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还想再劝少年几句,但看到少年板着一张脸,一副不容置喙的样子后,老人无法,叹了口气,只得作罢。
叶束拎着西瓜,心理却在暗想:学姐夫板着脸这一招还真管用。
等回去后,到了小区门口,叶束下了车,一手拎着十多斤的西瓜,一手抱着毛绒公仔,借着月色和路灯,慢慢朝姐夫家踱步。路上,叶束想了很多,自己这次是来帮姐姐的,不是来玩的,如果自己给姐夫留下不好的印象,反而会适得其反,所以他开始打定主意,以后姐夫说什么他都听着,对于一些不合理的情况,自己可以视情况而定,斟酌再三。
想通了,叶束的步伐走得越快,没得片刻功夫时间就到了家门口,看着紧闭的大门,叶束放下西瓜,按着门铃,面上的表情也逐渐出现笑容。
可是过了一会儿也不见姐夫开门,而他今早出门又忘记带钥匙了,姐夫不会还在生自己气吧?疑惑间,叶束把公仔放到地上靠着门,自己走到围墙下,原地起跳,却发现屋里一片漆黑,毫无光亮。
叶束抱怨一句:“大晚上的不在家,姐夫在外面瞎转悠什么?”刚说完,叶束狠狠一拍脑门,恍然道:“不会是趁自己一不注意,就跑去约会去了吧?”
思及此,叶束越想就觉得越有可能,不由得在门口来回徘徊。好啊!狐狸尾巴漏出来了吧,刚安分没几天,又开始不三不四去了。
焦急等待的时候,叶束非常后悔自己没有把姐夫的手机号码给要过来。
叶束掏出手机,拨打学长的电话,只响一声,就接通了。叶束有一茬没一茬的和学长闲聊着,两眼时不时的看向路口。
电话那边的任飞宇感受到少年一直兴致缺缺,遂走进屋里,上网翻找一些十分搞笑的笑话说与少年听,等听到电话那端传来痴痴的笑声后,坐在电脑桌前的任飞宇不自禁地也跟着笑了起来,之后他又连说了好几个笑话。
叶束坐在台阶上,一边笑着和学长聊天,一只手也有一下没一下地来回滚着西瓜,突然力度没把握好,一不小心,西瓜滚远了,叶束忙起身追去,刚把西瓜抱起,就看到对面走来两个人,一男一女。
叶束傻站着,看着一位面容娇美的女人走在自己姐夫身边,笑容如今晚的月色,恬静柔美。而他身边的男人同样面带笑容,如夏日微风,两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
看到两人甜蜜的样子,叶束的心里有一阵的失落,又有一丝委屈,双眼看似有神,却已暗淡无光。当自己的目光迎上男人的目光时,叶束的视线又很快撇开,只抱着西瓜拿着手机呆在原地。
走在沈狄轩身边的秦秀沅明显的感受到了身边的人步伐停顿须臾,顺着他的目光,她看到了一个抱着翠绿西瓜的美少年,少年眉目清扬,面如桃花,只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沈狄轩只停顿几秒,就径自从少年身旁擦肩而过。
叶束闻到了淡淡的酒气,转过身,看着男人的背影,叶束看着仍在通话中的手机,放下西瓜,对学长说声:“抱歉学长,我现在有些事情要处理,明天再打电话给你。”
挂断电话后,叶束看到男人走到门口,弯腰拿起靠在门口的毛绒公仔,叶束立马飞奔过去一把夺过:“你别碰。”
沈狄轩看着少年似护犊似的抢过公仔,侧过身紧紧抱在怀里,眉头不由得紧锁,嗤笑一声,看着少年的目光隐隐透着怒火。
☆、第三十三章
叶束一个余光探去,正好瞧见男人眼里流动微窜的怒气,见此,叶束眉心紧拧,少顷,又不甘示弱地高抬起下巴叫嚣着,眼眸凌厉,带着年少人的轻狂。
沈狄轩唇角微勾,勾起一抹淡淡的却极为刺人的冷笑。
紧抱公仔的叶束此时不由得愈加攥紧,而心里极力强调着自己此行的目的,几次深呼吸后,暴躁的内心才稍微有些平复,视线又开始在沈狄轩和他身旁的女人身上打转,似要从中窥探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秦秀沅感受到少年眼中的敌意,侧头看了看身边站姿笔挺的男人,此时的她也早已满腹疑惑,但又不知如何开口。她是沈狄轩好友中为数不多的女性朋友,她也一直谨慎地与沈狄轩相处,男人看似待人温文尔雅,温良恭让,实则不然,所以她从不敢托大,毫不敢逾越,一直知趣识礼,因为这些,她才逐渐有了站在狄轩身边的资格。但她不想只当他的好友,一直都不曾想过两人的关系仅仅止于此。
但自从刚才见到少年的第一眼起,她对面前这位相貌精致的少年就产生了一股莫名的且强烈的敌意,果然,她的直觉很准,狄轩对少年是不一样的。秦秀沅久等不来沈狄轩的介绍,只得在旁主动出声,打破这令人沉闷的气氛,同样的趁此插足其中。遂扬起一抹大方得体的笑容,说道:“狄轩,怎么,不为我们介绍一下?”
沈狄轩这才想起自己的好友秦秀沅,表情也在一瞬间便多云转晴。
时刻紧盯男人的叶束,见姐夫准备开口,叶束抢先一步,抢占先机,礼貌的对着秦秀沅说道:“你好,我是叶束,请问你是我姐夫的好友吗?”表情无辜纯良。
而原本听了少年前一句正准备落落大方做自我介绍的秦秀沅却在听到少年的下一句时,到口的话顿时又被掐了进去,呆愣的有些反应不过来,姐夫?此时秦秀沅的脸上带着遮掩不住的诧异与惊愕。她不敢置信的看向沈狄轩,见男人并未开口解释,她仍不相信,又看向少年,试图从少年的表情中分辨出这是不是他的玩笑话,她想说,他的这个玩笑开的一点儿也不好笑。半晌只喃喃问道:“你的姐夫是?”
叶束看了眼身边面无表情的男人,努嘴回答:“我的姐夫就是他喽,沈狄轩。”
少年一口一个“姐夫”说的顺溜至极,而狄轩竟然没有制止这种玩笑话,如果他怕自己误会,定会开口解释清楚,可是他却在旁默不作声,这是默认了?一想到这,秦秀沅心慌了,心乱了,但多年来的职场历练,她的面上仍旧带着得体的微笑,笑容绚美:“叶束你好,我是狄轩的好友秦秀沅,恕我冒昧,你说狄轩是你的姐夫,我之前,之前怎么都没听狄轩提到这事?”说完故作娇嗔地看了男人一眼。
叶束此时也摸不清姐夫的心思,但见他并未阻止,只得继续胡诌道:“也就是最近几天的事情”话落,语带感慨的又说了一句:“一见钟情可真玄妙啊!”
一见钟情?秦秀沅不由得再次看着男人,只是这次眼里全余茫然。他从未想过狄轩会对谁一见钟情过,又是怎样的人能让他对那人一见钟情呢?此时秦秀沅脸上的笑容早已尽敛,眸光微微闪烁,盯着男人久久才说道:“有空的话,不妨把她带出来,让我,让我们见一见。”说完又启唇微笑。
秦秀沅果然对姐夫有意,叶束见此,心里竟生起了丝丝不忍,有了些负罪感。他为了姐姐的幸福,却自私的去阻碍他人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
“嗯。”沈狄轩应了一声。他早已知晓秀沅对自己的感情,但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每次聚餐时,几名好友总会几次三番为他们二人制造机会,尤其这次,他又岂会不知,秀沅是个好女孩,但他势必要辜负她了,而他暂时还没有结婚的打算,他也不想耽误她。当他在聚餐时想到叶束没有带钥匙,又看到旁边欲言又止的秀沅,他才故意多喝了点酒,在朋友的怂恿下,秀沅开车送他回来,以至于后来秀沅见到了少年,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中,他本无意算计少年和秀沅,但终归还是……
姐夫虽只单单说了一个字,但叶束知道,秦秀沅这是再无可能了,看着落寞成殇的秦秀沅,叶束虽与她初次见面,但仍不免为此有些心疼,不由得瞪了男人一眼,姐夫既然不喜欢人家,为什么早不说清楚?这种拖拉真是害人不浅,叶束对沈狄轩的怨怼又多了一分。
微叹口气,叶束看着两眼无神的秦秀沅,轻声说道:“秀沅姐,你……”
秦秀沅收敛心神,看着少年一眼,又看向男人,语气平淡的说道:“现在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今天就不进去坐坐了,改天吧。”说完,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似乎觉得这样会让自己舒服一些,心里好受一些,临走前,又看了男人一眼,说着:“再见。”
“再见。”还有抱歉,沈狄轩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他也只能在心里无声地说声抱歉。
转身离去的那一刻,秦秀沅终究还是哭了。不管少年之前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狄轩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她知道自己该放手了,但无奈心里的伤苦仍旧一一化作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落下。此刻的她只能强自认为只要把这些伤苦全都哭干了,自己就又会重新站起,然后,她依旧可以做回原本那个骄傲自信的秦秀沅。直到坐进车里,秦秀沅抿紧双唇,笑了起来,却带着苦涩,自己又可以去爱别人了,真好。
看着秦秀沅形单影只、故作坚强的背影,叶束有一瞬间的恍惚,喜欢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感觉?为什么有的人说是幸福甜蜜?而他看到的却为什么又都是如此伤人的?如自己的姐姐,如喜欢学长的之岚姐,如喜欢姐夫的秀沅姐。
☆、第三十四章
听到开门声,叶束方回过神,转过身便看见姐夫推门进去的身影,良久,叶束顺势抬起头仰望星空,此时夜月正俏。
静立片刻,叶束这才弯腰把西瓜装进袋子里拎着,另一只手抱着毛绒公仔,不紧不慢地踏着月光走了进去,紧跟着院门被缓缓关上。
进入室内,明亮的光线使得叶束一眼就看到了男人,此时的他背对着叶束,站在对面的阳台处,看不清神情,左手插兜,右手边明明灭灭,有蓝烟袅袅升起,背影略显孤寂。
叶束不说话,只瞥了一眼就调转视线,把公仔放到沙发上,拎着装有西瓜的袋子走进厨房。
厨房里,叶束一直拎着袋子,目光呆滞,半晌,这才想起自己进来的目的,把西瓜从袋子里拿出来,放到水槽处清洗,等清洗干净后,叶束把西瓜放到案板上,切了一刀,两半。
叶束拿起汤匙抱着一半西瓜走了出来,看到男人依旧站在原地,身边原本洁净的地面上已落了一些烟灰。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男人吸烟。叶束走到餐桌旁坐下,轻声说道:“厨房里还有一半西瓜,留给你的。”说完就挖了一大勺艳红的西瓜瓤,吃进嘴里。由于之前西瓜放在地上滚了一会儿,此时的瓜瓤有些松软,虽然味道也还不错,但始终不是那个味儿了。
闻声,沈狄轩转过身,看到少年一勺接着一勺低着头吃着西瓜,沈狄轩深吸了一口烟,轻轻吐出,氤氲缭绕的烟雾袅袅蔓延,模糊了视线,他开口说道:“秀沅是我故意带回来的。”
正准备把汤匙往嘴里送的叶束手下一顿,片晌才说:“是吗?”之后又仿若未闻地继续吃着西瓜。
烟雾散开,沈狄轩低声说道:“抱歉。”
西瓜吃到一半时,叶束再没食欲了,轻叹一口气,仍旧低着头,缓缓说道:“其实你没必要跟我说抱歉,真要说起来,应该是我说才对,我利用你对我的容忍,肆无忌惮地对着秀沅姐说了那些话。”话落,微不可闻的又说道:“若真要计较,我们又何尝不是在相互利用呢?”
男人看着少年侧颜片刻,香烟已燃燃烬。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少年已缓缓站起身,捧着瓜皮走进厨房,出来时,拿起自己的换洗衣服又走进浴室。少年期间未曾看男人一眼。
夜半,叶束仍旧睡不着,躺在沙发上借着月光看着暗淡的天花板愣怔。此刻的他十分厌弃自私自利任性妄为的自己,因为姐姐与男人分手,自己就孤身一人跑来这里打扰别人,给别人的生活制造麻烦,为了替姐姐扫清障碍,自己又去阻碍别人追求幸福,虽面上是为了姐姐,但其实自己又有什么资格?甚至为了一己之私不顾他人感受,乃至伤害别人。
这一夜,叶束都在看悄然入户的月色,听窗外蛙声阵阵,待晨光熹微、日渐东升时,叶束这才有了睡意,朦朦胧胧间竟不知不觉睡去了,等醒来时,已是中午。
空荡的屋子里,只有叶束走来走去的脚步声。
二十分钟后,叶束拿起钥匙出门,随便找了间餐馆吃了点,就打车到老人的西瓜摊位前。
这天下午,叶束把自己的计划告诉老人,几番商量后,叶束就拎着切好的两个西瓜主动到附近的饭店里去推销。
刚开始几家饭店老板看在叶束长相精致的份上愿意给他点时间,听他说几句,但最后又都纷纷委婉地告知已经有固定的供应商了,暂不需要。叶束也不气馁,再接再厉,继续沿街有针对性的一家一家询问,接连拜访了很多家,终于有一家规模比较大的饭店老板在尝过老人卖的西瓜后,商量好价钱,一次性就购买了半车西瓜,王老板又热心肠地主动帮老人把那剩下的半车西瓜推荐给同样开饭店的一位亲戚,就这样,往后,老人的西瓜有了固定的采购商。
临出门前,王老板对着叶束竖起大拇指,同老人说道:“你这孙子真懂事、可真能干,这么年轻就知道帮家里忙了,哪像我那儿子啊,尽是败家,整天只知道出去瞎玩,不帮倒忙就不错了。”
老人笑眯眯地看了眼叶束,对着老板正准备解释时,叶束忙客气地回道:“谢谢王叔叔的夸奖,其实我们这也是为生活所迫,您的儿子有您这样优秀的父亲是他的福气。”
这位大腹便便的王老板笑着点头,脸上带着一股自豪劲儿说道:“说出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有时连我都羡慕我那儿子,有我这么一位优秀的父亲。哈哈”一阵说笑过后,王老板又忍不住叹口气,说道:“哎!如果我那儿子有你的一半,不,哪怕是十分之一的模样和懂事,我也就知足了。”
在王老板的热情挽留下,叶束和老人又多呆了会儿,最后,还是因为店员过来找他,说有要事,王老板这才意犹未尽地离开,临行前还叮嘱着让叶束没事多来坐坐。
出来后,老人一个劲地拉着叶束的手颤颤巍巍地说着感谢,眼里泛着泪花。
叶束一边帮老人擦眼泪,一边说着:“其实我也没帮多大忙,只是动动嘴皮子,主要还是你的西瓜好。”
两人边走又边说了些,没一会儿叶束的手机响了,见来电显示是姐姐打来的,叶束忙接听,笑得甜滋滋:“姐,是不是想我了?”
“不光我想,你也要想我们啊!”电话那段的叶珊在听到自家弟弟的声音后,脸上逐渐展开笑容,也不等叶束回话,就直接问道:“一个星期没见你了,也不见你打电话回来,和朋友玩得怎么样?恐怕都快乐不思蜀了吧?”
叶束忙说道:“哪有,我也是十分想念姐姐你的。”
叶珊刚才也是故意这么一说,只是想唬他一下,两人又贫嘴说了些旁的,叶珊才问道:“小束,你什么时候回来?”
什么时候回去?这几天以来,叶束还从未想过要回去的念头,突然被姐姐这么一提起,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过他确实有点想家了。
叶珊见自家小弟一直不说话,急切地问道:“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是遇上什么让你为难的事了?如果是这样,其实你可以……”
听到电话里姐姐焦急的话语,叶束忙道:“姐姐,没什么为难的事情,我只是,只是有点想家了。”
叶珊听到是这个原因,笑了起来,柔声说道:“想家了那就早点回来,昨天我刚和爸妈视频过,告诉他们你和朋友出门旅行了。”
叶束想爸妈了,问道:“爸爸妈妈有没有说什么?”
叶珊回道:“就是想我们了,让趁着你放暑假,我们过去住段时间。”
叶束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子,感觉到自己的嗓子堵着有些难受,半晌才低声说道:“我也想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