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像盛开的花,我的心突然有了重量。店里面的客人开始多起来,她的笑脸在我面前变成记忆中的那张模糊的脸,看不清五官,看不清神情。她对我说:“于晚逸,你20岁生日的时候最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晚逸,你喜欢喝茶还是咖啡?”,“晚逸,数学老师是不是到更年期了,怎么那么啰嗦?”,“小于同学,这道电磁题这么简单,你居然做错了!”“于晚逸,你最近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记忆像是潮水般涌来,可是我依然想不起窦晴天和我曾经有过什么关系。或许是我太想念从前那个许晴天了,现在转移到眼前的窦晴天身上。
黄越和“晴天”还真是有缘,许晴天,窦晴天!
“小越越说他也想来日本,但是没时间。”窦晴天笑道。
我低头吃寿司,没有搭理她的话。
丁坤的话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他说“于晚逸,你最好想清楚,众叛亲离和简单幸福只有一步之遥。”
那句话来得很突然,我一直消化不了。我知道丁坤行事古怪,但他做事说话也一定有他的道理。
“你刚说要买东西,要买什么啊?”窦晴天改变话题。
我说:“机械表。”
“你到现在还喜欢啊?”窦晴天放下茶杯,问我。
到现在?我抬起头,看到窦晴天正惊恐地看着我。
☆、买表
“怎么了?”我问道。
“没什么。可能是我最近太累了,出现了一点幻觉。”窦晴天摇摇头,回答道。
她的脸色依旧惨白。
“你看到了什么?”我有些担心。因为以前也听别人说过一些关于幻觉的诡异的事情。一般来说,出现幻觉是件正常的事情,比如失恋的人、病人等。但是,如果出现幻觉让她脸色惨白,想必就不是简单的事情了。
窦晴天的脸色逐渐恢复,她的双手仍然没有离开湿巾,仿佛那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我抓住她的手,说道:“听着,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心理医生,如果你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及时面对解决。”
窦晴天双眉依旧是微皱,她问我:“晚逸,你觉得人的记忆可信吗?”
“当然可信,我的记忆力向来很好。如果记忆力不可信,那我们岂不是活在一个永远不确定的世界里面?”我看到窦晴天的嘴角微动,我继续说道:“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你到底是被什么事情困扰了?”
窦晴天的另一只手覆盖在我的手上,变成她的一双手握着我的一只手,她对我说道:“晚逸,虽然很多事情我总是想不通,但我觉得他们变成那样,总是有道理的。”
“你到底怎么了?”我觉得她的手特别凉,东京的四月底明明已经微热。
窦晴天还是摇头,说道:“这家店的味道怎么样?”
经她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连最鲜美的金枪鱼刺身都食之无味了。
我的手机这时候响起来,我一看是苗可人的。
我看了窦晴天一眼,她示意我接电话。
我在窦晴天面前接起来。
苗可人问我现在哪儿。
我说在一家餐厅,吃晚饭。
她又问是不是和那个在日本的晴天在一起,我回答是的。
她又说,真想见晴天。
我对面前的窦晴天笑道:“一个朋友,想见你。”
窦晴天有些意外地问我是谁,我问电话里的苗可人介意不介意我把她介绍给窦晴天。苗可人开心地说“当然不介意啦”。
我对窦晴天说:“是我不久前救过的一个姑娘,长得很漂亮。叫苗可人。”
窦晴天捂嘴,笑。
苗可人问我有没有帮她买手表,我说吃完晚饭就去买。
她关照我说去玩的时候多拍些照片,给几张她做纪念。
挂了电话,我问窦晴天刚刚笑什么。
她却问我是怎么救苗可人的。
我把那天晚上的事情给她讲了一遍。
她一直都是含笑不语。
讲完以后,我问她笑什么。
她说:“苗可人喜欢你。”
说完以后窦晴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继续说道:“不,我的意思是她肯定很感激你。”
我原本有些异样的心情在她后面一句看似解释的话里消失了。
如果她感觉到有其他女生喜欢我,是不是表明她对这个很敏感?暂且不管苗可人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吃得差不多了,我们走吧。”我岔开话题,拿了小票去买单。
她却不依,说这顿一定是她请。
我不说话,不开心应该是写在脸上的。她安静下来,说道:“好吧,那等我工作以后你一定要让我请。”
她带着我去了最近的电子商场,一路上我们看到路边有人义演。大学生模样的男孩和女孩,抱着乐器,组了队就把自己当巨星在路边表演起来。不可否认,水平挺高。
歌曲是平井坚的《愛している》,男孩子的声音和平井坚的声音相似度达到了90,行人纷纷驻足倾听。窦晴天跟我说她曾经单曲循环这首歌,她最喜欢的日本男歌手就是平井坚。
正在唱歌的男孩子有平井坚一样简单的短发,他唱歌的时候时而会和旁边的贝斯手女孩深情对望。
“主唱肯定喜欢贝斯。”窦晴天笑道,“肢体语言骗不了人,你看男生的站姿,一直偏着女生的。”
我看了窦晴天一眼,笑道:“你还挺有研究嘛。”
那你有没有注意到,我的眼睛也离不开你。
商场只营业到9点,所以我们到达的时候,里面的顾客大部分都是中国来的爆买族,不浪费一点时间。我们在腕表柜台,我听到旁边一个女人对她旁边的男人说:“你看,这只才80万日元,折合人民币才4万多啊,比国内便宜了5000多呢,我姐儿们可说了,她男人给她买了一只蔻奇的包就5万呢。”
男人面带难色,说道:“她老公开公司,月进账以百万计,我只是个小白领啊。”
窦晴天向柜员要了一只不锈钢表链,黑色表盘的机械表,递给我说道:“也不知道苗可人是要送给谁,按你的喜好买,真的合适吗?”
“她说按我的眼光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而且,我曾经研究过,买的东西不会让她失望的。”我调侃道。
“她不会就给你买的吧?”窦晴天巧笑,问我。
我正在研究这不锈钢表链的手感,听她这么一说,就愣了。这个我真没有想过。
苗可人若是要送给我,完全可以直接跟我说。那么我不会买的啊。
“我以前有个朋友,她对别人的事情总是很热心,但是对自己的事情却很呆。身边有人对她好,她也不知道人家是什么意思。”窦晴天没有看着我,仿佛是看着旁边那对依然在讨论要不要买那只欧米茄的情侣。
“女朋友真有眼光,这款是我们今年卖的最好的了。”柜员小哥带着亲和力十足的笑容,对我们说道。
窦晴天无可奈何地笑了一笑,对柜台小哥说道:“我们是朋友。”
柜员小哥有些脸红,随后说道:“朋友可以变成恋人嘛。”你们看起来真的很配。
“我们真的很配”,这是我此次来日本听到的最动听的话,虽然我知道这可能只是场面话。
“以前就总被误会。”窦晴天转身对我笑道。
☆、记忆
“以前就总被误会?”我重复了窦晴天的话,“我们果然很早以前就认识了?”
窦晴天拿过手表递给柜员,沉默。
“你认识一个叫许晴天的女生吗?”我问。
窦晴天依旧是沉默。
我把信用卡递给柜员,心里明白她的沉默就是默认。
“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情?”我继续问。
窦晴天抬起头,笑道:“不过,晚逸,我从来没有怪你。你一直是我心里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