带,酒意全无。有些刺激,斑斓色彩折射在车窗上,街边梧桐擦身而过,枯枝散叶自由生长。
又过了几个路口,眼看就要冲出城市,镜头一开,俨然是一部高水准的公路电影。傅尹之清了清嗓子,为这无头苍蝇指了条路“右转,去高庭会馆。”
司机愣了一下,还是打了方向盘。
“我不是高庭会馆的会员。”江笙说。
傅尹之有些意外,虽说高庭是个非会员不可入内的实名制会所,但以江笙的身份,应该轻而易举就能拿到邀请卡。
“那儿我参了股,带个人进去没有问题。”
3
高庭会馆建于六年前,指定非名流不可,名流中还刨去了一些爱撒泼的二世祖。几个小辈在自家老子老爷面前,能不经意显露出一张高庭会员卡,可谓长足了脸。
这卡江笙的母亲有,她父亲从前的二奶、小三、四姨太,统统都有,唯独江笙没有。不要说旁人意外,连她本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傅尹之一进会馆,值班的经理眼尖,立刻热情地招呼了人上来迎“傅小姐,您来了,是约了陆先生吗?”
傅尹之目视前方,认认真真走路,随口问道“他今天也在这儿?”
“陆先生在楼上呢,我还以为你们是约好的。”
“没有,”傅尹之摆了摆手,想起身边的人“给江小姐办张卡。”
等待经理的空隙,傅尹之体会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觉得江笙实在闷到不行。虽然她本身不是热闹的人,但还是很喜欢看别人热闹,本来嘛,两人大眼瞪小眼,再好看的人都会无趣的。
直到卡办好,两人总共就会馆的装潢作了些评赏,寥寥几句,不如外头风大。
傅尹之接过卡,递给江笙,眉眼忽然弯了弯,她很快压下笑意“来都来了,不如吃点东西。”
她们选择涮锅。
偌大的会馆,从泡菜到粤菜,中日德法泰,只要报的出名,养着的那堆顶了一堆星级前任的厨子都能煮出来。可这两人偏偏想吃火锅。
黄喉、毛肚、虾滑是必要的,牛羊肉不上桌人家会问你吃的哪门子外星火锅,几份蔬菜,几只活生生的鲍鱼正在海鲜拼盘里蠕动。外加一对猪脑,属于傅尹之不为人知的小爱好。
“看来你是真没吃饱。”傅尹之翻过会馆的账目后,找来经理为她们安排的餐桌,菜已经全部备好,一面白滚滚洒了胡椒粒枸杞的猪肚鸡汤作底,一面火辣朝天的红汤。谁说鸳鸯锅无趣,鸳鸯妙得很。
“都是服务生配的,我只加了几个。”热气泛上来,江笙看起来竟然有些亲切。
猪脑要先下,傅尹之取了个挂钩,将猪脑放在小漏里挂住,白红二汤一边下了一片。对面的人正慢悠悠地涮着蔬菜。
她们谈琐事。
谈及活跃的新人,谈及稚趣的粉丝,谈及总是被莫名买下黑料顶上热搜。
最后项是个意外,话题顺其自然就绕了过去,等到傅尹之想起什么企图收回,已经来不及了。
没想到江笙并不在意,默数秒数烫着鲜毛肚,大大方方说“他们说的也没错,我本来就不懂演戏。”
她说得坦然,毫无悔过之心,仿佛这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个演员,不会演戏,有什么要紧呢。耐不住她红呀,那张没动过一刀的脸就是资本。有些美人像乾隆爷眼中的彩瓷,繁荣华重,有些美人则像他老子的品味,色清泽白。前后者同时登台,彼此都想走开,大喊一声,朕没有你这样的亲戚。
当然,在多事者眼里,一个俗气,一个装逼,无非是路边玫瑰与高岭之花。
后来某天,她们聊起那一局。
傅尹之百无聊赖,躺在沙发上拨弄遥控器,电视里的人从她自己换到江笙“觉得讽刺,你我竟成了对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