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抬起头,却是今晚相对来说非常活跃的巴拉,似乎一直不在场的伊莎贝拉。感觉怀中大让娜和奥尔加涅都已昏睡,他心头终于泛起酸楚,没拒绝两人。
“陛下。”巴拉含魂的呼唤一声,然后转身走入黑暗。他愣了片刻,还是跟去。
第六百七十五章 第伯聂的晚春
第六百七十五章第伯聂的晚春
刘氓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也许是那淡淡的美酒,也许是巴拉出乎意料的热情,也许,仅仅是绝望。但他显然还未到一睡不醒的时候。在荡漾的海湾中惬意片刻,温柔的浪花变成怒涛,而自己却孤立在沙滩空的孤寂云朵,既有闲云野鹤的悠然感,也有回到现实的强烈渴望。没过多久,熟悉的威压感变得真切,轰然炮声更惊醒迷梦。
他骤然坐起,天已大亮,依旧是树下,身旁却不是巴拉。惶恐的四下看看,周围也没有大让娜奥尔加涅和佩特拉的身影。尽力恢复呼吸,他终于正视身侧的人,却是安娜。
是安娜,疲惫的眼中满是怜悯,坐下,轻轻搂住他臂膀,周围人不多,除了斯蒂芬和斯文森,面孔都非常陌生。再屏住呼吸四下看,似乎在湖边不远处,东面一片嘈杂,正发生惨烈战斗。他乞求的看安娜,安娜低下头,再看斯蒂芬和斯文森,两人也惭愧的低下头。
他甩开安娜,起身茫然转了几圈,奇迹并未发生。三个人分开远处的人群走过来,前两个是卢卡斯和加塞克,后面却是狄安娜,他更加茫然。
不等三个人走到近前,安娜也起身,紧紧抱着他的胳膊,惶恐的看他一会,这才说:“已经联络了,古依斯提尼亚的舰队很快赶来,你不用…”
不用着急是么?刘氓再次甩开安娜,却并不知道该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不用找了。你的卫队长保护你趁夜冲出重围,克罗地亚女公爵等人都跟伤患一起留下。我们遇到你的时候,你们重新被包围,近卫队已经没几个人。元帝国骑兵很多,我们无法回去搜索,只能边打边撤来到这里。现在,我们只剩两千人,还有超过五千元帝国骑兵在围攻,不一定能等到希望。”
走到近前,狄安娜不耐烦的解释到,语气让他感到yin冷,可随着冷汗冒出,仓惶的心头慢慢增添绝望的懈怠。
片刻,卢卡斯也解释:“陛下,我们侥幸回到西岸,准备救援。女边疆伯爵抵达后,得知情况,提前出发,我们没追。嗯,这位女士的士兵很勇敢,可我们也被包围,如果不是一些士兵以死相拼,我们连突围的机会都没有。后来,遇到安娜女王,我们才退到这里。”
刘氓约略明白了情况,可脑中灼热魂乱依旧,抬脚就朝东面走。看到他疯狂的眼神,众人不知所措,狄安娜略显迟疑,随即怒斥:“够了我们死了几千人你才能来到这里。想干什么?回去送死?那为你死去的那么多贵族和士兵算什么?再说,如果你回去,让娜和奥尔加涅他们不是白死了么?”
刘氓只觉得心头被重重一击,眼前突然变成赤红è,随手摸了摸,很想拔出宝剑,可静静看了会四周,血è慢慢退却,耳畔只剩悠长的嘤嘤声,很快又坠入无边的黑暗。
再次醒来,他已经真正身处晃动的船舱中,而身旁依旧是安娜。耳侧是叹息般的涛声,臂膀被温软的身躯拥抱,他没什么思绪,心头却异常平静,仿佛昨夜不过是酸楚离奇的幻梦。他就想这么躺着,但肢体却涌动起身的本能。
他坐起身,默默看着安娜充满惶恐关切的面容,感觉有些陌生,有些遥远,心头却不自主生出怜惜,伸手轻轻将她飘落脸颊的一缕发丝抿到耳后。跟他们在一起时,有很多机会这样做,总是不经意就忽略。念头冒出,又很快消散,他只是静静坐着。
“我的陛下…,不,亨利,你…”安娜调整一下让身体僵直的跪姿,斜靠在他腿,将他的一只手捂在脸,欲言又止。
大让娜类似姿势的场景一闪即逝,僵硬的思绪微转,他平和的问道:“加塞克是跟你一起来的么?”
“是的,他们赶在金帐汗国亚速方向军队之前抵达卡尔堡,并转入防御。后来,因伤兵太多,局面也不乐观,还是放弃卡尔堡,已经全体扯到克里米亚。阿方索元帅说,陛下决断正确,近卫步兵伤兵大多能恢复,保存了主力…”
安娜显得有些絮叨,有些不安,与平日自信,甚至强悍风格大不相同。他淡淡的笑一下,又问:“你们这次来的人多么?这样冒险…,啊,你们又不清楚情况,说不定我已经投降了…”
“不…”安娜眼中露出诧异,随即更加不安,紧紧抱住他的双腿,茫然说:“真的不该这样…,得知元帝队控制了整个第伯聂河东岸,大家都很绝望。所有人战死都没关系,可你不能战死…”
也许死的只该是我。心头荡起涟漪,又很快恢复平静,甚至有种庆幸感。是的,他最后的举动不算白费,涉险的行为也许很傻,也许连累本该得到幸福的人,最起码,没有违背他的本能。
“亨利,你不知道大家如何爱戴你,许多贵族和士兵得知情况几乎疯狂,每个人都要赶过来,是元帅制止他们…,嗯,元帅相信你不会遇到意外…。你不知道,罗斯人…,嗯,罗斯人也很勇敢,那位女士带领的是大公近卫军,两千多人,几乎全部战死。船时,那位女士也负了伤…”
是么?刘氓思绪略有扰动。事情已经很明显,罗斯人跟元帝国达成协议,否则六七万大军不可能如此隐蔽开向哈尔科夫。这算什么?悔过?心头不安?
“陪我出去透透气。”默默把玩一会安娜颈侧的发丝,刘氓低声说一句。
湖面浩浩荡荡,正午的天空闲云朵朵,清风拂过脸庞,鸥鹭不时掠过桅杆,晚春的第聂伯河凉意中透着和煦。他沉默不语,安娜也静静依偎,仿佛一对情侣在享受悠闲,但甲板满是士兵,因昏迷而发出的痛苦呻yin不时响起,显得这场景格外怪异。
不知过了多久,他还是放弃这闲适,默默回到甲板中央,一一查看伤兵情况,一如平日。这也许是矫情,却能给他带来安定感,让他得以面对苦难,总是充满绝望的现实。
走到甲板尽头,狄安娜在舷窗后静立。对视片刻,等狄安娜转身离开窗口,他略微犹豫,还是平静走进尾舱,安娜静静看了会,转身离去。
狄安娜坐在简陋的铺位,壮硕的身体显得有些孤独寥落,面容也因光线而显得yin暗,只有眼神依旧平静忧郁。默默看了一会,他在侧首舷窗旁坐下,扭脸看窗外景è。
“我的确跟元帝国达成协议。”许久,狄安娜凭空说了一句,又停顿片刻,继续说:“元帝国已经对东方战争失去信心,开始将注意力转向西边。如果跟之前一样,只是面对金帐汗国,虽然很艰难,我有信心,现在,我没有。”
停顿更久,刘氓始终没有扭脸看她,而她再次叙述时语调平静依旧。
“罗斯称臣,但保留目前领地,还可以向北方拓展,元帝国原则不干涉我们内部事务。他们的目标是整个欧洲,随后可能会利用我们继续跟宋帝国争夺里海东岸。元帝国的承诺也许靠不住,但他们得到欧洲之前会尊重协议。次我们决死抵抗,结局是悲哀的,这次我要改变做法。除了你,西边对我们毫不在意,不是么?”
刘氓依旧不回应,狄安娜似乎也不介意,思索片刻,继续说:“我这次冒险的确有愧疚成分,但不是全部。你必须活着,否则元帝国西征会太顺利,我们的价值也就削弱了。如果你能成功抵挡住他们,那更好。”
终于扭脸看狄安娜,但他还是没说话,只是淡淡一笑,起身向外走。狄安娜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片刻,也站起身,说:“你真的愤怒到什么也不想说么?我的决定得到重臣认可,却不得人心,罗斯人也并不都像我这么卑鄙。我想,得知这里的情况,第一个起来反对我的就是斯摩棱斯克公爵,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杀死我。”
“跟我有关系么?”刘氓终于回了一句,语气平静。
狄安娜目光波动起来,半天,僵硬的说:“我更希望死在你的手里。”
看清他毫无杂质的目光,狄安娜显得有些慌乱,仿佛下意识说:“我这次来,没几个人知道。即便知道,也没什么,我死了,罗斯会魂乱,会有很大一部分贵族转而支持你。那你抵抗元帝国侵袭或多一些助力…”
“你背叛的不是我。”默默看她一会,刘氓继续说:“我不是个好皇帝,也不是完美的人,但有自己的习惯。我尽可能为我认为值得的人着想,也许虚伪,但这能让我心中安宁。别人如何看待我,对待我,我不在乎。况且,我并不孤独,已经拥有的,我都不能承受…”
茫然说了几句,泪水突然涌入眼眶,他用笑意掩饰一下,头也不回离开船舱。
尽量平静的回到刚才舱室,安娜在,身旁却是巴拉和艾格尼丝。他没感到别扭,但几个面容再次浮现,询问的渴望格外强烈,最终却惧怕什么似地,只是默默走到舷窗边坐下。似乎,只有光亮和苍茫景物能让他安宁。好半天,安娜离去的脚步声响起,他下意识回头,巴拉和艾格尼丝都跪在不远处,眼中满是愧疚和茫然。
“你们…,嗯…,他们…”
他不由自主问出,可这问话让他感到窒息的慌乱,而答案也不可能带来什么希望。重新看着窗外,他许久才恢复宁静,只是觉得这第伯聂河的晚春还是有些凉。
第六百七十六章 依旧晚春
第六百七十六章依旧晚chun
有人说历史就是一个不断重复的过程,这句话有道理,至少在此时的欧洲如此。==黄胡子战败,而且是彻底失败,不仅从第伯聂河东岸狼狈逃回,甚至大半个摩尼亚都丢了。更有甚者,克罗地亚女公爵,特兰西瓦尼亚女公爵,摩拉维亚女侯爵,那不勒斯安茹的让娜和摩尼亚女边疆伯爵奥尔加也不知所踪。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暗自叹息,有人横加猜测,有人妄传流言,唯独,很少有人关心鞑靼人会打到哪里。
正如当年罗斯诸公国决死奋战时bo兰和匈牙利不为所动,君士坦丁堡被围困时西边诸国无动于衷,这次,估计也要等到大兵压境时各国才会惊诧莫名。或者,有些不一样,也许很多国家对此事有更睿智,更长久的想法。
仅仅到六月中,十余天时间,鞑靼人就取得惊人战果。北路越过第伯聂河,夺取克里沃罗格,攻占乌曼,兵临文尼察。南路围困奥尔加堡东南第伯聂河重要港口赫尔松,疯狂进攻新生的以sè列王国。这不仅让摩尼亚彻底丧失战略纵深,黑海沿岸各港口也岌岌可危。
别尔哥罗德,十六日夜,刘氓从近来异常沉静的睡眠中惊醒,正坐在chuáng沿发呆,斯蒂芬匆匆赶到mé下,赫尔松陷落,别儿哥汗的军队开始进攻奥尔加堡。”
“撤退顺利么?”正如这些天步步退却,这事在无奈的预料之中,也有相应准备,刘氓随口问一句,默默走出卧室。
巴拉和艾格尼丝都不在,斯蒂芬自己提个灯进来,正左顾右盼,见他出来,赶紧施礼。敢在君主身边晃悠的不是宠臣就是人质,不在君主身边的都是大拿,因此欧洲难得有伴君如伴虎之说,但斯蒂芬对这位皇帝近来异常的平静实在有些发憷。
灯影中,略看看他苍白的脸和愈发深邃的眼眸,在他示意下不安的坐下,斯蒂芬这才回答:“很顺利,虽然鞑靼人在右岸埋伏了火炮,舰队还是平安进入黑海,现在应该抵达奥尔加堡。”
“那就好,奥尔加堡坚持的时间要长一些,让他们做好准备。”
一开始,虽然第聂伯堡等要地因战略失误而丢失,刘氓还是打算借黑海舰队优势,依托扎bo罗热堡封锁河道,但元帝国已经从上游渡河,而且渡河手段非常先进,居然是牛皮筏组成的大规模浮桥,可便利收放,从任意地点避开战舰截击。如此一来,沿河防御也就失去意义,他只得让各城在舰队配合下尽量给予对方杀伤,然后逐次撤退,为基希纳乌等地的防御体系建设赢得时间。\\首发\\
但这段时间他也了解到,元帝国不仅派出骑兵,还有大量步兵配合,攻城手段和经验充足,以此时条件,应对善于机动的元帝**队,单一的要塞或筑垒防御难以起到效果。那样的话,他退守喀尔巴阡没问题,bo兰东段毫无屏蔽,在广大的平原上对抗元帝国骑兵,前景难以预料。
思索半天,没听斯蒂芬继续汇报,他问道:“那边有回复么?”
愣了片刻,斯蒂芬lu出惭愧神sè,讪讪说:“陛下,对不起,我忘了。嗯,皇后的信件昨晚抵达,但情报不多。啊,这次鞑靼人统帅叫和泰,他们一般称为兀良部落的和泰,五十多岁,据说曾是元帝国大可汗的shi卫长…”
那就是兀良合台,速不台的长子,上次西征参加过攻打bo兰的战斗。此时,他原本应该主持南下攻宋的,却来到这里领兵,说明元帝国对欧洲已经非常重视。思索老半天,刘氓终于从模糊零散记忆中找到些片段,却无法得出乐观结论。
“照会bo兰女国王,主要兵力集中在文尼察以西山地,居民撤往喀尔巴阡山麓,跟我们一样,不要硬拼,逐次抵抗。可以在普里皮亚季河两岸bo列西耶沼泽地带布置一些精锐骑兵,我想,他们应该有经验。”
听到这命令,斯蒂芬明显一惊,诧异的问:“陛下,你是说鞑靼人会跟上次一样全力进攻bo兰?”
“那你以为他们只是要击败我么?”
见属下现在还搞不清状况,刘氓实在有些哭笑不得,但这也让他连日来死气沉沉的神sè有了改变。斯蒂芬感知敏锐,见状难为情的说:“啊,这样啊,怪不得您让阿方索元帅和特兰西瓦尼亚公爵全力支援bo兰…”
匈雅提已经继承特兰西瓦尼亚公爵,跟阿方索威廉退尔一起负责支援bo兰作战,主力是特兰西瓦尼亚步兵和阿尔卑斯猎鹰,刘氓则计划屏蔽黑海西岸。斯蒂芬只是随口一说,马上就感到失言,尴尬的停下。
听到特兰西瓦尼亚,刘氓心头的确一跳,但很快恢复正常,只是随意掩饰两句,又问起东罗马战略预备情况。这次元帝国在北路军队就超过六万,南路与金帐汗**队加起来也超过五万,又获得罗斯这个战略屏蔽,战局可想而知。而且,这到底是元帝国抽出的全部力量,还是先头部队,他却不知道,如果不调动整个东罗马力量,仗根本不用打。
可这又进一步显现之前与奥斯曼死磕的悲哀。惨烈的战争刚刚结束,各公国百废待兴,以往被掩盖的领地、继承权及宗教、族群矛盾凸显,调用军队还没问题,可能会空前庞大的战略资源需求就无从考量了。
他思绪不定,斯蒂芬愈发拘谨,谈话难免压抑,很快难以为继。斯蒂芬正想告辞,门外又传来脚步声,shi从进来禀报:“陛下,皇后昨天离开基希纳乌,预计天亮抵达。”
刘氓一愣,随即变了脸,恼火地说:“怎么回事?不是让她去克拉科夫与女国王会面后再来么?还有,皇后改变行程为什么不告诉我?”
皇后当然知道你关心她的安全,可她急于见你,这才偷偷绕道文尼察赶来。shi从和斯蒂芬虽是一肚子委屈,哪敢吭声,半响,shi从只得诺诺说:“我们得知消息时,皇后已经抵达基希纳乌…”
已经到了,生气也没用,再说也不该怪两人。刘氓表情缓和,随意点点头,不再吭声,拉过一幅地图开始出神。见状,斯蒂芬和那位shi从哪还敢招惹,赶紧开溜。
痛苦可以遮掩,可以习惯,危机的局势可以填塞茫然,可命运的捉nong不可能淡然而过。经历的太多,该牵挂的也太多,他认为自己能够面对一切,那晚chun的凉意却历久弥新,仿佛凝固在灵魂之中。
斯蒂芬走时留下了马灯,他扔下根本就是掩饰焦虑用的地图,默默看着微微晃动的火苗。他不需要什么光明,但此刻,微弱的火苗似乎能带来暖意。很快,凝视让眼前出现幻象,甜蜜,却无法面对的幻象,他猛然惊醒。
额角和背上都泌出细细冷汗,带来虚脱的孤寂感。瞬间,他又冒出能有个人带来安慰的念头,又刻意忽略,只是一如既往的茫然四顾。很快,墙上一副基督受难像吸引了他,手心也泛起剧烈的刺痛感,但还是跟往常一样,他鄙夷的笑笑,转而关注窗外夜sè。黑暗,也许比光明更能让他感到安慰。
门外传来细碎脚步声,很有韵律,他皱皱眉,却未能抗拒懈怠,跟这几天一样起身去投入繁杂事务。
懈怠也有好处。艾格尼丝敲敲门,没得到回应,却还是轻轻推门进来。看看他,艾格尼丝显得有些不安,片刻后,眼神又变成mi茫空洞,直到他扭过脸才猛然一惊,匆匆低下头。
“陛下,新罗马有信函发过来…”半天,艾格尼丝才轻声说道,随即又忐忑的解释:“陛下,是…,克里沃罗格伯爵让我暂时负责皇室有关信函,他们…”
氓直接吩咐,发现声音嘶哑,又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身边的shi从在顿涅茨克撤退时战死大半,如今又要军政、行政多方面多方位协调,的确忙不过来。欧洲皇室很少有秘密可言,艾格尼丝又精于宫廷用语和习惯,到非常合适干这个。
“是,陛下…。嗯,第一封信很奇怪,是德意志帝国海外联络署转过来的,没有署名。”
这ji起刘氓的好奇心,伸手接过来。
信的确奇怪:我们已经在南部海岸落脚,很顺利,陆续有四万多人选择来这里。我们建立了十三个殖民点,虽然很艰苦,希望却越来越多。跟他们不一样,我们敬仰你宽容的心,已经找到跟当地人和睦相处的办法,甚至传教都很顺利,连马里帝国都邀请我们去发展。也许你已经忘记,也不会关注我们,这封信也不合适,但我还是想告诉你这些。另外,英格兰的伊丽莎白开始拉拢我们。我们有自己的立场,但元帝**舰多次路过,据说给北方联盟提供大量技术,这是他们在海战中能跟威斯特法伦瓦尔堡女公爵对抗的原因。
老半天,刘氓终于猜出,这封信是埃斯特罗娜的。的确,他再没想起过这事,但清教徒能有个去处,怎么说也是好事。至于元帝国跟北方联盟勾勾搭搭,他早就知道,却无力关注。眼前的困境就够头疼了。
他抬起头,想问问那里的具体情况,又打消念头。他都一无所知,艾格尼丝怎么可能知道。但艾格尼丝却趁势递上其他信函。这一看,他恢复萧索。都是慰问的,他不能说对方虚情假意,可宫廷味太重,包括法兰西王后。不知是欣慰还是悲哀,弗莱堡亲王夫人都来信了,汉娜没有,胡安娜没有。或者,就该如此,小让娜等人对此也是避讳不语。
吩咐艾格尼丝将信收好,正想让她招呼斯蒂芬过来,城堡外一阵吵扰。扭脸一看,窗外已经门g门g亮,他心头冒出惊喜,却很快又变成不安。呆坐半天,没人通报,卡特琳娜直接来到门口,后面是玛丽亚等人。
卡特琳娜没立刻进门,站在那看他,神sè显得有些恍惚。他站起身,也没有迎过去,同样觉得茫然。半天,艾格尼丝向卡特琳娜施礼后低头向外走,跟玛丽亚一起离去。回头看看他们,卡特琳娜才几步走上前,猛然扑进他怀里。
刘氓自己也没想到,身体的本能反应却是一僵。卡特琳娜很快察觉,仰起脸,眼中是凄怨。他的心慢慢泛起涟漪,轻轻拥住卡特琳娜,但动作仍显笨拙。半天,他终于体味到苦涩的甜蜜,却只是站着,目光也不自觉投向窗外。天际一片清亮,却依旧是晚chun。
第六百七十七章 防线
第六百七十七章防线
依旧是轻骑兵的天下,海权时代也未来临。txt电子书下载**至少刘氓是这么认为。至六月底,虽然有黑海舰队全力支援,奥尔加堡还是轻易丢失;虽有近卫步兵和阿尔卑斯猎鹰奋死协助,文尼察也宣告陷落。这有他新败,兵力劣势,战争物资无法跟上;立陶宛铁心反水,日托米尔成为侧后威胁等原因,主要还是因为元帝国兵锋太猛烈。
他们充分发扬集中兵力的战术要点,每次都是集中全部力量一拥而上速战速决,作为防守一方,摩尼亚和bo兰的悲哀也就显现,辽阔地域也难以找到一夫当关之处。
上次,刘氓在特兰西瓦尼亚利用对方孤军深入的特点玩sāo扰战术,这次也进行尝试。可兀良合台有了罗斯这个屏蔽,根本不为所动,他派出的轻骑兵连对方补给线在哪都不知道,荒原中捉mi藏更不是元帝国轻骑兵的对手,哪怕在本乡本土。
进入七月,可能是为第一bo攻击储备的物资消耗殆尽等问题,元帝国进攻势头有减弱迹象。
北路,占据文尼察后,分兵袭击西南的卡麦涅茨(卡缅涅茨bo多利斯基)和西面的克雷姆夫尔(可能是捷尔诺b兰军队则一面在撤向山地居民帮助下依托地形打拉锯战,一面从bo列西耶沼泽地带发动袭扰,暂时顿挫元帝国进攻势头。
南路,刘氓则死守别尔哥罗德,依托德涅斯特河建立穿缀基希纳乌等城直至卡麦涅茨的防线。因克里米亚牵制,对方也难以放开手脚,战局算是稳定。
但这情况并不能让刘氓稍感安心。罗斯反水,立陶宛反水,瑞典胳膊肘向外拐,难保元帝国不走从基辅直接进攻bo罗的海北岸的旧路,那时bo兰腹地危机,东线防御失去价值。而bo兰出问题,他这防线,甚至喀尔巴阡山防线都毫无意义。
这并不是妄自烦扰,按照卡特琳娜的说法,索菲亚似乎暗示,元帝国实力不止目前这些…
洗尽征尘没多久,新罗马,希腊,塞尔维亚,瓦拉几亚,bo斯尼亚,克罗地亚,摩拉维亚,帝国、王国和公**队源源不断开向喀尔巴阡。虽然在刘氓严令下,各国以民生恢复和物资支援为主,兵力仍将近四万。加上他的近卫军,摩尼亚民兵,bo兰,十余万军队足以横扫欧洲,可能否在这么大的防御面上抵挡对欧洲来说仍是不可想象的元帝国,他心里并没底。何况,困扰他的并不止敌人。txt电子书下载**
摩尼亚居民中近一半是因他的原因来到这广袤土地,并用勤奋获得希望。虽然他威望足够,对鞑靼人的记忆也足够恐怖,大家毫无怨言的舍弃,乃至亲手破坏家园,集体撤向喀尔巴阡,可那份感受他能够想象。更何况,这是数十万人,离开家园后如何生存先不说,组织管理就够政务官,甚至近卫军官头疼的。
元帝国需要的是资源,而最重要的资源是人口,他相信自己的决定没错。可坚壁清野的效果还未显现,抛舍家园的居民中已经开始弥漫战斗的渴望。这既是失去家园的痛惜,也是对他决定的变相质疑,至少他这么认为。而那边,海德维格如何面对民众,他都不敢考虑。
麻烦不止这些。虽然母国元帝国成为西进主力,金帐汗国自身实力也不可小觑,可从他们对克里米亚和这里的进攻来看,并未显现全部实力,而对奥斯曼黑海南岸的进攻却明显退cháo。原本用于进攻罗斯的军队哪去了?留作战略储备?如果使用,会用在哪里?相比元帝国后续兵力,这困扰更直接。
七月二日一大早,别尔哥罗德立即苏醒,并迅速陷入略显亢奋的忙碌中。调配康斯坦察、新罗马乃至意大利转来的物资和军队,运出支援克里米亚的军械,安置北面二十余里外德涅斯特河口处战斗的伤员,烦扰中透着井井有条。
这要归功于新罗马赶来的政务官,他们有管理百人人口城市的经验,也有应对大军围城的经验。有意思的是,这些人不仅干劲十足,还透出些兴奋,仿佛元帝国大举侵袭的压力不足为道,这难免让刘氓有些mo不着头脑。
他仍住在古依斯提尼亚尼的城堡。站在窗棂旁,看着不远处晨辉下蠕动的城池,他心头一片静谧。两天来,他只在刚才睡了一小会,却不觉得困倦。忙碌和压力可以掩去很多东西,但偶尔闲暇,浸润心底的凉意格外深沉,正如此刻。因此,当艾格尼丝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他不自觉有些庆幸。
艾格尼丝对他已经起来毫不意外,动作优雅的摆上早餐,然后静立一旁。他坐下,默默吃了一会,正想让艾格尼丝招呼斯蒂芬前来,艾格尼丝却轻声说:“陛下,虽然你从基希纳乌赶回时已经很晚,还是该给皇后打个招呼。刚才,玛丽亚宫妃说,她情绪不太好。”
艾格尼丝头一次主动说话,还是劝诫,让他略感诧异,也有些不满。这些天,他很少跟别人谈责任以外的事情,众人也尽量不用杂事打扰他。也许有死气沉沉,他却很享受这感觉。
对卡特琳娜,他关切,也不抵触那份爱意,还是不自觉回避,而空前烦扰的事务给了他借口。他知道这很无聊,但偶尔回到这,站在城堡外,默默看着卡特琳娜房间窗口,绵绵感觉似乎胜过呼吸相闻,执手相望。
“皇后已经起来了么?”他毫无意义的回应一句,继续对付寡然无味的燕麦粥。
艾格尼丝没有立即回应,而是默默看会周围,平静的说:“陛下,自苦是你的习惯,但我觉得,在此时,这没什么意义,还会让你身边的人不安。”
仔细看看艾格尼丝纯净的眼神,刘氓没有恼火,只是放下汤匙,同样平静的问:“还有什么?”
艾格尼丝目光终于闪烁起来,低头回避他的注视,轻轻咬着嘴chun,再次茫然四顾一会,突然抬起头说:“那天,巴拉带您离开。我很绝望,但女公爵安排shi从带我走。”
他心头空虚的平静,脑中只有模糊影像,没有念头。看到他的眼神,艾格尼丝略显犹豫,但还是继续说:“她搂着女边疆伯爵和佩特拉,平静的靠在树上。她说,她们家族没有人活过四十岁。来摩尼亚之前,她就已经得知自己就要回到主的怀抱,因此才不愿离开你。但她很后悔,她不该这样与你分别。她还说,不管你信不信,她认识你后生命就是恩赐,连牵挂和别离都是美妙的体验。”
刘氓再无法平静。他不接受这种安慰。他当然希望知道几个女人的命运,却难以面对。在他不自觉的暗示下,斯蒂芬等人已经多方与元帝国接触,却没得到任何回应,就如琳奈问题。可这不回应,是种希望,绝望的希望,因此,他甚至没想起向巴拉和艾格尼丝这两位当事人问什么。
他挣扎着站起来,稀里糊涂来到窗棂旁,温暖的阳光陡然涌入xiong怀,说不出的甜美,虽然难以缓解艰难的呼吸。
“伊莎贝拉会一些鞑靼语,似乎跟他们联系上。我觉得,他们不回应,也许是没想好如何利用…”
“没必要安慰我。有些事也瞒不住。奥尔加涅…,嗯,黑海雄鹰克扬可汗的女儿,霍亨施陶芬家的亨利?奥尔加涅也对你说过什么,是么?我们走后,那里发生剧烈爆炸,是么?”刘氓突然就恢复平静,转过身,看着艾格尼丝说道。又看了会艾格尼丝惊恐的眼神,他默默离开房间。
他住在三楼,卡特琳娜在二楼,刚走下楼梯,奈弗拉斯亲王和摩尼亚政务主管约瑟谈论着从一楼上来。愣了一下,可能看出他要前往卡特琳娜房间,两人不约而同讪讪一笑,含hun两句,扭头又下去。他也不介意,径直走向卡特琳娜房间。
这是城堡最大的起居室,虽简朴,皇后必要的威仪仍有显口是两名阿菲利加女shi卫,见他过来眼都不眨一下。一名估计是宫妃身份的女孩刚出来,立刻施礼,躬身让在一边。进门,意味眼熟的宫妃在书桌旁整理文件,两名宫女模样的女孩收拾一套礼服。没看到卡特琳娜,也没看到玛丽亚,他不理会三个人的恭敬,直奔卧室。
卡特琳娜还未起chuáng,披衣靠在chuáng头,脸上是淡淡的疲倦和幽怨,玛丽亚斜跪在chuáng边说着什么。两人的身姿都是说不出的优美,让整个场景像一幅朦胧画卷,以至于产生不真实感。但他没怎么迟疑,默默走过去,伏在chuáng边,抱住卡特琳娜的腰,将脸埋在她怀里,尽情感受真实的温暖。
卡特琳娜略感诧异,有些不知所措,看看玛丽亚,得到一个宽慰的笑容,些许紧张迅速消散,轻轻抱住他的头,将手指chā进发丝,轻轻抚慰,自己眉梢嘴角也泛起发自心底的,欣慰的,幸福的笑意。
一刻即永恒,或者幸福太自然,或者已经干涸的泪水不该再涌出,刘氓很快又感到不安。深深吸一口芬芳,他抬起头,难为情看卡特琳娜一会,稀里糊涂起身离开。一出门,他又恢复平静,但心底多少有绵绵余音颤动,这些天总有些晕沉的脑中清亮许多。
他走进议事厅不久,奈弗拉斯亲王等人都察觉他无影无形的变化,无人知道原因,整个城堡的气氛却为之一变,虽然面对的压力依旧,困扰也不会因此减轻。又是忙碌到深夜,但玛丽亚悄悄来到身边时,他不再视而不见。
卡特琳娜负责民政,在城内市政厅处理事务,看样子也是刚回来,起居室显得有些纷扰。见他进来,卡特琳娜起身相迎,虽然脸上有疲惫,也没什么喜意,却像是比往昔更加明媚,让他心头也泛起涟漪。但两人执手在桌边坐下后,却都有些不知所措,似乎刚刚认识的似的。
“亨利,埃及帝国有信。他们与帖木儿的战争出现转机,对方有妥协迹象。但…,但这对我们可能不是好消息